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美好时代 第一章 己所欲，施于人
序
“请告诉我，这扇门后是不是我要找寻的正确。”一个小女孩冲着一扇大门问道。
“那要看你如何去看待正确。”空旷的走廊中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哪种正确我都不在意的。”女孩低头玩弄起了自己的衣角。
“所以这扇门后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我能找到某种正确就行。”女孩抬起头，望向了那两扇紧扣着的大门。
“你一定可以的，如果你找的够久的话。”
第一卷 美好时代
第一章 己所欲，施于人
“她进去了吗？”
“进去了，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看来只能多报一个失踪人口了。”
夜，外面下着雨，一个女孩溜进了一条窄巷，借着雨声，顺着排水管和空调外挂灵巧的向着目标点赶去。
“不好，有两个条子也要跟上去。”一名男子穿着宽大的风衣站在另一边的街角。
“他们来这儿干什么。”女孩停了下来，听着雨点敲击着那些老旧的设备，闻着空气中混杂的雨水与铁锈味道，忍不住皱起了眉，带着几分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和稳重。
“最近这案子可闹得有点凶，日常巡逻可是很关注这些独行的男女。”街角的男人停在了马路的中间，看着一辆车从自己的面前驶过。
“能听到里面说些什么吗？”女孩又在通讯频道问道。
“有干扰，信号噪音很大。”指挥车内的一位中年男子说道。
“给他俩找点麻烦，我要进去了。”
“喂，等等……”
又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但女孩连自己的话都不等说完，便已经顺着厕所空气窗的狭窄缝隙钻了进去，那一刻就像女孩突然变扁了，也好像是缝隙突然变大了，总之不知道怎么回事，女孩就那样如蛇般滑了进去，悄悄地落到了地面。
“要使人知智与训，明白哲理。”
“要使人领会公义、公平正直便是训。”
“要使众人开智，使少年人明辨是非”
“要使……”
屋内有个男人念着箴言，娓娓道来好似如流水般洗涤着人的灵魂。女孩已经轻轻地摸到了厕所门口，靠着墙，慢慢地掏出了自己后腰枪套中的左轮手枪，缓缓拨开击锤，将手是一点点地伸向了把手。
哄的一下突然天旋地转，在女孩刚刚触到门锁想要转动的刹那，女孩只感觉自己的意识猛地从肉体中抽离，被吸入了一片纯白的空间。
“你来了。” 女孩脑中接受到了这么一条信息，发现自己正蹲在那里，做着刚才的动作。
女孩赶忙收起枪站了起来，因为任何来自现实的东西在这里都是毫无意义的。她上下打量着不远处一位三十岁左右戴着眼镜的男子，他此时正十分惬意地搭着腿，捧着一本书，舒服的靠坐在一张老式单人布艺沙发上。
“你就是这样杀人的吧。”女孩瞥了眼一边，看到那位先她一步进来的女子此时正闭目躺在一张酒红色的贵妃沙发上，十指虔诚地交叉握于胸前，一副极其普通的外表下却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圣洁。
“凡遭受生活重担者皆可寻我，我将与你一同用心中的柔和谦卑去寻找安歇。”男子一直读着，像是只为一旁的女子在读。女孩却不喜欢现在的这种谈话方式，骂了句“装神弄鬼！”，整个人便已经拔枪冲了上去。
“压伤的芦苇不折，”
女孩扣住扳机，砰~砰~砰~连续拨动击锤，三发由意识凝聚成的子弹滑过枪膛，冲出枪口，在不稳地的空间中带出一条条肉眼可见的涟漪。
“将残的灯火不灭，”
男子却轻轻翻起书角，慢慢的去读，声音不大不小，声调不高不低，距离不远不近，反复在空间中回荡，好似能触及人类的本真。
女孩只觉心头一碍，感觉心灵和肉体间居然产生了丝微不可察的裂隙，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像是突然加快了几分，但身体却仍是老样子，无法去思考，只是单纯有那么个念头，停留在脑中，停在了思绪最先开始的地方。
思绪壅塞，周围只剩下了感受，在起与未起，眼看着三枚子弹像是滑入了某种看不见的凝胶之中，是越来越慢，在时间的长河中正一点点的消失着动能，最后只能随着重力跌落，在空间中消解，彻底的融入这份纯白。
“凭信实~~”
子弹消失，思绪涌现，一切又恢复如常，女孩来不及处理那些过去的信息，想都没想便下意识的先一步发动能力，直接出现在了男子的面前，用枪托奋力向下砸去。
可是时间似乎又在这一刹那突然变慢，女孩只能看着对方刚刚翻起的书页，四肢如负着千斤重担，忍不住在心头闪过一丝恐惧，下意识的想要再次发动能力。
“~~以将公理广传。”
一句念罢，书也完整的翻过了一页，男子嘴角带着丝笑意，女孩再次出现在最初的位置，左轮已经返回枪套，一切如常，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你眼中已有梁木，便以为众人眼中皆有芒刺。”
男子继续念着，女孩望了眼一旁的女子，觉得自己就像一位旁观者，只能待在台下，任由着剧情的发展。
“我们打个商量吧。”女孩心中一动，手往身旁随便一扶，一张靠背转椅突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下，女孩扶着靠背坐了上去，像是早已忘记了过去所有的冲突。
“有人想趁着有光行走，免得被黑暗追上，他们……”
“想与不想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女孩有些不耐烦地直接打断了对方，“我只知道有一个女孩叫萊莉，她父亲今晚想见到她。”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半空中只剩下女孩的余音，男子沉默了许久，双眼蒙尘，过了好几息才缓缓地抬起了头，有些疑惑地望向了女孩。
“你们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么？”
男子言语哀伤，更像是做着某种挣扎。这倒是让女孩有些糊涂了，不明白这几息间男子都经历了些什么。
“看来你们只是一群强盗，心中早无了正义。” 男子叹了口气，失神的合上了手中的书。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只读一本书呢。”女孩笑了，她觉得她这个时候应该去笑，毕竟她不是哲人，只是一件工具，无所谓对错，更无所谓正义。男子却又像是失望般地陷入了沉默，抚着书，低着头，没人知道他正想着些什么。
“你多大了。”又过了许久，男子突然问道。
“这有关系吗？”
女孩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越来越有意思，似乎活在梦中，处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
“上个时代你这样的岁数还只是一个孩子吧。” 男子声音似乎有些累了，双眸也失去了往昔的光彩。
“上个时代你这样的家伙说不定会被绑起来烧死。” 女孩回以冷笑。
“那你有想过下个时代要怎么去活吗？”男子继续去问。
女孩却没好气的答道，“有些人只怕连今天都无法活过。”
“那你渴嘛？”男子又问。
“嗯？”
女孩一愣，怀疑男子又发起了梦呓。
“人吃饱了，便厌恶蜂房的蜜；人饥饿了，却又对苦物甘之如饴。”
男子喃喃说着，女孩却反应过来这家伙只不过又回到了最初的那本书。如果是平常，对于这样的认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的人，女孩八成会嘲讽上几句，可是这次话到了嘴边，都要冲破喉咙了，却又变成了另外一句话。
“我所知道的，就已经有27个，他们中就没有一个后悔的吗？”
这句话女孩不知道是出自心中的善念还是恶念，还是单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虽然一问出来就有些后悔了，但还是急切的想知道答案，便望着对方的双眸，似乎想将对方的灵魂看穿。
“我不知道。”
男子向旁边移动了一点，抱起脑袋，似乎在逃避这个问题。这个答案让女孩感到了一丝失望，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虽然问的很小心，但却如匕首般又捅了出去。
“那他们还会重生吗？”
又是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女孩希冀能得到某种答案，但男子只是将头埋的更深，“如果只为更好的活，那他们已经找到他们的国，如果为了驱散黑暗，那这样的数量还不够。”说罢男子抬头又望向了女孩。
“那……”
咚~~~~
等一下！
女孩望着这双有些泛红的双眼还欲再说，但脑中刚浮现起一个念头，就被周围撕裂的空间硬生生的如同浮萍般在飘摇中不受控制的被扯回到了现实。
“小艾！“
一个壮汉撞开门，丢下武器，一把扑了过来，紧紧地抱起了女孩。
“我没事。“
女孩眼前仍是一片惨白，意识仍处在两个世界的交接处，有些虚脱，但还是摸到了厕所的墙，在壮汉的搀扶下勉强坐了起来。
“又不见了。”
此时又冲进来一位男子，拿着一把半自动手枪，听声音该是在街角盯梢的那位。
“早该想到的。”女孩轻叹了口气，此时她的视力已经恢复了少许。
“仔细点，这房间肯定有那男人的信物。”搀着女孩的壮汉冲着屋外喊道。
女孩没有再做补充，只是望着那扇门的那个把手。
…… ……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门打开，走出了三位男子。
“只有这点消息吗？”
宽大办公室内，一个胖子，带着一个茶色的眼镜，坐在一张三人的沙发上，如山岳一般挤满了那里。
“很抱歉，现阶段只有这些。”
一个老人家坐在他的对面，有一条金属的义腿，还有一枚只是用来装饰的金属义眼。
“你还是这样的固执呀，守正。”胖男人望着老人家的义眼。
“寒月や衆徒の群議の過ぎて後。”守正先生这样答道。
胖男人没有再多说，毕竟这是个人的选择，只是望向了窗外，看着那片昏暗的天空。
…… ……
“终于把手头的东西都理清楚了。”
刚才说等等的那人奋力靠到了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有些兴奋的说道。
“喂，你是新来的吧。”壮汉站在不远处正看着另一个人的电脑。
“是！原M.A.D成员，以前主要负责情报收集和整理。”男子猛然战了起来，立正，敬了个漂亮的军礼。
“很好，不过二小姐不喜欢这一套的，平常随意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壮汉用权限直接调取了男子电脑中的文件。
“好的，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样。”说着他便随意的坐了下去。
“听说你这个部门可是出了不少疯子啊。”
一旁一个男人转出工位，听声音便知是街角的那位。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这个部门设计的初衷是相信自然状态下的人一定会处在战争状态。”男子慢慢解释道。
可是还未等男子说完，另一个男子便插言道：“那这么说，现代世界这么乱，有一半的功劳在你们喽。”
“不，可不能这么说，其实我们一开始的初衷是想要世界和平。”
男子说的怪异，众人也觉得讽刺，场面一度冷了下来，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
…… ……
“味道怎么样？”
一个女孩拖着腮，一身马术装，坐在小桌的另一侧直勾勾的盯着小艾。
“应该还不错，只是我这吃惯合成食物的嘴巴，已经品不出什么叫真正的美好。”小艾用叉子从蛋糕中切下一小块送入了口中，笑着说道。
“没有关系的，你能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女孩笑着掏出了一块白色的手帕，为小艾擦去了黏在嘴角的一小点奶油。
小艾放下叉子，望着周围，在椅子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还是你这里好呀，每日都有阳光，有农场，甚至还有马骑。”
“可惜这阳光只是假的。”女孩毫不忌讳，拿起了小艾的叉子，在蛋糕还未动过的一角切了一块。
“能有就不错了，以现在的气候来说，你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小艾望着不远处的马场，听着马儿因仆人悉心打理而发出愉快的鼻息，还有远处潺潺的流水，因风带来的植物的清香，电子屏幕带来的碧蓝天空和云朵，不禁有些沉醉。
“不过认真来说今天的蛋糕好像是有点失准了。”女孩咬着叉子，像是在仔细的回忆着什么。“可是这就要怪你，谁让你不通知就来了，让我高兴的有些过了头。”女孩幽怨地说道。
“对了，我今天来主要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和莱莉熟吗？”小艾问道。
“好呀，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没事绝想不起我的。”女孩转过了脑袋，抱着手臂，嘴巴嘟得老高。
“谁让我这段时间太忙了呀，这不一听说能正大光明的到你这里，便立马来了么？”小艾眨着眼睛，抓着一点点袖角，轻轻地摇晃着。
“不理你啦，你这人就是爱狡辩，和小时候一样。”
女孩坐远了点，故意不让小艾碰她。
“莱莉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但我还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还有如果她不幸遇难了，最终的受益人又是谁。”小艾又拿起了那块蛋糕，这次是直接用手，索性将剩下的一大块全都塞入了口中。
“我和莱莉不熟，或者说她和很多人都不熟，”女孩慢悠悠的说着，“她总是喜欢一个人自己玩自己的，似乎很想做一个虔诚的教徒。”女孩看看自己的手指，又看看自己的衣服，似乎想挑出点毛病，好不去回答小艾的问题。
“那最后受益人是教会喽。”咀嚼干净，小艾吮吸着手指上残留的奶油。
“应该是这样的，”女孩好像终于发现了些不满意的地方，瞪大了眼睛，用手背抚平了那一丝不太明显的褶皱，“有传闻说她母亲的遗嘱就是这样写的，先是莱莉，然后是教会，不过他们家的事有些复杂，很少有人能真正说清楚的。”
“那她为什么要突然离家出走呢。”小艾继续问道。
“不知道，或许是饭菜不可口，也或许是不小心爱上了外面的某个人。”女孩漫不经心的说着。
“这怎么讲？”小艾以为抓到了重点。
“在我看来，女子发疯多半是为了男子，否则夏娃也不会为亚当去偷食禁果，然后再一起反出伊甸园。”
小艾听着不禁陷入了沉默，望着不远处的马儿，正在思考时，兜里的通信器却突然响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