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逢春（十一）
第十一齣 乞哀
用家麻韵
（丑青衣上）
【双调 • 普贤歌】身遭黜逐返还家，无路夤缘只自嗟。哀求向魏衙，协肩谄媚他。还我乌台仍显达。昔日严严气，今朝冷落时。炎凉方识破，巇岘自心知。下官崔呈秀便是，被毛禹门谤了是非，那高敬仪把我参处，削籍听勘。前日我去求毛禹门，他竟不相见，全无故旧之情。如今他也削籍（笑打手介），岂非天报，岂非天报？如今我想他们去后，我当思一个进身之策。当今势要，无如老魏，幸随我的长班，与魏忠贤掌家识熟，求他引见老魏，有何不可？若得捱身门下，复了原职，我把只些害我的人，俱叫他一个个死在我手里。此是王掌家宅子，有人在此么？（末扮王掌家上）仗托主人势，受享颇豪华。俗呼为猫食，官名是掌家。是那个？（见介）（丑）小官是崔呈秀，要见厂爷，特求指引。（末）厂爷不得工夫，怕不便相见。（丑）前日薄礼一千两，托长班送来。（末）这些须小礼物，我已收了。（丑）今日再送一千两。（末）见时须要我帮衬，见后再加三千两。（丑）谨如尊命。（末）今日厂爷暂回宅里，你可跪在门上，厂爷问时，我自帮衬。你进去便了。（丑揖介）全仗扶持。（净用卤簿随上，丑跪介）
【前腔】（净）银珰紫服最荣华，纳贿招权势可夸。他们井底蛙，空教贬黜加。黑子附身俱显达。（见丑介）（净）那门上跪的是甚么人？（末）问是甚么人。（丑）原任御史崔呈秀。（杂传报介）（净）他已听勘，为何来见？（末）爷且着他进来问他。（杂）着你进来。（丑膝行进见叩头介）（净）崔先儿，你来见我为何？（丑）小官蒙差两淮巡盐，兢兢守法。只因毛禹门经过，怪小官程仪菲薄，前在首善书院讲学，造出许多是非谤舆，高敬仪把小官参处。一官不足惜，把小官名节玷污，小官特来奏诉，与厂爷知。（净）高敬仪不该信他。（丑）小官到京，周季侯招我入讲院，那讲院聚集，专议朝事，小官因此不去。杨大洪又□与小官商议，要上本论厂爷，小官说厂爷辅佐朝廷，有功宗社，人人颂德，个个称功，你们论他是叔孙毁仲尼，臧仓谤子舆，得罪于天下了，我岂肯从你。（净）我不董得仲尼、子舆是甚么人。（末）仲尼是孔夫子，子舆是孟子。他比爷做大圣大贤。（净笑介）这话儿到也中听。（丑）杨、周二人，与高敬仪俱是一党，因此怪了小官。（净）这等屈你了。为何不上个本儿辨一辨？（丑）小官先奏明厂爷，方敢上辨本。（净）这官儿到也谦□中用。（末）果然是个好官。（净）你且起来说。（丑）厂爷在上，小官不敢。（末）爷叫你起来，不妨。（丑起介）爷，那毛禹门这一党叫做“东林党”，自称门户，要与厂爷相忤。（净）这等可恶，处得他们轻了！
【好姐姐】（丑）笑他无知可诧，你功德如天之大。身居下流，反将萋菲加。他将吾罚，我感戴二天无由答。逆党相招浅见差。小官愿在厂爷门下做个义儿，望厂爷收留。（末）这官儿中用，爷收了，自有用他去处。（净）这等我收你罢。
【前腔】（净）见他谦恭大雅，愿投我且收门下。还伊豸绣，再将官爵加。（丑）儿子就此拜了。（拜介）（丑）恩光大，自愧浅才居隆厦。罔极生成无可加。儿子献上金鼎一个，祝厂爷迁鼎之意；金爵九只，祝爷爵加九锡。（净 ）这意儿好，收了。明日你上个本儿，复你原职，慢慢加升。（末）谢恩。（丑拜介）千岁，千岁，九千岁！（净）怎么叫做九千岁？（丑）一转便是万岁。（净摇手低说）不要轻说！在此吃了饭去，我不得工夫相陪，如何是好？也罢，叫小儿魏良卿相陪。（丑）自古长者赐，不敢辞。（净）叫长随快摆饭，请小爷陪崔爷。排列旙旗出，常乘辇跸归。（下）（丑谢末介）承王爷扶持，今日得蒙殿爷收录。（末）我帮衬得好么？（丑）句句中窍。（末）所许之物就送来？（丑）决不敢少。（末）厂爷后日重你时，不可□了我的引进之恩。（丑）这个自然！倘厂爷早晚闻有什么要紧事情，望你通我知道，自当重谢。（末）当得，当得。（净改扮魏良卿上）
【雁儿舞】（净）年少身荣，紫袍早挂。少个佳人，学些潇洒。朝朝思想俊娇娃，俱道我痴呆真村杀。□老爷留这崔爷吃饭，请小爷相陪。（见介）（丑）小官崔呈秀，蒙厂爷收为义子。（净）这等你是义兄了。（丑）不敢！（净）长随，快拿酒过来吃了，我还要到东院赴席。（丑）既如此，小官□不敢领席。小爷若往东院，便道请过敝衙少坐片时。（净）宅上到院中，是便道么？这等虚邀了，就此同往。（□介）（净）崔兄，你甚是知趣。（丑）不敢。此间已是敝衙，请进！（净）拜意不专轻造。（丑）小爷枉临，敢屈少坐。有个小妾，长于弹唱，唤出奉酒。（净）既是如嫂，恐不敢劳。（丑）自古有出妻献子，何况妾乎？左右，看酒来，后房请萧娘子出来。（杂应请介）（小旦）白云本是无心物，却被清风引出来。（丑）此是魏小爷，过来见了。（见介）（净）容能闭月，歌可行云。妙哉！（丑）承过奖了。（净）敢问尊姓？（丑）姓萧名灵犀，原是妙馆出身。（净）近来缙绅多娶妓女。（小旦）科里毛爷，也娶扬州妓女，唤做张三。（丑）此人也论厂爷。（净）这等可恶！他娶妓女，就是一款罪了！（丑）□□勿责下官。（净）岂敢！（杂）酒席完备。（丑）拿酒来。萧娘子奉曲。（丑送酒介）
【锦堂画眉】[锦堂月]（丑）香泛流霞，筵开小夜，红裙劝酬杯筝。（净）娇似柔枝，纤纤玉腻兰芽。崔兄，你好受享，你好快活！邀夜月花拥笙歌，倚红妆醉偎香榻。[画眉序]（合）绮筵开处欢情洽，何妨醉偎花下。（丑）娘子，你把琵琶弹一曲，奉小爷一杯！（小旦送酒介）
【画眉锦堂】[画眉序]（小旦）歌曲按红牙，半面佯遮抱琵琶。（净）小弟醉了。（做□小旦介）偎香倚玉，醉态难拿。（丑）斟酒！（小旦饮一半自□介）（净）他秋波转，娇露春芽。樱桃启，香沾犀斝。[锦堂月]□菲偎，愿得常侍高门，何妨共分鸳榻。（杂）东院□□□□席。（净）崔爷宅上就是□□一般，何必又去？拜上各位爷，我不来了。（杂应介）（丑）夜已深了，小爷不弃，就此草榻，待小妾奉侍衾□，□如？（净大笑介）崔兄，你是个好人。
【醉侥侥】[醉公子]（小旦）潇洒。看玉貌风流俊雅。（净搂小旦介）恕年少疏狂，醉中闲耍。（丑）萧娘子，你可送小爷□□房睡了。（净）崔兄，你不要吃醋。（丑）只要小爷抬奉，小妾何足介意？[侥侥令]开榻。最喜是兄弟怡怡情无间，宾主两忘形无牵挂。（净搂旦下）
宛转歌声一索珠，主人留醉任欢娱。
南山宾客东山妓，此会人间曾有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