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furry小说】龙与圣心-哈卡修斯之章1~12
一。 希尔斯的海比任何一个国家的海都险恶得多,更致命得多。但他还是从另一块大陆漂了过来。他们说希尔斯的海从那个时候起,就像沸腾的泥潭一样,根本没法开船航行在几块大陆之间,更别提离开希尔斯的海域,但是他做到了前者。他站在了大月岛上。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要划船,最后活下来真是万幸中的万幸:食物没有多少,船也似乎并不结实,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胳膊像泡了水的面包,挥不动和他一样高的船桨。 在偷来的地图和半清醒的头脑的拙劣合作之下,他大概弄清了自己的位置。这片土地也是新月王城的所在地,在他的统治下,这里会有其他小城市或村庄吗? 他已忘记了来时带了什么执念,现在只想活下去,即使他曾以为苟活是所有卑劣中最不堪的,但他太想念面包和水了,在这样一种原始欲望之上,任何所谓理想或愿望都无从生长。 二。 高塔一般的建筑,纯白色,比云还白。 “月末了。”长发及腰的女士说,“他们可能要来了。” 纯白的科尔纳站在一旁倾听着她的话语,并未回应。只凝视着她高高的背影。 良久,他开口道:“女士,抱歉,我不想离开您。”他最近总是在回答前沉默一阵,即使答案似乎很简单。 “但是小辰。”她转过身来,低头看向小家伙,“这是注定的,是我私自把你带到这里来,又让你一直陪着我。”她言毕便把眼镜摘下放在盒子里。 辰没有回应。 女士说:“你必须要离开我了,你终究要离开大厦的。小辰,我把你关在这里太久了。”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说“我们把大厦升起来,看看地面上的风景好不好?” 辰只是点点头,女士便拉住他的小手——拉住时,她的手垂下,而身边人的手却是抬起——走向楼梯和长廊。 在路过那个为专门为自己制作的身高尺时,辰注意到在他身边的女士和那尺一样高。虽然第一次量身高时就注意到了,但是他一直都觉得很厉害,这一次也是,于是他决定问: “诺比亚斯。”他止步叫道。 直呼姓名显然惊到了对方,但她不因此不悦,相反,她很高兴,她的笑容里却带了担忧。 “怎么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像您一样高呢?” 诺比亚斯先是释然般一笑,然后又蒙上了方才的担忧,说:“不会太久的。” “真的吗?” “嗯,不会太久。” 三。 一红一白的两人上了岸,在沙地躺下。 “希尔斯大月岛,艾尔特利亚,北极......” 艾瑞尔叹了一口气,望向大海。 “他为什么会想跳下去呢。” “不知道......不,可能是......很失望。”卡莱恩回答。 “我觉得他是渴望自由。是你告诉他那些东西的。” “那要怪我害死了他么?” “不是。”艾瑞尔想想,又说:“是星流大殿上画的那个。谁都会被那样的世界吸引。” “所以他抱着拥抱新生或就此消失的心态跳进去了。” “可是下界真有那种世界吗?艾尔特利亚的那个星空,那么死寂。” “你最近问题太多了。”卡莱恩看向艾瑞尔,“但是......至少我们碰见了花海,这就说明至少有点希望。还记得那朵向日葵吗?” “嗯,有花就有希望。” “那就启程,在这找找人吧。希尔斯普罗照理不该这么荒凉的。” 四。 大灾变时,这里很快变得荒凉。失去一切的我们,试图重建往日的辉煌。 但大地让我们又陷入绝望。 我们意识到了你们的时代是何等的错误,为了不让悲剧重复,我们必须介入你们的世界。 有人说我们是魔物,有人说我们是希尔斯,对此我全部承认。 同时我也要宣告:我们来继续统治希尔斯的城市。只要听从命令,我们便不会降下灾难。 而关于王都,除了想要杀死我这魔兽以外,没有理由可以作为踏入王都的通行证。 你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样好吗?”“就这样。” 五。 渡海而来的少年在大月岛上的村庄生活过一段时间。村庄受着魔兽的支配,过着贫日子,但也勉强活得下去。 后来他却决定离开——是要挑战魔兽?似乎这样说就可以被放进王都。向来都没有人从王都回来过,即使去的人很少,即使很少有人知道有人去。少年一定是被热血冲昏了头,把这当做一次属于所谓“勇者”的冒险了。 可能王都有又软又蓬松的白面包,有各种水果和蔬菜,总之生活比别的城市好太多,且不愿分享给其他贱民,才不接纳任何人的吧?但是现在的少年有了那个通行证:他就要去消灭魔兽! 然而有了更奇怪的是,魔物怎么会有人类的行为?他们经历了什么才会来毁灭、来统治人? “别胡思乱想。” 六。 “来吧,现在已经可以看到太阳了。”诺女士说。 两人一同走到阳台,风不小,细弱的铁栏杆似乎在晃动,她紧紧拉住辰的手。 “这一次赶上夕阳了,看,漂亮吧。上一次看还是...” “40天以前,是星空。”这一次他没有沉默,很爽快地回答了,他很喜欢这些少见的风景,比起大厦里方方正正的瓷砖或整齐的电线和管道,无序的自然实在太具有吸引力了。 “以前的人总拿别的东西来比喻那个。”诺女士指向太阳旁边的一些东西,“是啊,它们确实有很多奇怪的形状呢,像什么东西都是有可能的,你还记得它叫什么吗?” 锁时塔里见不到这个,只能看见高高在上的太阳。而到了大厦后,虽然没几次,但辰确确实实地欣赏到了这虚幻又壮丽的奇观。后来知道锁时塔、光之城就是放在这东西上时,印象就更深刻了,因而这个东西的名字他记得很清晰。 “叫云,对吗?”他以为诺女士会夸夸他,便把视角从云挪到她身上。靠在她身边时,转头只能看到穿着白大褂的腰。从她的腰要抬头一直向上才能看到脸。 他是特意带着骄傲的小小微笑去注视的。 然而对方却沉默着。 七。 “这到底怎么画的...说呀!” “还说什么,我要去拉车了,你自个看看就得了。” “不行,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弄的啊!” “太麻烦了...我不想浪费口舌。” “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把你的车轮卸了!” “啊——呀——,你真是...” “快说!!” “烦死了!我告诉你行了吧!你听好,先取这条线的二分之一...” “没有工具怎么取?这连把尺子都没有。” “你烦不...嗯...凭直觉就行,你得练习,看看那边的城墙找找感觉。” 她便看向城墙,而和她说话的人却迅速上了马车飞奔而逃了。 “我大概会啦!下一步是...人呢!人呢!” “报告大人,已经跑了!” “我知道!啊啊!气死我了!” 她把刚才在沙子上用来画东西的木棍高高举起,然后用力一握,木棍被变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块,被他从高高的城墙上扔下去。 不远处城堡群中的一座里,佣人们正准备着午餐。身材魁梧的白狼向门旁的士兵问道:“奥菲利亚去哪了?现在可已经是中午了。”“小姐早上说了要去西边的集市玩,她标在地图上了。”卫兵走到一张大地图旁,指着一处地区。询问者凑近仔细一看,那里有一处浅浅的指甲划痕。 “唉。快去把她找回来。” 不多久佣人们便把东西端上了方形的长桌,桌上没有什么金银烛台或者象牙餐盘和丝巾。只有几个雕塑似的木块。端上来的则是棕黑色的切开的面包,小盘装着的两三种水果,煮熟的各种植物的叶,颜色略奇怪的谷物酒,以及几个不知是烤还是炸的鸡蛋。 接着,陆陆续续有几个人也坐在了长桌的两侧。其中一个问道:“奥菲利亚小姐呢?” “说是早上去东集市玩了,现在还没回来,已经派人去找了。” 另一位说:“小姐这个年纪爱玩是很正常的,只要注意安全...” 还有一位说:“也许正在回来的路上了。” 他只“是”了几句,便一眼盯住落地大摆钟——大摆钟木质的外壳早就变得灰暗,在房间里很难被一眼找到。 “几位先慢用,我去看看。” 八。 从村子里出来的少年几乎没带什么东西,仅有一点口粮,连防具或者武器都完全没有。 幸运的是,在路上找到了一处废墟。有几个还算完整的房子,虽然没什么能用的东西,但可以安全过夜。 在这个破岛上,除了谜一样的望都和刚离开不久的村子,就没听说过还有人类聚居地。这两个地方之间则是大片的森林草原,以及很罕见的还能称之为废墟的废墟,还可能有魔物的地盘。 以此为据点,可以探索一下周围的环境吧。他这样想着,大概地看了看区域的大小和毁坏程度。接着挑了西北方向一件还算完整的屋子,从窗子钻进去。搬起石头砸开窗户就废了他不少力气。屋子里仅有的一张破床更是让他绝望。躺下后,他很快沉闭了眼睛。 说是探索,也不过是休息和闲逛,毕竟根本没有多少食物给他长期浪费。呆在这里,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些心理上的准备时间——毕竟的毕竟,他还只是个未成年的瘦小子,一时热血上头可不意味着真正想要了,对吧? “也许吧。”他轻叹一声,扭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准备入睡。 正如他所预期的,他做了个梦。梦里,他回到了以前的日子,那时候吃的东西绝对不像现在这样破烂,可具体是什么,他也看不清大脑到底画了什么,但总之是有肉和牛奶吧。不知为何,他唯独对这两样记得很清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两样都没有了。到底怎么回事呢? 梦中禁止大喊大叫,梦境也不回答他。沉默让他回想起往日的某种恐惧,在那漆黑的无声威压中,他现世的双眼便一下子开关似的瞪开。 “失眠是常有的事情。”那就出去走走吧,说不定有什么收获。 “我就是抱着这种说不定的侥幸存活至今的。”他推开盖在自己身上的布,工整叠好。准备从窗户爬出去。 他忽然想起来一首诗。“在无眠之夜的鸟叫声中醒来。”一边灵巧地穿过那个为他量身定制的窗洞。“没有鸟叫。” 抬头看,如玉的满月正高悬天上,不高傲,很恬静。它的光照亮了一旁的碎玻璃。 “为什么没有鸟叫呢?”他想,走向远处树林,推开五根树条。 “啊...因为是午夜。”他迈过几丛低矮而粗大的植物,叫不上名字。 “更可疑了。”他抓住一根长树枝,弯了一弯。 “这据说是前前前文明的诗句,是怎么流传下来的?”他绕过那棵树,走到另一侧。 “那是...”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身边的树木开始变得稀疏,不远处的地方似乎有一大片白色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片刻后,也许是天上隐形的乌云被风威胁而逃走,不舍地离开了月。于是在月光下,在叶隙中,他看到了一片花海。 “我没睡醒吗?”他吃惊地走过去,脸上带了少有的波动——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不太爱做表情。密叶遮天的树林被他落于草地的柔软步子甩开,星空就从这被拉开的帷幕后现身。 “是人造的?还是...” 大衰退以前,希尔斯还被成为鲜花的国度,当时的气候于人于花都是少有的天国。如今眼前的白色地毯,看起来怎样眼熟也叫不出名字——大多数人对大多数花也就是这样。但花很快就变得少见了,在他上中学的那几年,就几乎没见过花了。现在的美景可真是难得。 “在天国里徘徊。”他朝更开阔处走去。 白色的纯洁簇拥着他细弱的两足,似乎知道它们俩是历尽万水千山而来此。少年低头细嗅花的爱意,带着不舍穿过了几十几百朵后,他望向那星空。 星光错落,揭示了那个遥远宏伟的曲面。而它们正平静地站定在黑色舞台上预定的位置,偶尔扰动一下自己的小小骄傲。 他找到一块空地坐下,仿佛这里就是属于孤独的他的王座。彼此闪动的星芒也全部映在他的身边。躺下后,花海不再一望无际,而星空依旧深远,他想到,星空,不就是一片稀疏些的花海吗? 然而谁是谁的倒影呢?“不知道。”他看一看自己的手臂。“我的倒影在何处栽种?...” 星空不能回答,他望向花。花随着风舞动起来,像是倾诉前的犹豫,可最终仍沉默着。 他不知怎么忽然起身叫道:“什么王座,你们分明是...来可怜我的...” 风与花都被他吓到了,他自己也一愣,随后小声说:“抱歉。” 当周身的摇曳再度开始时,他只当是弱小者们的“同病相怜”。 “或者,来孤芳自赏...?不行,还是回去吧。” 最初的来时的路,已连过去一同忘记了,但眼前的仍认识,方才的仍记得。 九 诺比亚斯-诺贝纳的才能在锁时塔,或在费克斯,都不曾被真正认可过。他们以为我的技术只能用来给小城市建造些无聊的东西。但现在不同了,他们所引以为傲的智慧和大地一同被摧毁,一次又一次,我就成为了他们的渴望。 他们有些东西我夺不走,我想要的得不到,如今正可以用一种绝望来交换另一种绝望,即使我处于最被动的状态——我只能等待。 但比起一个虚伪的女人,含着图书馆钥匙的小婴儿显然更安全,他们会用尽所有手段抢走你,我也失去了我的机会。要把你藏起来?但你有心跳,我不愿也不可能杀死你,他们中的长生者不会放过任何活物,他们很了解我的技术。 你知道吗?比起我对你的所作所为,你自身才是奇迹的关键。我不可能重现这个奇迹了。 所以我要把你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像把小猫装在袋子里扔掉。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 你是我的孩子。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虽然我也不曾让你叫我妈妈。 我陷入了一种圆满的矛盾之中。 我很爱你。 你听得见吗? 诺女士的话语如泻,嘴唇却丝毫未动。辰只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没什么。看来没成功。”她苦笑一下,转过身去 “什么新技术?我可以换帮忙吗?” “没什么,无关紧要。” “诺女士...”他有些焦急,“究竟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真的没什么。” “...我知道了,诺女士是想...是想让我叫妈妈,对吧...” 她被辰逗笑了,一把抱住不知所措的小家伙。 “真的,真的没什么。” 十 艾瑞尔和卡莱恩在登陆后走了好几天,也没看到一个人影,动物也少见,魔物也没有,奇怪得很。莫非他们漂到了无人岛么?没有城市没有港口,下一步可没法实现。 晚上休息时,艾瑞尔问: “卡莱恩,怎么办,好像迷路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谁问一问,可这地方像有活人嘛。” “走了几天了?” “四五天?来的那天晚上是上弦月,现在几乎满月了。说到满月我就想起...” “唉,可别提。” “希望明天能碰到活人。”卡莱恩把话和身子都翻过去,尾巴照例地搭在上面的一只腿上,背对着艾瑞尔。 “你是不是不能平躺着睡?”艾瑞尔仍然热衷于这个问题。卡莱恩没说话,只慢慢翻过来,把尾巴压在身下平躺。艾瑞尔以为他会像以前被自己刁难时一样先保持这个姿势假装睡觉,然后等别人都睡着时再翻回去,并偷偷揉尾巴。 可这回,卡莱恩只是瞪着他,四目相对。 “有些人,包括科尔纳,都很讨厌那种感觉。” “除了你以外没见过啊。”艾瑞尔继续贫嘴。 “你当然没见过别人睡觉,不然现在你应该待在监狱里。” “呵呵...哈...”他尬笑两声,背过身去,也不再说话。 十一 白月刚走下几级台阶,远远地就望见了几个沉静的人和一个欢快的人,先后穿过塑形大门。他快步走向奥菲利亚,瞪着粗眉想说什么,但是双方的脚步停下来后,唇齿一打开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好放下眉毛,缓缓鼓起胸膛,再缓缓擦出长长的鼻息,这样一来不满就消散了。 “吃饭了,奥菲利亚,下次可不许这么晚回来。” 长阶不言,但永远忠实地记录着踏者的脚步。“如果没有意外,两位的心情应该都很不错。”第九级石阶想。 “白月!我今天学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啊?”白月接问,几个卫兵先快步回去,两人在后面边聊边走。 “叫什么...十二测画法?就是可以把简单图形画得很立体,很3D!......啊...” 白月踩到了一块松动的台阶,它本来就快碎了。而那只脚远没有平时温柔,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一步格外沉重。 “不是约好了,不说这些的吗?”白月没有回头,只是在后的一只脚向上一步,站定在碎石阶上。这松动者乃是第十二级台阶,它不禁一惊。 “抱...抱歉...”她也站在第十二阶上,稍作停滞后,奥菲利亚抢一步走在白月前面。 “是我们赋予形体的人吧!身姿如此轻妙!”第十四阶想。 “怎么没人了?”十五疑惑。 “啊啊...好似春雨中的雷电,急迫而明快...可如此不悦!”第十六级赞道。 “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啊!”十七十分不解。 “呀呀!有如春天远去的飞燕!但怎会愤愤而来?”第十八级大喊。 “没人告诉我怎么回事!你们在说谁啊!这有人吗?”十九迷惑。 “王似乎让小姐不高兴了。两三步就走到了我这里。换做平时要玩一阵的。”第二十级很沉着。 白月只是愣在原地低下头去。良久,迈开腿一级一级走回去。 大厅的人已经散去——大厅也是用餐的地方,这是白月的设计——只留下一个盖起来的盘子,位置和端上来一样,放在桌子正中间,此时高窗的阳光半照在盖子上,阴影占了另一半。 白月像个服务生一样端起盘子,穿过静立的木桌椅,穿过稀疏挂了几幅画的长廊,穿过设计得很复古的楼梯,直走到奥菲利亚的房门前。先轻叩一下,短暂停顿后又连敲三下。 “我不饿!”门里闷出声音来,夹杂着脚步。 “特意给你留的鸡蛋啊。”白月微微弯腰,侧耳贴向紧闭之扉。脚步声乱而缓下来,对方再开口时,声音似乎清晰了些。 “我真不饿,你吃吧。” “还在生气啊。” “谁生气了?明明是我说错了话,对吧?” 白月直起身,低叹一声,把盘子搁在一边,靠着门坐下。 “抱歉。这是必要的手段,奥菲利亚,你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 “嗯,知道。”她的声音小了些,但仍清晰。 “抱歉,真的只能这么做,说欺骗还是隐瞒之罪,对坐在王座上的人都全无所谓。等我跌下来再惩罚我吧。” “白月,我都知道的。” “在我失败前,我会让所有人都能活下去,虽然简陋但安宁...因为我是王,而你是...” “好啦好啦,”少女的半嗔怒半安慰中带着羞涩与明快。“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白月的嘴角也不由得微微勾起,任凭相同的思绪在静止般的空气中流淌,穿过门扉,而又回到声音里。 “白月,你几岁了来着?” “二十四岁,奥菲利亚你...十七岁,对吧。” “亏你还记得。那我们的约定...” “记着呢。好了,再说下去要凉透了。”白月起身,收回刚刚的放松,浸入回忆的闲适空气也淡去,声音带回来几分威严。 “我先走了,盘子就在门口,记得吃啊。”没有等待不知还愿不愿来的回应,他几步便离去。 奥菲利亚也一直靠在门上,门的另一边似乎还有残存的体温,和盘子里的暖意。她垂下眼,抱紧双膝。 十二 自白色花海而反的少年穿过原路繁茂的树林,脚下稀疏野花也变得格外珍贵,不敢乱下脚。叶也明路也明,只是银辉的源头总被遮着,须巧步来寻。林叶缝隙间,空地或者树冠缺处,便能看到高悬孤天的月了,像坐在漆黑碗底,圆圆白白,让他想起一段往事。 那是几年前呢?总之自己还未到懂得赏月的年纪,也并不懂其中半点哀思。在热闹的时节还会望着街巷人流出神地笑,可见还是懂些景物之美的嘛。 当年也是这样的夜晚吧,大人们在厨房里忙活着不常有的饭食,自己则在电视前坐着,偶尔走开盯一盯楼下忙忙碌碌的灯火。似乎过节时,无论玻璃上是雨痕,是霜花,还是大贴纸,都一样的热闹一样的忙,或许是年少,他只注意得到吃的不一样。 那一夜他记得很清晰,饭桌上被一道圆圆软软的菜烫哭了,这小丸子如夜的内心熔岩般淌在口中却溢不出嘴角,冒失的一咬快把舌头煮烂了,不能吐也不敢咽,到最后也不记得甜不甜了——那之后和现今前的事情,也一并忘却。 只有一件事,就是可以肯定在那之后再也没吃过甜食,见也没见过。 除此之外没什么必须记得的事情了吧,包括别人怎样称呼自己,自己怎样称呼别人,都溶解在那漆黑的烧灼里,变为无色,与口一同缄默。 不知不觉回到了暂时的居所,思绪和脚步也商量完了一起歇歇。眼前的月光较来时去时都明亮了不少,半片照出废墟的枯死荒芜,半片泼洒在草地上。 他准备休息,走近破窗时发觉脚下有些斑驳亮处,是几块含着月光的碎玻璃。准确来说是他出来时的二次创伤,刚破窗时的碎片多在屋里。 跪地捡起一块,变换手势则忽亮忽灭,并不晃人,反倒有些宝石的意味。 可他却耷拉了耳朵和肩膀,小声对手中物说:“对不起。” 似乎在自责,可能是个敏感脆弱的孩子吧,不过怎么要在此时发作呢?只因为有些可以强说成凄美的月光? 他望向地上更多的玻璃,零碎的光芒好似也在他眼中,说:“抱歉...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人既自恃物主,便应当心安理得地暴虐无生命之外物,对于自己何种态度招致的何种结果,最多只予以低于自己尊严一等的不屑才是!于人更一面记恨支配之少数者,一面成为支配更少数之人! 可你不是!你在可怜自己吗?你也能怀疑这秩序吗! 诚然的,有惜物者,可你也不是,不然怎么会因为这等物什在美景前摔破脸色来?你不过是逃避,你究竟是逃避。侥幸完成自以为的劣行后便涨潮般涌起昔日情感,表面上怜悯破碎,安慰自己不过万事不完美,实际上只是不甘又无力于自己和别人肆意妄为!到头来借着这景色,莫名地发作,想哭出来又怕,怕月晶莹了自己肮脏的泪滴,以为肮脏!还要再自责——自责以上的全部,自惭形秽之余还留些审判自己的高洁? 这就是你的情感,你的自作自受,你的忏悔,对不对?哈卡修斯-梅卡拉! “哈卡修斯...梅卡拉...你......我!” 手里那块玻璃中隐约可见自己稚嫩的容颜,他想立刻用这利器划开自己看似白净的皮肤。可再想,也并不知道自己什么罪值得这么死,况且还有一处可麻痹自己的执着:魔兽。 他爬到屋子里睡下,本早该梦见的回忆将要从不久前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