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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与棋子的战争——重返未来1999第四章剧情分析

2023-07-20 10:38 作者:H_Linneaus  | 我要投稿

棋子与棋子的战争——第四章剧情分析

(本文约10100字,阅读时长初步估计在25~45min)

其实本文的大体内容在七月初就已完成,后续由于这段时间三次元实在太忙,找人试读之后删删改改到现在才确认发布。最初写这篇文章的原因,其一是因为第四章的剧情让我有些惊讶,现在竟然有手游会愿意做带有制度性政治色彩的剧情;其二是因为看到站内诸多的剧情解读专栏,大多是从文化内涵或艺术隐喻的角度出发,少有“就事论事”的文字,我想,一部精彩的政治剧,缺少“就事论事”的解读,是不是有些遗憾了呢?(补于发布时,以下为正文)

【前言】

各位司晨,早上好,中午好,以及晚上好,这里是HL。

1999开服已经快一个月了,我想大家基本上也把精彩的主线看得差不多了吧?咱在观察一些视频下面的评论还有一些游戏群里大家对剧情的反馈的时候发现,相比大家对前三章主线基本相似的评价,不少朋友对第四章主线好像有些......一言难尽?从我个人在社群中的了解来看,好像不少玩家觉得第四章里的基金会很“怪”,剧情里面主要人物的行为也有些令人费解。尽管我们亲爱的Z女士的“十步之内,我们仍有胜算”确实很燃,但从剧情整体上来看,第四章确实有比前三章更高的理解门槛。因此,在经过仔细挖掘剧情信息,和结合现代公共经济学领域的公共选择理论进行分析后,我打算向大家分享一下我对第四章剧情的看法和认识。

开篇前先说结论:1.第四章中的基金会是一个非常接近现实中西方代议制民主立法机构的组织,它“怪”的原因在于,这样一个现实感很强的组织出现在了一个非政治题材的二次元魔幻世界里,与前三章有很大的割裂感。2.基金会的设计并不完全严谨,使用专业理论进行推敲时是存在疏漏之处的,但我个人认为,一款非政治题材游戏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了。

在正片开始前先叠个甲,本视频中的观点均为我的一家之言,没有任何权威性,如果有不赞同之处欢迎理性讨论。此外,本视频中存在大量剧透以及或许不那么有趣的公共经济理论,如果您对此不感兴趣,可以直接跳到结论部分。

如果您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么,欢迎来到人类的世界。

 目录

  1. 标题“老虎的金黄”是什么东西?

  2. 从《纸牌屋》开始

  3. 棋盘之上——第四章讲了一件什么事?(情节梳理,熟悉情节可以跳过)

  4. 棋盘上的细节与公共选择(建议看,但或许不那么有趣)

  5. 鸽子屋、共融院、委员会

  6. 砥角白鹿——成长的Z女士

  7. 崖上猛虎——关于康斯坦丁

【标题“老虎的金黄”是什么东西?】

在我们开始深入剧情之前,我想大家可能也有与我在浏览剧情时相似的疑问:第四章的标题“老虎的金黄”,到底想说什么?

1999每一章主线的标题都引用了知名的文学作品。第一章是海明威的《在我们的时代里》,第二章是菲茨杰拉德的《夜色温柔》,第三章是贝克特的小说集《故事和无意义的片段》,第四章则是博尔赫斯的《老虎的金黄》。第一章第二章的标题都很好理解,其所引用的两部著作都是从不同方面揭露二十世纪初美国“咆哮的二十年代”中社会的丑恶,与这两章的主线内容结合得很好。第三章在翻译上做了文章,将原作的“无意义”翻译成“一无所有”,配合贝克特的荒诞主义,呼应的是第三章剧情中Vertin一众努力抗争最终却一无所有的虚无感。但《老虎的金黄》似乎和第四章的政治斗争没什么关系,这里既没有老虎,又没有夕阳的“原初的金黄”,那么引用这首诗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在考察多篇文献后,由于不同学者存在许多不同观点,以及我本人并非西语文学专业,在这里只提出较为共识的两点:

A. 意象上,无论是诗中的“老虎”,“指环”还是“初始的金黄”,都指向夕阳这一意象,有象征暮年之意。

B. 情感上,老虎的金黄最终表达出一种豁达、开朗的感情。

那么结合剧情,我的个人理解是,初次暴雨后损失惨重、矛盾重重的基金会,就如夕阳一样,是垂暮老者。而只有像博尔赫斯那样以豁达的态度面对前路,正视自身的垂老和虚弱,抛下无所谓的倨傲与保守主义,才能走向未来。其中的重点在于:顺应变化。就如Z女士所说,基金会几十年来太平静的,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但外部环境在变,基金会日渐式微,或许只有顺应变化,接受改变,基金会才不至于在沉默中溺亡。

 

【从《纸牌屋》开始】

在看完标题之后,我们终于能进入正片了。第四章剧情无论是美术场景、情节设计还是组织设定,都非常明显的借鉴了著名美剧《纸牌屋》。无论是Z女士的办公室场景,还是作为主角选票交易对象的那个神似《纸牌屋》中“黑人党团”的“人类党团”,甚至那经典的11票也原封不动的出现在了剧情里。

图1  Z女士办公室的选票板
图2  委员会成员办公室结构

图3  人类党团的十一票


《纸牌屋》是公共经济学中了解美国代议制民主的经典材料,而1999对原作超高还原度的保留以及旁白先生留下的几段关于基金会设定的文本,我想大致可以确认基于公共选择理论的分析是可以成立的,游戏文案并没有出于某种“中二偏好”胡写一通。当然啦,我并不是说咱们的圣洛夫基金会就和美国国会一样,事实上,圣洛夫基金会的组织架构与美国国会有很大的差别,绝对绝对不可以直接照搬美国国会的分析,他们只是共享一套社会科学的基础规律而已。

 

【棋盘之上——第四章讲了一件什么事?】

编剧出于保证剧目精彩,在编剧的过程中不可避免会添加许多影视化的斗争桥段,抛开这些影视情节的矫饰,第四章实际上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政治斗争呢?

首先,我们可以为这些出场人物分个派别,这是政治上的常用手法,因为这样能够更清晰的get到这些角色的政治立场以及行为目的。

在我看来第四章的出场角色可以被分为三派:改革派(左派),保守派(右派)以及摇摆派(中间派)。

改革派毫无疑问,其成员就是以Z女士和槲寄生一行为代表的,帮助Vertin,支持改革法案的人。

保守派是以佩德拉委员为首的核心反对集团,以及包括卡兹委员和“人类党团”领袖伯纳德的外围反对集团。

摇摆派派存在感则比较低,在剧情中主要起背景板作用,但实际上康斯坦丁、议长女士,都属于中间派。至于为什么我将康斯坦丁划为中间派,在后面分析康斯坦丁时会给出解释。

我们跟随剧情,从改革派视角出发。作为改革派,我们的最终目标肯定是让法案通过。然而开局对我们不利,保守派势力强大,尤其是代表人马克与佩德拉辩论失利,使本不乐观的局面雪上加霜。再加上我们党派最为坚定的支持者,占领大楼发出反抗声音的槲寄生一行有着生存倒计时的限制,我们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扭转劣势局面。那么,我们要怎么做呢?

通过法案需要超过2/3票数,我们的盟友不够这些票,因而我们必须去争取立场相悖的政敌的选票。为了争取选票,我们必须对反对派进行进一步区分,好区分出谁是可以争取的朋友,而谁是坚定的敌人。

保守派的领袖,公开辩论的胜利者,佩德拉委员及其党羽,他们已经明确表达了反对,这一派我们肯定是无法争取的。于是我们看向保守派外围成员,有没有暂未明确表态且对此法案兴趣不大并且最好还能多拉几张选票的议员呢?还真有,“人类党团”领袖伯纳德,他对法案不太感兴趣甚至于都没有出席辩论,可能是出于不感兴趣,他也没有明确表态,最可喜的是,他能拉到11票。这是我们必须争取的对象,若想争取到他,我们必须要给对方需要的好处。在得知他迫切想要拿到芝加哥办事处时,我们当机立断,派出十四行诗为伯纳德提供他需要的证明材料和法庭援助,于是我们获得了人类党团的11票。

有了这11票,我们的底气大大增加,但这还不够,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支持来达到2/3的选票要求。哦,我们亲爱的Z女士和卡兹委员有私交,这是个好条件。但要说动卡兹女士,光靠谈感情肯定不行,我们已有的资源也与卡兹女士所在的法兰西分部相距甚远,那我们只能在法案上进行妥协了。保留我们“司辰单独编制”的核心诉求,在培训与管制上向保守派做出让步,这样算上感情分,说不定能说服卡兹。于是Z女士带着新的修正案和她精湛的乒乓球技术约会了卡兹女士。

但我们不知道的是,委员长带着鸽子屋的态度悄无声息的回归了。新的变数让康斯坦丁修编了内容相似的修正案,议长在鸽子屋权威的授意下要决心要让修正案通过。不过哪怕没有这些,我们已经尽最大力争取到了盟友,有信心在最终投票上让法案通过。

 

【棋盘上的细节与公共选择】

好啦,第四章的故事脉络已经梳理完毕,让我们把眼光放在一些更细节的地方。在这部分,我会结合剧情里会产生的一些问题,结合公共选择理论进行分析,我尽力把理论讲得有趣一些好玩一些,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听听,因为这些知识在日常生活中其实也很常用哦。

Q1:为什么康斯坦丁修改的修正案,和Z女士修改的修正案内容差不多?

我想大家都有注意到,在剧情后期,康斯坦丁对改革法案的修正和Z女士一方对法案的修正,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相差无几,这真的是巧合吗?

这里,就要引入咱们的第一个理论:中间投票人原则。

简单来说,在民主投票制下,只有最接近中间位置的选民的提案能够被通过。换句话说,所有的不论是左倾还是右倾的提案,如果想最终通过,都要或多或少向中间折中。

这个理论建立在两个假设上。第一,单维序列。简单来说,就是选民能够从左到右对政策提案进行排列。第二,单峰偏好。简单来说,就是选民按照“没有最优选次优”的原则投票,如果没有他们最喜欢的,那就选一个离最喜欢的方案最近的方案。

那么让我们将理论应用到剧情中分析一下。改革法案在提出之初,无疑是一个严重左倾的提案,这个提案的支持者一定是比它更左的极左派加上偏好距离改革法案比距离保守派观念更近的一部分的偏左人士。在剧情中的表现就是,只有共融院的提案人和改革中代表极左的主角团支持这一法案。有人可能会说,那Z女士也可以继续通过像与“人类党团”达成的政治交易那样,和更多政治团体达成交易嘛。政治交易是需要筹码的,先不说有没有其他像伯纳德那样可以一人撬动多张选票的交易对象,就算有,交易对象越多,需要付出的成本就越大,这个代价可能是无法承担的。所以,最首选的做法是在提案中妥协,去争取中间派的选票。作为政治老手的康斯坦丁对此当然十分清楚,她清楚只有偏中间派的法案才能通过,因而她主持修编的修正案和Z女士他们在政治拉票中逐渐形成的修正案不谋而合,这并不是巧合,而是代议制民主下规律性的必然现象。

Q2:主角团在这场政治博弈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必须要让槲寄生一行做出反抗,提案才能被讨论?

首先,我们可以明确,Vertin和她的伙伴们没有权力参与基金会的立法过程,也就是说,他们是明确属于公共政策的需求方的。在公共选择理论中,我们可以将公共政策的需求方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与正在讨论的政策没什么关系的一般大众,另一部分是与政策密切相关的特殊利益集团。

一般大众往往是理性无知的,大家出于个人理性思考的选择,最终决定对某项事物保持无知。举例来说,相比于十年前,国内大部分城市的公交地铁都涨价了,而且涨幅其实不少,但大部分人对此的感知程度是很低的,而几乎没有人去向政府抗议涨价。为什么?第一,了解涨价的具体情况是有成本的;第二,一两块钱的涨价对于许多城市居民来说太少了,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第三,如果想要改变这项政策,咱们普通百姓需要花费的代价太大了。出于成本收益的理性考虑,人们决定还是不了解为好。

但对于特殊利益集团来说,情况就不一样了。继续刚才的例子,公交涨价的特殊利益集团是谁呢?是公交公司,是公交司机,甚至可能是公交车的供应商。每个人票价涨一块钱,每天有成千上万人乘坐公交,那他们的收入就可以增长成千上万个一块钱,这是一笔不菲的利润,而且成本低廉。他们只需要找到政府部门,提交一份关于燃油涨价或者通胀造成的成本压力的报告,就可以把公交涨价的提案推上谈判桌,然后告诉立法官员,如果你支持这个法案,我们公司几千号人明年选举还选你,如果你不支持,明年您另谋高就。对于立法官员来说,就算我坚决抵制公交涨价,大伙们也不知道我干了这事,普通大众也不会比原来更支持我,但如果我推动涨价通过,普通大众对这个涨价没什么感知,他们不会比原来更讨厌我,同时我收获了公交公司的坚定支持,那我何乐而不为呢?这个过程,就算特殊利益集团的游说。

但有一点必须要说明,公共经济学意义上的特殊利益集团是一个中性词。特殊利益集团是流动的,随着情况的变化,每个人都有可能变成特殊利益集团。公交涨1块钱、2块钱,人们是理性无知的公众,可如果涨100块钱、200块钱呢?公众真的不会抗议吗?这时,更多的公众就变成了特殊利益集团。

让我们回到剧情中,很明显,维尔汀集团是具有特殊利益的神秘学家团体。维尔汀在昏迷前和Z女士的一番话,很显然是一次游说。而维尔汀昏迷后,Z女士引导槲寄生一行做出抗议推动提案,本质上也是一次游说。在这场政治博弈中,维尔汀集团既是坚定的极左派支持者,同时又是法案密切相关的特殊利益集团。

图4  维尔汀的游说


在公共政策的生产过程中,立法者的利益在于选票,或者更本质的说,是选票背后反映的支持率。如果没有支持率作为激励,立法者基于理性考虑,不太可能做出行动。槲寄生一行的行为反映的是当前环境下,既没有选择支持重塑之手、又没有对基金会抱有好感的部分中间派神秘学家的意愿和诉求,基金会在现有情况下不能忽视这部分人的诉求,因为基金会的立法者可以通过做出行动来获得这部分人的支持。Z女士的集团,或者那位年轻且富有激情的代表人马克,他们完全是出于对维尔汀的信任才做出选择的吗?对于Z女士而言或许有这部分原因,但对于与维尔汀没有深交的、以马克为代表的改革集团中的其他人,他们的行为目的是为了获取支持。如果槲寄生他们不激烈的发出声音,这部分立法者便不会为了获得他们的支持而行动,这项改革法案就不会被提交。

Q3:康斯坦丁和议长的权力如何生效?为什么议长可以确保法案得到通过?

委员会副会长和议长看起来八面威风,可他们连投票表决权都没有,那她们的权力是怎么生效的呢?其权力生效的核心在于,议程控制权。

通过议程控制,康斯坦丁既可以决定委员会表决什么不表决什么,有些事情根本不会拿出去让大家投票。例如在委员会内部讨论阶段,当佩德拉将改革法案与重塑之手导致的神秘学家失控相联系时,康斯坦丁将佩德拉提出的观点设置为一个新的议程,将改革法案与重塑之手以及对神秘学家的管束相割裂。而在之后,康斯坦丁更是将改革法案定性为“关于维尔汀对基金会是否忠诚”的讨论,直接将一个涉及众多问题的法案,通过议程设置,变成了一个讨论关乎私人感性问题的,只涉及维尔汀相关人员的,规模很小的议程提案。这就彻底决定了,在讨论改革法案时,议员们讨论的方向和讨论的内容各是什么。康斯坦丁否决了这项法案关乎基金会对神秘学家的管制程度问题,议员们讨论的核心内容就不再是、也不能是这项法案对神秘学家管制问题的影响,而是维尔汀是否忠诚、这项改革是否可行。可惜后来佩德拉另辟蹊径从预算可行性角度驳斥法案,而代表人马克并未识破这点。

图5  康斯坦丁的议程控制

 

图6  康斯坦丁对改革法案的定性

 

议长则可以通过调整议程顺序和投票程序来左右结果,尽管议长的这项权力在剧情中并没有正面展现,只有一句应下康斯坦丁“一定要保证通过的是这份修正案”的承诺,但在现实政治中,有非常多的由投票程序来操纵结果的案例。例如美联储前主席阿瑟·伯恩斯为确保自己的货币政策得到通过,在第一次投票结果不尽如人意的情况下,他宣布此次投票为预投票,开始让投票者反映对政策的疑问并一一解答,之后他又开启了第二次投票,结果依旧不合心意,于是他再次宣布第二次投票为试投票,开始了第二轮说服,之后开启第三次投票,依次循环,直至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目前来看,我们缺乏议长的具体权力,无法确定议长权力的具体边界,但投票程序对于投票结果的影响是切实存在的。

Q4:为什么马克的辩论会输?或者说,为什么预算那么重要?

表面上看,马克辩论失败的原因是因为他缺乏经验,无法应付老练的佩德拉委员的预算攻势,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但实际上,政治辩论并不光是比谁能说会道,更重要的是,比谁更能对旁观议员的想法造成影响,或者说,比谁更能拉中选票。马克的辩论失败,归根到底是法案的失败,在不改变法案的前提下,就算他准备得再充分,他还是会失败,因为第一版法案本身就忽视了最重要的问题——预算问题。

我们从公共政策的供给者,也就是政府官僚出发,考虑政府官僚最追求的利益是什么。在代议制民主政策下,立法者与官僚不同,立法者最追求选票,但官僚最追求预算。对于官僚而言,更高的预算意味着更高的收入,增加的权力以及更好的办公环境。如果没有预算,意味着收入的降低,人员的裁撤,以及部门规模的萎缩。部门规模的萎缩代表着,你的部门从一个被看重的部门变成了一个不被重视的部门,相应的,你的权力也开始缩水。因此官僚会通过各种方式,甚至不择手段地追求更高的预算。臭名昭著的挪威儿童保护制度就是如此,当境内儿童都得到良好的保护后,为了保证预算不萎缩,执法人员和政府官僚就必须“创造出”没有得到良好保护的儿童。

我们回过头来审视那场辩论。参考卡兹委员在法兰西分部任职、伯纳德为得到芝加哥分部做出努力、Z女士是司辰部门的上司这些情况,合理推测基金会的立法者与部门官僚有较大的重合度,那么作为官僚,他们存在预算追求。在基金会各部门总预算相对固定的情况下,佩德拉提出改革法案会大幅增加对司辰的预算开支,言外之意则是其他部门将可能被迫削减预算。没有人想成为被削减预算的部门,那么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让这个法案不被通过。往更深一层讲,佩德拉的几句话,就让立法者之中原本对这一法案不感兴趣的、理性无知的公众,变成了保守派的特殊利益集团。假如你是一名属于自然资源组委会的议员,司辰怎么样、司辰的团队怎么样,本来和你们一点关系没有,你们觉得法案通不通过都无所谓。但这时候,佩德拉告诉你们,如果改革法案通过,你们手里的预算就要被砍,这时你们还会认为自己与这个法案无关吗?出于理性考虑,你们会倾向于反对法案。这就是佩德拉政治手腕的高明之处,寥寥数语,就将在场的所有理性无知公众转变成利益相关的特殊利益集团,让康斯坦丁此前为法案铺的路尽数报废。

【鸽子屋、共融院、委员会】

现在我们可以探究关于基金会立法机关的权力结构和程序设计。

鸽子屋最有可能的原型是位于美国田纳西州鸽子谷的“奇境颠倒屋”。这是一座颠倒的白宫,里面有诸多奇妙的互动展品。在剧情中,鸽子屋被塑造成一个藏于幕后掌控全局的实权大佬,与一般人认知中对白宫的印象相似。

 

图7  鸽子屋


在官方对鸽子屋的描述中有这样一句很有意思的话:鸽子屋是“现如今地球的最高管理机构”。换句话说,在“现如今”之前,鸽子屋并没有现在的地位,这个现如今很明显,应该就是指暴雨发生之后的现在。考虑到重返未来1999较强的现实历史背景,在暴雨第一次出现前,地球应当处于我们熟悉的各国政府各自治理领土的状态。在暴雨发生后,由于基金会可以避免回溯,鸽子屋及其领导的基金会成为了世界上仅有的可以避免回溯的政治实体,因而成为了现如今地球的最高管理机构。

 

图8  基金会的权力范围


基金会是一个国际政治机构,但其权力范围限制于涉及神秘学家的事务。鸽子屋之余基金会,类似于白宫之于美国国会,再考虑到基金会类似联合国的政治属性,鸽子屋可能是一个由各国实权代表共同组成的、讨论地球上神秘学家相关事务。因此,鸽子屋可能具备如下特征:

1. 鸽子屋很可能是一个人类集团。考虑到基金会的人类属性,很难想象鸽子屋的实权者中存在神秘学家,或者就算有,也是绝对少数。

2. 鸽子屋在前暴雨时代或许是一个各国政治中负责神秘学问题的实权代表们协商、讨论、解决涉及神秘学家问题的集会,其成员具有精英主义特征,同时在各国政权中享有实权。在前暴雨时代,鸽子屋或许在国际上广有声誉,但各国政府才是地球真正的管理者。但暴雨之后,人类至关重要的时间属性被扭曲,鸽子屋作为被保护的、不受暴雨影响的政治集团,才以一种战时秩序成为现如今地球的最高管理机构。

3. 鸽子屋为基金会提供预算来源。考虑到基金会的“联合国”特质,其预算极有可能来自于鸽子屋。鸽子屋的领袖们从本国的财政税收中各自拨款,支持基金会运作。

基金会的立法机构分为委员会和共融院两部分,委员会人数10人,共融院目前来看有55人,但剧情中也提到暴雨之后共融院任职情况不足巅峰时期,因此共融院的席位很可能超过55名。共融院议员和委员会委员由选民选出,但尚未知悉其选举制有何差异。考虑到委员会拥有更上一级权力,委员会委员应当有较严格的政治资格。

 

图9  两院人数


共融院设有议长,参考美国国会制度,议长是由全体共融院议员选举产生。共融院可以投票通过提案,被共融院通过的提案会被递交委员会,由委员会审理确定是否进入下一步表决。

委员会设有会长和副会长,参考美国参议院的制度设计以及剧情中会长与鸽子屋紧密的联系,委员会会长可能由鸽子屋中领袖的副手担任,或直接由鸽子屋任免。当委员会会长无法履行职务时,由委员会委员选出,代行职权。

总体而言,由于鸽子屋掌握基金会预算,因此基金会整体服从于鸽子屋的决策。同时鸽子屋通过委员会会长控制基金会的立法,从而控制整个基金会,最终形成一套自上而下的权力结构。议员对立法的影响有限,而鸽子屋有对基金会的最终控制权力。

【砥角白鹿——成长的Z女士】

从司辰的立场上,Z女士可谓是不折不扣的好人了。相较于康斯坦丁权衡得失、视人如棋子的冷漠与理性,Z女士充满人性的关怀。她拒绝认同康斯坦丁在那个雨夜残酷的算计,她的砥砺奋进,既是出于对无辜者的关怀和人理道德的良善,又是出于对康斯坦丁道路的否认——用白鹿的胜利,证明自己的道路。她与康斯坦丁最大的区别就是,康斯坦丁的棋盘上没有她自己,而Z女士把自己也放在棋盘上。

要评价一位政治人物,我们要看的不仅是她的个人观点,还要看她的政治立场。首先,基于利兹委员对选票的重视以及旁白先生的补充信息,我们基本可以确认,委员是民选的。在剧情中我们能明确了解到,Z女士应当领导着以一个政治团体,提出议案的马克就是其中的代表人之一。

 

图10  民选政治


另外,Z女士的身份疑似神秘学家。一个神秘学家,被她的支持者们推举为议员,她的支持者们当然需要Z女士发声。而Z女士神秘学家的身份又非常容易团结共融院内的神秘学家议员,他们最终组成了一个维护神秘学家利益的集团。与之对应的,就是信奉人类至上的人类党团。

 

图11  Z女士的身份


Z女士最终被支持者投票选为委员会委员,从现在已有的信息来看,委员会委员往往象征着政治集团利益的代表。Z女士选择了坐上这个位置,承担这项责任,维护神秘学家的人权,这是充满勇气的抉择,同时也是她在这个位置上的一项义务。从目前情况来看,Z女士维护神秘学家的政治立场和她所想贯彻的良善与正义并无冲突,她可以一边砥砺自己的犄角,维护自己族群的利益,另一方面又不必担心自己会变成康斯坦丁那样的、将利爪伸向无辜者的猛虎。可是如果未来的某一天,Z女士所想贯彻的公平与正义,与她政治立场上必须维护的神秘学家们产生了冲突,届时,白鹿会变成猛虎吗?

【崖上猛虎——关于康斯坦丁】

相比于第三章剧情里漠视生命的狡诈政客形象,康斯坦丁在第四章的形象更加复杂。第四章的康斯坦丁相比一个恶人或反派,更像是一个内心矛盾、刀子嘴豆腐心的长辈。就像困于崖上的猛虎,看似作壁上观掌控全局,实则走错一步便要坠入深渊。

上文也说过,在分析一个政治人物时,我们既要看观点,又要看立场。其实康斯坦丁的观点和立场在剧情中都有明文写出。

 

图12  康斯坦丁的观点


在第三章剧情中,Z女士向康斯坦丁讨论对共融院关于增员编制的法案,也就是第四章的改革法案的前身时,康斯坦丁曾发表过自己的观点。“我总是抱有最乐观的期待”,向Z女士点明如何做才能让法案产生被讨论的价值,委婉表达了自己倾向变革的观点。

图13  康斯坦丁的立场


而在第四章末位,康斯坦丁告知议长法案需要被通过时,疲惫的康斯坦丁非常明了的阐述了自己行动的立场——尽可能地满足大多数人的利益。这很符合康斯坦丁作为委员会副会长的政治立场,由多数人选举出来的副会长,理应为多数人负责。

当然,我们不能光听她怎么说,还要看她是怎么做的。康斯坦丁在这一局完整的政治斗争中做的事,概括起来总共只有这样几件:1.控制维尔汀作为政治筹码;2.引导Z女士集团发出抗议声音以此让提案被讨论;3.在委员会讨论时通过议程控制让改革法案与重塑之手问题和神秘学家管制问题相割裂,减少反对方特殊利益集团数量;4.放任Z女士的游说;5.在收到委员会会长指令后编订修正案并推进其通过。如果去掉第五件事这一特例,此前康斯坦丁的一切行为,都是在留有余地的情况下帮助改革法案得到通过。

如果不控制维尔汀,那么要么在缺乏反抗的情况下法案将不被讨论,要么维尔汀本人会面临涉嫌重塑之手的指控,维尔汀被控制,实质上是康斯坦丁在政治层面对维尔汀的保护,也符合康斯坦丁一贯以来对维尔汀的重视。那句“她需要休息”,或许不只是一种政治托词,而是确实夹了几分真心在其中。

如果康斯坦丁不向Z女士指明能让法案得到讨论的方法,Z女士可能会花费一些时间去寻找道路,尽管凭Z女士的智慧应该能想到这样的方法,但这可能会错过时机。

如果康斯坦丁真的坚定的不希望改革法案得到通过,她可以支持佩德拉委员,直截了当的将改革法案当做废案,或者哪怕考虑到共融院的压力,将这一法案议程推迟个两三周,这个法案都不会被通过。再不济也可以作壁上观,不参与双方的辩论,让改革法案与重塑之手问题和神秘学家管制问题纠缠在一起,把改革法案变成一个风险重重、涉及巨大的议题,也会阻碍改革法案的通过。至少如果改革法案被定性成神秘学家管制问题,这会涉及到人类党团的核心利益,哪怕Z女士能提出更高的条件,伯纳德也未必会与Z女士达成交易,或者哪怕交易达成,伯纳德也很难拉到足够多的票。但康斯坦丁利用公投失败的法案五年内不得重新提交这条,在保证自己保守派立场的同时,说服保守派给了改革派一个可以操作的机会。

在Z女士游说时,康斯坦丁如果不希望法案通过,也可以进行反游说。至少在剧情中,康斯坦丁从佩德拉的汇报中已经发现了伯纳德党团探访第一防线学校的异常动向,作为人数占优的保守派领袖,康斯坦丁如果及时进行控制,也足以使Z女士的部分游说成果付之东流。因而在我看来,康斯坦丁更倾向中间派,其观点倾向改革,但受限于保守派的政治立场,只能在不暴露自己意图的前提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最后,在旁白篇章“与火共舞”中,记述了一位“保利娜”女士的成长。保利娜起初畏惧神秘学家这团不安定的火焰,从畏惧中又生出仇恨。但在看到基金会救助之后的结果后,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她意识到,神秘学家的燃烧,伤害他人,更伤害自己。不公平的境遇让人类与神秘学家分裂对立,随之而来的矛盾与仇恨循环不止,教育与管束从来不只是保护人类,同样也是保护神秘学家。当然,这需要‘好’的教育,尊重人权、平等、相对自由、道德与良善,这是必不可少的。神秘学家可以过得更好,这不管是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对于神秘学家本人,都是更好的改善。这位“保利娜”有着金色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睛,看来不是我们熟知的康斯坦丁女士了,那那位“年长的职员”呢?所以康斯坦丁在第一次得知第一防线学校那场灾难性的巡礼演出后的第一反应是“一步劣着”和遗憾的叹息——本应让神秘学家过得更好的教育,失去了它原本应有的那些品质,变成了一种需要逃离的压迫。第一防线学校的教育充满了对神秘学家的偏见和鄙夷,于是身位神秘学家的孩子们迸发了燃烧的火星。

图14  “改变”


或许康斯坦丁是本心希望缓和分裂与对立,让两个种群的人们都能过得更好的那批人。但康斯坦丁在经年累月的政治斗争中已经变成了猛虎,要代表自己的政治支持者和多数集团上前厮杀。在我看来,康斯坦丁是Z女士未来的一种可能,当白鹿从自卫反击,到主动使用权力作为武器,将自己的初心隐藏在政治的花言巧语,慢慢变成一头猛虎,这是一件应当感到悲哀的事吗?



最后......官服欢迎好友OvO(下面这张是开服截的老图,我已经46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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