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之东隅

沙特阿拉伯，地点未知

       已经深夜了，一辆小汽车混在逃难的车队里，正急匆匆地赶路。这辆汽车价格不菲却又灰头土脸，显然是刚从战火里逃出来的富贵人家。远处的城市传来零星的枪炮声，把惊慌的人群不断赶离。

       “快点，快点！”一个瘦得像竹竿的男人在后座大声催促道，“再快点！”

“不能再快了，会撞车的！”司机躲避着路上的车祸现场，对后面的竹竿说。

“车撞坏了不要紧！你只管往前开就是了！”竹竿显然没听进去，他以为司机是在担心赔偿的问题。

“不是的！”司机强行超过一辆，说道，“如果车坏了，恐怕我们整晚都得留在这儿，如果再碰上美军的路卡……”

“可……”瘦男人还想争辩什么，但怎奈司机话说得在理，也只好摆摆手。

       怕什么来什么，逃难的车流逐渐变得规整起来，走走停停，想必前方一定有检查站。

       “糟了糟了！”胖司机的脸虽然被夜色遮盖住，但他声音里的惊恐却格外明显。

“怎么回事！”竹竿男见状马上问。

“前边有美国军队！完蛋了，怕是逃不出去了……”司机的手指死死攥着方向盘，差点把上面的骆驼皮给抠下来。

“别怕，实在不行，咱就跟他们鱼死网破！”瘦男人咬了咬牙，他打开后座上用来放杯子的收纳盒，从里面摸出一支手枪。他把子弹顶上膛，关上保险，然后把枪塞进车座下面的夹层里，这样不仅不容易被发现，还能方便拔枪。渐渐地，前面的车越来越少，马上就要轮到他们了。

       远处的士兵对着他们摆手，一根贴着反光条的阻拦杆横在他们面前。二人的心脏都砰砰直跳，乘客更是握紧了夹层里的枪。司机把刹车一松，汽车渐渐驶向前面的检查站入口。

       “快跑！”趁着负责检查他们的士兵被引开注意力，司机用能踩碎踏板的力度一脚将油门干到底，汽车在10秒内瞬间加速到160迈，把面前的阻拦杆“嘭”地一声撞飞出去了。士兵们立即马上开火，打得汽车后备箱火星直冒。一辆架着机关枪的军用悍马蹲守在路边，见到有人闯卡，二话不说追了过来。

       “去你妈的！”瘦男人把胳膊伸出车窗开了几枪，但都没打中。悍马一见对面也有枪，连忙摇动一名士兵钻到机关枪跟前。小轿车虽然做了防弹处理，但对那挺M2重机枪来说还是小菜一碟。随着重机枪一声长啸，小轿车的两个轮胎便皮开肉绽。方向盘没用了，失控的汽车不顾里面人的尖嚎，一头冲破两边的护栏，四脚朝天地躺在黄沙里。

       美军士兵们迅速包围了这辆瘫痪的汽车。一名军官授意手下前去查看。司机重伤昏迷，但瘦竹竿乘客还醒着，而且没有什么大碍。士兵们把他俩弄出来，夺了乘客的枪，让他跪下，双手抱头。而军官拿着一张照片，目光在他的脸和照片之间来回游走，期间脸上还略带微笑。

       “叫什么名字？”他冷冰冰地对面前的瘦中年人发话道。

“……”

“我再问一遍，你叫什么名字？”军官面不改色，但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凌厉起来。

“我叫卡玛兰·奥尔奇。”乘客说。

“说实话！”军官的嗓音抬高了几个分贝。

“我真的叫卡玛兰·奥尔奇！”乘客连忙辩解说，“我没必要骗你！”

“放屁！”军官踹了他一脚，“你叫阿卜杜勒·阿巴斯！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这个，我不是他！”瘦竹竿连忙求饶，并把脸上的假胡子一根不剩全薅掉，“我只是个替身！！！”

       等他把假发套也摘掉，露出明显跟阿巴斯不一样的秃头时，军官不信也得信了。只见他的表情抽动了几下，几分钟前的微笑荡然无存，然后扭曲成一幅愤怒的脸孔。他一拳打在那个能反光的秃脑门上泄愤，然后走到悍马上拨通了步话机：“怀特中尉，我们失败了，是个替身。”

“Shit，又一个替身……”步话机对面的女声咒骂一句，“看样子阿巴斯是抓不住了，你们回来吧。”

“收到。可是俘虏怎么办？”军官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地上跪着的替身。

“困难的话就不要往回带，让他把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自己看着办。”

“Yes，ma'am.”

       十几分钟后，公路边炸出一团火云，一辆汽车和两具尸体被浇上汽油，并被几发.50口径的燃烧弹点着了火。

       与此同时，一辆越野车正在沙丘之间横冲直撞。越野车似乎带着很重要的货物，以至于它不敢走大路，却要在这黄沙之间躲躲藏藏。越野车一路颠簸，直到第二天天亮，油表见红，它才找到了一个暂时的歇脚点。几个人从车上下来，带着便携式武器围在四周警戒，确认安全后，其中一人回到车旁，打开后备箱，取出了“货物”。

       “天哪，这一遭……”同样是一个竹竿身材的中年人。他的脸宛如风化的朽木，身体瘦得皮包骨头，但嗓音却异常富有生命力。这个人在周围人的搀扶下，从后备箱里钻出来后，很放肆地伸了个懒腰。

“让您受苦了，阿巴斯先生。”小头目警卫说，但竹竿男只是摆摆手，说：“比起从美国人手里逃出来，这不算什么……你们也辛苦了！”

“来来来，你们几个，把吃的分一分！”小头目又招呼了一下，几个人从车上搬下来一堆应急食品，狼吞虎咽地嚼了起来。

       又过了半小时，只听得耳边有一阵阵的引擎声。少顷，从天边的鱼肚白中剥离处一个黑影，影子越来越近，然后变成一架直升机的形状。直升机选择了一处稍微平坦的空地，沙子不断地被螺旋桨卷向四周。几个人先后走上直升机，丢下手里没吃完的食物，连同越野车一同遗弃掉。飞机越飞越远，最终消失在了天边。又过了不知多久，等到飞机终于降落时，太阳已经老高了。

       所有人陆陆续续下了飞机，在停机坪附近，一个穿着传统阿拉伯长袍，戴着蛤蟆镜的中年男子前来迎接他们。

       “可算把你等来了，我的朋友！”这个人同阿巴斯拥抱在一起。

“你也是，阿齐兹！任务完成了！”阿巴斯感动地说。二人大笑，都在为自己的朋友真心感到高兴。至少阿巴斯是这样。

“为了祝贺你逃出生天，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阿齐兹说。

“谢谢，不过美国人确实难对付，你差点儿就见不着我了。”阿巴斯回忆着昨晚的事，一边走一边跟阿齐兹分享着。

“竟有此事？”阿齐兹一扭脸，望着阿巴斯瘦削的脸颊，饶有兴致地问。

“是啊，城里的接应点接二连三地暴露，弟兄们也死伤了好多人，多亏了那几个替身给我趟雷，我才能穿过沙漠找到备用接应点。”

“呵呵，跟我预计的也差不多嘛……来吧朋友，我们边走边说。”一辆破吉普停在二人面前，几名蒙着面的恐怖分子为他们打开车门。

       二人先后乘上吉普车离去，而地勤人员则开始对直升机进行例行检查。

“等等，什么叫‘跟你预计的差不多’？”刚刚的话引起了阿巴斯的注意，“这也在你的计划中吗？”

“是的没错，虽然出了一点小意外——谢谢，”阿齐兹接过副驾驶递过来的卡拉克茶，“我是说，起码事情的走向基本都在我的预料之内。你要来一杯吗？”

“小意外？我他妈差点死在那儿！”阿巴斯这才回过神来，嗓子里发出跟他的身材完全不相称的洪亮声音：“你管这叫‘小’意外？”

“你能够平安归来，这难道还不够？难不成你希望我们把你当成自由阵线的元首，大摇大摆地请回来？”阿齐兹反唇相讥，“这茶你要不要喝？”

“……好吧。不过我更想来一杯可乐，”阿巴斯愤愤地接过杯子，“这一趟，你不补偿我些什么可说不过去。”

“美国人的可乐不是什么好东西，”阿齐兹严肃地说道，“苏莱曼那家伙，喝可乐就像骆驼喝水，整天胡吃海塞，最后变成了大胖子，到后来被那一身病给害死了，就算他现在没死，以后也得被病痛折磨得想自杀。”

“什么？苏莱曼死了？”旁边的阿巴斯眼睛瞪得像两颗乒乓球，“怎么会……？”

“没错，我派人干的。”

“这是怎么……”吉普很快来到一栋建筑前，二人下了车后走进大门，阿巴斯连忙迈着小碎步，勉强才跟上大步流星的阿齐兹：“他不是已经打算跟随你了吗？为什么还要清算他？就因为他曾是奥斯的手下？我以为你只杀了奥斯，没想到……阿齐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而且我也没必要任何事情都得向你打报告吧？”阿齐兹停下脚步，回头盯着阿巴斯说，“你躲在吉达花天酒地，而弟兄们连水都喝不上，奥斯一党覆灭的时候你更是连关心的慰问都没有！现在你还怪我为什么不告诉你！”

“你……好吧我错了，可是苏莱曼……为什么连他都……”

“我也很无奈，那一天我本打算把苏莱曼从联合国那边捞出来，但既然奥斯也那么想，我也就没有阻挠。”阿齐兹推开一扇门，让阿巴斯先进去，自己随后把门关上，“先坐吧。”

“然后呢？”阿巴斯拉来一把椅子坐下。

“可谁知道他们还顺便抓了个俘虏，引得美国人夜袭了乌卡伊迪尔，苏莱曼好死不死又生了病，于是我就想，干脆杀了他，即使让他的那堆情报烂在肚子里，也比让美国人得到要好。”

“可是……唉。”阿巴斯想反驳两句，但话到了嘴边，又让他生生咽下去了。

       阿巴斯听出来了，尽管苏莱曼有投诚的意思，但他不是阿齐兹的心腹，甚至都没被当作是自己人。他对阿齐兹来说是个筹码一样的存在，虽然重要，但必要时也会毫不犹豫地卖掉他。

“可是什么？你是心疼没把那块祖母绿卖给他，他给不了你钱了，是不是？”阿齐兹开了个玩笑，自己也找个地方坐下，变魔术似的从袖子里摸出雪茄，阿巴斯几乎都没看清他什么时候把烟点着的。“现在那石头呢？”

“算了，死了就死了吧。不过说来也奇怪，那块‘慈爱之眼’像是被异教徒下了诅咒，几乎每一个跟它扯上关系的人都遭到了厄运。”阿巴斯理了理自己的头巾，有点后怕地说道，“苏莱曼也是，我也是，还有它的前主人，”阿巴斯掰着手指头，一点一点地回忆着跟宝石有关的受害者们，“我早就不想要了，这不，我搞了场拍卖会，把石头卖给了美国人，挣他们点钱给咱做经费。”

“这石头有诅咒？现在看来确实如此。”阿齐兹吞云吐雾，“昨晚在吉达搞出这么大的乱子，这下全世界都要跟美国人过不去了。”

“对呀，现在就让这块石头祸害美国佬去吧！哈哈！他们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瘦竹竿似的中年人高兴地一拍桌子，说道。

       正说着，又有一人推门而入，他本是想找阿齐兹汇报状况，但一抬头，却发现阿卜杜勒·阿巴斯也在。

       “怎么了，扎伊德？”阿齐兹一眼瞧见了刚进门的扎伊德，问他道。

“……阿齐兹，我本以为……阿巴斯先生可能要……但现在居然……”扎伊德有点语无伦次，显然阿巴斯的出现出乎了他的意料。

“慢慢说，扎伊德，先喝杯茶润润喉。”阿齐兹把烟掐灭，然后比了个“请坐”的手势。

“……呼！~谢谢您……是这样，”扎伊德把杯子里的茶全倒进了嘴里，“我本以为昨晚的行动失败了，但阿巴斯先生安然无恙，我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大截。只是我们的人……又牺牲了不少。”

“不打紧，我也没指望能一次性把美国人消灭。不过，咱们的损失怎么样？”

“所有的战斗队都没剩几个人，派过去的七辆战车也全没了。”

“损失着实不小……”阿巴斯和阿齐兹对视一眼，说道。

“而且……”

“怎么了？”阿齐兹收起了笑容。

“这个……”扎伊德面露难色，目光不断地在阿巴斯和阿齐兹二人之间徘徊。

“吞吞吐吐可不是自由阵线战士的风格，”阿齐兹正色道，“你只管说就是了，阿卜杜勒不是外人。”

“……好吧，那我就说了，是那些国际刑警，”扎伊德的胸口一起一伏，“普利丹城的情况再次上演了，阿齐兹。”

“什么？！”听扎伊德讲完，阿齐兹脸色陡然一变，表情瞬间复杂起来。满脸的沟壑像慢慢凝固的岩浆，表面逐渐变得越来越暗，越来越僵硬，但下面却是暗流汹涌，沸腾无比，酝酿着下一次的爆发。

       这真是个坏消息。普利丹城事件可以说是险些让阿齐兹身败名裂的一战，为避免引起美军注意，阿齐兹和扎伊德劫持了一些古董坦克并埋伏在普利丹城，准备将来袭的警察们一网打尽。但谁知警察里面有个不简单的人物，居然夺下一辆坦克并扭转局势，最终让警察们成功撤离。因为这件事，奥斯在巴赛木面前狠狠参了他一本，而且也在阵线中制造了阿齐兹不堪一击的传言。为此他没少受巴赛木的白眼，许多忠心的手下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现在奥斯的势力虽被剪除，但留下的暗桩也不是没有。假如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他们一旦抓住机会兴起，便会给自己带来极大的麻烦。巴赛木和奥斯刚死，自己的位子还没坐稳实，这种情况绝对不允许出现。

       阿齐兹也不是麻痹大意之人，他靠着在美军基地里培养多日的卧底，“蔽日蛛”沃伦上校，打听到了基地里警察们的许多行动计划，甚至还在警察里发展了一个下线，但唯独搞不明白为什么警察里有人会开坦克。他也是坦克手出身，明白培养一名合格的坦克兵要花多少时间，而警察里面都是些年轻人，甚至还有几个女的，这更让阿齐兹想不通了。

       一向沉稳的他此刻突然烦躁起来，他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仿佛是精心安排的计划被突然打乱了一般，自己的认知被什么东西给颠覆了。难道这真是祖母绿的诅咒？

       “先不管了，扎伊德，你能确定吗？有证据证明之前的那些国际刑警参与了吗？”阿齐兹不死心，他心怀一丝侥幸，极力寻找着能为这场失败开脱的地方。

“没有。但这实在太像了……”

阿齐兹一抬手打断了扎伊德：“既然是未经证实的流言，说得再动听，也只是流言而已。阿卜杜勒，”他转向阿巴斯说，“实在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自由阵线里的一些人依旧害怕着美军，因此昨晚才……我不怪他们。”

“毕竟现在你说了算。”阿巴斯一耸肩，说，“阿齐兹，刚刚我说我要你补偿我，现在是时候让我看到你的惊喜了。”

“你不缺钱，也不缺名利，难道你想要女人？”阿齐兹说，“实在不好意思，阿卜杜勒，我现在要跟扎伊德商量点事，你先去找艾哈迈德，我晚点再去找你。另外，记得代我向埃米尔和老哈桑问好。”

       目送着瘦竹竿推门离开，屋内的二人也卸掉了所有的伪装。

“你心里清楚，阿齐兹，你知道普利丹城的事对你意味着什么。”扎伊德冷冷地说道。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我很不喜欢。”阿齐兹说道。

“我不想假装像个傻子，但是……阿齐兹，我不能看着你……”

“这不用你说。”

“警察那边的新家伙，要启用吗？”扎伊德走到地图前，看着上面用红蓝铅笔画的线，若有所思。

“先不用。”

“那么接下来什么打算？休整吗？”

“不，”阿齐兹说，“现在才是计划的高潮阶段。”

“什么？你的目标不就是利用阿卜杜勒打击美国人？”

“是这样没错，美国人为了保住吉达，不惜从艾沙拉夫抽调援军，但他们不知道，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吉达。”阿齐兹把玩着手里的镀银打火机，手指轻轻一弹，一束小火苗便跃然其上，“吉达虽然富有，但那不是尚在成长中的自由阵线能笑纳的。”

“难道你是说……”

“没错，这是一计调虎离山。”烟草的香气缓缓升起。

“什么？”

“想想看，扎伊德，自由阵线和美国人的势力交界在什么位置？”

“是……艾沙拉夫……。”

“正确。”阿齐兹看了眼手表，“也快结束了。”

“你早就已经派兵了？我们的大部队现在就在……？”扎伊德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像第一天认识阿齐兹那样，把他从头到脚审视了个遍。

“没错。趁美军把视线全放在吉达的时候，我出兵突袭了他们的大后方，等拿下乌卡伊迪尔和艾沙拉夫，美军的部署就有被我拦腰斩断的危险。现在那群美国人一定傻眼了。”

“你一次搞这么大，却不能让美军伤筋动骨，难道你不怕美国佬寻机报复吗？就像你说的，自由阵线可是刚刚成长起来啊！”扎伊德依旧表示反对，在他看来，阿齐兹的大阵仗有着许多漏洞，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他们想报复就得从美国往这儿调兵遣将，而这又得请示他们的华府，”阿齐兹胸有成竹地说，“而在吉达发生的事让美国颜面扫地，想派兵报复我们？先过得了国际舆论这一关吧。”

“可联合国……”

“联合国又能怎样？他们最大的问题就是各国都有自己的算盘打，等他们请示来请示去，在圆桌会议上磨完嘴皮，别说联合国，就算是多国部队都拿我们没办法了！”阿齐兹说完便哈哈大笑，完全不把联合国放在眼里。

“……可我还是觉得应当谨慎为妙。”扎伊德固执地说道。

“那就让现实来说话吧。”阿齐兹说完，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进展如何？”

“首领，您真的是神机妙算。”电话那头说，时而夹杂着一些枪炮声，“乌卡伊迪尔就像一座空城，早就被拿下来了！”

“艾沙拉夫呢？”

“马上破城！”

“加油，自由阵线的战士们！”

“伟大的自由阵线，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