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因（四十四）

✘主cp6713/柒十三，副cp为春十一/王可/赤莲/猫狗和青凤湛凰。      

✘ooc有，私设有。      

✘求求评论推荐摩多摩多

第四卷

第十二章

　　梅花十一其实从未说过，她很羡慕梅花十三，也很嫉妒梅花十三。

　　梅花十三的眼睛，在梅花山庄里是所有人闭口不谈的秘密。

　　从她出生起，那双眼睛便能够看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咿呀学语时，她会对着角落拍着巴掌咯咯笑。启蒙时，她会指着窗外的梅花树说那里有她的新朋友。曾有高人说，梅花十三的命格太冲，她身负孽债，会刑克至亲和挚爱。

　　梅花山庄将她当做一个不祥之人，梅花无侠甚至想过将她丢出去自生自灭。可善良的梅花夫人不肯，在无数次争吵或者说梅花无侠单方面的指责后，梅花夫人抱着小女儿，带着大女儿逃离了那个山庄。去了外面的世界生活。

　　梅花十一也是从那个时候意识到，自己妹妹的眼睛能够看到她们看不到的东西。可是她并不害怕，在她看来，那是上天赐给梅花十三的礼物。

　　母亲为了保护她们，带着她们四处搬家。不知去了多少个地方，她们经常挤在小小的房间里生活，没安顿几天，就又要因为流言蜚语而离开。直到在一个偏远的小镇她们才勉强安顿下来。

　　尽管生活清苦又奔波，但母亲总会想尽办法逗她们开心，那段时光，是梅花十一和梅花十三心里不可多得的温暖回忆。

　　周围的人们都惧怕梅花十三的眼睛，可梅花十一却觉得那是力量的象征，梅花家的所有人都没有，唯独自己的妹妹有这样神奇的眼睛。那双眼睛带给她武学的天赋，她似乎天生就是这块料子。

　　梅花十一羡慕梅花十三的眼睛，也羡慕她的天赋。于是她每天会偷偷祈祷，求神明赐给她力量去保护母亲和妹妹。

　　也许是上苍垂怜，有一个声音回应了她的祈祷。

　　那个声音说，她也有自己的天赋。只是还没被开启。只需要一个小小的交易，他就可以给她想要的东西。

　　年幼的梅花十一答应了，当她问自己需要付出什么时，那声音只是阴恻恻地笑了笑，说她已经付过了。

　　于是梅花十一开始做梦，起先只是碎片，而后慢慢连接成了画面。那是一片茫茫白雪。梅花十一不知其中深意，只把这当做了一个普通的梦境。

　　而这时十三的眼睛能够看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为了帮十三控制这份力量，母亲带着他们回到山庄，希望梅花无侠能够帮忙解决十三眼睛的问题。可却发现梅花无侠身边有了别的女人和他心心念念的儿子。

　　和梅花无侠大吵一架后，母亲愤怒地带着她们离开了，梅花十一想要阻止，可她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她只能在漫天大雪中，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消失在和梦中一样的白雪之中。

　　那一刻，梅花十一意识到，自己的天赋，就是梦。

　　她会梦到未来，但不只是未来。只是这份天赋却并没有带给她预想中的快乐，她明白得太晚，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安顿好母亲的墓地后，梅花十一带着梅花十三回到她们从前住着的地方。周围的流言蜚语只是开始，周边邻居看异类的目光，还有那些丢在她们门口可窗户上的垃圾与狗血，以及同龄人毫不遮掩的嘲讽。

　　那是她们的童年，由无数声“灾星”“丧门星”“不详”所组成的童年。

　　而他，梅花伊剑的童年又有什么呢？父母之爱，殷殷期盼，他是母亲的骄傲，父亲的荣耀。那些本该在她们身上的童年被这个家伙和他的母亲全部夺去。这让梅花十一没有办法不去恨。

　　她恨梅花无侠，恨那个女人，也恨那个婴儿。她永远也忘不了他们三人依偎在一起的模样，那样幸福，那样和谐。仿佛她们母女的存在才是错误的。可明明是他们夺走了本该属于她们一家的幸福！

　　对梅花山庄那些人的恨意并没有消失，那给她天赋的声音也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在那声音的蛊惑下，这些扭曲的恨意侵蚀着梅花十一的心并开始蔓延。

　　她开始讨厌梅花十三，讨厌她那双眼睛和她那要命的命格。

　　每每与她对视，梅花十一都有种自己被剥开的错觉，那双青色的眼眸会看透她内心的嫉妒和憎恶，同时提醒着她自己弱小不堪的事实。

　　是了，梅花十一最恨的人，其实是她自己。

　　后来梅花十三被那个在青鸾山上救过她们的男人带走。在分别那天，她看着妹妹和她的师父，那时候她说了伤害妹妹的话。其实她并不想说的。可那声音一直在她耳边絮絮低语。张开嘴，那些话自己就滑了出来。

　　在无尽的沉默中，梅花十三跟着那个男人走了，而她在那个声音的指引下，去了飞鸟门。

　　随着梅花十一预见的未来越多，她越开始慢慢意识到。这或许不是她的天赋，而是对她贪心的诅咒。

　　那人给了她可以窥探未来的双眼，却没有给她改变未来的力量。梅花十一意识到，她必须变得强大起来，这样天赋才不会像梅花十三的天赋那样变成诅咒。若是那时她足够强大，母亲就不会死去，她们也不会过得那般凄惨。

　　恰好那时白卓夏偷了秘籍来向她献殷勤，在那本书里，梅花十一找到了那声音的源头——半神黑鸟。她修炼着黑鸟记载的功法，想要拥有和他一样强大的力量。

　　只是黑鸟的力量十分强大，但反噬也极强。使用者最后无一不是被吸干了力量变成了干尸。可在强大力量的诱惑下，仍有无数人对此趋之若鹜。最后飞鸟门的掌门逼不得已，这才将那本秘籍当作禁书给封存了起来。

　　梅花十一也是如此，执念让她不肯放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梅花无侠和那个野种的命！

　　她梦到了白卓夏的背叛，所以她烧了那本秘籍后逃离了飞鸟门，梅花十一本想一走了之，可是她又梦见了梅花山庄，和高台之上残酷的未来。

　　在她原本窥见的未来里，其实并没有何大春。原本倒在梅花无侠剑锋下的人，是梅花十三。

　　梅花十一不知道自己那时是什么想法。她嫉妒且憎恨自己这个优秀的妹妹，看到她死去，她应该开心才对，可梦中，她是为了救自己才会中剑，梦里梅花十三倒在血泊之中，那双青色的眼睛看着梅花十一，在梦中，她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直到这时，梅花十一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从未真正恨过梅花十三，在执念深处，她是在意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的。

　　梅花十一和梅花十三的联系不多，但她一直注意着梅花十三的动向。她做了那男人的徒儿，通过了考核，成了猎鬼人。而后遇见了那个看起来很不靠谱的衰仔。

　　最开始她找上何大春，只是想试试他的存在能否改变这个未来。一个偶然遇见的保镖，不存在于那个既定的未来中，何大春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变数。于是她利用了他，带着他登了青鸾山，回了梅花山庄。

　　出于她的私心，她找来了何大春。也出于她的私心，她想阻止这个继承仪式，打败梅花无侠。

　　梅花十一向来觉得自己很少会因为什么事情后悔，她不后悔和黑鸟做交易，不后悔修炼了黑鸟秘法。

　　可现在，她后悔了。

　　其实她该高兴的，未来的确有所改变，梅花十三平安无事。可为什么她还是如此伤心？明明那家伙就是个呆子，钢铁直男的性格没少惹她生气。为什么她还会如此痛苦？

　　梅花十一没有力气想下去了，那个声音驱使着她前进，让她杀掉面前的人。她想起妈妈，想起梅花十三，想起过去，想起何大春和她的点点滴滴。

　　她只觉得好恨。

　　恨梅花无侠，恨梅花伊剑，更恨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

　　伍六七清醒后赶到台下时看到的就是一幕，梅花十一的状态很不好。她没有攻击，也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静静站在何大春身边。可伍六七看着她，心里本能的涌起一阵不安。因为他的眼中，梅花十一被紫色雾气凝聚而成的翅膀包裹着，那雾气不断翻涌，带着冲天的邪气。

　　就在这时，梅花十一突然有了动作。她猛地冲向梅花伊剑，却被梅花十三拦了下来。

　　梅花十一的攻击完全丧失了理智，每一下都用尽了她身上的力气，刀与刀碰撞发出阵阵嗡鸣，震得梅花十三虎口发痛。她的鼻子里涌出血来，每呼吸一下，都充满了腥甜的味道。

　　可即便如此，梅花十三仍毫无退意。面前的人是她的姐姐，她在这世间唯一还有感情的亲人。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放弃救她。

　　梅花十一双目赤红，嘶吼着冲向梅花无侠和梅花伊剑，梅花十三挡在他们身前，虎口处因为冲击渗出了鲜血，染红了刀柄。她握刀的手微微发抖，却咬着牙不肯后退半步。她看着身后的梅花无侠，咬牙切齿地对他吼道。

　　“带着他离开这里。”

　　梅花十三抹去涌出的鼻血，她清楚，梅花十一的目标是他们，而梅花无侠现在不出手是顾及身后的梅花伊剑。他不会对梅花十一手下留情。一旦出手，梅花十一绝对没办法活着走下高台。

　　不过就算没有梅花无侠，梅花十三也会出手阻止，因为她不愿意让梅花十一背负上弑亲的血债。

　　所以即便今日她会倒在这里，也绝不能让梅花十一伤害到梅花伊剑。

　　梅花无侠看了一眼梅花十三，而后毫不犹豫地抱着梅花伊剑快步离开了高台。

　　而梅花十三的手上的短刀随着梅花十一的攻击而布满了裂纹。梅花十三看着已经千疮百孔的短刀暗道不好，果然，在下一击巨大的冲击之下，她手中的短刀被斩断，刀锋碎片飞舞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而梅花十一的刀锋没了阻力，更是直奔梅花十三的门面狠狠斩去。

　　那一瞬间伍六七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自己如何冲上的高台，又如何挥舞的长刀，一切仿佛身体的本能一般。

　　等到恢复清醒时，他看到自己一手抱着梅花十三，一手握着一把长刀抵挡着梅花十一的攻击。

　　那把长刀的刀身上布满了锈迹和裂痕，仿佛下一瞬间就会碎掉一般。那时他要跑过来，鸡大保被他拜托留下看着东西，不放心伍六七自己去帮梅花十三，鸡大保便将长刀硬塞到他手上让他做护身用的。

　　可梅花十一的攻击分外凌厉，他一个门外汉根本抵挡不了几招几式，再加上分心护着怀里的梅花十三，没几下就挂了彩。

　　伍六七看着那团暗紫色的雾气，忽然觉得那股力量有些熟悉。一股莫名的躁动从心底涌出，他下意识握紧手中的长刀，意识也随着那莫名的躁动而开始模糊。

　　“再不出手，她可就要变成黑鸟的傀儡了。”

　　就在伍六七束手无策时，烂命华的声音突然从他身侧传来，伍六七惊诧地看向他，这家伙是何时跑到自己身边的？

　　“阿弥陀佛，真是罪过。”

　　一声佛号传来，伍六七回头看到烂命华身后跟着那个昨夜想要杀他们的和尚。

　　伍六七的目光瞬间凛冽起来，他将长刀对准了无眼法师。却看到烂命华拦在无眼法师面前对他摇了摇头。

　　“后生仔，你与和尚的事情稍后我会解释。但现在救人要紧。”

　　烂命华语气十分严肃，另一边的梅花十一又一次蠢蠢欲动。伍六七知道烂命华说得对，眼下阻止梅花十一才是最重要的，他与无眼法师的恩怨只能稍后再谈。

　　无眼法师朝着伍六七的方向扭过头，明明是闭着双眼，伍六七却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那人看了个透彻。

　　“借施主鲜血一用，以镇邪祟。”

　　说罢，不等伍六七反应过来，无眼法师轻轻一挥手中佛珠，伍六七的小臂上便出现一道血痕，鲜血滴滴答答落在无眼法师准备好的碗钵中。

　　“贴够五分钟，包你不留疤。”

　　烂命华见状从怀里掏出一张脏兮兮的符篆，舔了舔便贴在了伍六七的伤口上，大力一拍，直拍得伍六七一阵龇牙咧嘴。

　　伍六七盯着胳膊上脏兮兮的符篆，忍不住怀疑自己会不会得上破伤风。见他没有回应，烂命华还以为他是担心前面的战况。

　　“不用担心啦，别人或许没办法处理。但有这和尚在，肯定没问题。”

　　烂命华摆出一副靠谱的模样，伍六七却仍旧将信将疑。他抬头看去，只见无眼法师端着盛了伍六七鲜血的碗钵大步迎向梅花十一。几乎是瞬间，梅花十一也一跃而起，直奔向无眼法师。

　　这次梅花十一的速度快到肉眼只能捕捉到一道残影。无眼法师却是不慌不忙，他将碗钵中的血涂在掌心和佛珠上，握着手中佛珠对着梅花十一用力挥出。同时轻喝一声。

　　“止！”

　　嗡的一声，梅花十一仿佛被什么定住一般。与此同时伍六七看到那无眼法师的掌心涌出一抹红光，那红光和佛珠交织在一起。化作禁锢梅花十一的绳索。

　　那血液沾染到她皮肤的瞬间便发出阵阵灼烧的声音，梅花十一发出痛苦的嚎叫，身上暗紫色的雾气也在不断颤抖着，想要逃离梅花十一的身体。

　　“施主，切莫让执念控制了自己。”

　　无眼法师的声音并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强大的力量，梅花十一挣扎的动作明显小了许多，她扭头看了看梅花十三和伍六七，又看了一眼何大春，慢慢停止了挣扎。

　　抓住这个机会，无眼法师双手合十，那佛珠突然迸发出刺眼的金色光芒，裹挟着那些暗紫色的雾气慢慢抽离梅花十一的身体。在那双翅膀消散的瞬间，梅花十一也颓然地跪倒在地。

　　梅花十三连忙跑过去扶住梅花十一，发觉她只是力竭昏了过去，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将梅花十一背在自己身上，将她带下去医治。

　　下台后，梅花十三背着梅花十一看向梅花无侠。眼前的男人和记忆里似乎不一样了，他看起来更疲惫，也更苍老。甚至此刻看起来还有些狼狈。她看着那个男人和他怀里的梅花伊剑只觉得讽刺，无论她们付出了什么，受了多重的伤，都永远换不来父亲关心的目光。而梅花伊剑却能够轻轻松松地，便能够让梅花无侠变成一个爱子心切的父亲。

　　这场所有人都期待已久的仪式终究是草草结束了。梅花无侠只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带着儿子匆匆离去，只留下满堂的宾客们面面相觑，讨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也许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论坛首页都会是今天这场闹剧，但不重要了。梅花无侠远离网络看不到论坛，自然也看不到评论。

　　台下伍六七看着梅花十三满是鲜血的手掌一阵心疼。他接过梅花十一交给一旁的仆从，匆忙从衣兜里掏出一罐云南白药就准备往上撒，却被烂命华拦了下来。

　　“后生仔不要急，用这个。”

　　他说着在自己怀里翻了翻，伍六七生怕他又掏出一张乌漆嘛黑的符篆往梅小姐手上贴，不过出乎伍六七的预料，这次他掏出来的，是个古色古香的小盒子，掀开盖子，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便瞬间迎面而来。

　　“黑玉断续膏，好东西呢。”

　　烂命华努了努嘴示意伍六七快些用，梅花十三本还有些存疑，可等到药膏涂抹在她手上清凉的感觉瞬间抚平了她的痛感时，她彻底相信了这药便是黑玉断续膏。

　　绑好绷带，梅花十三对着烂命华躬身行了一礼。

　　“多谢前辈。”

　　烂命华摇摇头示意她不必这么客气，伍六七则小心翼翼地问梅花十三伤口还痛不痛。他看着伍六七和梅花十三的互动，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该相遇相爱的人，无论怎么阻止，都会相遇，然后相爱。这是命运给他们的安排。

　　可他清楚，这份命运对于眼前这个少年而言，将会是是不折不扣的诅咒和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