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魏婴下朝就回到营帐，蓝湛这几日睡的时间长，他离开时，蓝湛还没醒。
刚进营帐就闻到饭菜的香气从屏风里面飘出来。
不用猜就知道是白玉过来了。
魏婴转过屏风，只见一桌子丰盛的早餐，蓝湛坐在椅子上，后背还靠着一个柔软的垫子。
白玉手里正在剥虾，蓝湛面前还有半碗。
桌子上集合中原和塞外两种早餐，蓝湛吃的不亦乐乎。
“无羡拜见母妃”，魏婴微微低头见礼。
“快坐下，你的饭还热着呢”，白玉对魏婴的疏离选择性忽视。
她起身便去炉子上打开上面的锅。
“湛儿，你少吃点”，魏婴很怕蓝湛到时候会出事。
蓝湛已经圆润了不少。
“无羡，你放心，他不会有事，我自然知道如何照顾”，白玉笑着将一碗粥放到魏婴面前。
“母妃，夫人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眼瞅着就到日子了。”
白玉接着剥虾，笑看着蓝湛：
“忘机，母妃做事，你放心即可。”
魏婴便再未多言，对这种事他的确不太懂。
白玉生过四个孩子应该很清楚。
只要蓝湛无事，他便放心。
“我当然放心，这个虾真好吃”，蓝湛端起碗，继续吃。
魏婴不禁多看了一眼白玉。
塞外远离大海，有虾可是很难得的。
虾很新鲜，一看就是活着运过来的。
这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和心思。
白玉见蓝湛吃的开心，转眼剥了一个放到魏婴碗里。
“无羡，你也吃。”
魏婴微微皱眉，他并不是嫌弃什么，可对于白玉用手剥的虾，他实在不适应。
“谢母妃”，魏婴却没有动筷。
白玉尴尬的笑了笑，便未再继续。
在她眼里，就是儿子跟她疏离冷漠。
蓝湛却很清楚，魏婴是因为什么。
“母亲，魏婴爱干净，您不要往心里去。”
白玉这才想起，魏婴知礼懂礼，她从未见到魏婴的衣服有一丝褶皱。
“对不起，我忘了，我……”
“母妃，无羡是您的儿子，担不起您的道歉。”
魏婴微微点头，白玉却不知如何是好。
她很想亲近魏婴，却不知该怎么做。
魏婴比她的任何一个儿子都要优秀，这更让她手足无措。
“无羡，我，我，我就是一时大意，我不是……”
魏婴对白玉无感，没有恨，亦无爱。
儿子对母亲的爱，他从不知道。
他从未感受过母爱，也不需要。
“母妃，我还有事，夫人，无羡稍后回来。”
魏婴在面对白玉游移的眼神时，突然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玉的小心谨慎，战战兢兢，让他这个人子，顿时心慌意乱。
魏婴直接去了蓝曦臣的营帐。
蓝曦臣之于魏婴是仅次于蓝启仁的存在。
“兄长，无羡拜见。”
蓝曦臣正在看书，听到魏婴的声音，还有点意外。
“无羡，请进。”
魏婴进入营帐，蓝曦臣正跪坐在矮桌前，魏婴便客随主便，跪坐在蓝曦臣对面。
“无羡，可有事？”
魏婴思索良久，蓝曦臣也不催。
魏婴只有想不开的时候，才会主动找他和父亲开解。
一炷香燃尽，魏婴才开口：
“兄长，您想您的母亲吗？”
蓝曦臣心中了然，已知魏婴此行目的。
“当然想，母亲是生我之人，虽然她身体不好，我自幼是父亲养大，可我仍然思念。”
“人若无母，何以为人？只有母亲才会为子女付出所有。”
“母爱无疆，只是有时候迫不得已，母爱无处安放。”
“我的母亲因身体缘故，无法照看我们长大，有母亲便要珍惜，不要子欲养而亲不待。”
魏婴自然知道蓝曦臣之意，但他也无法反驳。
“兄长，我……”
魏婴停顿，蓝曦臣并未追问，而是静静等待。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母妃。”
“无羡，白玉王妃将你在眼皮子底下弄丢，她愧对你，她想补偿你。”
“同时，她是你的母亲，她自然想获得你的原谅，她对忘机的照料，就是对你的爱。”
魏婴低头，默然无语。
房间里只有檀香的气息渐渐充斥。
蓝曦臣温和的等着他，时间一点一点流过。
又一炷香过去，魏婴疑惑的看向蓝曦臣：
“难道不是利用吗？”
蓝曦臣松了口气，魏婴终于吐出这句话。
“无羡，母亲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白玉王妃是四个儿子的母亲，她会为所有儿子深思。”
“但她愧对于你，想将亏欠你的母爱补偿给你，可同时，她也不能忽视其他儿子。”
“天平因对你的亏欠已经向你倾斜，你难道还要她放弃其他三个儿子吗？”
魏婴突然无言以对。
他一直都怀疑白玉对他的好别有用心，却独独没有想过，白玉是想尽母亲之责。
更没有想过，白玉是想补偿亏欠他的母爱。
“兄长，我，我……”
蓝曦臣清楚魏婴内心的挣扎，但他却不想干预。
父亲让他跟着魏婴，就是希望魏婴能懂人情冷暖，能恢复人性。
魏婴心里只有蓝湛是好事，可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看待世间万物只有冰冷，便是一种残忍。
蓝曦臣至今都记得，当年魏婴初入蓝氏，眼中有对虞紫鸢的恐惧和对蓝氏的渴望。
那时的他，单纯无邪，眼底的清澈并未因为虞夫人的虐待而消失。
可自从战场回来，他的眼里便多了一丝算计，做事便开始权衡。
这是令父亲最痛心的。
“兄长，我不需要母爱，我有夫人，有父亲，足矣！”
“无羡，没有人会不渴望母爱，只是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
蓝曦臣声音温和，循循善诱：
“你问问你自己，你真的不想要吗？想要和需要，你要分清。”
魏婴突然语塞，低下头，仔细思索。
想要和需要，有什么区别吗？
“很多人无父无母，他们也可以平安长大，有所作为，他们并不需要，但他们的内心却想。”
“母爱会是这个世上最不求回报之爱，会是你一生中最温暖的光。”
蓝曦臣的话深深击中魏婴内心。
他抬起茫然的双眸，无措的盯着蓝曦臣：
“我想要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