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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阶试炼】《童话》

2020-10-26 17:32 作者:口刀鸽子  | 我要投稿

谨以此文,献给最美的逆行者。


    我清楚的记得昨天是星期一,但明天才是星期二。

    脸上已经留疤了的伤痕今早又裂开了,强忍着眼泪让妈妈用湿毛巾给我擦干净脸上凝固了的血迹,妈妈又说了同样的话:

    “不要胡折腾,这伤会留疤的!你别乱用手……”

    “我不抓,我不抓。”脸上干巴巴的,我像只兔子一般挣脱了妈妈树皮似的手,捂着耳朵溜到了门外。

    学校正在放寒假,年味已经在空气中若隐若现了。还未落雪的街道上,冻硬了的靴子咯吱咯吱地响,抬起平日里总低着的头,能看到油糕味的年兽正逐渐染红各家的门口。

    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两百页的寒假作业我清楚的记得我前天做完了,但当我发现127页以后都是空白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了。来回翻了一遍,看着无动于衷的答题栏,委屈到不行的我最终选择逃离这个悲伤的事实。

    我没有手机,一想到我的玩伴们此刻在家里开着QQ语音一起玩王者荣耀或是吃鸡,我却因为没有手机无法参与进去,顿时感觉没有哪天再比今天令我憋屈了。

    我的视线随着日光沿着背阳的屋檐轮廓在一幢幢楼房顶部跳跃,想象两个火柴人正在上面生死追逐,一红一黑不断利用千变万化的地形使出绚丽到无法描述的招式。他俩都希望对方能因领教了自己厉害而放弃逃跑或追杀,可事实上,他俩永远都停不下来。

    因为我太闲了,他俩必须假装不会累——慢慢的,动作的残影与华丽的特效变得敷衍,灼灼日光穿过他们纤细的躯干,两个跑酷达人已经走到了悬崖尽头,我走出了街区。

    立交桥横贯南北,路上孤独的面包车用低速漂移不动声色地沿精确制定的轨迹攀上桥梁,它其实载着一车手拿钢枪的勇士,为了保卫人类最后的居所而一遍遍巡逻,倘若路边冲出了虫族入侵者,他们会为他们热爱的人们流尽最后一滴血。

    侵略我们的虫族会被他们舍生忘死的进攻打退,重伤不治的英雄会迷糊着眼睛对他的战友说他其实很渴望与他们继续过完这个新年……

    昏暗的审判日倏地退回天边,我清楚记得我前不久才跟妈妈在姥姥家吃了年夜饭,我的寒假作业是在从姥姥家回来后写完的,但现在还没过年!

    我兴奋地摸了摸脸上被鞭炮炸出的伤口,这是我受伤的第二天,可被炸伤的记忆却缥缈在一礼拜前。我感觉自己的命运大放光彩,也许我身上此刻正背负着拯救全人类的重任,在过完年后会有一场事关人类的浩劫,而我,则是被天神选中回到过年之前挽救人类的勇者!

    街头的白墙烟酒店前铺着红毯,金红交杂的礼盒金字塔一般码在上面,紧闭的玻璃门上,坏了一个角的电子屏闪烁着时钟:

    2020年1月20日11:27(星期一)

    我清楚的记得昨天刚过了星期一,现在还有五天才过年,我必须抓紧时间做点什么,肯定是比做作业更重要。

    按理来说,我应该会觉醒某种羡煞旁人的超能力,但很可惜,我除了作业得重写,脸上的伤又得发疼外,和先前没有一点变化。

    我一个十二岁的小孩不会去关注博彩,也不会关注玩耍之外的大事,怎样才能让那些大人相信我是从半个月后穿越回来的呢?

    我给出的答案是无解。

    我又用大半个小时回家吃午饭,中间我问妈妈:

    “你信吗?我是从半个月后穿越回来的。”

    妈妈笑而不语。

    “你都没回答我,你信不信?”

    “不信,快吃。”

    “我知道未来!我们会去姥姥家过年!”

    “去年就是,况且不是你嚷嚷着要见你姥姥姥爷的吗?”妈妈没有好好听我说话的想法,大人是不会相信他们的孩子的。

    我没有说道饭桌上姥姥批评爸爸的事,即使我现在说出来,也只会提前遭一顿臭骂而已。

    下午,我带着我的两位跑酷火柴人挨个拜访了我的玩伴们,但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叔叔阿姨不准他们出来玩,自然,也不乐意我进门。

    街道空空的,看不到有啥需要我拯救的人民,当然,也看不到能让我大显身手的契机。

我溜达到下午四五点,实在是冷到不行的我返回了家中,脸上的伤口率先感受到了家的温度,又痒又疼。妈妈最近在家里大扫除,在帮妈妈干活与磨蹭着写作业之间,我选择了后者。

台灯之下,是火柴人军团新的战斗舞台。

    一连几天,大家都不出门,我要拯救世界的想法也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与理解——甚至,除了我妈妈,都没第二个人知道了。

    坏了小半年的电视机被擦得很亮,可惜播放不了任何节目,蒙在家里的我泡在作业堆里,脚下的废纸篓中都是火柴人战斗的残局。大大小小的战斗发生在不同世界里,战况的惨烈与复杂以至于干涉到了其他世界的平静:一位火柴人将军融合了连环画里的秘密招式,一拳轰碎了战场,一百二十七人的军队就此分崩离析,幸存者不得已跑到其他世界求援。

    我不断制造混乱,只因为我感到孤独,妈妈自从爸爸走后就消沉得不得了,可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改变她的这种状态。

    火柴人的世界崩塌后还可以重现,因为他们的世界实际存在在我的脑海里,爸爸也是,可我画出来的爸爸妈妈并不认识,我画了三天的彩铅全家福给她看,她当着我的面哭得停不下来。

    我感觉很糟糕,但我只能把这份恼火丢给火柴人们去消解。

    无论他们牺牲多少人,牺牲多少次,他们都不会真正在我心中死掉。

    死掉的只有是那些承载他们的纸张,而那些纸张不用承载死板的文字,可以在纸张的天堂里和那些热血漫画的画纸一样炫耀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幕幕信念的赞歌。

    今天已经是除夕夜了,姥姥见到我就是抱着一顿亲,甜的或是辣的好吃吃可以让我心情变好,而心情变好的我又会让妈妈心情变好,只要他们不谈及爸爸,快乐的气氛就可以持续好久不变味。

    乡下我没有认识的朋友,鱼缸里的小金鱼被我偷偷捞出来了好几次,它一个人孤独地终日在玻璃箱里游来游去,从水面上往下看,能看到它在照镜子,其实把头伸到鱼缸里,能看到模糊的外界——我试过,然后脸上的疤就感染了。

    好在我已经犯过一次傻了,这次只是用手指抚摸它那滑滑的身体,没有好奇地把头探进鱼缸。

    饭桌上的气氛也正如我来自未来的记忆那样古怪,姥姥批评爸爸,姥爷抽闷烟,我埋着头吃带鱼,妈妈时不时提醒我要小心鱼刺。

谁都说年夜饭最开心,可现在谁也不高兴。

    我这次熬年没有熬成功,姥姥姥爷年纪大了早早睡下,妈妈一个人在厨房洗碗,电视早早地被我关掉,我躺在炕上,石英钟电池耗尽,停到了一点二十七分的地方。

    晚上,我梦到了爸爸,我呼唤他回来,可他只是对着我笑。

    我说我想你了,他笑得更开心了,厚厚的镜片起了雾,却遮不住他眼睛的笑容。

    我说那行,我替你照顾你老婆,他却说我连妈妈的生日都不知道。

    我很生气,但我真的不知道,于是我又觉得委屈。爸爸在梦里也没有安慰我,一切都变得朦胧,爸爸远去了,但我的心却平静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忙活着为妈妈准备惊喜——她的生日礼物,姥姥阳台上的小红花快要凋谢了,我偷偷剪下来包在塑料袋里放进冰箱保鲜。妈妈喜欢吃辣的,姥爷年前背着家人给我买的辣条我打算全送给妈妈。

    这些辣条我一开始也不打算独享,过完年我又会跟同班的采青相见。倘若她要是有一丁点儿喜欢我,我就把我的这些都送给她。

    但现在,她就是来找我要我都不给了,我私人财产少得可怜,我要全都送给妈妈。

    1月27号早上,我脸上的血痂掉了大半,与记忆不同,我这次没有留疤。下午,我们行驶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

    妈妈将要过她人生第一个由她儿子举办的生日晚会,而她本人还不知道。

    姥姥姥爷不知道,我从老相册里找到了妈妈小时候的照片,下面的日期轻而易举地告诉了我妈妈的生日:一月二十七。

    到家后,我先抱着书包进了我的房间装扮礼物,而妈妈现在一定是瘫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发呆。

    当我唱着生日歌端着堆满辣条的调色盘出来的时候,妈妈都呆了。辣条的香味比奶油的甜味更有特色,没开灯的客厅里,妈妈一把将我拉进了她的怀中:

    “我的宝贝儿子,妈妈好激动……来,给你看看你爸爸在那头给妈妈录的生日祝福。”

    妈妈第一次笑着流泪,把我给吓懵了,不过随着她胖胖的手指点开一个视频,我的注意力也被爸爸那熟悉的声音牢牢抓住了:

    “嘿~老婆,祝你生日快乐!不用担心我,这几天的病患有点多,跟我一起来的建斌都累吐了。对了,咱们省目前还没有病例,但你也不能松懈哈!咱儿子睡了吧,真的太忙了,呃……”

    我确信这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就是爸爸,他说到这儿的时候摇了摇头,这是男子汉憋泪的惯用动作。我抬头看看妈妈,手机屏的光在妈妈的眼里跳动着,她的笑容里充满了骄傲。

    “我爱你们,咱爸妈身体也都还好吧,没跟他们打声招呼就走了,让他们担心了。你就咱爸妈讲一声,等熬过了疫情,我就回去亲自给二老赔罪!”

视频读条完毕停止了播放,妈妈再一次落下了眼泪。

    “妈妈,我以前也没有问过妈妈,我们的国家发生什么事啦?”

    那一晚,妈妈给我讲了很多故事。

    原来前去拯救世界的重担被无数像爸爸一样的英雄主动挑到了他们肩上,我是否真的穿越了时空连我也不在意了,因为拯救世界的英雄们,会被伟大的祖国以及祖国的人民永远铭记。

    妈妈因为收到我与爸爸的生日祝贺高兴不已,而我也有了新的期待:

    等爸爸回来,就跟他一起去给姥姥姥爷拜年。

 

 

口刀鸽子 2020/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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