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鸟代码 告死鸟狂潮 第三章 16-20话
第三章 第16话
尽管收到了来自努瓦尔的警告,但马德兰却完全没有提升自己的警戒等级,甚至没有将这事告知任何人,作为开国功臣的他依然独自住在菲利斯为他安排的某栋位于【普萨特贝亚】的别墅里,而且既不理会来自新政府的职务邀约,也拒绝了任何来自包括菲利斯在内新政府人员的通讯。
就这样宅了几天后,面容逐渐沧桑的马德兰终于是吃光了屋里的食物储备,由于凯伊迟迟没有回来,所以他只能自行出门购买食材。
夜里,马德兰来到大街上,没有了持枪的军警以及严厉的宵禁规定后,街道上的行人们有说有笑地走着,仿佛这个地方真的已经完成重生,变成了一个自由美好的新世界。
然而当马德兰来到路口处时,整个街区最热闹的地方,那美好的“白色医院”立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人们成群结队地排在门口,在这条几乎有一公里长的队伍里不乏因位置引发纠纷而大打出手的人,在没有了军警维持秩序的当下,人们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夺取那至高的“快乐”。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从“白色医院”里走出的人,他们心满意足地走下台阶,融入了那些欢声笑语的行人们,整座城市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哇啊啊啊啊啊啊——!!”
小女孩凄厉的哭声传入马德兰耳中,他循声望去,一个小女孩正站在队伍的中后段嚎啕大哭,在她不远处是两个扭打成一团的男人。
“爸爸——!爸爸——!”
尽管小女孩呼哭得撕心裂肺,但包括那两个打架中的男人在内,整个队伍没有任何人对她显露出一丝的关心,所有人都只是在引颈张望,急不可耐地等待着“快乐”。
马德兰看着这一幕,他瞬间有了想迈步上前阻止这场闹剧的念头,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下一刻他便把抬起的脚落回了原点。
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马德兰问着自己,也问着这个国家。
他不是政治家,也不可能在这里长久地生活下去,更重要的是,在那以菲利斯为中心的国家核心层里已没有了他的位置,虽说马德兰不认为那张纸条会是出自菲利斯之手,但起码是个位高权重的人。
那么会是谁呢?
一旦开启了推理模式,马德兰就不得不将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都入走马灯般在自己脑海中闪过,然后想象出他们那友善的笑容是如何变得阴冷凶恶,不断取笑与咒骂自己的。
“今晚皇宫有盛大的宴会,管先生你为什么不参加呢?”
新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马德兰下意识地感到背脊发凉,随后拔出手枪并转过身去,将枪口对准了那个俊美的男人。
“赐克·斯缇……!”马德兰杀气腾腾地瞪着赐克。
“别那么生气嘛,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决战的~”赐克微笑道,“而且管先生你应该知道在这里杀了我也无济于事吧?”
“要不要试试?”马德兰打开保险。
“那我就切断远程遥控,这台无人机任你处置吧,要杀要剐,只要能让你发泄都可以~”
尽管马德兰打心里厌恶跟憎恨这个男人,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在对待自己时的每句话每个眼神都是认真的,无论那看起来多么随意。
最终,马德兰放下了手枪。
“去喝点什么吧?我请客。”赐克做出了个“请”的动作,马德兰随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两人走进一家破旧的小咖啡店,店里的座位很少,只有两桌,但店主一见有客人来当即笑脸相迎。
“请问两位要喝些什么?”
马德兰还没开口,赐克便不假思索地比起V字,“两杯拿铁,一份煎饼果子。”
马德兰愣了一下,但他没有作声,只是默默跟着赐克坐到靠窗的座位上。
“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赐克装模作样地举起双手在空中比划着,最后打了个响指,“有了!你一定在想为什么这里会有‘煎饼果子’!”
被说中的马德兰面无表情。
“这是个很久的故事了,这位店主的爷爷原本是共和国的人,后来到了这个地方定居,为了养家糊口于是开了间餐馆,专营自己老家的特产,只是后面经过了一系列事件,餐馆最终变成了咖啡馆,唯一留到现在的也只剩店主从小吃到大的‘煎饼果子’了~”
“咦?”店主在将咖啡与煎饼果子放到桌上时,一脸惊讶地问赐克,“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家的事?”
“听朋友说的~”
“呃……”店主虽然不解,但看到马德兰那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也不敢多问,只能用“哈哈是吗?”的态度敷衍过去,快步回到柜台。
赐克重新面向马德兰,“当然,这也是菲小姐最喜欢的小吃之一,当年你还为了能给他亲手做煎饼果子而特地报了……”
马德兰用低沉但凶狠的声音打断赐克,“你没资格提她的名字!”
“好吧,不提就不提~”赐克无奈地摊手笑道,“我只是想向你证明,我的孩子【Ark】究竟有多了解这个地方还有此刻位于这个地方上的所有人。”
“然后呢?”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赐克抿了一口咖啡,接着放下瓷杯继续说道,“生活本就是一场漫长的战役,所以作为统治这个国家,把控全体国民生活主要发展方向的领袖就必须得是一位出色的军事家,他们所发布的政策就是战略,用于指导每个国民在正确的方向上施力,打赢,或者至少打好自己的人生战役,为此,领袖必须足够了解自己的国民,否则光会纸上谈兵的话……”
“机器永远不会有人的灵感,更不会有人性的光辉。”马德兰坚定地反驳道,“【Ark】再了解人类也不过是为他们编造有效率而非幸福的人生。”
“那请问什么叫幸福呢?”赐克笑眯眯地问道。
“每个人的定义都不一样,但起码不会是【Ark】给出的答案。”
“果然没有体会过就是不懂啊~”赐克苦笑着摇了摇头,“【Ark】其实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答案。”
“……什么?”
“你以为‘乐园’里的梦是什么样的?”赐克反问道,“一个资源无限的世界?一个可以让人飘飘然忘记现实的世界?就像吸毒一样让使用者获得生理上的愉悦从而引发心理满足的程序?”
“……”马德兰凝视着赐克。
“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赐克看向窗外,那漫长的队伍已经排到了这阴暗小巷的出口处,“【Ark】不会为他们定制何为‘幸福’,它只是让他们拥有选择与可能性罢了。”
“选择……跟可能性?”
“就拿‘死亡’举例吧。”赐克低头看着咖啡,“无法挽回的离别,人之所以厌恶死亡、害怕死亡,除了生物本能外,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钱没了可以再赚,国家没了可以重建,很多所谓让人绝望的事其实都可以通过‘从头再来’走出死路,唯独死亡不行。”
马德兰若有所思。
“一旦一个人死了,无论你恨他爱他,你对着他的遗体做任何事,他也无法回应你了,你所有想对他说的话,想做的事,通通只能成为你脑海里的想象,哪怕你成为了世界第一,你拥有最高端的科技,最强大的武器,最高的权力中心,也不可能让他再因你而做出任何反应……”
马德兰恍然大悟,但他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所以【Ark】就让那些人跟模拟出的死者见面?让他们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
“嗯。”
“假的东西就是假的!”马德兰义正言辞地反驳道,“那不过是【Ark】演算出来的数据!不是那些死者本身!”
“那你怎么肯定你眼中的我们就是真的?”
“……!”
“我,这间咖啡馆,这煎饼果子,凯伊,弗雷,菲利斯,努瓦尔,珂赛特,阿宏,次郎……你真的了解你接触的一切吗?”赐克如机关枪般对马德兰提出了一连串质问,“你知道我曾有过女儿、一个幸福的家庭吗?你知道凯伊过去的经历,现在又在寻找什么吗?你知道弗雷过去是怎么跟她妹妹生活的吗?你知道珂赛特在遇到那场空难前度过了什么样的童年吗?”
“……”马德兰没能答得上来。
“你可以说你现在不知道,但你可以去调查然后给我答案,是的,你可以,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不把每个人翻个底朝天不时刻掌握每个人的思想每个人的行踪呢?要给他们自由?不是吧?管先生,其实答案我们都很清楚,因为这样效率高啊。刻板印象是个非常好用的对人工具,只需要极少的信息量就可以对对方做出大量正确的反应,凯伊不想提及就不去提,那样才叫信任;我的过去与你想杀我的决心没关系,就算我曾经拯救过世界也不能洗白我的罪孽,反而会干扰你的道德判断。”
赐克越说越激动,简直就像念着某种咒语一样萦绕在马德兰耳边,“你眼中的‘真实’,也不过是你自己想要掌握的‘数据’罢了……不是因为你做不到,而是有些东西不能揭开,你没有揭开它们的勇气……”
马德兰汗如雨下,只能愤恨地瞪着赐克,“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是活生生的人……”
“是啊,迟早会死的人。”
“……”
“未来,【Ark】将可以把那些数据下载到机体里,完美模拟出目标,正如你面前的我,届时,现在‘乐园’里的事物将不再是单纯的梦,而是现实,死人无法复生,可美梦终将成真,你不觉得这才是最棒最幸福的世界吗?”尽情想象着未来的赐克神情愉悦地感叹道,“我亲爱的管先生,我只是想完成你的美梦罢了啊……”
“你给我闭嘴——!”马德兰怒不可遏地掏出手枪,将枪口抵在赐克的额前,“菲只有一个!我不管真正的她是谁,但她只有一个!你跟你那破机器做出来的人偶绝对不是菲!”
“你好无情……”赐克面无表情,“这世上的大多数人是没有你这么坚强的,管先生,你知道有多少人正在被‘遗憾’折磨得痛不欲生吗?哪怕并非本尊,只要是希望,他们就能脱离苦海得到救赎,你是想毁了他们的希望,让他们继续沉浸在绝望里直到死吗?”
“我本来也没想当什么好人英雄。”
“那你想当什么人?”
“杀了你的人。”
“之后呢?”
“与你无关。”
“但我猜肯定不会是个想毁灭世界的战争狂吧?”
“想做这种事的是你们。”
“最后一个问题……”赐克将那已经冷掉的煎饼果子推向马德兰,“她如果还活着,会希望你成为什么样的人?”
马德兰的手指紧贴住扳机。
“这不是我能回答的问题,而且你恐怕也不会喜欢听【Ark】给的答案。”赐克面不改色地起身,将椅子推回桌底,“今天很高兴能与你会面,管先生。”
直到赐克走到店门口,对着马德兰微笑挥手,马德兰都没有真的将子弹送进他的大脑。
“让我们下次再见吧~”
马德兰转头,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赐克就这样走远。
马德兰靠在椅背上,目光呆滞地注视着那份煎饼果子。
“菲……”马德兰轻声呼唤着爱人的名字,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有双眼睛始终盯着他。
“差不多是时候了。”那个男人对着通讯终端那头的女人报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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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17话
尽管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但与赐克的交流确实令马德兰的心情起了微妙的变化,第二天天一早,他便主动联络了菲利斯,表明自己想要会面的事,菲利斯这边一听马德兰终于愿意出来,电话那头的语气也顿时兴奋不少,连连说好。
于是当天下午,马德兰便独自来到皇宫内的最高级别会议室,与那些多日未见的“战友”面对面地坐了下来,参加会议的人其实也不多,除了菲利斯外,也就努瓦尔、阿宏以及次郎,凯伊甚至没有到场,依旧在机房里埋头苦干。
讽刺的是,明明是胜利后的第一次正式会面,参加会议的五个人的神情却都各有心思,虽说菲利斯仍旧蒙着面纱,但那友善开心的笑脸已通过眉梢与眼神显露无疑;次郎是五个人里最复杂的,他低着头不敢直视在场的任何一人,却又时不时用余光偷瞄马德兰或菲利斯;努瓦尔的脸部同样被遮挡了大半,可从他那镇定自若的气场来看,他应该是全场最无所谓的人;相比之下,阿宏可谓是对马德兰敌意最强的人,这除了有先前的那场审判外,也因为一个从战争结束前就拖延至今、悬而未决的东西——
马德兰与菲利斯的婚礼。
说来也巧,今天是9月29号,恰好离马德兰和菲利斯决定成亲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阵线】甚至取得了始料未及的战果,在一个月前马德兰与菲利斯共同宣布这一消息时,恐怕在场震惊的众人没有一个能想到一个月后自己就能成为这个国家的新主人。
马德兰无疑是实现了他的承诺,完美发挥了自己的作用,毕竟从一开始成亲一事就只是为了让他能够掌握牢固的兵权,他没有辜负【阵线】,也对得起自己。
只是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在双方都没有表示反悔的情况下,马德兰与菲利斯在名义上依然是“夫妻”,正式的“婚礼”依然要举行,如果说前几天是为了忙着善后和启动新政府的运营,那在秩序逐渐稳定的当下,最高领导人的婚礼就应该被提上议程了,这甚至能够成为一记激励国民的强心针,通过一场盛大的婚礼冲刷全国各地刚刚经受过战乱、伤痕累累的民心。
不过道理归道理,真到了大家齐聚一堂要讨论些什么时,现场除了维持微笑的菲利斯外却是一片沉寂,没有人想主动触及这个话题,并且也没人想,至少是菲利斯这一侧不能自己说出“战争已经结束,婚约作废”这样的观点。
“你到底想怎么样?”阿宏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烦躁,成了第一个拉开议题的人,他瞪着马德兰质问他道:“一个人在那自闭了那么多天,跟你说什么都没用,今天却突然找我们过来,结果又一句话也不说,你以为我们很闲吗?菲利斯陛下现在每天都要忙国事,就为了跟你开会,她今天预定好的工作得推迟到半夜,你想闲着是你的事,别耽误我们尤其是菲利斯殿下!”
“阿宏……”菲利斯对阿宏使了下眼色。
“陛下,恕我斗胆直言,您太纵容他了!他不过是个我们雇佣的佣兵,甚至都未曾正式加入我们!”
“可是……”
“战争这东西真神奇……”马德兰以犀利的目光打量着气势汹汹的阿宏,“半年前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经过战争洗礼就成了开国元勋,说话,动作甚至气势都不输给那些有模有样的大臣,成长飞速啊……”
“你有话就直说,别在这酸!”阿宏猛地拍了下桌面,火力全开地指着马德兰说道,“我告诉你马德兰,没人喜欢战争,但我们不得不打,半年,你也知道短短半年,我们有多少战友多少朋友就这么死了!他们是为了这个国家死的,我有义务替他们保护这个国家!”
“我没有酸任何人,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马德兰从容地面对着那容貌稚嫩言行却老气横秋的少年,“战场本来就是个地狱,你们有谁听说过《神曲》?据说作者但丁就是去地狱走了一遭,回来就写下了它,里面的东西都是他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跟想象甚至是写不出来的。在我的祖国有句老话——天上一天地上十年,我觉得可以把词换一下,改成‘战场一天和平十年’。”
“别废话了!你到底想做什么?想要官还是要钱?你尽管说,我们给完报酬一刀两断,但我绝不会同意你跟菲利斯陛下的婚约,那本来就是应急之策,你根本就不爱她,不,是你配不上她!”
“连兔死狗烹这套也学会了……有了底气就是不一样啊……”马德兰不屑地轻笑道。
“战争可不是靠你一个人打赢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只打算除掉我一个人?”马德兰此言一出,震惊四座,准确来说,其实真正露出震惊神情的只有菲利斯和次郎。
“BOSS,您是什么意思……谁要除掉你?”次郎甚至连声音都在抖。
“你觉得是谁?”
马德兰那带有一丝戏谑和挑衅的反问让次郎哑口无言,他着实是猜不到会有谁想对这样的功臣下手,毕竟马德兰就算是再怎么跟大家不和,大家又怎么不愿意接受他跟菲利斯的婚约,也不该到要下手暗杀的程度才对。
“这是很严重的政治事件。”菲利斯的眼神迅速变得认真起来,“我马上指派人员调查此事,在调查出结果的这段时间里,马德兰你还是住皇宫吧,我会派人保护你的。”
“喂喂~我要真住在皇宫里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马德兰笑道,“你不会真以为我会被几个业余杀手干掉吧?”
“你是从哪得到的消息?”阿宏如临大敌,“也许我们可以从消息源入手。”
“赐克·斯缇告诉我的。”马德兰的这番话再次让在场的人大吃一惊,就连最波澜不惊的努瓦尔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他。
“你们不知道吗?我昨天晚上跟他一起去喝了咖啡,我们聊了一会。”马德兰继续说道。
所谓最好的谎言,必然是半真半假的,赐克当然没有对马德兰说过暗杀者的事,但以赐克的能力,尤其是【Ark】尚未被消灭的当下,理论上赐克是能知道这事的,再加上昨夜两人确实见过面,于是即便有人去求证,只要不是真的找到赐克本人问清楚,这谎言大概率是无法被戳穿的。
马德兰之所以这么做,除了是利用赐克的特殊身份外,也是想借机观察下在场众人的反应,而他们的反应也均在他的意料中,因此答案呼之欲出。
说到底还是太嫩了——
已经确信谁才是主谋的马德兰扬起嘴角,在嘲笑主谋的同时也感到失落,年纪轻轻,而且还是战友,就能做出这种决定,这样的新政府,前途堪忧——不是因为那人太心狠手辣,恰恰相反,他太过幼稚,如果这就是这个国家的最高智囊,那这样的国家是不可能在当今的世界政治圈生存下去的。
战争远远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才刚刚开始。
“你居然敢跟敌人私通?!”阿宏拍案而起,“为什么不通知我们?!甚至以你的实力,抓住他不是问题吧?你今天必须把问题交代清楚!”
“荣誉国防部长……宏·亚利克钦。”马德兰将视焦锁定在阿宏身上。
“……干、干吗?”马德兰的视线就像一枚锐利的箭矢直接射穿了阿宏的心防,令他感觉自己宛若被扒光了所有防护的猎物,只能瑟瑟发抖地屹立在猎人面前。
“因为年龄过小加上不想让国民们觉得自己被一个小孩子保护所以无法担任正式职务,只能弄到一个别扭的称号,虽然实际上内部人员都知道你才是那个掌握实权的人……”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没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马德兰的音量并不高,但语气却充满了威严,这不算是一个命令,却是一个不容置疑的权威论断。
“你……!”
“首都是一个国家的心脏,更不要提菲利斯现在就生活在这里,你是怎么让一个那么重要的敌人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甚至还能去咖啡店里喝咖啡的?这样的渎职对得上‘国防部长’这四个字吗?我私通敌人?你的卫兵呢?你的巡逻队呢?是谁让他进来的?到底谁私通谁?我必须抓住他?那要军队做什么?!如果我死了,你们找得到赐克吗?这次他是来找我喝咖啡,那下次呢?会不会是给菲利斯寄一颗炸弹?”
“……!”阿宏被气得咬牙切齿却又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如果你能把用来对付我的心思用在对付那些真正的敌人身上,你……”马德兰看似正要用套路话术教育阿宏,可他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嘲笑道,“算了……就你那点伎俩,使出全力也对付不了谁,这不是目标问题,而是能力问题。”
“你少在这转移话题!”气急败坏的阿宏冲着马德兰咆哮道,“我要你交代问题!快说!”
“我已经全部交代了,他是来通知我有人要杀我的。”马德兰平静地回应了怒发冲冠的阿宏,“你不觉得很讽刺吗?要杀我的是被我救过的人,而要救我的人却是我想杀的人。”
阿宏气得瑟瑟发抖,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菲利斯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好、好啦,你们两个都冷静下,尤其是阿宏,马德兰不是我们的敌人,他有自己的想法,你应该很清楚这两点的,所以别再这么针对他了,好吗?现在新国家刚刚成立,我们如果在这里内讧,很容易让敌人趁虚而入的。”
虽然对菲利斯的观点抱有异议,但好歹是最高领导人的意见,而且此时阿宏也需要一个台阶下,于是他重新坐了下来,闭上嘴巴只是对着马德兰干瞪眼。
安抚好了阿宏的情绪后,菲利斯继续对马德兰说道,“这件事的性质很严重,我会找专人调查的,到时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除此之外,虽然我不是在怀疑你,但马德兰我真心建议你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可以尽快通知我们,毕竟虽然我们都知道你能对付赐克,可他对我们依然是个巨大的威胁,如果你实在有自己的计划,不妨跟我们商量下,你看怎么样?”
“我当时没对赐克出手是因为没有意义。”马德兰答道,“他是用无人机跟我对话的,就算杀了那机体也伤不到他的本体。”
“信号追踪呢?”菲利斯追问道。
“就目前的情况,我们才是被追踪的那一个。”努瓦尔替马德兰抢答道,“只要那些设施跟网络还在运行,【Ark】就依然潜伏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时刻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就算尝试进行追踪,能追到什么也只是看赐克他们愿意开放多少线索。”
“笼子里的鸟儿再能扑腾也是在笼子里啊……”马德兰比喻道,“你有勇气拆掉那些设施和网络,让国民回到上个世纪的生活方式吗?”
“这……”菲利斯沉默了,答案不言而喻,这甚至是任何一个稍有理智的人都会给出相同答案的问题——真这么做了无异于自杀。
“他们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才给你们留下了这个‘甜美的毒药’,上瘾的何止那些民众,而是整个国家。”马德兰一语道破了在场所有人此前都避而不谈的一个潜规则——
这个国家直到现在也没有真的摆脱克蕾雅与赐克的控制,甚至只要他们想,将网络断掉后,无处发泄的痛苦民众就会自发地将怨气以暴力的方式倾泻到这个刚刚成立的新政府头上。届时如果菲利斯等人不反抗,革命的鲜血白流;如果镇压,那又与前军政府无异。
“最后还有一件事。”马德兰起身,轻描淡写地说道,“婚约的事作废吧,你找个时间对外面宣布,泼我脏水也行,反正这婚是不可能结的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心中都暗暗松了口气。
“我不会污蔑你的,请放心,我一定会找个合适的理由。”菲利斯微笑道。
“嗯,但愿这样就能让那个想杀我的小鬼头……”马德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阿宏,阿宏也当即错开了与马德兰的对视,“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毕竟主要原因应该还是不想‘圣女大人’被我这样的人‘玷污’吧。”
“BOSS……”次郎欲言又止地看着马德兰。
“你好像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职位啊,好歹是跟我混的,难不成是被我连累了?”马德兰笑道。
“他自己不想要的,明明陛下都说了随便他挑……”阿宏嘟囔道。
“我只要能守护圣女大人就够了……”次郎说道。
“那不是挺好的吗?”马德兰望着次郎的眼神里多了些许欣慰和肯定,“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那BOSS你呢,你想做什么?”
“起码我在这里想做的事从来都没变过。”马德兰转身走出门外,“宰了赐克·斯缇在内的所有敌人。”
马德兰离开的背影既潇洒帅气,又充满了孤独感,看得次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他对马德兰的认识程度可能从相识那天起就没加深过,一直保持着模糊状态,马德兰还是那个神秘强大、却又孤独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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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18话
2033年11月22号,【AWA】第一次出现在了真正的战场上,其压倒性的力量令其瞬间成为了战场的主宰,从那一刻起,战争的方式被彻底改写,人类的战争史迎来了全新的里程碑。
然而万事万物皆有代价,人形兵器【AWA】的登场让军火商为之兴奋,让战争狂人为之狂欢,那些试图通过战场摄取利益的人眼中没有普通民众的存在,于是他们成为了这一新兵器诞生与震撼世界所要付出的“代价”。
“呼……呼……”
年幼的姐弟俩在废墟间奔跑着,后方是阵阵不断的炮火声、爆炸声,原本湛蓝的天空如今被熏得一片漆黑,悦耳的鸟鸣亦被兵器的轰隆声所取代。小男孩紧紧抓着姐姐的手,在本能的趋势下不断驱动着自己的双腿,相比之下,他的思维则要迟钝得多,依然停留在那三天前父母死掉的那一刻。
毫无征兆便从天而降的炮弹眨眼间便轰碎了脆弱的砖房,紧接着是更多不知从哪飞来的炮弹在短短十分钟内就毁灭了大半个村庄,近千条生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在化为灰烬的刹那间,他们甚至都没机会思考自己的遗言。
姐弟俩之所以能逃过一劫,也仅仅是因为“贪玩”,那时他们正在河边捉鱼,当第一枚炮弹砸中他们家时,来自远方的爆炸声在两人听来只像是在天边响起的一阵鼓声,低沉而有力。可随之升起的条条黑烟以及更为密集的“鼓声”让姐弟俩的心顿时本能地恐惧起来。
姐弟俩手牵手,小心翼翼地走出树林,而映入他们眼中的却是一个燃烧中的火狱——明明应该是自己熟得不能再熟的村子,短短半天,怎么就烧起来了?
侥幸逃过第一波轰炸的村民们尖叫着、嚎泣着朝姐弟俩冲了过来,他们中有的人是衣服被烧破了,有的人是皮肤被烧红烧焦了,有的人全身都是血,有的人连手都没了,但还是面目狰狞地嘶吼着前行。
这骇人的光景吓懵了姐弟俩,他们直到这一刻也没意识到村子是遭了袭击,只是看着人群就这样冲了过来,他们顺应本能掉头就跑,就此成了逃难队伍的一员。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袭击者并没有将目标放在村子以外的地方,到了夜里,骤降的温度迫使难民们不得不重新回到村子。
白天轰炸时被点燃残骸至今都在燃烧,摇曳的火光仿佛就像恶魔正在舞动着它那扭曲的身体,“噼里啪啦”地肆意嘲笑着这些傻眼的村民们——
想要温暖吗?来吧,来到我身边,我将用你们的家和亲友为燃料帮你们赶走寒冷~
徘徊在废墟中的人们得到了光明,却失去了一切。
尽管整个村庄都已经被炸得失去原样,但凭借着肌肉记忆,姐弟俩的腿还是带领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前。
此时姐弟俩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想法:这是什么?
客观现实的答案是,这是一面危墙,门板早已被炸飞到不知什么地方,通过那空荡荡的门洞,姐弟俩看到的是一座仍在燃烧、温度高得有些刺痛皮肤的残骸。
“爸——!妈——!”姐姐的反应终究还是比弟弟快点,她松开弟弟的手,哭喊着冲进火海。
弟弟傻傻地愣在原地,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切又意味着什么,以及当明天的太阳再次升起时,自己会在哪里,该做什么。
无论弟弟是否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太阳仍会照常升起,不以人意志为转移的客观现实同样令疲惫不堪的他倒在姐姐怀里睡了一觉。
当弟弟逐渐醒来时,恶臭的焦味率先飘进他的鼻腔,接着是清晨的冷风激起他一身的鸡皮疙瘩,直到他再次感受到火堆散发出的暖流,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昨天的事并不是一场噩梦,而是血淋淋的现实——村民们随意地躺在路上,让人根本分不出那到底是活人还是尸体,有些早起的人在废墟里走动,冒着生命危险翻动残骸,想找到什么,但从他们那黯淡无光的双瞳看来,这不过只是本能的驱使罢了。
“姐……?”弟弟这才意识到自己身旁的人不见了,他连忙站了起来,甚至顾不上擦掉脸上的污泥和身上的黑灰,开始在村子里四处狂奔,呼唤着自己现在唯一还能有所认识的亲人。
“你在哪?姐!”弟弟找了没半分钟,迟来的孤独感和绝望感涌上心头,他的双眼迅速变得湿红,“姐——你在哪——哇啊啊啊啊啊啊——!!”
弟弟哭得撕心裂肺,换作平日,这样凄惨的哭声肯定要引来无数目光,甚至会有一些好心人过来亲切地询问他是遇到什么事了。
可现在,没有人在乎这个站在残垣断壁中的小男孩,他们甚至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这尖锐的哭声,以免自己被再次拽进悲伤的漩涡,停下手中的搜救工作。
“我在这!”姐姐循着哭声发现了弟弟,她一边挥手一边跑了过去。
两人刚一接触,弟弟便扑进姐姐怀里嚎啕大哭,姐姐则强忍悲痛,默默地为他擦拭起脸上那混杂着鲜血与泥土的污秽。
姐姐的怀抱是那么温暖,以至于弟弟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温暖的家,舒适的被窝,疲惫驱使睡意再次侵袭他的大脑,虽不至于站着睡着,但他却也没有力气抬起眼皮,只想就这样一直抱住姐姐。
滴——!!!
一串高频密集的提示长音刺入凯伊的耳膜,他全身猛地一震,从梦中惊醒过来。
“唔……”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随意看了眼面前的屏幕——
【检测结束】
由于长时间待在机房里,凯伊已经分不清今天的日期甚至此刻的时间了,他瞅了眼屏幕左下角,时间显示3点27分。
这是个微妙的时间段,凯伊本可以、或者说应该继续睡下去,但那梦境残留下来的情绪令他打消了“回笼觉”的念头,他拍拍脸颊,伸了伸懒腰,准备继续工作。
就在凯伊还想努力打起精神开始忙碌时,另一个屏幕上闪烁的提示灯让他顿时变得无比清醒。
凯伊点击提示灯,跳出的是五条消息,发信人全是来自于自己的老板克劳蒂娅,并且最后一条消息的主题还是“速回”。
“艹,我这是睡了多久啊?”凯伊苦恼地挠了挠头,他尴尬的不只是自己没有及时回复消息,还有这个时间该不该直接回复,如果反而把克劳蒂娅吵醒了那就是“罪加一等”。
考虑再三,凯伊还是决定先打开前面的消息看看,毕竟能让克劳蒂娅这么急着要回复的情况也挺罕见的,也许该不该马上回复、怎么回复的答案就在里面呢。
凯伊仔细阅读了前面的消息,尽管内容很短暂,但他的表情却从好奇渐渐变得严肃,以至于连先前的尴尬和困意都被一扫而空。
消息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跟马德兰一起撤离到指定地点,越快越好,不要给新政府留下任何关于【塔克伯格社】的东西,无论是设备还是情报。
意识到事态紧急的凯伊本能地想拿起终端联络马德兰,但一考虑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以及那遍布在机房四周的监控摄像头,他便放弃了这一念头,改成从容不迫地启动可以远程销毁设备的程序,接着锁定设备,独自一人两手空空地走出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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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19话
接到警告的凯伊一来到户外,远处的滚滚浓烟就令他心头一紧,那正是马德兰现住所的所在街区,于是他赶紧骑上机车,从军事区一路超速冲到起火点。
到了现场后,密密麻麻的人群早已把起火的豪宅围得水泄不通,围观群众里既有兴奋叫好的,也有害怕的,还有些人打算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冲天的火光所吸引而偷偷“赚点外快”的。
凯伊一下车就强行掰开人墙,嘴里一边吼着“滚开”一边艰难地向前挤去。当他终于穿过四五米厚的人墙、总算来到最前方时,眼前的场景让他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豪宅已经被烧得几乎只剩框架,汹涌火势催生出的高温时不时引爆残骸里的某些杂物,扑面而来的热浪一阵阵地炙烤着裸露的皮肤与脸庞,眼睛更是被熏得火辣辣地疼。
作为一个刚刚经历过内战的国家,【科尔基斯民主共和国】(【科国】)的行政秩序尚在重组中,自然也没有什么消防局,【Ark】又已经暂时销声匿迹,因此现场根本没有办法抑制住火势。
不过凯伊担心的也不是什么经济损失,心急如焚的他连忙拨打了马德兰的电话,结果那头显示关机状态。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凯伊心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打算心一横冲进去时,一只手突然从人群里深处,揪住了他的肩头。
凯伊本能地回头瞪向伸手者,结果看到那人时,他瞬间松出一口长气,紧接着便是愤怒的质问声:“你做什么?!吓死我了!”
马德兰对凯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走出人群。
凯伊默默观察了下周围的群众,确认没有可疑人物后随着马德兰回到人墙外围,上车载着他远离了这无论是物理还是心理上都非常“热闹”的街区。
一直到确定没有任何人尾随后,凯伊才把车停了下来,微妙的是,这里是一片墓园,远处的火光几乎已快看不见了,加上阵阵刮过的冷风,因此墓园格外阴森寒冷,但下了车的马德兰还是面无惧色地一脚踏进园区。
在这落后的国家里,活人都活不出什么人样,更不要提死人了,即使克蕾雅等人接管政权后尝试对民生基建进行了一些翻修,可也来不及顾及死人的家,由烂木板制成的十字架随意地插在石头与泥沙混成的坟包上,坟包前歪七扭八地写着死者的名字与生卒日期,前面的坟墓还算工整,一排排的,可到了远处,兴许是死的人太多,城市更穷了,连坟包都排得乱七八糟、十字架都没了。
“有人想对你动手。”凯伊走到马德兰身后,经过刚才的飙车吹风,他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为什么不跟我说?”
“不是看你在忙嘛。”马德兰回答得很随意,仿佛被暗杀的人不是自己。
“马德兰——!”凯伊本来就因为没睡好觉而烦躁不已,结果马德兰这才刚死里逃生就又一副事不关己的状态让他勃然大怒,“你别以为你的命是你自己一个人的!”
马德兰转身面向凯伊,他那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愧疚、但也没有丝毫的忧伤,“不用你说。”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凯伊走过马德兰身旁,来到其中一座坟墓前,只见他从口袋里取出香烟,点燃后不动声色地吸了几口,接着抬起头,向那星空吐出了一口长长的灰烟。
“我来帮你调查是谁做的。”冷静下来的凯伊背对着马德兰说道。
“不是同一个人。”马德兰答道,“阿宏一开始想指使努瓦尔对我下手,但没成,我今天刚去警告了他,以他的性子,没可能这么快就对我下第二次手。”
“那这次是谁?”
“不重要。”
“不重要吗?”凯伊转身反问马德兰,“看不到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反正我们不可能在这里一直待下去。”马德兰望着凯伊,“我为你争取了这么长的时间,可别告诉我你什么东西都没找到。”
“差一点。”
“差一点?”马德兰皱眉。
“差一点就没找到。”凯伊将还有大半截的香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那微弱的火光,“来救你之前我刚完成了检测。”
“哦?”马德兰的语气里透露出了好奇。
“还记得之前的不明肺炎跟信号图重叠的事吧?”
“嗯。”
“我们现在怎么说也是现政府的开国功勋,所以还是有那么些特权的。”凯伊来到马德兰跟前,打开投影装置将报告展现在他面前,“我搞到了病死者的解刨报告,还找到了活体细菌,结果你猜怎么着?”
“纳米机械对吧?”
凯伊愣了一下,“你也调查了?”
“猜的。”马德兰一边浏览报告一边说道,“【桃源计划】里就有关于把微生物跟纳米技术结合的研究项目,虽然具体是做什么、成果如何我都不知道,但确实是个很有前景的课题,如果能够研究成功……”
“不用如果,这就是成功的案例。”凯伊继续解释道,“那帮人把纳米级的基站植入了这种细菌内部,让它们用生物电为基站供能,同时因为细菌能够进行自我繁殖,所以这种人造细菌可以通过蛋白质直接合成纳米基站进行指数级传播。”
“但是每个基站的功率都很低,而且就那么点体积,功能会很有限吧?”马德兰问道。
“没错,所以每个细菌都只是网络里的一个节点,就像人的神经元,单个神经元不过是掌握着信号的开关,但大量神经元结合起来就有了思维。”
“……”听完这句话,马德兰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这意味着他们根本不可能从物理上断绝【Ark】的信号,哪里有这种细菌,【Ark】就能掌握到哪里的情报。
“这里的基层管理水平一塌糊涂,所以这种细菌到底是谁制造的,谁带来的,以及分布情况通通查不到,如果以后想对付它,只能是尽量先用炮火犁一边战场了。”
“我们没有那么多的资源。”马德兰说道,“【Ark】怎么收集情报发送信号的问题搞定了,那服务器在哪?”
“人的灵魂在哪?”
凯伊的反问堵住了马德兰的嘴。
“【Ark】的确是一个程序,也有运行的代码,但它不存在任何一个服务器里,它就是这整个国家的细菌机器的集合体。”凯伊说到这里,额头不由得渗出一滴冷汗,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承认这种结果,但现实就是现实,“我们不可能从技术上阻断或消灭【Ark】,除非……”
“除非?”
“【Ark】被写入了自毁程序,那可能是一个指令、一个密码或是其他什么手段,总之只要能触发那个程序,就可以让那些细菌自毁,从根源上杀死它的每一个神经元,让它停止‘思考’。”
“后门是个程序员都会准备。”马德兰说道。
“但我们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AI,甚至可能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就算最初的源代码里有自毁程序,万一它在自我更新迭代里发现了那段代码,然后把它删除或篡改了的话……”
凯伊的猜测令马德兰不寒而栗,就凭自己跟赐克的这几次接触下来,他所展现出的态度很可能意味着他连那段自毁代码都没写。
然而马德兰再仔细一琢磨,就又发现了可能性——赐克也许不会写,但项目的赞助商以及合作者不见得都跟他一样疯狂,他的能力再强也不是独立建立起了这一切,很可能来自外部的强制要求会逼他不得不加入这个程序。
“克蕾雅……”马德兰想起了那个女人,“她应该会有摧毁【Ark】的权限或办法,以她的为人,不可能心甘情愿地让一个人造AI支配自己。”
“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凯伊扬起嘴角。
“真正的战争从现在开始……”
马德兰的视线越过墓园,直达那遥远的天边,晨曦正在缓缓照亮黑夜,尽管没人能肯定今天的天气阴晴,但太阳必会照常升起。
第三章 第20话
在得知了【Ark】是如何掌控战场的秘密后,马德兰当即驱车前往菲利斯的寝宫。
马德兰的车刚停在门口,恰好就碰到了神色匆匆往外走去的菲利斯,于是他一个急加速冲到菲利斯前方,用横置的车身拦住了她的去路,这一举动也把保镖们吓了一跳,纷纷掏出枪来准备射击,好在菲利斯反应及时,大声喝止了保镖们。
不过这惊险的一幕对马德兰来说却别有一番意义,甚至可以说他由此得到了某些答案。
菲利斯快步来到马德兰跟前,无比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大火伤着?还是谁在追杀你?我今天一早就听到了你家着火的消息,还以为你……”
“死了?”马德兰不以为然地翘起嘴角,“一场火灾算什么啊,跟【Ark】的机器大军比起来简直就是烧烤的篝火。”
菲利斯连忙抬手捂住马德兰的嘴,用眼神示意他安静,紧接着偷偷地观察四周。
“做什么?”马德兰拿开了菲利斯的手。
“小心隔墙有耳。”菲利斯眉心紧锁地答道,“而且我劝你别那么张扬,万一那个想杀你的人被你这么一刺激,使出更狠的招怎么办?”
“你怎么就知道想杀我的是一个人了?”
“诶……?”马德兰突如其来的反问让菲利斯愣住了,过了好几秒她才继续答道:“不是克蕾雅或赐克·斯缇想杀你吗?”
“呵……”马德兰意味深长地笑道,“没准是【Ark】呢?它可不是人。”
“总之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对于马德兰这番戏谑的态度,菲利斯有些生气,“你对这个国家来说很重要,是建立了新政府的英雄,我不能让你有半点闪失,我希望你从现在开始能接受我安排的全天候保护。”
“得了吧,是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再说英雄?”马德兰摇了摇头,耸了耸肩自嘲地说道,“我看大部分人都只当我是该死的枭雄吧。”
“马德兰……”菲利斯的表情变得有些忧伤,她垂下头,脸颊微微泛红地,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至少……对我来说,你是很重要的人……”
“你说什么?”马德兰故意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没什么。”菲利斯重新抬起头,情绪也恢复成平常的状态,“那如果你不接受我的保护,你也可以对我提要求,说吧,希望我帮你什么忙?毕竟你有恩于我,我会尽力报答的。”
“帮忙是要帮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大清早地跑过来找你,但你要帮的不是我,而是这个国家。”
“什么意思?”菲利斯不解地歪头,当晨曦撒在那露出困惑的年轻脸庞上时,即使有薄纱的遮挡,她依然可爱得熠熠生辉。
“凯伊这几天的调查有了结果。”马德兰在这里故意留了个心眼,“你知道现在国内在流行一种不明肺炎吧?”
“嗯。”
“根据凯伊制作的模型显示,如果不尽快控制住疫情,一年后将会有至少六成的国民被感染,这还不算变异的情况,如果它真变异了,那情况就更难收拾了。”马德兰煞有介事地警告道。
“变异……你的意思是这肺炎是病毒引起的?”
“大概率是,所以特别难对付。”
“嗯……可是现在的相关部门还没恢复运行,没法立刻研发疫苗或特效药啊。”菲利斯很是苦恼。
“但也有能做的事,克蕾雅给你们留下的基建不是摆设,也不是只能拿来让居民做美梦逃避现实,把大家动员起来,搞一个全国性的消杀工程,这也算是在考验你和新政府的能力了。”马德兰就像是在教导学生的老师般循循善诱,“光会打仗、有人脉会宣传可不能治理国家,我的祖国有句老话——‘打江山易,守江山难’,要是你真想让这个国家长治久安,就多搞点实事吧。”
“我知道了。”菲利斯下定决心,“就按你说的办。刚好这几天有不少前政府的官员毛遂自荐,说是想参与新政府的治理工作,阿宏他们本来正在犹豫,担心里面会有间谍,或者用前政府的人会显得我们没有彻底跟前政府划清关系。既然现在情况紧急,那就只能特事特办了。”
“越来越有领导人的样了嘛。”马德兰露出了五味杂陈的微笑,其中既有对菲利斯的赞许和期望,但又夹杂着某些微妙的情绪,“如果你真肯静下心来好好治理这个国家,【科尔基斯民主共和国】一定会变成很棒的国家。”
“我会加油的!”菲利斯没有察觉到马德兰那复杂的情绪,只当是自己被肯定了,开心微笑的模样像个小孩,“所以以后也请马德兰你多多帮我啦。”
“那就得分情况了。”
“诶?”菲利斯的笑容僵住了。
“如果我可以帮你,我肯定会帮,但如果帮不了你,我想……”马德兰注视着菲利斯,“你能体谅我的,对吧?”
“马德兰……”
“再说了。”马德兰话锋一转,同时将目光投向了远方的苍穹,“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需要我,欢迎我,想要我死的人也有不少,就算我想帮你,也得有命帮才行。”
“关于这点我会继续调查的,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把那些想害你的人通通揪出来!”菲利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先顾好你自己吧~”马德兰从容地说道。
“话说你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事吗?”
“差不多吧,另外你帮我个小忙。”
终于能听到马德兰提要求的菲利斯跃跃欲试,语气甚至都有些小激动,“嗯,你说!”
“给我安排一趟航班,我要带次郎去个地方。”
“好,什么时候?”
“现在?”
“唔?现在——?!”菲利斯吃了一惊。
“怎么?反正最近也没什么航班吧?机场都还没完全恢复运作呢,我只要塔台有个人跟我通讯就行,沿途的雷达站应该都能自主运作。”
“不是这个问题,呃……我能问下你找次郎有什么事吗?”菲利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秘~密~”马德兰神秘兮兮地答道,“不过等他回来后你可以问他。”
“我知道了。”菲利斯将疑惑收回心底,对马德兰露出笑容,“那我马上替你安排,也派人去叫次郎去机场找你,至于飞机……”
“借我一台【鬣狗X】吧。”马德兰打断了菲利斯,“从军政府那缴获的机体里应该还有好几台,我记得那是有驾驶舱的,也有飞行模式。”
“咦?你不用民航机吗?”
“预防万一,没准有人想制造空难呢?”
“可是机体的调度会比较花时间,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安排给你呢。”
“今天傍晚六点前,我等你的好消息。”
话音刚落,马德兰就重新骑上机车,踩下油门头也不回地驶向出口,留下始料未及的菲利斯站在原地,傻傻地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
“拜……拜……”菲利斯轻声地同那背影挥手道别。
就在这时,一阵晨风刮过,冻得菲利斯下意识地抱紧自己,保镖们也连忙围过来递来披风。
“谢谢。”
接过披风的菲利斯裹住自己的身体,但令她感到全身发凉的并非这股寒风,而是某种源于她的内心深处的不好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