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矢志不移逆风行

燕王杨棣有三个儿子,长子高炽传闻身体肥胖孱弱,但是仁爱百姓且文采斐然,次子高煦被燕王治下将领称为武曲降世,身高不及马凳就已经开始随燕王南征北战,靖难中更是三次救父与危难,战功赫赫,三子高燧就是石头眼前这位看似温雅、阳光的青年,三个儿子中高燧的存在感貌似最低,但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单单论燕王的宠爱,这个燕王最小的儿子可以说是三兄弟中最重的,也因为如此他才能有机会统领燕王的亲卫。

杨高燧从长相上来说更像他的母亲,此刻正在当值巡逻所以身穿着厚重的铠甲,虽然是军队的制式铠甲,但是在身甲和下裙上有几处明显且精美的刻花,大红色的罩袍绣工更是精美,全身都透露着少年将军的英气,火光映衬下的年轻脸庞,比之燕王多出了几分英俊,少了几分戾气。听到有人呼唤,回转身形向着石头望了过来,打量了一下看到石头身穿的是风闻司的制服,才两步走到近前。“你是风闻司哪一部的人?”
“回禀公子我是风闻司锁魂一部,石坚泰。”石头毕恭毕敬的向着杨高燧施礼,“有要是求见燕王殿下,但是他们几人不肯通报,无奈叨扰公子。”
“哦?石坚泰?听着有些耳熟。”杨高燧摸了摸下巴又看了一眼石头,“哦!对了你是林昂大人的义子,对吧?”

“正是,感激公子记得在下的贱名。”石头又向杨高燧施了一礼,被杨高燧双手托住。
“原来是自己家兄弟,不必客气,你希望我帮你进账打扰父亲,总要和我说明到底是什么事情吧。单凭你一句要事求见,别说是你,就是你义父在此也会被我杖出去。”杨高燧面带微笑,但是听到这句话的石头脊背却感到凉风一阵。
“公子可以束缚小人手脚,我却有机密重要之事,还望公子体谅。”尽管杨高燧言语之中已经有几分不悦,石头依然坚持要见燕王才开口,杨高燧眉头不由得皱起,心中不悦又多了几分。再一次上下打量了石头一阵,杨高燧知道自己既然已经听了面前的石头所说的要求,自己也只能满足,不然自己那个老爹发起火来可不是开玩笑,想到此处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看你不似撒谎,那就对不起了。”杨高燧挥了挥手自然有兵丁过来,将石头捆了一个结实,更是将石头身上的针囊搜走,交到了杨高燧手中。“看来兄弟还是练的奇门兵器,难得的很,有机会陪我走上几招吧。辛苦兄弟一会儿,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也知道这些是必要的措施。”杨高燧抽出了一支飞针仔细看了看,又将飞针放回将针囊交到身边兵丁手中,“兄弟在这儿委屈一下,我去见父亲通禀。”对石头说完杨高燧又对几名兵卒嘱咐,“你们几人好生看护。”杨高燧转身向着大帐走去。
应天府西北120里左右,一队车马缓缓行进,虽然马车都用罩布蒙住,但是从没有完全盖住的地方可以看出这些马车上都是军队所需的补给辎重。押送的士兵并不多,大概人数不足一百,在这百人的队伍中有几人紧紧围在打头的马车周围,从这些人呼吸的频率和气息判断,都是绝顶的高手,尤其是骑马跟随在马车旁边的人从外表看大概年纪将近花甲,身穿绿色织锦长袍,气息绵长有力,拽着缰绳的手虎口指尖等处满是老茧,一看就知道他应该是马车周围几人的头领,且功夫修为最为老辣。马车中一位锦衣华服的青年,蜷身靠坐在窗口处,身形消瘦,面色惨白,不时的轻轻咳嗽。

“公子,更深露重,咱们干脆今晚先在此处休息一下吧。”那老者望着车中的青年,满脸写满了心疼。
“林叔,不碍事的,马上就到应天了,坚持一下吧。”那华服青年声音显得有些微弱,但是语气却很是坚定。
“本来从北平到应天就太过颠簸,你又非要走陆路,其实咱们乘船走更快些的。”那老者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车马,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车中的公子。这位老者乃是风闻司的司丞大人林昂,也就是林旭阳的父亲,车中之人正是燕王长子杨高炽。与传说中的那个肥胖的富贵公子不同,杨高炽自幼身体孱弱,尤其是脾胃方面先天亏损,所以一直以来较同龄人都更为瘦弱,完全不是传闻中的那个大胖子。

连续一个月的颠簸,让这个原本身体就孱弱的世子殿下,此刻更是显得憔悴不堪,说话已经有些提不起力气,但是林昂从这位世子殿下眼中看到光芒闪烁,想起临行之时杨高炽对人马的安排和嘱咐自己做的准备工作,不禁暗暗感叹,曾经的无知少年是真的长大了。杨高炽之所以放弃舒适的水路非要走陆路是有他自己的考虑的,只是他未曾向任何人解释过自己的担心和忧虑,他也希望自己的所有安排都用不上为最好。
“林叔,你说是不是我也许就不应该来这应天?”杨高炽将头微微地探出车窗,轻轻的咳了一口痰。
“公子来与不来有些事情都不会改变,况且你早晚都要来。”林昂知道杨高炽这句话隐含的意思,问的并不是路途颠簸,他是不是自己找罪受,而问的是如果自己不从北平来应天府,是不是能传递出一种和平的信号,传递出自己并不想做太子的信号。

“林叔你倒是相信嫡长有序那一套!我可是不相信我的父亲大人会把这嫡长礼法看的这么重要。”杨高炽用手帕轻轻擦拭嘴角,看着林昂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
“根据我司送来的情报,燕王大军已经攻下应天府,明日大军进城,公子这个时候赶到也是天意。”林昂实在是不太会宽慰人,尤其是面前这个多智如妖的大世子,更是不需要自己的宽慰。
“你大哥多病,汝当勉励之,林叔你说我爹是不是真的这么和我二弟说过?”
林昂轻轻摇头不语,不知该如何回答杨高炽,东昌一战燕王大败,是杨高煦率军救出燕王,也是这一战冯玉战死,待到浦子口一战之后这句话不知到底真假,一时间传遍天下,燕王也从未解释过自己是否真的这么说过。从杨高炽的角度考虑,这句话实在是太伤人,可他也从没有问过自己的父亲,从小的经历培养了他心智的坚韧,也让他知道隐忍是多么地重要。

“也许父亲并没有说过,只是有心之人在煽动吧。”见林昂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杨高炽不再纠结,“林叔我实在有些累,先休息一下,还劳烦叔叔带队赶路,务必天亮前赶到应天。”说罢杨高炽将车窗上的帘子放下,不再言语,不知道是真的有些累了,还是提及了伤心事不想多说什么。
车队默默向着应天前进,无人说话就如同一直潜藏于黑夜的巨蟒,无声无息却危险无比,林昂向着身边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的马匹默契的交换位置,将杨高炽马车紧紧围在中间。
应天城外中军大帐中,众多将领争论不休,都想抢夺第一个随着燕王入城的荣耀,燕王微笑着看着众人争论不休,“你们要不打一架吧,谁赢了谁陪在我的身边进城。”燕王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一群粗人互相谩骂,骂来骂去也没有什么新鲜的花样,反倒是成了一场互相揭老底的闹剧,连谁纳了几房小妾都揭露而出。

“殿下说得有理,咱们都是些粗人,没必要在这里浪费唾沫,出去打上一架,我倒要看看咱们这些老兄弟最近本事长了没有。”
“我呸,你看看你自从升了官胖得像猪一样,我一个打你十个。”
众人互相指着鼻子开骂,摩拳擦掌眼看就要互相拽着衣领向大帐之外走去,杨高燧向一只狸猫一样从帐篷边上溜达燕王身边,低低在燕王耳边说了几句。“行了,都别闹了,你们出去慢慢打。”燕王在听过杨高燧的话之后向着众人大吼了一句,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把人带进来吧。”燕王转头向着杨高燧交代了一句,杨高燧施礼转身大步走出大帐。

石头这个时候还在大帐之外焦急等候,只见杨高燧快步走来,石头知道燕王是同意见自己了。果然杨高燧走到石头面前,“父王答应见你了,你们两个押着他随我来。”两旁的亲卫把石头从地上拽起来,跟在杨高燧身后,几步就走进了大帐。石头当然不是第一次见到燕王,但是之前以他的身份只是远远地望过几眼,这一次可不一样这是第一次石头和燕王零距离接触。
“你叫石坚泰?”燕王看了看石头此刻的模样笑出了声音,“老三,你用不用搞得这么紧张,你把他绑起来干什么,赶紧松开。”杨高燧听到父亲发问,有些无奈,自己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安全着想,谁知道这个时候借机故意接近是什么目的?
“你有什么要事禀报?”燕王等着周围士兵松开了石头的绑绳才开口发问。
石头活动了一下手臂,将怀中密信取出,“有人嘱托在下,一定要将这封信亲手交给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