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猜忌
小厮阿唐惊呼一声昏沉倒地,罗青疾身回首横窗帘外,恰逢素影一瞥轻纱流帛,暗隐叶间踪迹难寻。
三人彼此皆是惊诧不已,浅浅尚在山下田庄休养调息,贼人尸首犹浸缸内,何来鬼魅?刘清华面色难堪,此番变故丛生,他又怎愿再生事端。
瑛瑛上前欲察尸首死状,搬凳挪椅好不利索。罗青见她这般果敢勇为,也倒收手未阻。
“此人虽是毒发身死,但伤口擦痕其形古怪,罗君所用兵器乃是何物?”瑛瑛拨衫移灯,细细瞧那尸身血洞。
“乃是罗某独创‘笔鞭’,但此笔钝尖圆头,实不致命。”罗青踱步厨下,亦是困惑不解。今日方与这贼人缠斗闺中,怎地现下他便毒发缸内、无人觉察?非也!罗青灵机乍现,地上小厮夜息厨内实在蹊跷,他必定已知缸中存人。方才又惊呼有鬼,且棺椁今日才葬,这鬼自然不该指她了。
这鬼,便是缸中贼人。
罗青皱眉俯身,复切小厮脉象,只觉沉弱内郁、气衰血滞,已然是副病体疾身。他待欲调适小厮身位以便血气通畅,忽见颈处一道血瘀,痕迹犹在。罗青凑身细察,忽闻幽香缕缕、冽若芙蕖。
何来此香?
自然不会是眼前粗鄙小厮,也不应是庐山侠女瑛瑛。芙蕖莲香芝兰沁影,唯有一人。
少年暮雨。
而他今日也确是身着素雪袍衫,现下踪迹不明。罗青犹自沉思之际,一旁刘清华察言观色甚是乏累不安,踱步至东厨横窗前神思飘忽。今日似是未闻哀嚎哭声,不知日后母女相见能否抚慰宽心。
不好!爱妻王氏仍关厢内,方才鬼影所去方位,正是朝往夫人主室厢房。他忧思难耐,便躬身对二人行礼告退匆匆离去。二人见此情形也知晓大半,急忙掩门落锁飞身跟上。
刘清华步履匆匆加之戒备四下,二人一时片刻便跟上前来。行至夫人厢房,但见廊前花影月移虫鸣星稀,不闻人声泣音。檀木门扉微启,隙间人影幢幢难辨身形。刘清华俯身顺缝探去,约莫见得灯下王氏衣衫单薄坐守卧榻,神情恍惚似若痴狂。待他转眼欲瞥屋内,只见少年快步上前强行捏颚灌药,惊得王氏手脚乱颤、鬓散钗落。刘堂主见此情形心下亦乱,手轻身重竟乏力倒向屋内,惹得少年身姿一滞。
罗青瑛瑛定睛一看,少年手持漆碗神色自若,但那王氏已是面目惨淡唇边滴血,不知方才是何惨状。暮雨见得二人惊疑不定便轻笑不已,抬手捏勺欲喂王氏。他正递至夫人唇畔,罗青早行至前去夺碗一洒,遍地血色。
“可惜了这碗好药。”
暮雨倒也坦然起身,四目相对无言可叙。罗青垂首瞥见少年左臂血痕犹在,思及那日浅浅醒状亦是如此,一时竟不知从何谈起。
“敢问暮郎为何要给夫人喂药?”
瑛瑛上前亦是困惑不解,古有割肉养亲放血入药,但见王氏失女哀痛神思难抑而已,实非痛疾。暮雨笑而不答、转身面向堂主,出声问道:“王氏从前可惧水路颠簸?”
刘清华此时怀拥爱妻神伤难抑,闻言答道:“小人行走四方难免需人照料,内人虽是荆钗女子但凫水使船样样不差,只是近年不知为何落得头风毛病,发作起来便受不得半点动静,待我买了个会捶背捏肩的杂户这才稍好。”
“敢问这杂户,可否就是闺中侍女?”
“正是正是,这杂户收来添作浅浅侍女,闲时便被招来给内人捶背,唤作‘阿雪’。”
暮雨踱步上前,俯身正视堂主双目,复又问道:“王氏发病时日可否近在缸内贼人进庄前后?”刘清华闻他自言说穿缸内死贼已是大惊,听及此话哪有不应的道理,正声道:“约莫三两年前自龙游一行后内人便头痛不止、日夜发作,正是此行收留了这许询留在庄上用作打杂...”他说至要处声音渐低,往事不堪回首、若是细细想来当真令人汗流浃背、暗道侥幸。
“我观夫人神色虚浮、血气亏损,已是积年成疾损害肌体,方才与夫人交谈时又嗅得异香萦绕,想来终日受此毒害肺腑难耐,若再不加以调理,来日也未可知。”
“此番种种皆是你一面之词,可有佐证?”罗青忽地出声发问,众人皆是一怔。少年郎笑靥犹在,却口吐冷言背身应道:“拿暮某一试便知真假。”
待阿唐自厨中悠悠醒转,已是日上梢头、鸡鸣拂晓之时。厨头伙夫正欲推门蒸饭,见得厨下一人横躺地上,骇得大叫不止,待看清小厮面貌便劈头盖脸一阵痛骂。
“哪来的小家贼,妈个巴子冲撞老子一身晦气!”“周大哥说得好!这小子一夜睡在屋内必定不干好事,合该我兄弟二人立功生财,还不快快捆了他领赏。”
二人劈柴弄饭身强力壮,阿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挣得,待要起身逃命早被厨头一把挟住,三下两下便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大气也喘不得。二人提着他轻巧跨槛行走,离厨那刻阿唐昏沉间恰巧瞥见酒缸木凳,登时神思清明。
昨日之事雾里云间,自己已然忘了大半,若真是丢鸡少肉岂不是要尽数赖到他头上,阿唐在此叫苦不迭,三人已然行至堂前。
刘清华身着素袍正坐堂中,捋须品茶怡然自得,见得厨头绑人上前便放盏清声道:“平白无故绑这小厮作甚?”
厨头谗笑应道:“主公您有所不知,今日小人开门生火正撞上他躺在地下,想来便是偷鸡摸狗不料被锁厨内,被我兄弟二人抓个正着,还望主公明鉴。”阿唐张嘴欲辩,抬首便见得堂主凶神恶煞正对己面,唬得跪地乱颤不知所言。
“阿郎饶命!小人昏了头偷懒睡去,日夜颠倒不知何事。”阿唐磕头如捣蒜,只愿堂主开恩挣得条混命。
“嗯...此事甚是蹊跷,周伟你且叫上几个家丁,高唯你便挟这小厮和我同去东厨一探究竟。”厨头伙夫闻言面露喜色,此番免不得要挣上几钱银子潇洒快活,是以那周伟脚底生风闯出堂外一叠声催人跟来,高唯便提着腿软小厮忙不迭地跟在堂主身后,穿廊绕亭行往东厨。
厨外早围着好事人等,婆子匹夫伸脖瞪眼寻人望事,只待热闹开场。待见得堂主携人前来,乌压压人群登时散开三尺,噤声不语。
有眼力见的下人早瞥见被捆小厮,那厨头见得众人挤头争望尤为得意,卖力提着阿唐四下展示、好似年节屠猪分肉。阿唐被这一转更是羞愧难当,愤恨不已。他虽隐约觉察自己并未行恶,只被人戏耍当枪,但现下分辨不得、实在难堪。
堂主推门入厨,环顾四下一切如昨、心下了然,转身在人群点了采办仆役上前问话。
“你几人清点柴米油盐,看可有遗失之物。”
几人本是凑热好事,见此心中叫苦,进厨翻箱倒柜细细核对账目,况且确有人私自卖酒中饱私囊,闻言岂不心惊。当中一人便想将此事推给倒霉小厮,便拖凳登高搬盖看缸。
那缸正藏有尸首,夏日炎热曲酒发酵,值此一夜便已是臭不可闻。
那人只当存酒不善生虫发腐,待看清缸内之物登时骇得大叫手抖身落,惊颤趴地干呕不止。旁人见状困惑,亦上前细察酒缸,屋内霎时呕声四起不堪入耳。
“何事如此失礼!”
刘清华背身立足厨前,众人闻得臭气纷纷退让,一时也无人应答。私自卖酒的账房挣上前来,擦净嘴鼻方道:“回禀主子,缸内竟有个死人!”
“休得胡言!我刘家金玉堂上下堂堂正正,又怎会缸内藏尸!”
“老奴不敢,但那尸首面目似是前厅打杂老许,果真是庄上家丁,若有半分虚假主公唯我是问!”
刘清华捋须转眼瞥向地上小厮,阿唐听得缸内藏尸身形微顿,似是觉察不妙。但他又怎会知晓身在局中,一言一行皆是入戏。刘堂主正是让这小子叫屈喊冤、勾出幕后主使,因此刘清华拂衫转身,一旁早有人搬椅上前落座妥当,竟要在此审问了。
“阿唐,你与缸内许询是何干系?为何你一夜睡在厨下,他又为何死在缸内?”
堂主发问连连,阿唐空脑残躯一时竟不知作何应答,厨头放手一松他便顺势半跪半瘫在地上。抬眼望向旁人指指点点冷嘲热讽、更是惹得他浊泪两行,浸湿麻衣泪洒尘地。
尸首...缸...酒...东厨......
是了!他昨日本是被撵来东厨帮手,有人催他进屋打酒...他便去了。
于是阿唐奋力挣起身,对着人群大喊:“络腮胡老张让我打酒......”老张听得这话,连忙出身应道:“呸!你这直娘贼手脚惫懒,如今还来攀扯老子!半天也没见酒来,出了门便把酒囊扔给老子自己溜得飞快!堂主,您老人家万万不可听他混话。”
刘清华面色沉稳挥手安抚,老张这才忻忻归位。阿唐本就心神恍惚双目迷离,听得此言更是愁思翻涌蓬心蒿目,自己打酒不假、但如此匆忙究竟去往何处?
东厨...下房...花园...马厩!
阿唐思及此处欣喜若狂,但却又顿感迷茫,若说他应允许询恳求飞奔出厨,在马厩遇折后便再未插手此事,那是谁替他前去与许询相会?
他挣扎起身遍顾四周,恰逢少年暮雨踱步廊前园内,素衫雪影一如昨日。阿唐见了这清影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当即大喝道:“堂主,杀人者便是金玉堂贵客,身着白衣那人是也!”
众人哗然纷纷,园中游人似觉不妥,转身正对上小厮怨毒目光。少年迤然自园下走至厨前,对座上堂主拂衫行礼,悠悠开口道:“不知堂主何事招见?”
“你可识得金玉堂许询?”
“却是不知。”
阿唐哪容少年悠然回应,出声喊道:“主公!正是此人诳语欺人、替我前去和许询相会,也是他劈晕我在地...”他虽一气喊出苦思所得,但终究还是想起一些要事,惊得他堪堪停口以求自保。
少年劈晕他时,堂主依稀也是在场的。
阿唐两股战战、几欲气绝,堂主人多势众声名显赫,又怎能是他这小子所能攀扯的。
今日这事,怕是自己此生也不能明了。
暮雨笑而不语、背手挺立,正当众人密语交谈之际,只见廊下青衫人影疾驰而来,竟是逃脱多时的浪笔罗青。
“堂主恕罪,鄙人虽逃窜庄内上下,却知不可伤人夺命、行此奸邪之事,大家且看此人包袱,沾血布帕夺命银刀便在此处。天命不绝,你虽欲埋藏园土中,但终究教我罗青看了个真真切切!”
青衫人举起手中蓝锦包向众人展示,有好事者便接手拆开,里面果真有血染布帕一匹、银刀一支,连同些碎银衣物胡乱一团。方才那几位搜厨之人见得银刀拍手称是,尸首确有血痕伤口,哪管他是与错,见得人证物证俱在乐得顺水推舟。
罗青冷面向少年走来,步步紧逼伸手欲捉,众人屏息静待之际,忽见廊上翻出个身着窄袖高腰衫裙的女子,持剑嘴喊“师弟小心”便上前与青衫人缠斗不休。好戏果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这女子招招灵动剑气横生,间色裙襦襟摆飘逸,恰似裙上小鹿唐草团花,二人一时也不分胜负。
刘清华缓缓起身,待欲出声喝止。
“师姐你不必为我费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认了便是。”少年帷帽遮面,不见眉目。那女子闻得此言收剑让过,径自走到少年身前扶肩泣声质问:“师弟你为何执意如此?”
“人便是我杀的,这糊涂小厮也是我寻来顶罪,师姐你若有心,便趁早走开些,免得污了眼。”暮雨出声应道,便再不多言。
瑛瑛见他这般固执,也只好慨然离去,临行时一步三回首,但那少年仍是动也未动。女子悲恨难抑、牵马狂奔而去了。
“暮君为何伤我奴仆?”见得女子自行归去,刘清华捋须颔首,复又问道。
“这缸中贼人哄骗小厮,欲盗厩下玉龙驹,被暮某撞见不得已便替这小厮前去相会,岂知去时便见他身死缸中,实在难言。”
“那埋包劈人是何缘故,方才又为何不与你那师姐同去?”
“暮某身行在外,又怎敢有污门派连累师姐,堂主不必多问押人见官便是了。”语罢少年便自行解了小厮麻绳,半跪在地任人捆绑。阿唐见他这般果敢直爽,心内忿怒之情已消了大半,只是仍存疑惑不敢退去。
“各位听令,刘某福薄已失爱女,加之此事牵扯贵客有损清誉不宜声张,明日起早送客前至官府便是了。”堂主挥袖召人将少年带至客房关押,厨头伙夫自行去账房处领赏,浪笔罗青将功赎罪留下商谈,其余人等散开做事。
闹剧收场,已成谈资。
阿唐望向廊下素衣清影,只觉幻梦一场真假难分,许询因谁而死、少年堂主半夜厨内交谈、浪笔罗青因何交物作证,种种疑点无人在意无人知晓,只令他这局中人徒增烦恼。
所以他叹息一声,便缓缓离去值班轮岗,侠义恩仇终究还是过眼云烟,合该与他无关。
罗青见众人纷纷散去,方踱步上前与堂主交谈:“不知赵小娘子可识得晨霖农庄所在,想来不出三五时辰便可与浅浅相会,堂主再不必忧心。”刘清华闻得此言亦是叹息不已,应道:“方才有劳罗君逢场作戏,虽已戏成,但终究还是心惊难耐,刘某一介商贾市徒,又怎知有人存心谋害、筹谋深远,空守金玉不能庇佑妻女,实在惭愧。”
“明剑易挡暗枪难防,堂主又何必自责,只待今夜收网一见分晓便是。”
入夜,西厢客房。
暮雨端坐榻上,点灯守夜。罗幔轻纱里但见少年唇畔微动,不闻其声。烛泪成痕飞蛾身死,恰似现下身陷囹圄。
廊旁婆子手提食盒,同看守寒暄一番方迟迟送饭。推门后便见得榻上帘里人影幢幢,唬得一颤。
“公子,堂主吩咐老奴送饭来,还请慢用。”
暮雨正细赏那锦帐上连珠鹿纹,闻言应道:“有劳堂主费心,你自取了案上赏钱去罢。”
这婆子本不情愿夜半为这罪人送饭,听得有赏钱便喜气浮面取了案上碎银阖门去了。榻上少年侧耳细听她身去甚远,方挪身下地行至梨木案前。黑金漆盒雕琢精细、周身葡萄纹样甚是可爱,暮雨见了这用具便爱不释手,琢磨许久方启盖取食。里面不过是些果饼子、酥花糕、蜜团,待移开上层便冷气袭人,原是还藏了一碟玉露团。
夏夜燥热阴郁,坐守难耐,但得此甜品便可暂解焦心虑脑,是以暮雨虽以身设圈本该警戒,见了这些精巧吃食终究还是露了少年心性,捏糕把玩不忍入腹。
暮雨取了瓷勺舀露入口,更觉绵密冰华如云沉浮,他在这用得尽兴,却苦了厢外看守。守夜苦差蚊虫叮咬,加之死人问罪晦气,因此家丁两人远远驻守厢前,不愿凑近。少年食至兴处,方觉糕饼外仍有玉酒一壶,瓶身甚小误作吃食。
他手扶酒瓶,心下思虑万分终究还是谨遵师命、未敢饮酒放纵。食罢取了冷茶漱口,又翻回榻上发呆充愣了。
绢枕上连珠对鸟锦纹、薄衾里缠枝蝶翼,小小卧榻花团锦簇纹样奇多,少年指顺纹路滑走被帐上下,虽未饮酒已然自醉。
良久,房内灯熄影没,似是入梦酣眠。
索纹窗外,人影突现。这人对周遭甚是熟悉,顺着花叶月影匍匐前行,廊下看守悠然未觉。
“可怜我兄弟二人在此受罪,不如趁闲去偷食凌云台酒肉。”“哪有这般容易,若出了差池连吃饭的家伙也没了!再忍得此时便是了。”看守兜圈谈笑、自娱自乐之际忽闻幽香阵阵,迷烟如雾,却只当是廊前花香,待觉腿软神迷周身乏累时已嗅了大半。
两人纷纷栽倒在地、失智晕厥,那人方现身月下。这人身形纤细举止娇柔,竟是个女子。
她轻推门沿,顺着隙间又吹入点点迷香方才安心进内。皎华如水溢洒案窗,她便藉着星点光亮探向床幔。
浅帐薄衾梦里人,馥香浓烟勾魂客。
少年以被遮面酣眠入梦,吐息呢喃间玉手拂帘吹香、只欲勾魂摄魄夺命封口。但见他身藏衾内一时香气难以浸润,她便伸手微扯锦被,谁知未触之时少年忽地翻身坐起,笑道:“好姐姐,不知焚得哪门哪派的香,这般刺鼻扰人清梦?”
女子花容失色、拂衣欲走,却早被少年挥帛缠住手脚,跌坐地上一时难以挣脱。
侧房内堂主罗青等人得如此动静,蜂拥而上踏入厢中,但见女子被缠手脚垂首披发,不见面目。
一旁早有亲信上前捏住女子脸颊遍示众人,原是浅浅闺中侍女阿雪。
“你合该在山下晨霖农庄陪同小姐,为何夜半在此害人性命?”刘清华胡须微颤愤然发问,阿雪抬首见得众人已是心下了然,眼眸流转便回声应道:“回禀主子,奴见得小姐回魂转生惊骇不已,知晓有人暗中筹谋害人性命便同小姐商谈,小姐忧心牵挂主子夫人便命我上山,今日得知此客与打杂许询之死颇有关联,奴便斗胆前来替小姐质问求解,妄主子恕罪!”
语罢她便回首望向榻上少年,烛影下暮雨神色自若、玉容乍显。待阿雪看及少年面目,已是目瞪眼呆、身颤乏软,失力跪倒在地。
众人不知,只当她为求自保示弱祈怜。刘堂主冷哼一声,复又问道:“你与许询有何关系,竟为他翻身涉险、使香害人?”
阿雪忽地笑了,笑得如此畅快恣意、恍若痴狂。暮雨闻得此声顿感不妙,起身奔走至女子身前,罗青也凑近细瞧,但见阿雪牙冠紧锁、口中污血横流青筋凸起,已然是毒发入腑、回天乏力了。
“这般啰嗦...其中缘由,便在金玉堂上下......”
阿雪挣身喘息缓缓言道,却只望向暮雨一人。她看得那样真切惊惧、迷茫飘忽,罗青在旁又怎能不知。
少年烟眉紧蹙、杏眼含怒,任那女子挣扎抓面、咬舌吐血昏沉逝去。堂主见状挥手示意亲信将尸首抬走细察,一番洗刷后便如无事发生。
“此人言语不足为信,还望罗君不要误解。”刘清华拭汗擦面凑前言道。
“这是自然。”
罗青虽如此回应,但方才阿雪见得暮雨面貌便再不掩饰服毒自尽,其中缘由又岂是寻常。
那缸中许询也是服毒身亡,莫非皆与此人相关?
他思及此处待欲出声相问,少年早飞身出门追月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