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烟~Pieces of Tobacco

这是个明日方舟二次创作,以查丝汀娜·瓦伦泰为主角的同人文。包含大量二设,一切以原作为主,见谅。
因为使用了不成熟的蒙太奇手法,时间顺序为:6→2→1→7→3→4→5→12→8→10→9→11→缘起→13,观感上可能不太好,见谅。
由于各种原因,目前还有9,10,11未完成,将不完整的作品发表,会继续追加,见谅。
*2022.11.27纠正了文章出现的错误,增添了6,8,并在各个章节的开端补充了时间顺序,指事件“当前”的时间,而非提到的“过去”。
*2022.12.18再次纠正了文章出现的错误,增添了9。
*2023.2.27作废,请回吧。这是个废案,理由是“过于情绪化”,我真的,太恨那些对查丝汀娜的贬低和侮辱了,于是催生了这个,两万字的废案。请期待更短的,融入更多思考的新篇吧……这一篇,作为参考,并在新篇完成后,删除全文,只留墓碑。
烟~Piece of Tobacco 缘起(时序13,上篇11,下篇13) 查丝汀娜因为一些事,见了两个札拉克。一个初次见,一个天天见。前者执行公务,后者私下关心。事的根源,是那列位罗德岛采购部第三类限制商品清单的——烟。 “检讨什么的写得手疼吧……”是“天天见”的那位,骑士团长,索娜。“从来不见你碰烟的啊,而且在宿舍里……我更愿意相信搞错了。但既然挨罚已经是事实了,下次……不对!绝对,绝对不能有,下!次!”有些严厉,但不是责怪。 “我会对红松的名誉负责的,对不起。”她也这么对“初次见”的那位,消防员,代号“阿消”的说。 “只要认识到室内火灾的严重性并理解防范未然的重要性就好啦。”将检讨收过来细细看了的阿消终于不板着脸——但是很可爱很好笑,从身后又变出一张空白的格式纸,“一式两份哦请远牙小姐抄上吧。”说出了一句很是后怕的回忆。 “天啊……”索娜把她当时的心声叹出来了,“可给累坏了吧?况且先前还淋了一头的水,那得多胀的脑袋……把头交给我,不对,把头靠近我,给你好好揉揉,可怜我的小查丝汀娜——” 她没有反抗,只是接上一句话:“其实没真再抄一次,只让我填了名字的栏,还强调写好看些……是什么意思,索娜清楚吧。” “原来如此!”索娜又一次精准报出了心情,“那,就当为粉丝辛苦——太辛苦了!好好揉揉——” “不管怎样都是我错在先,按规章办事而已。” “不说这个了,刚刚你说‘对红松名誉负责’……哪里的话!红松不应该成为你的包袱,它只是我们团结的形式,犯的错只要改了就好了,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嗯……”她闭上双眼,浅在舒适中作小憩。“烟……错……可不是一件两件……”声音太小了,连自己都听不清。她猛地打了个冷颤。 “看吧,冻着了吧,好好休息,我去带点感冒药回来……一定要注意,别再让什么能产生雾的东西在宿舍了!这水龙头得多大啊…… 她想起在签完名后,合上圆珠笔盖,莫名触及了的习惯。她两指比作交叠,而两个札拉克都没看出来——乃至根本没看到。“(龙门话)你……因何中意我?”她默问脑海映现的阿消。 “(龙门话)您是什么时候拾拣起了笛子?”阿消只这样欢喜地说,把问题抛回来了。 “啊,那真是很久了。”她未意识到思绪也吐出了口,像个烟圈,扑打不散。
1(时序3,上篇2,下篇7) “我念的书是不多,不过,恰,好,是些语言速成。”抽出质疑她的医生手中的笔,在知情书上留下了在学堂中从歪扭练到纯熟的,一个名字和一个姓氏的卡西米尔文、维多利亚文、乌萨斯文、萨米文、莱塔尼亚文,写超了行,写破了纸,然后被像突然变稠的空气呛得咳了两声,“你,额,您了解的乡下人是什么,只是农民?” “啊……你这样看我,在等着道歉吗?那,我应该怎么向感染者……”和她一般年龄的医生如此发问,像是“人类”的概念不由他们共有,但医生的欲言又止,却显得真的是不怀恶意而尴尬地征询意见。医生也才二十出头,只是对流行风气的模仿,以及,“回到病情吧……还只是二十四小时内的事,病灶在眼睛,现在影响不明显,不及时……治不治都瞎,你治不起。”她在嘴边迅速蓄积起好几句反击,到底却没让半个字漏出来,只重重地将笔拍在桌上,这也把医生吓翻了椅子,跌落地面,使眼前的景象突然与一辆巴士的内部叠印,令她惊而站起,又在眨眼间恢复原状。 “你……”她不知道自己正指代着谁,又转换了巴士的画面,一个趴在车厢而无力支撑的一身黑麻布的人,向她递伸了手。“怎么这种……”晃了晃脑袋后,那里只有仰卧的医生,坐伤了腿而难以起立,抚着尾巴而没有闲手。即使那预兆着嫌弃,她仍是凑近了医生,抢过了一只手就要扶起来,终于,她看见了一切幻觉要让她重温的桥段,一只被扯下的胳膊,断口处逸出着粉尘,激烈地四处飞散,那盖在黑套头下的骷髅,驱使了强烈的慌张,最终蒙住了她的眼。不等她收手,现实的活人也早想摆开。 “我,我已经很客气了!”夺回自己手的医生的话终于扯了她搁置的导火索。 “你,你!真*卡西米尔粗口*好心当作驮兽肠!谁跟谁客气?我!你教养真高!你嚼的墨水多!净呕在我身上!你就不会有个七灾八难?*卡西米尔粗口*!”她被人按住了。
2(时序2,上篇6,下篇1) 这是移动城市的边缘,现代与荒原或田野的交织点,驻留其上的人说不出它的壮观,抬头寻顶的人道不来它的伟岸,矗立的铁擎是对大地有力的征服,深刻的轮痕是向天灾独立的宣布,它定义出的领土牢固而冰冷,简直是对“毁灭”一词高傲的嘲讽,它尽情送出的陈腐会变新鲜,畅快拿来的珍贵也作低廉,这是两个割裂的世界的转运中枢,文明人所能设计的最机巧的构筑,通天长梯,轰鸣机器,在此登上旧识不可思议之高空,在此领略漫旅不可计数之峥嵘,在此…… 她只停留了不到两分钟,眼睛还看不大清楚,如何作这么长的感叹?短些的倒是有:极夸张体量的康拜因,把车当秸秆收割,把人当穗粒剥离,油烟味重得挥手就沾了一个巴掌的腻乎,话音也吸撑了砸在地上叫人听不见——就凭这点,她不抱期待了。 “您们何时归还我那些扣下的行李。”现在最紧迫的,是一只别致的翻盖箱,装了几套日常换洗的衣物,还有几本关于城乡差异如风俗的书,夹层里藏了她能拿得出的流通城市的龙门币,在一旁晾着的一张被要求松了弦的弓,还有不知道掉到哪去的钢笔。这些都因急忙带走她的一伙“公务人员”落在那出了问题的巴士上,现在坐在公车,两个坐后排把她挤在右车门,副座没有人,还有一个司机。 “是这样的,小姐,现在向你宣布,我们代表大骑士领公共卫生安全天灾预警防控委员会,根据上方有关文件将它们的占有权及处分权归……”她迷惑的表情,使得这家伙被另一个人止住了口,那人像思考了一会,小声地说话,她能听见: “(维多利亚语)乡巴佬都让你讲得一愣一愣的,能简单说的话,讲这么拗口干嘛,我听了都纳闷。” “好吧。”原本文绉绉的人换了个说法:“因为一些原因,它们现在很危险,会威胁到公众特别是你的身体,现在政府要没收它们,请你见谅。” “我去完医院,我还能去哪?就凭我这一身空落落的……”她顿了顿,“你,您的回答对我很有参考意义。” “你知道吗?”那人问着同伙。 “大约会有补偿的。”这样模棱两可的答复。 “如何评价,啊,评估,价格。”她仍作镇定。 “你知道吗?”两个人同时问对方,显然,无解。 “我如何领取。”她保持冷静。 “(维多利亚语)怎么没完没了的,喂,所以可以向上头申请的吧。” “(维多利亚语)当然,多亏那些缓解感染者反社会情结的名目,总数应该会很多,到时候你我分了得了。” “(维多利亚语)你们可以尝试小点声,*维多利亚粗口*。” 虽然她没听明白,但明显是针对自己说的,不然哪需要改换语言。她突然蹦出的一句话让他们思考了一会自己所处的国家——确实是卡西米尔,代价是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乌萨斯语)额,这个你能听懂吗?”一人孱孱地说,没有了之前的轻慢。 “(乌萨斯语)我,只会,基本。”另一人磕磕绊绊的,也好不到哪去。 “(乌萨斯语)刚才很垮台面,对吧,两个*乌萨斯粗口*。” 又是寂静,这次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她还未证实是感染者,她对于感染者既没有认识的人,也不抱看不起的态度,但是,他们凭什么这样……“有病推定”? “你是第一个让我这么丢脸的感染者。” 她没有分清是谁在说,也没有计算过了多久,只觉得过得很慢,很慢,大概是那个问题萦绕的缘故。“有必要强调后面吗?感染者不是人吗?” “这样的事故,由不得你。” 他们从一开始就笃定了一件事,她却突感口舌不足,无力辩驳,“你们也知道是‘事故’啊?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 “城市人往往有两种刻板印象,你,病人和乡下人,都沾上了,啊,我承认那是‘刻板印象’,我们,无法改变,不愿改变,*卡西米尔粗口*。” 她仿佛被扇了一耳光,在持续的耳鸣中,什么都听不清,浑浑噩噩地被推下了车门,被带到什么地方,被拉着指头画了个叉,被……
3(时序5,上篇7,下篇4) 她卖出了不重要的过去,最终得到了款项,两笔,不算少,她不想追究那些被烧掉的数目,现在起,拿在手上要牢牢攥住,该使用时应毫不犹豫。称得上大骑士领给她复习了一课,“那么,把它们花出去吧。”她回过神,马路的红灯已经转绿,响起的蜂鸣器,车流暂歇,人流涌动,“这就是繁华?”她也踏上了白线标示的人行横道。 “您觉得我合适怎样的镜框。”她走进了第二家店。前一家是积累城市的经验,不算成功也不算糟糕,不必多提。她被带到展台,挑了一副墨镜,足够暗。 “最近只有月光刺眼,”店员看着她好不容易点齐了钱并推上了柜台,“您一定有看月亮的打算。”然后一把把钱握住插进验钞机,滴滴的声音,同刚才听到的一模一样。 “我能退款吗,听上去它只能用一次。” “哦,我是说,您看起来像要参加晚宴的人……您不会是认真的吧?我只觉得那像玩笑。” 由此看来,在第一家店——服装店买下的衣裙配得上它的价位。“我想,当然是个玩笑,我的手杖就放在外面。” “哦,真的吗?那您是跟您先……”她做了打断的手势,确实不想让店员说下去,“抱歉,我多嘴了。” “您……参加过晚宴吗?您觉得那是什么?哦,您不必回答,还有,劳烦把这些多余的包装去掉。” “乐意至极,如果您早前说一声,就不会‘劳烦’了,我看您当时忙着点数。” “嗯……我也只是初学花钱。”她戴上了墨镜,深吸一口气,“再会。” 走出了店,一旁倚着的“手杖”等候多时。没人看得出它新净的白漆下的斑斑锈迹,一些朴素的装饰自然也是她的手笔,“我的眼镜好看吗……”握紧了它顶部的泡沫垫,“我只知道,趁着还能看见,学做一个盲人……”闭上双眼,不难适应的无边虚无,睁开双眼,遮掩的光明状于黑夜。“还差最后一件,走吧。”她躲开了店铺门前的路,继续在交错的街道彷徨。 她寻见了想去的地点。“用棍子碰,一步一步……”在自言自语中,登上了那级台阶,闭着眼。 “噢,这位小姐请小心。嘿,去给人扶一扶。”说话的大概是老板,很快有被搀扶的感觉。“我确认一下,您知道这是琴行,且有购买乐器的打算吗?”她点了点头,身后送来了椅子,于是小心地坐下,然后按请求描述心中的想法: “细长的,横拿的,多孔的,很响的。”因忘带而留在家乡,或者说,幸存下来的东西。 不久,她就摸到了一支陌生的冰凉。“这是您想要的吗?” “您会怎么称呼它?”她暂且忍住看它的想法,再保留一会已然模糊的记忆。 “长笛,管乐器,莱塔尼亚三顶点之一。” “我能试试吗?”自然得到了允许。轻吐,渐鸣,指触,乐音,无不熟悉,“既然都一样……瞧上一眼吧……我买了。它难道不是卡西米尔的本土乐器?”她翻出了所需的钱,故意多数了点数。 “您不是卡西米尔人?那我作为纯正本地人可以跟您说,参观卡西米尔的笛子请移步博物馆。啊,啊,没事,我送您出门吧。” 她被安放在盲道上,几乎感受不到其上的凸起,然而沿着它走,竟然是随意终止的尽头,在马路的千百只脚间孤独地存在,只因还能看见,而非旁人的提醒。她猛然扯下碍事的墨镜,看她的人,只当这是一种行为艺术,走开,忘却。“罢了。”戴回去,把手杖像剑一样插在腰间的带子,走在了人应该走的路。 她又来到了这里。坐在朝着被云覆盖的太阳的长椅,将手杖别在把手上,学起了刚才在街头听见的新鲜曲子,不知过了多久。 “哦,这位小姐。”一个在面前晃悠着手的人,她转动眼球,只注意到“治安管理”的字样,“您怎么散心散到这个位置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能感觉到座位翘起了一些,于是侧身作远离,但还是跑不掉那股烟味。 “谢谢提醒。”她停下了吹奏,摘下墨镜,望向远处的烟囱。 “那边,护栏断了,滚下去两个人。我说这护栏锈成这样,还有人敢靠在上面,出事了吧?” “您看到了?”她压抑着紧张,“怎么不去救人,来这里?”仍然盯着前方,云有散开的迹象。 “早都死了,检查了一下,是昨晚的事,送里头了。”那人指了指烟囱,顺便把抽完的烟头弹在地上。 “啊,送里头了。”云再次聚拢,算松了口气,但在担心眨眼会不会不正常。 “不然呢,你看那阵新冒的黑烟,说不定就是他们的。” “我看不到。”她再次戴上墨镜,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啊?您真的是……我多有冒犯了。我呢是警察,取证完,还要在这驻留,这么说,难怪您越过我们拉的线了。” “您说那些……塑料条?什么东西拦着我,原来是政府的*卡西米尔粗口*手,我弄断了,抱歉。” “小姐,话可不能乱说。那俩人也是公务人员,我也是公务人员。” “你刚送我的话还给你,‘多有冒犯’。你怎么追究那两个……可怜人?” “也不是我说了算,但上面已经这样做了:说他们是感染者,那样能省很多事——这不,都送进去了,遗物也不用交还家属,有用的留没用的卖,贴的抚恤金也能少点。事后再假封个封号当平反,就算了结了。” “什么?封号是随便封的?他们还是骑士?” “是不是都无所谓,骑士都随便叫了,卡西米尔多包容啊,什么外国传进来的词儿都能塞个‘骑士’,但封号还是难搞的,所以说‘假’。扯远了,您刚才这么激动吓我一跳。” “政府真讨厌。” “女士很讨厌它吧?给您个建议,把那个词替换为‘卡西米尔’,这样听不出来,毕竟,可有人盯着风声了。” 她思考了一会,望见太阳真的出来了。“嗯……卡西米尔弄坏了我的眼。” “哎呀!卡西米尔太可恶了!” “它被烧掉了。” “烧得好!” 沉默。 “请带我走出这里。”她没碰着手杖,等到悄悄睁眼,竟然落在了警察手上。 “当然。我等着离开的批准,期间您能否吹上几曲,而且您想到哪去。” 手杖总算回到身边,握得如此的紧。
4(时序6,上篇3,下篇5) “它将是你在这里的封号,不是等待而来的。” “你如果实在头疼的话,就用你害怕的事物填上去吧,这也是一种征服。” “好,欢迎你。每一位以命作抵的勇士都值得敬佩。你这种签死契也签得决绝的勇士更是令人五体投地,命虽然交我管理,但一切还是由你定。” “绝对不会有第三者干涉比拼中的你,就是天灾,也不会中断你的酣畅淋漓。” “感染者在地面受的苦,在这里都是过去式。只有一点,你需要戴上一些保护措施,我们有必要对你的对手负责,放心,几乎不会碍你事,我们承诺了绝对的公平。” “冷兵器任君挑选,当然,拳头也属于这一区间。” 她在这里,得到了第一份尊重,自己赚来的,而不是欺诈。 她检视起这双手,掌心指间的老茧和深浅不一的伤痕堆叠了廿年的记忆,就算比脸还要怜惜,相较只是略显白皙。麦穗芒和钝镰刀,方向盘与麻手套,牛皮纸和铅笔刨,松木笛与乡风谣,轮番把手的青春消耗,上流人便不用正眼瞧。 回头看向刚走出的灯光簇拥的玻璃瓶,落败的死体上已聚集了密密麻麻的苍蝇,而身上罩着的塑料膜使她像一颗西红柿,那催得她熟透了的是名为恶趣味的物质。 她继续检视起这双手,在扯落了上台时的“保护措施”——帮助作物越冬的简易温室后,现在真像创造荣耀的工具,触及即是蚊虫狂欢的温床。从蚂蚁,到羽兽,从野狼,到人类,乡土的道德与城市的法律共有的黑域,靠它们在娱乐的跟前自愿且体面地越逾。咬咬牙把七零八落前盖在头上的打赏以它们捡起,眨眨眼将千辛万苦获于囊中的奖款凭它们挥下。他人赐予的污蔑,也能等价交换,施加他人的傲慢。这双手就是最忠诚的中介,多么好使! 她有的是理由走上这条路,其一就如此拟笔:自己终究是为了让败坏骑士名声的心得到肃清,卡西米尔理应支付薪金,可惜只能像赃资那样不干不净。有了这般的行动纲领,她毫无顾忌地折断了对手的颈。 这双手,本来应该是拿着弓与箭的啊——留着遥不可及的公开的竞技场上用吧,真正上手的“在把握中”。 她是“赫洛普希普拉斯希”,十分拗口。 观众就爱这种非主流。
5(时序7,上篇4,下篇12) 懓然逆行。 回到了方才的可怖之地,远比发生火灾的农田糟糕的场合,空气中挤满了阿猫阿狗带来的不速之客,能引燃酒精的烟气余热,可鼓动血腥的赌意荒谬,打上高光的弹丸之地挤满拥虿,在上面的,哪知你姓某名某家住哪一窦,只管他生否死否谁被卸了肘,在台底的,七彩的玻璃磕碰碎裂再收手,五金的筹码揉搓脱色才回头,胜场的手段得比上开瓢的花样,拿钱的方法还较量出千的眼障,只缺了挂头卖白肉的牌坊,完全是法外狂徒的天堂。 鞋底的黏着感褪去,几抹红色的瀑布回溯到擂台的边缘,倒下的选手又撑起了身,握紧了原本用作农具的铁器,金属也取回了冲撞所带来的迸发火花的代价。而脸上的惊恐被担忧更迭,又由平淡篡改。后悔见到此番景象?这真正在地下的黑色决斗,她看之前也是这样的神情——平淡。 “您看不见……倒是件好事,但听着,也是难受的。”陪同者咽下了这份劝慰,“我的前辈说,如果向着卡西米尔的宣誓不是虚话,就到这转上一圈,下定决心,取缔他们。我尝试过,嗯,尝试过,年轻人只是勇,直到有血沫糊进了……抱歉,溅进了嘴,才真正害怕,而且,卡西米尔也把你不愿重温的腥味,灌到你学乖为止,这是一条……嗯,总之一堆伤心事后,我也算明白了,分外的事不干,分内的……能少干就少干,卡西米尔从来没想让人认真生活,它对自己的定位无比清晰。脱了警服,就单做个公民,纪律虽然还能约束我,但不妨碍我在这种伤心之地砸些钱——当然,我没有这么做。”烟一线一线地延长,没有什么话语不能回收,“我们到了,到了。” 离开了,像,从未来。 “结束了。”倒退着脚步,头顶蒙上了水泥的天幕。“地下竞技的地下,是卡西米尔翻天覆地的谎言。”这里是人们不常踏足的摩天大厦的顶层,四周的墙的外沿都是醒目的大公司的广告牌,地产商由此获得的一部分利润就圈养了她能认出的刀枪弩炮,最大程度还原了百米之下的场景,除了对出手轻重的限制,与卡西米尔引以为傲的旅游资源并无二致。“我不太会描述,也许,亲自感受过,才能改变美化它的文字所带来的固执。您相信的伟大,高尚,在历史上被称颂,于此无用武之地……*卡西米尔粗口*。”从相对洁净的座椅上站起,“正好赶上了尾场,不收门票。坐,不坐,都可以,很快,就离开。”她把手杖横拿,路从磕磕绊绊走成轻轻松松,即使不受那牵动。 她上次乘坐电梯就是登上大骑士领的地基时。缓缓掩闭,仅此二人,在那几排操作栏之中,最大的数字镶嵌了柔和的红环。铁扉开合,吞噬了更多鞋履,挤占了手杖的位置,那里的光参差地点亮,直到在显示屏上跳动的是“1”,在点按间一个个黯淡,它也打了个饱嗝,她顺着这条食道,滑落城市的胃中。她站在这三平方米的地板中央,依傍着手杖缓缓倒车,躲避镜中包围了退路的仿佛在欣赏哑剧表演的人群的目光,她是个气泡,拉特兰的教典上刻画的气泡,她的手杖将西装白领的海向着两侧分开,又将其汇聚,不声不响,仿佛意识到面圣的人们,敬畏她的直视,把头扭回原处。 她回想到了这里,反着,仿佛这样就能抵消记忆。 她摇了摇头,还是该顺着。 她当时都有些反胃。在这遍布城市排污的下水道,“不。”身上才持续半天的精致经不住恶心的折腾,“不,不行。”一股酸味涌上舌尖,“不行……我要……”袜子变得温湿,然后,回到了地面。 痛快的期间,她一时成了孤舟一片。当然不会有人流向这里,无人愿意惹“野路子”,尤其还有醉酒的表现。黑色模糊了浑浊与清澈,抬头是朦胧的双月,夜幕中孤独地飘摇,远去的往昔带走布下宁静的权力,莅临的现代施舍观望聒噪的站票。是墨镜的缘故?或泪眼的模糊?它们的存在如此微忽,不禁害怕传说中的怪物,兴致盎然地以它们饱腹。身上滞留了目光,臂膀安放了手掌,电流产生了声响,银发泛曳了金黄,揉成烟气,依旧刺鼻。 她一想到自己曾在这里呕吐就忍俊不禁,这么倒带着过眼云烟,还是那句认真得可笑的发问令人捧腹:“我想成为的骑士,到底是什么样的。”之后,她就在陪同者的带领下见识了,幻化为当下的一切。 回忆终止于一首乌萨斯的诗。 “谁可闻双月的怆诃/她们自大地学得的赞歌/于蒙昧的沼泽/探出头颅的人儿/发出一声嗤笑,再次陷没/而他们害怕双月保持缄默/在学会使用火/之前的子夜,他们把自己作为祭品/求活” 曾经的陪同者,在她结束了呕吐后,这首诗,就顺着扶持她的胳膊,传导了第一句。是因为什么而感慨,或许其本人也不清楚,她只是顺着人家的目光,看向了因停止的脚步而凝固的霓虹,然后道出了它的后续,引来了赞叹。她在《乌萨斯语一点通》的某几页的底端见到了这诗歌的全貌,为何背诵,她也不清楚。 现在,她沿着那时身后的路,走了下去。曾经的陪同者在台下,她迅速结束了打闹,也许本就可以利落——谁理会这种事。 “您好,再次见面,(乌萨斯语)如何称呼?”
6(时序1,下篇2) 源石气,指碳不饱和氧化物,在常温下是无色无臭的气体,而柴火在不充分燃烧时也会产生。源石气是现代重要的化工原料,常用于金属冶炼,通过加压降温液化得到的无色液体称为液化源石气或气油,又因掺杂碳粉而显现由灰至黑的过渡色,装瓶后可作燃料运用于中小型汽车内燃机。 源石气的命名与其毒性有关。血红蛋白是将氧气运输到全身各处以维持人体正常新陈代谢的物质,而源石气结合血红蛋白的能力远大于氧气,当源石气与血红蛋白的结合大量发生,氧气供应不足时,人就会因为窒息而乏力,昏迷,以至死亡。这个过程往往不易察觉,且症发十分强烈,而矿石病的感染也常与无意或不可避的大剂量或长期源石接触史有关,再加上早期统计的案例背景大都是矿井,“源石气”一名便由此产生,源石气中毒的“国际名称”时至今日也还是“矿气病”。双重的以讹传讹,导致仍然有不少人以为“源石气是气态的源石”,即使矿气病是可逆的机能损伤,也让其患者遭受了感染者一样的待遇。 源石气与源石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种物质,却有人想给它们搭说不上好的线。近些年,哥伦比亚一家企业申请了“源石-液化源石气复合型燃料”的专利,实验数据表明他们“研究得到的最适混合比例下的复合型燃料在效能显著优于传统气油”,也已引起泰拉各国行内外的关注。值得注意的是,呼啸于今年购置了该专利的使用权,并借此作为“进军汽车行业的跳板”,创立了以“新能源汽车”为招牌的子公司,目前已经完成从投产到投市的进程。呼啸在这方面的发展态势是经济版的话题,而这所谓新能源会不会因此在我国由点到面地推广才是问题的关键,就目前而言,它在国际上颇具势头,它还足够“新”,并不像矿石病和矿气病那样“源远流长”,虽然对它的犯错的期望是不正确的,但,这都为了阐述: 它从实验室走向产业化还有一定的距离,而且使燃料对人的风险也大大提高,更有与哥伦比亚的源石产品负面清单相悖之嫌。它很“新”,却未能带着它的载体一同更新,过去的内燃机及输气管道常常因碳粉堵塞而引发事故,对于更粗和更危险的源石粉末,旧瓶装新酒绝对会导致不良的后果。不得不再提呼啸,他们的概念图表明,为解决这个问题,“将单管改为多个孔径更小的管道的集合,改良保护层,将储液仓的输出通路由车底移至车内方便日常检查与维护。”十分大胆的设计。据行内人士之言,“想象一下在车窗上端离你脑袋二十公分的位置,一根直径七公分的塑料管汽化着渗出一滴就致命的液体,胆不大点确实不行。” 新型燃料的走向究竟如何,笔者不得而知,但愿其缺陷能早些发现,而不是忽视。
7(时序4,上篇1,下篇3) 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不是做梦者沉湎其中,而是梦不愿做梦者醒来。 若只是个梦,她就应该还在床上,家里的床,完整的躺着,不曾失去什么,更没有增冗什么,那么悄悄打包的故乡,仍是在它们本来生活的地方,或多或少,由能透窗棂的月光,一如既往地收藏,日历被揭去,送入灶火中,料理了饭食,她咽下了自己的成年,也正在胃里缓缓消化,裤袋有没有硌人的东西,或许自己也曾翻了身,未能睁眼以确认,门背上挂首一串钥匙,不会被人摘下,带去启动它对应的箱匣,发出乒乒乓乓的马达声,那是一台皮卡车,尚未驶进这该死的梦里。 梦是反的。 她策谋已久,要让别人的计划发生变故,那其中被支使的主角,她,要逃,她一门门攻克的主要国家和地区的官方语言,不是为了在讲童话时得心应手,她一遍遍练习的传承几个世纪甚至千年的礼节,不是为让优雅只在剧院复现,她一根根绷开的细心鞣制并认真使用的弓弦,不是为了在某人口馋时射下肥美;她一块块断折的经受了剑击与箭入的标靶,不是为了在某个称谓前加上勇武的前缀,她要逃,她的努力不是为了那个自比“真命郎君”的家伙,她讨厌如果留下就会带来无奈生活,幸运的是,她能在房间里仍是自己一人时,打破所有人对她的安排“正常地进展的”满足。 一名骑士,应该是国家的门面,而不是婚姻的玩物。一名骑士,精通对外的交流方式,而非家室的运营技巧。 她所认为的骑士,拥有封号的骑士,古代风气的骑士,荣以教律的骑士。 她,入梦的那天,正足婚龄,她会让那个假惺惺地等到这一天到来而用一片烟叶田便服帖了双亲的家伙乐极生悲,梦中起身的夜,正深,睨着那串在黑暗中闪着微光的钥匙,摸索到抽屉中陌生但安心的薄纸片堆,脚钩住的不只是鞋,还有那个皮箱,它的美丽无须多言,太令人着迷,直到摸到那辆车的把手,才回到眼前,行囊都已安排妥当,她退后了几步,借着远处逐渐绚烂的火光,打量着这所谓的“定情信物”,如此的贵重,倒不如换个炎语中拗口的词“聘礼”,是受了不易退的沉重的人情——那便不退了,烟叶从地里长出来,本就是为了燃烧,早点晚点的区别又有什么?开启的远光灯那么耀眼,指明了她向往的远方。 梦啊,梦,怎么会有曲折呢? 她不能很好地以康拜因的方法驾驭它,这两者的差别实在有点大,她踩不懂这离合,关不掉这雨刮,掰不开这侧镜,抬不动这手刹,然而车却免于倾翻不失为一种技术,至于两者的相同,则是无论哪一方,她都不曾管过燃料情况,连燃料本身都有些渺茫,油门已经压到尽头,四周的景像再没摇摆着变化,这辆铁疙瘩还不至于残坏到车门能被踹开,但实在没人能把它带离这片一望无垠的荒芜,晨光抚摸着黄土,她的目的地却赫然显露,如此恰到好处,一块天灾信使竖立的坐标,正于此时招徕了通向大骑士领的长途。 那串钥匙落入了一口枯井,她跳进了宽敞的车厢,在对角线的两端独自坐着的两人,陷入了付款前的安静,有那么一瞬间,她害怕这是个梦,不安地摇下车窗,兜过一把温热的风,里头的人,似乎还需要添上一件衣裳,有点非同寻常,她终于意识到,是顶部的边框上固定的一条粗管正制造着冰凉,轻轻地触碰,冻得直缩手腕,食指含进口腔,“奇怪……”奇怪,她从口袋中摸出一支钢笔,稍微敲了敲。 是脆的不能再脆的塑料,尖啸,人的也好,物的也好,车厢在翻滚,不,是她在蜷缩中,摔在地面,捂着眼睛,鬼哭狼嚎,寒意一股脑地钻进鼻囊,渗入体表,颤抖把原来激烈的反应取代,什么人抱住了她,勉强地迫使自己抓住流失的精神,耳边的锐鸣渐渐归于死寂。 她躺在床上,果真是……梦? 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她试图摘下脸上戴着的造型独特的面罩,然后抬起疼得十分厉害的眼皮,只是一条缝,但足够她看见,这是床?这是一个铺在地面的软垫子,顺着这面罩连接的环节,以维多利亚文书写名称的不明机器映入眼帘,然而却一个词都看不懂,后来才知道,叫作“造氧型矿气病急救装置”,这确实是梦,她迫切想醒过来的梦。 她想起车厢上的行李,艰难地扶起身来,没走上一步就因发软的身子向前倾倒,简直不省人事,她没有泪水——真的没有,不是情感不足,她的眼睛的问题,不是想象中重,也没有想象中轻,总之,哭不出来。终于有人察觉了这边的异样,却只是把她控制,又套上那面罩,然后,一点点,再次昏迷——在梦里。她说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梦里的梦里”,像是一个生着极大而黑的眼珠与极长而粗的口器的灰绿的脸的怪物,做了这些? 她还躺床上,还是梦。 能感觉自己像腌好的肉那样直直地晾在太阳下,离正午不会差太远,脸上无遮挡的部分有些发烫,翻身躲开了炽热的光束,未减轻痛感的红肿的眼皮弹开了拨动乱发的手,掠过耳畔的是不远的风捎带的话语,然而她仍想着接近那抛锚的巴士,拿回那些紧要的物什,勉强辨清了方向,之后……之后? “这是梦……梦对吧……” 掐人中,扇耳光,咬舌根,都只是白白地增加伤痛。一拳击打在曾经作邻的玻璃上,撼动了它,也让未攀附稳的身子震落。 “嘿!她醒了!”车的另一侧有声招呼,显然不是对她说的。她有力气牵动双腿,绕到了三个……没心思理会的怪物面前,还是没能找到任何开放的供人使用的入口,阻碍自己拽门的家伙被轻描淡写地撂倒,而门纹丝不动。 “停!”准备再次送上一份肘击的她愣在了一张人脸前,是司机的,用力睁开眼再看向别处,两个手中握着扮作怪物的面具——防化面具——的人——政府人员,无不近乎呆滞地看着这边。她终于惦记起仪表的事,在惊诧的目光中收拾好衣容。 “诸位,我是这个班车的乘客,现在我为什么不能继续乘坐,哪怕取回我随身携带的物品?” 这个梦为什么是曲折的? 她站在焚烧场五百米开外的“观景台”,难得的感染者与人和平共处的地方,是来参与以自己愿意保留的故乡为殉品的巴士的葬礼。“那些也不重要。”说得再决绝,也像句自我安慰的话。可是,那棺木,陈的哪是那铁质废物,埋的……究竟是谁的理想的遗骨?一个称谓,永远关联。她还没来得及共情…… 这个梦似乎清楚,做梦者醒来时,就是自己的死期,它试着光荣一些,杀死做梦者。 这里,很高,很高。她看不清,推了推栏杆,刺耳的绞曲声。“真是轻松……” 她不曾想到,大骑士领留给她最深的印象,是这支矗立的以血肉为卷料的烟,而今就在等着自己的供奉。 也不曾想到,出席者不仅一人。她想躲开的左侧飘来的烟雾里,夹杂了令人恼火的成分。那两个“代表政府”让自己一无所有的人,正津津有味地欣赏远处为城市伪造的烟霞。 “呼啸那边也算有个交代了。销毁得越早,麻烦就越少。” “你说,这顶帽子多大啊,什么安全隐患,都能用一个‘感染者报复社会’来转移注意。” “可不是,谁不知道感染者什么做不出来?舆论永远在我们这边。” “给那司机亲属的钱可不比我俩少啊,你看看哪一缕是那个倒霉蛋的?” “我们可还有命消受这笔钱呢,再说,我们现在拿着的可是三个人的份。” “你还真有这狠劲,把这些都扣了。” “拨个五分之一,意思意思算了。我觉得吧,毕竟连个身份文件都没上,无头款还是得还回去,你找个替身,就拿两成出来,剩下你我均分。” “就算找到她,这点也够个乡巴佬花三辈子了。” 笑声。 她揪断的铁条,一端已经被她捏得凹下去了,像是件称手的把式。“感染者……竟有这种便利……什么都能做?”喃喃声中,她的悲伤渐渐改换为冷笑,“如你所愿。” 捱得住的,大概只有瓦伊凡,而这两人,不是。 “还真够三辈子的。”清算这遏制聒噪的报酬,望向那片模糊的灯光,便是城市所倚仗的繁华。“现在,你要重新接纳我了,大骑士领。”向后一蹬,无比轻松,而看着手上已完成使命的棍棒,“可不能浪费。”而那矿石病感染知情书,在不知不觉中丢失了,如同因出场而回收的请柬。 梦啊,那就宽赦一些时日给梦吧,既然都不想死,就让梦继续做下去吧。
8(时序9,上篇12,下篇10) 她回过头。 今日的首场尚没有开始,穿上的塑料膜也还新净,它如此贴身,浑然一体,韧性十足,薄若蝉翼,能万般拉扯而不敌一瞬搠戳,陈述现代极致的刚强与脆弱,合乎了“防止尸体病发”的言说,印证了“把影响最小化”的承诺,分高低亦定生死的决斗,既传承又践行的气候,无不是理想的骑士捍卫尊严时高雅的作为,她早已忘却初次登台时相对幼稚的一切踌躇。感谢这层保护,外界难以玷染她的肌肤,她的鲜血不会沦为浊污,若这大地颠覆了词义,动起手来心慈手软的她实在以行称著。 “查丝汀娜!”这座屠宰场的场主叫住了她,“有人找你!”而对手的脸色作了土灰,然而她不想品鉴,像有些扫兴,外头上的锁被打开,接替她的迎着一阵嘘声无精打采地走近了,在被拍了拍肩后仿佛受到了鼓励而叫唤着上了台,有些熟悉,但不在乎,感官早在这里麻木,没什么比命更在乎。 “您真是事事躬亲,这种事情可以让下属代劳的。”她抽出一支烟,递了上去,“请问是谁找我?” “你也应该拿一支给自己,不然这烟就我抽有什么劲。”看见她的不情愿,对方只是点着烟,转过了身,“当然我也不勉强,啊,是我找你,也不是我找你。” 而她看了看台上的战况,粗糙而无用地掩饰局促。“您这话不太好推敲。”对方总是这种平缓的语气,且背着身,依然有着压迫感。 “那我们偏偏题,查丝汀娜。你现在的名号可比原来的赫洛普希普拉斯希好听多了,怎么,现在能让你害怕的从塑料这种死物变成活物了?啊,不就是(乌萨斯语)脆塑料的乌萨斯语嘛,你可能不知道城市的学校也教外语,选一门来考试的,我那时后只能选这门,卡乌关系紧张的时候能更方便地当逃兵——开玩笑的。”借着又用回了卡西米尔语:“你这样疑惑也正常,城市对乡村的偏见太深了,明明乡下人可比懒散惯了的城市人会更多本领,要说瞧不起,也该是你有资格。” “诶,您,怎么知道我……”她迟疑了一会,什么都没多说,又看向八角笼。 “我怎么会翻你底细,自然是有人告诉我,你又漏嘴给那个人,说话可要多当心啊,查丝汀娜。那个人,就是你前阵子下台后就找还一起上了地面的人,我找你就是这件事。” “啊!是那个人?”她不安分起来,急忙说些什么,声浪将其淹没,对方把身转过。 “合约有一栏,‘不得与观众进行钱财之外的交流甚至同行的行为’,无关你们是旧相识,也无关那人的身份,总之,这种事不要再有。”话与这双眼一样和柔,持烟的手也背到身后,自始至终没有熏到她,“好,这是我要谈的,接下来是那人的。” “这样吗……那人又在哪里?” “在这里。”对方接着解释,“合约也提了,不是不让你跟别人接触,为了避免一些复杂的麻烦,只好用复杂的方法应对——我会代为传达,而现在,只需要把我当作那人,除了音色,我很擅长模仿,如果你放不下,抱歉,你没有选择,我能帮的只有绕到你身后,以及,不掺杂我个人的任何成分,做好准备了,就开始,真的不想听,就走开。提问的话,尽量少,我会回答,或者不说话。” 她闭上眼。 “开始吧……”她等不来第一句话,似乎应该自己开头,“抱歉,连这一点都忘了,那么,您好,又见面了,(乌萨斯语)怎么称呼?” “聂赫留朵夫。” 那一刻,那人的音,语,声,气,全然淡去,这种模糊的感触在将她的印象重塑。“啊,啊,怎么是这个名字?”她显得有些吃惊,“我们又回到乌萨斯文学了,难舍难分呢。” “我真叫这名,假叫这名,不重要,对吧?然而,我确实像聂赫留朵夫那样把您……把查丝汀娜推进了这样的火坑……地狱……” “您真不该自比那种人。查丝汀娜的醒悟更多是自救,而作为始乱终弃并抛下查丝汀娜的人,就算聂赫留朵夫后来的行为符合‘拯救’的名义,也对查丝汀娜的追寻本心的推力不大,这是我的观点。”她睁开眼,凝视着反光的双手,“查丝汀娜最后也没完全听从聂赫留朵夫,而我确也情愿踏上到北地冰原服苦役的路,为自己,为情人,也为您。” “所以您给自己起名查丝汀娜,是因为……您宁愿沉沦也……” “等等,您确定没有自己的思想在里面吗?”她不慎撞上那温和的眼神,顿时不知所措,低下了头,“虽然……那人确实了解这里的事……您演的很像……抱歉,继续吧。”她咳了咳,也许,不应该太认真,“呃,您来不会只是谈论这些吧?我就是害怕查丝汀娜,害怕所谓的‘醒悟’,我需要坚定,我的所作所为,是我希望做的,就是这样。” “如果卡西米尔从现在开始,感染者也能,也应光明正大地成为自己心中的骑士呢?” “啊,真是,不好说啊,要是卡西米尔像您这样幽默,我当然是……” “卡西米尔,变成这样了,您,变成查丝汀娜,好吗?” “喏,这呢,是我的手腕,请锁上吧,带我到卡西米尔的面前,我将承认一切亵渎骑士的操守的罪行,卡西米尔,宽恕我吧——很幽默吧?” “您不曾关注特锦赛?虽然现代把骑士精神揉碎得不像样,但那是光荣的封号实在的土壤!” “没……趣……理想的遗体既然已入土,哪里有兴致掘出来欣赏……” “你听我说句话,好吗?你没停止过玩味!” 她被喝住了,到底是谁说了这句话,她分不清,懈怠因此塞闭,收起所有俏皮——效果拔群。“抱歉……” “卡西米尔,变成这样了。卡西米尔,变成了聂赫留朵夫,书,不知不觉写到了第五十章,我们应该坐下聊。” “啊……谁在写书,什么书?”一丝燥热,前所未有,扰乱思绪,缺乏了天然而艳丽的冷却液的沐浴,被汗淋长久浸淫的掌心鲜明了嵴峪。 “以卡西米尔和您为主角的书,作者……是我父亲。准确地说,是生身父亲……也许是。”向着指引的间隙,来到一处观众席,颦眉缓解于微凉的木漆,却没有抓住些许的惬意,还能忍多久?受到示意而移开了目光,再次尝试沉入那种渺茫。 “他是独当一面的发言人,把卡西米尔变成这副模样的重要的人——大人物。母亲不让我见他,也不让他见我,直到离世也不曾告诉我分开的原因,我,只能猜。”那玻璃瓶,意外寂静,不值得投目,又不想合眼,自镜中欣赏的波光粼粼,如今只是闷烦扰心,凑近的喧嚣瓜分稀少的安宁,她知晓了那人那日的意难平。 “我站在母亲这边,同样对他很讨厌。我相信了,他后来对我们的资助都是虚伪,我笃定了,我要遏止他对这个国家的扭曲——哪个卡西米尔人不曾怀揣骑士的理想,卡西米尔的意志,终究是人的集合。他,十足的*卡西米尔粗口*,我,十足的年轻,他是我认为的败类,我走我认为的正道。我将他的名字记得很熟,太独特了,太恶心了,绝不,存在,重复。教材上的,新闻中的,所有穷凶极恶者,这个名字,都让我套了个遍。应用上各种罪名,直到判终身监禁,他被抓入牢仓时,毫无悔色的表情,每次都不会空缺。” “直到,我被授予官帽和警徽,领头向卡西米尔宣誓,列于贵宾席的名牌中,我无意瞟到那个名字……我当时只看到,字母以最恶心的方式,拼凑了这个恶心的词。我寄希望的正义,也早被肮脏渗透?我动摇了。我第一次见到这张脸,不出意外与名字匹配……‘我要惩治他!’的念头让我异想天开:‘他是我上级?他做不长了。我将立大功,以此震慑他,等他自觉点,从这里退下,之后的事情,绝对会轻松。’就这样,我做到中队长的位置,按着前辈对我的说法,盯上这里,铤而走险……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血也白流了,还没能收尸。而那些领导,也形同死物,压得人喘不上气,只有他,把我从绞刑架带了下来,仍找了一个公安的位置,虽然不比从前,起码有命留着……” “我以为,是血缘,无法否认,做了这些,然而,他,没认出我——或许我一开始就搞错了,根本不是他,我,只靠个名字来……是否太苛刻了?‘你在做正确的事,但卡西米尔,不是因一两个人变好或变坏的,国民的普遍堕落,才导致卡西米尔的腐坏。’这,怎么会是他说的话?我真正动摇了,一瞬间,我忘了很多事,跟我曾极端愤恨的人走近了。最后,将他对卡西米尔的看法,一点点学来,一点点理解,活成现在的……人样。” 一阵稍长的停歇。 她看向陈述者,一如既往的和。 “这是您相告的故事应有的交换。” “啊……”向来做摆设的烟灰缸被推动,陶瓷的边缘留下了一抹水痕,透明的蒸笼似乎出现了破损,“您……需要再来一支,吗?” “不……烟真碍事,特别是,长篇大论时……然而再不用了,说这些都是为了引入‘他’。他,我跟他提到了您,初次见面与再次见面的您,他评价您就是彻底的典型……我认同了他很多的说辞,但这个如何是都不能的,如果三次见面的您能……我就能反驳,卡西米尔,也还是……只可惜……” “只,可惜?”她的呼吸加速了,憋的。 “我跟他作赌,您的良知依然存在,只要一个契机——为了让我服气,他就送来的我认为的契机。他神秘地和我说,卡西米尔将有大变,他规划了很久,他的棋子……我需要修改一些措辞,应该说,一名感染者将开辟一个新的时代——冲突与重塑,将由那个赢下特锦赛冠军的感染者骑士带来,而后,您,不必再避开阳光,您,请收下那句断言。卡西米尔,在那时,是‘将变成这样’,而今,确实变成这样了。” 她有些混乱,一时难理算。简直头晕目眩,这两个烂熟的词,在脑中浮现,却如何不能拼凑,划过堵塞的咽喉,渴望割一道开口,把所有苦闷倾泻,爆发痛快的嘶吼。 “感染者骑士?” “好,我转述完了,你等等,我先去上面检查什么情况,然后你就可以继续决斗了。”对方起身,像不曾看见自己如坐针毡的情形。 “不……请帮我撕开来……”她脸已经通红,“我要窒息了!” “好吧。” 对方翻动着衣袋,她知道那是把小刀,至于文书则未预料。 “这是其一。” 雪花花的碎屑,融化在她的鞋边。 “这是其二。” 冰冷的刃锋贴在了脖颈,一层无色发皱的蝉蜕落下。 “都撕开了,很荣幸管理你的命,从此,查丝汀娜陨落,尽人皆知,你摆脱死契,无人知晓。” “谢谢……那人在哪里?”见对方摇了摇头,她叹了口气,“也不该回来……为了我……这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沉吟了片刻,她仰起脑袋,“却无人代我转告……我认可聂赫留朵夫——确实拯救了查丝汀娜。”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嗯……”她笑了笑——似乎是自无知地逃往大骑士领的时候,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回。“查丝汀娜·瓦伦泰,从此,就叫这名。话说,您怎么模仿得这么像。” “也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我有心理学博士和源石技艺应用心理学博士双学位。” 确实没听懂。“感谢您的回答。我……应该走了吗?”看着对方的眼神,答案已书写其上。“可代价是……”怕对方后悔,没说出来。 她已经走远,场主的微笑没有收敛,听着决斗的看客抱怨着还没有新的回合,在敬畏的目光中走上了台。 “怎么死的?”没什么外部挫伤而完整的躯壳,着实打起了场主的兴趣。 “闻所未闻,服毒自杀。就是为了跟您说才留到现在的,这是谁,您认得出来吧?不然撕错死契就不好了。” “当然。” “那我们就抬下去了。” “嗯,再等一等。” 场长凑近了耳朵的位置,嘴唇不可察觉地动了动。 “够义气,之前的事就两清了。另外,她,认可你个聂赫留朵夫了。”
9(时序11,上篇10,下篇11) 感染者骑士“远牙”查丝汀娜·瓦伦泰,从此名副其实。 封号的获取实在容易,多亏制度对人的把戏。因被询问致病的祸首,不假思索指向了眼眸。 臂伤者使剑,目疾者使弩,用或弗准入,谁理生欤熟?得到这具,金属的造物,弦无需拨,气也不必鼓,板机一触,穿胄碎胫骨。当初的诊断似不权威,她的依旧可明察秋毫,钢丝铁箭勾勒骇人的辉芒,由轻视者假想的翳子遮挡。这里虽存在同病相怜,她也是狠心穿针引线,败者斥骂的洗手亡徒,有必要温习自干唾面。终于通过威亚的吊悬,留下一幕宣传的胶卷。她曾相信它是艰苦的硕果,现代定义它为绚丽的花火,然而自离枝与迸射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它终将归于零落。 同原先的底下决斗相比,只是拥有了失败的权利,而那些网民饕餮的垃圾——须费心提防的无故贬低,自会做好这封号的保鲜,并将无厘头的枝节增添。就算审核不擅自漏下体检,这也不会因“干净履历”改变,可惜因此蹉跎的光景卅天,刹那都作了未辩解的诬陷。 她不缺少尚待体验的第一遭,也多的是有期重逢的第二回,然而这个“注册骑士团”,却着实在划分上令她犯了难。已经奋力去反抗身世,也无奈自认难近咫尺,这严肃而悠久的组织,印象仅“银枪天马”一词,军旅是外国对其之谓,卡西米尔以“逐魇扬威”,成员也大多门第名贵,城市都尚且不被理会。 她能接受它在卡西米尔并不唯一,然而不解它竟能创立在写字楼里,没有想象中陈鼓列兵的武家风气,扑面而来都是电子流的摩登气息。离开赛场的她从来只以便服现身,与长桌异侧的整齐甲胄鲜明对衬,低估时代重构出何其荒谬的根本,稍显随意的礼仪是她能守的分寸。 “我就免坐了,请,诸位长话短说,因什么要紧事而找我过来。”抽出烟盒,推上长桌。“烟不好,见谅。” “您还是坐吧。”像是领头的发了话,“这里是无烟场所,谁抽都不好。” “我从医院赶来的,还要回去。”伸手把烟盒拉了回来,翻开盖,又合上,如此反复,重置原处。 一个箱匣被抬上了桌面,她有些熟悉,撑在台子上细细地打量,触动了回忆。 边界,此端,彼方。 “啊,”从思绪中自拔,须臾似过白马,“这是……” “我们需要谈。指不定多久。”虽有些许僵硬,起码让人愿听。椅桌相离,犹豫入席。 “你们,需要花钱?” “这有必要。” “你们……备了多少?” “这很灵活。” “那么,谈什么。” “谈昨日的对局。您的对手,曾隶属我们。我们希望您,不要声张我们与其解除的关系。” “这么一件事?”这是对方找她的原因。 “这么,一件事。”背部的伤口作痛扰心。 “别花那冤枉钱了。” “远牙骑士,敏感问题,涉及声誉,您也清楚。我们对那场比赛的相关人员都有类似的约会与解释,您是最大的一环。” “呃……大体的意思是,让我收了钱后闭嘴吗?那要是这样,不如把我……”比抹脖子,“了干脆。” “公众人物,不论正反,都是不能随便就永久沉默的,而我们还要感谢您暴露我们内部的问题,常言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我有做什么,杀个感染者,来自你们的……真大的问题啊。” “那便另找个理由——为您支付医药费,虽然,您怎会因此受伤呢。”对方打开了箱匣,并非蓝色的纸币,却是亮屏的手机。网银的页面,只待输数目,就有笔汇入。“您请报个数。” 皱着眉头,有些纳闷。“当时的爆炸还不明显吗?”终有种奇怪的感觉——双方不在同一基线,交易中她甚至高点。 “您因此受伤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那,就是对您那边的一个交代吧。” “那边……”未知其明,“我是来大骑士领的细作不成?我应该感谢你们给我拉了哪头的关系吗?” “我们查阅过您的资料。您获得封号之前,近乎空白,并不是件易事,这样,人们单知道……” “我不曾隐瞒什么,反倒是你们把话说得弯弯绕——好一个‘查’。” “人们但知道您以感染者骑士名义参加特锦赛,战绩显赫,却不清楚您到底是不是感染者,我们起初也一样。” “呵,板上钉钉的事情……”一气长吁,锐意煞去,“我说呢,所谓的隐晦,其实是误会。你们查不到的原因……” “事实上,相关的信息是有的。不过它很模糊,有检无材,令人怀疑。” “什么?”先是迷惑冲上口腔,再是激寒攀附脊梁。 “这不重要。那边,是一个倾向感染者的集团,通过您,我们才得以知晓。我们不敢推知感染者骑士法案的推出是否与其有关,但它既然雇佣了您这样的健康人屈身此位,就一定是想在这方面搞出些大动静……” “不,那很重要。”对方言及绝非医院的留存——获封后自己才有线上身份,与过去的事脱节实属纳闷。“你们说得我经历的海选——清洗,全是白搭……听听你们怎么查的。” “好吧,对此致歉,我们再补充一句,不管您承不承认您与其极高的关联性,为保证我们对昨日的事作出的处理以我们认为相对妥当的方式能避免同您及那边结怨,这钱,必须花。” “好,钱,我收,你们定吧,来,讲。” “再次致歉,您不介意?我们坦白这种行为是出于……” “背弃骑士的守则,好,说。” 本意拨开雾茫,却是换取绝望。 她离开了,两手空空,牙关颤动。她已经收到了那封口的项款——正在依照要求向现金转换,决定行走而婉拒小车的送还,借此再品鉴自作自受的辛酸。 擅专判权的医院,令人无比地厌嫌,她因此而在信与疑之间,选了四不像的“两不相欠”:臣服于其铁的判决,任其将人生剥掠;斜睨着其浆的权威,领罚后潇洒不归。那个定语带来的困厄,深不可测——毕竟是套莫大的欺谲,镜花水月。 问及哪里的结论经得起指点,竟是赛前进行的禁药的血检,相同的“正常”录入数据许多遍,连她也对“源石浓度”视而不见。 缠绕躯干的绷带终会拆撤,而其下的瘢痕再不会愈合…… 当初那股早已消散的冷冰,就在此刻对她无尽地膈应。 她抬起头,天气的转凉,满墙的闭窗,仅有的跳台,高耸而向阳。医院的标志,是一颗心被一双手支持,即散的残魂,催生了这对眼球的悔恨,其骨肉险些带多一条性命,其殷红溅得下身目触心惊。 她认识这个原本还是“人类”的东西,届时其将那改命的报告向她呈递,昨日的创伤恰巧由其主持了处理,今早自病床起身才觉其面相熟悉,多亏那则骑士团对她“邀请”的消息,她确切顿悟了这张脸曾因何恐极,也知晓了为什么拉住赴约的自己,终于明白嗫嚅创设了怎样的谜题。 她再次向卡西米尔屈膝下跪,冷静而沉默的人群将她包围。“你,在等我吗?我还没……还没追究你……”凄凉的惨状引发熟悉的反胃,食糜的涌动远远弱于泪水。 有人走近来搀扶。“诶,你……你是……” 惴惴地偏望玻璃的大门。 “你认错了……” 奔跑着为地板扑上脂粉。 “躲开我!” 慌忙闪入常闭的楼梯间。 “我是感染者!” 中断了同情的道路延伸。 “……感染者……好,活该撞这糟心事!怎么没把你砸死!感染者,*卡西米尔粗口*,浪费心情!” 时值正午,天色暗淡。 泪液,汗液,津液,胃液,血液,倚在冻人的围栏,坐在冻人的瓷砖,裹在冻人的衣衫,任它们在脸上,一股脑地风干。 翻出口袋中硌人的收藏,没有工具让它亮起火光,闭着眼扔到面前的迷茫,却有一支仍滚动至脚旁。 “人到底怎么拿烟解忧……闻着又不香烧了又臭。” 拾起擦拭后又放入了衣兜,倏然惦念起先前的要求。 “那些钱……” “钱就送到这个医生的办公室吧。”临走之前抽出的名片,交换了搁置已久的香烟:“我回医院就是找这人。”——她这么交代。 “坏了……我走得太慢了……”中间的时差,将误会容纳。“拿钱……早就送到了……” “那不是给你的啊……” 跑。 灯火通明的长廊,是对昏暗的抵抗,走近漆黑的空房,纸张因窗开飞扬。 “风……好冷……变天了……这是你的办公室,不是吗?” 摸索到电源开关,光线将领土拓展。 “这些……” 还有纸张在钢笔的镇压中受到保护。 这些纸只是图文并茂地揭示那谜底。 带着“大剂量源石粉尘直接接触角膜导致感染”说辞而没她签字的知情书重现眼前,与一堆东西夹在一起。 “事故车辆属‘四城联合筹备委员会(卡瓦莱利亚部)’划归的货运专线,型号为呼啸KNE1-1源石-气油燃料型汽车,由于司机对车辆的违规改装,并以‘城际中途交通’名义擅自经营,使感染者受误导而搭乘了该输气线路受损的非法车辆,进而被意外泄露的含源石粉尘的低温源石气造成眼部轻度冻伤与矿石病感染。”“大骑士领卫防委宣:肇事司机畏罪自杀,事故车辆已按《源石类产品处理办法(第七版)》以‘乙等危险品(源石污染严重的高传染性物品)’处理”“‘危险品’的定性应由贵科负责,样品已经销毁,但记录我却没能在内网查询到,我需要对我经手的一起危险品致感染病例进行论文”“我当时只是宣告一件事而已……”“您的请求已受理,请等候”“呼啸产业宣布召回”“绝对有问题。”“卡西米尔国民信息系统/未能检索到对应”“呼啸产业回应新能源”“失踪满月人员死亡证明出具申请”“你再窃用内网管理员账号,你就被解雇了”“今晚八点,完全放电,大骑士领八号竞技场,远牙”“卡西米尔国民信息系统/检索到”“*卡西米尔粗口*” 带着“源石晶体对背部造成开放性而感染”论断也没她签字的知情书垫在下面,与一张稿纸钉在一起。 “无补充说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有人拿钱逼我瞒下去我做不到好想” 屏风后蜗居着一只精致的皮箱,解锁后目睹了其中厚实的分量,这维持赛场寄生虫台面的资本,激励了“误会”构成的喜剧的完场。经历的苦难因“罹疾”而圆满,糊涂虫早一赴黄泉不归还,沿着逐步凝重的鞋状红毯,女主角推开了晶莹的帷幔,镜头不约而同从白布离散,抓取她未来得及卸的装扮。 “远牙骑士!她是远牙骑士!” 真是操蛋。 龙门币抚摸记者的脸庞,滑入了各色标志的锦囊,她不能像幽灵那般飞翔,这是凿开人墙的万应方。 “请……请等一等!” “我还要给你多少才……” “不……不是的!我,我是您的粉丝!”原来是那个追逐者,“刚刚……很抱歉……我说出那样的话……” “无所谓,本应如此,道歉是多余的。看我的比赛,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我……不,请再等等!能不能给我……留点……” 她下意识探入口袋,“我没笔,但,”把其中的条棒扯出,“帮我点支烟,如果你觉得这算纪念。” “好……我去……拜托不要走!” 卡西米尔的十一月。 白雪,融雪,清水,脏水。 一如既往地下了雪。 “你怎么可能是为了欣赏它呢……查丝汀娜?” 一楞死物谈何贞洁。 呼。 “*卡西米尔粗口*,真呛。” 名副其实的当然不是“骑士”的方面。 两份知情书拼接在一起。 她的感染原因从此明晰。
12(时序9,上篇5,下篇8) “您可记得,念完那诗的节选,我提问说,什么于我是最大的障碍,您接着那诗回答了,富有哲理。” 双月的悲苦,不只是听到,更能看见。 “你原来不是看不到的……但你……你现在跟真的失明……区别大吗?”听得出其中的悲哀,于是抽出一包烟来,示意取一根。“我,我怎么!”对方想打翻它的计划落空了。最终一把抓了两根。“我怎么拿得下……” “您说过,可以下注,但不愿,那当是为了我,破破例。”她把盒子塞回裤袋,“我不抽烟。” “你还真是,令人大失……”急忙改口,“呃,令人大吃一惊。” “嗯哼。”她接过对方那支多拿的烟,手腕一甩,白色的卷纸染上污秽的颜色,在阴暗中难以辨认。“我真不抽。”她思考到什么,“啊,烟是没问题的。” “你真像是,一位乌萨斯作家笔下的……”哽咽了,一声打火,把省略强行改成了句号。 “堕落的女性?”她帮着说完,“乌萨斯的文学,我们跟它有缘啊。能令我们相见恨晚,也能让我们分道扬镳。”然后侧过头,把窜来的烟气赶走。 “如果,如果我们说的是同一个角色……请,像她一样,醒悟过来,好吗? ” “啊,如果说的是同一个角色?那作家有好几部作品都有同名的那种女性呢,也不是每一个都……” “查丝汀娜·瓦伦缇娜,被伤得最深的情人,有一段以出卖……胴体为生的时期的查丝汀娜,乌里扬诺夫·尼古拉耶维奇·康斯坦丁的《在人间或在地狱?》里的。” “啊?这,您说得对。”吸入的浓稠空气,让她咳嗽了两声,“我身上的每一个子儿真都和胴体相关,怎么说呢,就是瘤兽去了头跟四肢开膛破肚论斤卖的……” 她比划着,牲畜肉架子吊在铁钩上的样子,然后不再做着那滑稽的动作,又咳嗽了一下。“我过得比她好了去了,而且,我从未被情人抛弃,就算有那么一天,也是我,来,做。” “……情人?” “您还真是戳人痛处呢。我们也算是私奔到大骑士领的,难道就是为了在这摸爬滚打?我,成了感染者啊,是感染者啊,听到了吗?” “什么……你……怎么会是……” “一股源石气喷在我的眼睛,这就是病因,所以,当时为了应付未来可能会瞎的生活,我已经开始排练……真够悲哀的。” “啊……” “再说了,我怎么算堕落呢?我可有闲情逸致吹吹笛子看看书——康斯坦丁先生的那些作品就是这个当儿读了大半的,不然,我真是可惜您对着一块榆木疙瘩白费口舌……话说,您是再没用‘您’指代我了,本该如此,我德不配位。” 沉默。 她小心地拉下对方含着的已经凉下来的烟蒂,让它与自己的那根作伴。 “上去吧,您看起来有些犯恶心。” “你……您应该清楚原因的……小姐……” “大概?”她做着难为情的模样,“感染者递的烟怎都抽得不自在吧?抱歉,我骗了您。” 似乎因为什么敏感的词,对方突然激动起来,大声叫道:“您,您才是受骗者!源石气哪会导致矿石病!这是卡西米尔的弥天大谎!听我说,我……” “您真幽默,跟卡西米尔说。” 对方仿佛泄了气,手够到嘴边,才想起烟已尽。 “您应该还记着我们初见时的谈话。您教授的语言技巧,非常实用,我能指代的人与事,在这这个词背后,数不胜数。确诊后,我再不情愿,回那个家都像是唯一的选择,回去了……做什么呢?您可就叫不了我‘小姐’,而是‘夫人’了,在此前,我就必须与情人分手,哪怕只是一盒骨灰……” “等等……他,死了?” “哦,只是比喻,以及拟人。”她把手从兜里拿出来,站得直了一些。“我还说不好,就算没有结晶在我身上蹦出来,亲友们也是会像城市人一样狰狞——卡西米尔毁掉了我带来的一切,什么都不剩,当然,还有那个表明我是感染者的东西,”她抬手制止对方的打断,继续说,“可城市人的眼都很尖,您……之前没看出来啊?怪事!那个大骑士领的转运站,因为我证明不了‘我是我’,哪怕再次攥着足够的钱,拒绝售票。卡西米尔,两头都唱白脸的卡西米尔,只想我和情人一个结局。我真有病也好,假有病也罢,我再没路选了,这一点,我和可怜的瓦伦缇娜很像。” “可是,可是!” “我没拦着您说,如果它们足够有力,我会在您穿着警服时自觉伸手等着上铐。” “你也叫查丝汀娜……是真的吗?” “下注表上看到的?真或者假重要吗?但现在,我在休息,上去,呼吸相对清新些的空气总不是坏事,区立图书馆怎么样,你我一起重温那本书,如有必要,也以它作契,你我,从此相忘。实话说,不去图书馆也行,上去,总是必要的。那些查丝汀娜的故事,背给您听都成。” 沉默。 沉默。 和沉默。 “是什么注定这个名字美丽……而凄惨的……”
13(时序14,上篇12) 你之前就察觉她的惴惴不安,等到发问时,写错的字是她的一惊,仿佛候着你这一句话,她放下了手中的笔,文件推到一边,脸拉出一丝苦笑。 “我……犯错了。” 虽然听惯了她这样的话语,但你还是追问了严重与否。她咬着舌尖,不太愿意受你的直视,偏过脑袋又觉得不是,只好低下头,闷闷地哼了几声,虽然模糊,但有个词很分明: “吸烟……” 着火了?你想起了可露希尔曾提过罗德岛“非常完备的消防系统”。若不是她补充“被淋了个落汤羽兽,遭了批评,克了罚金”,真是要被你断为吹牛。转念一想,若真起了这种大事,却传不到你耳边,那更是离奇。 “我是在翻动旧物时找到的,真的,现在没收了。烟草是列在罗德岛采购部限制名目第三类的东西,我都知道——代价不算大,但是足够深刻。我也早该向您道歉的,但侥幸着……” 压根没人跟你提这件事,你猜想了两个理由:她求着这件事不传出去,但她隐藏得太烂,不像特意做了这种事,或者,别的人不想坏了你俩的关系,也不大可能。你确想不出第三种了。 “我以前是有烟瘾的……现在,勉勉强强熬过了戒断症状,有多重呢,连含着笛子时也下意识地吸气的程度,就,后来遇到索娜,才算下决心戒……叼着烟,话自然说得短,至于档案上说的,解释得似乎很合理……博士,我故乡有人家种烟叶,啊,我不是开脱……我向来忌讳回故乡的事,所以……介意我岔题吗?我想提一提那个信件。” “它跟烟盒一同出现,已然泛黄,仿佛是一对,于是我不假思索……我知道错了!但信件这种东西,我承认自己是个怀旧的人,但确实不好理解,都十一世纪末了,真的还有人,明明可以发电子邮件到我公开的终端号码上,仍选择在‘收信人’上花时间,用铅笔签出一个修改很多次而十分漂亮的签名。而我故乡的学堂,人家,也用着铅笔,这也签着我……我公开的名字而非‘远牙骑士’。我想啊,查丝汀娜·瓦伦泰,他们终于是找上来了,不过,他们对你还是有所顾忌的,把情绪藏在信笺之后。然后我就揭下有些翘边的邮票,回想为什么没有当场拆封,什么都没想起来。下决心开了,还没看一眼,水就落下来了。” “教训我的札拉克小姐,很好人,帮我干燥了信纸和信封,而化掉的邮戳是没有办法了,便没有了‘收藏’的必要……啊,您也听出写信人不是他们了吧,确实,只是一个观众,说着一些很平常的事……然而说想走我的路,劝是劝不回来了,时间空间都不允许了。他,或是她,至少是非感染者吧?这不是随口的话,信里提到了那时候的‘三年前’,大概,真的走了,应该不会太艰难,我就送上一份迟到的鼓励吧。” “我也曾这样想成为骑士,如今,就算有耀骑士,现代骑士的形象在我心目中也是完全颠覆了。就是一种商品,而已。” “我不希望有更多这样的小孩,然而卡西米尔,最不缺这样的小孩,我终究是为他们惋惜。但,鉴于我的矿石病史与最后的赛况,还有一堆烦琐事,都让我不再适合以骑士的名义劝说别人了……啊,岔太远了,不是吗?总之就是,找到了从卡西米尔带上来的东西,差点引发火灾,并且没有向您第一时间报告,对不起,博士。” 自此,你明白了一切。 如果她不曾多插一句话。 “和您从档案上看到的我,出入很大吧?” 确实。 “一些烟民的故事,您愿意听吗?” 也许。 “那真是些怎么理都乱的事情呢。”你眼前的助理,不再是沉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