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龙回日

沉没，深深沉没于无尽的蔚蓝之中，希望随着光亮渐渐远去，只留下死亡般的沉寂。想要去嘶吼，呼喊着求救，身体却只似灌了铅一般下沉，发不出一丝声响。

“谁能来救救我？”叶追龙仰面朝天，双手伸向那最后的一抹光，却只能任凭光阴在指尖流逝，突然间，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一把将其从中拉起。

“父亲！”他猛然从沉梦中惊坐而起，右手向前抓去却扑了个空。夜凉如水，自父亲牺牲后，龙昊（字）每个月涌如水的秋夜总会坠入回忆的海洋。在童年的生日旅行中，他在海边留下灵魂。黑天海上，夕日彤云取走一半，浓雾狂澜夺去一半，他的灵魂在大海中重生。

记忆闪回到那梦开始的地方，望着海浪自天边而起，席卷着阵阵仙风，在岸边的礁石上融为一体，绽放如花。父亲的声音自脑海深处浮现。

“海是龙的居所，海浪卷起，那是龙腾跃出海；雾气升腾，那是龙穿行其中。人们尊重龙，是因为它能替人消灾，保佑人们生活安宁。儿啊，我希望你长大后也能成为一条龙，为祖国和人民做出贡献。”

“可是没有你的指导我该怎么做啊?父亲？”龙昊不禁发问。

“你该躺下睡觉，明天还有模拟飞行战斗训练，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下铺的兄弟被他吵醒，忍不住接住话头抱怨起来。

“啊抱歉，吵到你了。”

“没事，抓紧点快点睡吧，别影响明天发挥。”

不久后，下铺传来阵阵鼾声，可龙昊却望着天花板发呆，怎也睡不着了。

亢龙有悔

 航空军校坐落于滨临黄海的城市内，以虚拟现实技术基础的线上飞行训练和数据综合评价系统为特色，是一所新建的高科技院校，受中央高度关注，可以说这里是为未来战争培养人才的第一站。

  这原本会是一场普通的训练，但由于昨夜的梦使龙昊彻夜难眠，今天他的精神状态很是不好，心情也如乱麻般糟糕。

  “请各位学员检查好设备，训练即将开始。”随着冰冷的机械女声在白色大厅内回响，龙昊坐上自己的专用体感机，这种球形的体感模拟装置可模拟各种飞行状态，配合虚拟现实装置使得演练犹其真实，虽然因设备的旋转摇晃而产生的眩晕恶心对龙昊来说不算什么，但彻夜未眠却让他精神恍惚。

  “龙昊！你在干什么？”队友焦急的呼喊让龙昊一惊，他朝下望去，机身边流云飞逝，近百公顷的森林藏匿着未知的敌人，并且还有居民混如其中，这次测试的是飞行员的战场判断力和灵敏度，在龙昊的恍惚中他几乎错过了所有的系统提示，听到队友的呼叫，龙昊愈发焦躁，纠结许久后，他狠下心来按下一处按钮，转瞬间森林一片火海，猛烈霸道的炙热火焰吞噬着一切，生灵挣扎着嘶吼着在烈焰中化为灰烬......

凝固汽油弹和白磷弹——弹药舱内还有这类泯灭人性的大杀器。或许是系统bug，或许是有意为之。总之龙昊靠它快速结束了训练，从中摆脱出来。

“这就是战争不是吗？”龙昊在转航途中不断告诉自己，虽然不是真实的却也让他惴惴不安。恶火焚心的余烬上空竟滴下几滴悔恨的雨。+

果不其然，训练结束不久龙昊便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赵长云曾任某部队上将，为人刚正纪律严谨，据说被他叫走的学生最后都不知所踪，想到这里龙昊不禁打个寒颤。

鼓足勇气喊了声报告，房间里传出赵长云的声音，“进来吧”。

龙昊推门而入，“校长好！”他立即敬礼问好。

“好，来龙昊，坐吧。”赵校长让他坐下，这才说道：“龙昊，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吧？我看你的训练成绩一向不错，怎么这次有点出人意料啊？要知道带着情绪上战场是要出事情的。”

面对赵校长语重心长的询问，龙昊终于还是把那个梦告诉了这位师长。

“你和你父亲真的很像。”

“您认识我父亲？”

“我和你父亲从中学起就是朋友，直到大学分开后因种种原因才渐渐断了联系，得知他的牺牲我很悲伤。”赵长云打开投影，“这片森林就是你父亲牺牲的地方。”

“那不是我模拟演练的山林吗？”龙昊震惊的问。

“是的，当年就是你父亲用生命抵挡的火灾，才保护了这片山林。”赵长云校长语重心长的拍拍龙昊的肩膀，“我放你一段长假，你好好休息认真想想自己的使命是什么，想清楚了随时可以归队。”

“是！长官！”龙昊大声应道，试图掩盖内心的失落和一时冲动后的悔恨。赵云长看着这名年轻的战士，心中暗自说道：“这是你父亲最珍贵的遗物，好好收下吧。”随即欣慰的笑了出来，与他告别，“等到时机成熟，他或许就是那个计划命定之人。”

坐上回乡的高铁，龙昊望着窗外青山远黛，碧天碎云，想起了自己初中的母校。

“回家？唉，算了吧。不如去学校碰碰运气。”说走就走，下高铁后他立刻订了一张大巴的车票，踏上了回校的旅程。

恶火焚心，亢龙有悔；乘云隐形，为求本心。

潜龙勿用

回校的大巴在一处乡村初中大门前停下，龙昊看着眼前熟悉的校园，不禁感慨起来。原来青春的校园是如此美丽而充满生机，校内那棵大榕树下，自己曾度过一段专心学习的美好时光。

作为该校首位进入青年飞行员预备班的学生，龙昊不仅是老师的骄傲，更是整个学校的荣光。但他从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有一天来兑现班主任的承诺。

“龙昊啊，以后你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你父亲走后，我们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当时以为只是来安慰的话语，竟真的成了治愈一生的良药。

正好校内有一名书法教师请长假，在曾经班主任的推荐下，学校给他安排了代理书法老师的职务，留宿在学校。这里的生活仍是他熟悉的那般，但这次他却成为了老师，成了孩子们口中的大哥哥。平日里与曾经的恩师，今日的同事们讨论师道，畅谈达旦；在学校的书法比赛中也能作出全校瞻仰的作品。偶然间，他也曾觉得这般才是真正的生活，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仅仅缺少的是战斗的热情和某人的陪伴。

但龙昊内心深处其实十分清楚，自己只是想要借此抚平过往的伤痛，修养好身心，为之后的迸发积聚足够的能量。因为此时此刻无数和自己的青年正在祖国的各个领域发光发热，追寻着民族复兴的机遇，他可不愿意放弃逐梦青云的理想，就此躺平。

几个月后的中秋之夜，龙昊在结束与林彤云的互道寒暄后便早早睡了。然而，在这次的梦境中，包裹他的不是无尽的深蓝，而是轰然冲天的赤焰，周围男人，女人，孩子的尖叫声摄人心魄，令人胆寒。他已经尽力去遗忘了许多事情，却总也逃避不开宿命的纠缠，龙昊猛然从梦中惊醒，惊生出一身冷汗。

战火还是不请自来，不断扣问龙昊的良心，即使战斗训练是虚拟的，但其对人性的考验却是无比真实。一想到自己可能犯下的反人类暴行，并因此而辜负慈父与恩师的期望，他就会感到无比羞愧，心中燥热难耐，于是穿上便装，拿上酒壶出门，想要借助如水的月亮来冷却自己躁动的内心。

把酒对月，步于中庭，竹影摇曳，柏叶斑驳，再次看见那皎洁的月光，就如见到自己在远方的友人，心境顿时平静下来。夜风微凉，佳酿甘醇，入喉皆醉人。此时校内仅他一人，独自享受着这清风明月，金碧秋容，一切烦恼愁绪皆数随长烟消散入风中。

不对！哪里来的烟?!龙昊恍然间从自然的沉醉中惊醒，学校实验室内飘出的，是那战争烽火的狼烟。

“哐当”一声，军用水壶摔倒在地，酒水四下流了满地。即使龙昊站在实验室十米开外，双腿还是不住地打颤。噩梦成真，正在实验室内疯狂舞动的，是那恣意叫嚣的炎魔。风行焰起，热浪穿过防火门的间隙狠狠抽打在脸上，鞭笞在心头，刺痛耳膜的尖锐风声好似鬼语，讥讽着嘲笑其软弱而无能。

“怎么会成这个样子......”现实在龙昊眼中撕裂，大地崩坏，天空燃烧，向前一步便是踏入滚滚岩浆火海，面对地狱，他本能的感到战栗，想要立刻逃离，先保全自己。毕竟他是个有抱负的人，他不愿为此以身犯险；而且他牵挂的人还在等待自己的赴约，如果就此受伤甚至牺牲，那决是她所不愿看到的。

     “或许里面并没有人，是电路自燃吧......”抱着侥幸心理，他准备跑开去喊人灭火。

可就在他退后半步准备逃跑时，一声嘶哑的求救声从门后传来。

“救......命！”

糟糕，是孩子！一道闪电猛然劈中神经，龙昊心生悔意，再顾不得什么安危和逻辑，快步奔向消防柜，抢出一把消防斧，拔起步子，疾呼着冲向上锁的铁门，甩开臂膀 ，奋力劈了下去。

“快让开！”随着金属碰撞的巨响，龙昊砍断钢链，拽开防火门，直临着心魔的面抢出两名孩子。其中男孩已经昏迷，女孩意识尚且清醒却也惊吓过度，已经泣不成声。

“叔叔，小......小龙他还在里面。”火海当中，仍有一名男孩等待救援。

“别担心，你们去找人来，我去找他。”龙昊用水打湿衣物，用佩刀斩下一块布料，捂住口鼻，躬身快步向内寻去。

实验室是教育改革之前建的，那之前学校的数字化教学还不普及，学生要亲手操作实验练习，若是经验不足，则要面临各种风险；而在数字化教学改革后，实验教学与VR技术相融合，实验室逐渐沦为杂物间，各种器物杂乱摆放，火场情况异常复杂。

真正面对一生之敌时，龙昊未曾料到自己竟能如此冷静。视野在智能眼镜的加持下洞穿重重烈焰，一眼便看透火场全局，火眼金睛构建成三维立体的图像叠加呈现在离火幻化，肉眼无法分辨的现实之上。

六排实验台中奇数排的过道都被杂物堵塞，三道烈焰火墙拦住生路，而小龙却偏偏在最后一排，情况十分棘手。

龙昊用脚清理开杂物，泡沫灭火器才勉强杀出一条生路，便急速赶到伤员身边，小龙身上有多处烧伤，破损的衣物粘在伤口处，触目惊心。龙昊不得不把布条系成面罩，勉强维持呼吸，这才腾出手来，小心避开伤口将其抱起。然而阵阵阴风透过一扇空窗呼啸而来，烈焰倚仗风势张扬起爪牙，猛然扑来，龙昊猛然闪躲不及，在闪身时不慎碰到化学实验台，在台边本就摇摇欲坠且烧得通红的铁架台徒然倒下，向男孩袭来，千钧一发之际，龙昊旋即转身，忍下皮肉焦灼的撕心巨痛，独自承下所有伤害，在右臂上留下一道蜿蜒而惊魂的伤疤，恰似一条出云入海的蛟龙。龙昊突然意识到什么，一鼓作气屏住呼吸，冲向出口。

但由于空气太过灼热和稀薄，还有使人昏迷的乙醚毒气弥散其中，当龙昊已然要冲出困境时，他却失去了站稳的力气，踉跄着扑倒在地。昏沉之中，他用尽力气将男孩推出了火场，自己却倒在焰魔爪下。

梦火入夜，借月浇心，刃指心魔，龙魂宿命。

幻境之中，龙昊已然化身成为一条墨色的蛟龙，于沉眠千年的深海洞穴中苏醒，面对夺走父亲和百万生灵的无情烈火，他终于克服恐惧，有能力向其复仇。掀起巨浪，拨动风云，将多年的悲苦化作暴风急雨倾泄其上，于是余烬浸灭，万物春生。

再次醒来时，面对的是陌生的天花板，龙昊躺在病床上，周围却只有一个人。

“你醒了，龙昊”

“林叔，您怎么在这？孩子们怎么样了”他是叶海涛的好友，女友林彤芸的父亲，龙昊的书法启蒙恩师。但现在的他是赵长云手下的一名军官，负责向龙昊传达上面的秘密任务。

“别担心，他们都在医院，已经脱离危险了；我今天是来探望你的，顺便捎个信。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那个？”

“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是鉴于你的英勇表现，你可以直接复员成为正式飞行员，参与重大军事行动。”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你将失去现有身份，完全参与到秘密计划当中，也就是说你将在别人眼中‘人间蒸发’，离开你爱和爱你的人，开启一段崭新的生活。”说罢，林叔递给他一沓机密文件。

细细翻阅，龙昊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这是同上世纪核武级别保密的军事工程，我仅现在仅是一个临时的书法教师，恐怕不能胜任。”

“别谦虚了，你命中注定是要做大事的人。你右臂上的龙纹早已说明一切，他融入你的身体，定会保佑你平安。”林叔拍拍他的肩膀，龙昊一看果然，右臂上的伤口已完全恢复，皮肤光洁如新，隐约能看到一条游龙若隐若现。林运国暂时不会告诉他，这其实是部队新研发的皮层修复技术。

“要是不能和亲人再见，能否让我和他们最后联系一下？”

“恐怕不行，任务紧急，而且我们已经秘密通知过他们了，所幸他们都能理解。”

“那太一（字）呢，她知情吗，她怎么说？”

“唉......”林叔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就知道你忘不了她，虽然部队上原则上不允许透露信息给民间，但她毕竟是我女儿，我还是为你们争取到了一夜的时间当面告别。当然 ，为了避人耳目，只能在半年后的雪夜让你们见上一面，在此之前你都要进行飞行训练，尽快重新适应飞行。”

龙昊沉默低下头，一边是日思夜想的恋人，一边是前途无量的事业，本以为是忠孝两全，子承父志，没想到还要辜负爱人，他当真不知如何向她开口，与她诀别。

“好了，想想好的一面吧。恶劣的天气愈演愈烈，我们的工作便是抢先在暗中化解危机，消除任何威胁人民生产生活的气象因素，天司时令，龙驭六气，人正乾坤。实施‘天时计划’，我们的人民便可免受天灾的侵扰，这是你父亲的遗愿，不也正是你的理想？”

龙昊缓缓抬起了头，看到林叔眼中的闪光，为其言语打动，这正是他理想中的事业。终于下定决心，同过往做个了断。

蛟龙出海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弦月被离别的愁云所掩盖，龙昊带着冷如冰霜的心情，奔赴一场注定散场的相会。

这个仿古园林而建造的环形公园种有许多林木，南边松树，北方梨花。春天一到，满树梨花如云朵般盛开，在青砖黛瓦的围墙间尤其壮观美丽。

转过这个元月洞门，龙昊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背影，纯白灯光下，她的银发闪着微光，发髻依然精心绾起。纤弱的身体在夜晚的寒风中显得十分单薄，但她就那样毫不动摇的站在那里，翘首盼望着龙昊的到来。她蓦然回首，同龙昊注视的目光撞个正着，灰绿的瞳孔中瞬间闪出了微光，她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满心欢喜洋溢在如梨花盛开的笑颜。她呼唤着恋人的爱称，快步迎面扑来。

“阿龙，你可算来了！”

“......”

两人在梨花树下相拥，瑟瑟寒风中龙昊终于感到一丝令人动心的柔情和温暖，但也只是片刻他便又冷下心来，直奔主题。

“太一，我这次是专程与你道别的。”龙昊首先开口道。

“我知道。”林彤芸应道，言语中闪出一丝波澜，却将他抱得更紧了。

“这次见面过后，我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请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忘了我吧。”

寒风裹挟着阴云，准备偷袭那些尚且稚嫩的花朵。沉默过后，林彤芸松开了他，双手掩面而泣。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忘不了与你曾经的欢聚，忘不了你是怎样拼命保护我的，更忘不了十多年前与你在此地的初遇。我明白，你与父亲一样，都在为了国家而付出，可你却让我一等再等，你难道忘了我们年少时的约定吗？”

终于，龙昊怎也装不出冷漠的态度，种种情感喷薄而出。愧疚，不舍，怜爱，皆顺着脸庞流下，离愁九曲回肠，内心纵有千言万语却无法吐露，于是一把将其揽入怀中，吞吐出一句话。

“我！......从没有，但是，但是......抱歉。”

晶莹的玉珠点点落下，她知道时间已经到了，轻轻推开他，转身撑开一把黑伞，撷来一枝梨花顾自欣赏起来。

“好好看看这些花吧，今夜的风雪过后，谁知又会留下多少。”她的白袂渐渐被黑暗吞没，“龙昊，自此......后会无期。”

“后悔......无期......”黑暗中没有回答，只留下雨雪中的冷风愈发狂嚣，龙昊不得不低下头躲入梨树的庇护下。突然，一抹纯白从枝头落下，低头看去，满地的落白间竟能勉强分辨出一把白伞，并隐约能看到伞内某人题的几行字。他四下环顾却未见人影，便打开伞在灯下看了个明白。没等他读完，便把伞放好，独自冲入雨雪交加的寒风中，疯狂的呼喊着她，试图去挽留这已成定局的诀别。

“等着我！等我回来！等着我！”

寒风呜咽，落华如雨，离云泣雪，月掩愁容，风花与雪月之间似有人轻声回应，却也淹没风中，迟迟无人于夜中重现，直至喉咙嘶哑，他才无奈拾起梨花伞，独自归去。

别离如初见，相逢亦感时。当心梨花雪，转身雨下迟。

河南的这场倒春寒，吹落无数朵盛开的花，而在风雪过后仍有圆月挂在枝头，散发阵阵幽香。

龙昊靠着船上的桅杆，抚着白伞，望着海上的明月，思念着牵挂他的人。不久之后，他将在林运国的带领下抵达东海的某处小岛上的一个秘密基地，来到共天公奋斗的最前线。

跟着林叔来到总指挥室，又一次见到了赵长云，此时他正在指挥着气象卫星残骸的海上回收任务，监控屏上“句芒”二字十分显眼。任务成功后他在密室接见龙昊。

“又见面了，龙昊，你的伤怎么样了？”

“托您的福，并无大碍。”

“好，那一切按之前计划的进行。赵溟！”

“是，长官！”一个瘦高的年轻工程师在旁应道，“走吧，我带你去见见我们的头牌。”说罢，他便行动起来开始带路。

穿过一个幽暗的通道，来到一扇气动玄门前，一阵红光扫过，人脸识别通过，黑白二门旋开，映入眼帘的是常人此生无可能见到的奇景。

一条钢铁巨龙盘于巨柱，目露凶光，在鼻息猛然喷出的烟雾中侧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这......是龙！？”在对视的瞬间，一种跨越千年的震撼奔涌上头，即使有所预料，龙昊仍是惊得结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代号墨龙，绰号螭吻，是我们自主独立研发的第九代海基飞行器，属于机动连锁环形飞机。”赵溟得意地笑了，“怎么样，酷吧？”

“酷......简直不可思议。”

“先别着急，好东西还在后面。”两人一起乘上一列全景玻璃电梯，得以看清全貌。

原来这里是一个天然接海的巨型洞窟，经过人工改造后成为墨龙的维修和停机场。百米高的洞内有一巨柱，大型卡锁结构与钢合金锁链将墨龙数百米长数十丈高的躯体牢牢盘于柱身。墨黑的漆面下金色的纹路鳞片般层层排列，暗自闪光。这巨械鳞兽由数十架环形飞机用钢缆，齿轮，液压，电路等机械结构串联成一个整体，前置旋转爆轰发动机为尺木，后置旋翼平衡器为尾鳍；红光来自外置探头，烟雾来自燃料电池；龙爪为固定载物器；龙身为数十架辅机，存储着能源，可装备作战装置并协助机动飞行；龙首是主机，是主动力源与驾驶飞控舱，龙尾是辅助飞行装置。龙头，蛇身，鱼尾，三位一体，构成了这传说中的神龙。

“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试飞，我此前还从未驾驶过这种类型的飞机，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飞行操作与普通飞机无异，这点不用担心，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架飞机是由智能无人机改装而来，有些许特别，其AI会在夜晚上线并夺取一定的控制权，曾有许多试驾员都被这点劝退，但无奈世上量子通信能力的飞机仅适合此一架，只能找人来‘驯服’它。”

“也就是说，它是活的？”

赵溟闭上眼，点点头，无奈的承认了这一事实。

“但愿它别和美国鸟一样，整天想着叛变。”龙昊半开玩笑道。

“绝对不会，其AI程序构建由我亲自训练，肯定没问题。”

“那还要多仰仗你们的改造工作了，能见识如此造物，也实属我的福气了。”

“别，仅是凭阁下的过人勇气，驯服墨龙也是绰绰有余了。”

两人相视一眼，便一同大笑起来，一拍即和，于是结束介绍后各自回到岗位工作，为下周的启航做准备。

结束一周的高强度训练和学习，龙昊熟练掌握了墨龙的操作规范及注意事项，准备好开始启航

登机，龙昊进入驾驶舱，坐在操作系统的浮空界面前，四面液晶屏与玻璃构成完整的舱外图景反馈，各项指示表的按钮皆烂熟于心，他对本次的试飞胸有成竹，势在必得。

入海，锁龙柱上钢锁卡齿渐次打开，原本就紧缚的铁索便被墨龙金身所坠的更加吃力，吱呀吱呀的金属摩擦与锁链碰撞的清脆声响在洞窟中回响，仿佛随时会被其庞大的身躯所挣脱，滑轮小心翼翼地缓缓释放，生怕惊动这沉睡的巨灵，但入水的瞬间却还是发出轰然的巨响，墨龙随之惊醒！赤色金睛顿生凶色，注视这眼前的这片深蓝，忽然发觉自己已然摆脱枷锁的束缚，便催动尺木，猛然喷出水下烈焰，舞动着身躯蜿蜒离去。

下潜，寻到合适位置后墨龙停止加速，借助重力和余速滑至指定位置，雷达显示此处靠近洋流，可一借东风。沉入水下百米后调整姿态龙头向上，同时再次启动推进器，强大的推力瞬间带动墨龙向上冲去，奔向此前预测的最佳出海口。齿轮绞紧钢索，电路控制液压顶死，龙身紧紧收成一线，加速冲刺，以45°角破开海上正在翻涌中的巨浪。

腾空，片刻间墨龙划破海浪冲出海面，暗夜中的大海面目狰狞，怒涛狂澜接踵而来。海上环境波诡云谲，风云变幻，仅在一息之间。此时海面上正狂风呼啸，暴雨倾盆，随时准备将一切撕成碎片。数排巨浪瞬息之间接踵袭来，誓要将逆子捕回这深海囚笼。龙昊淡定的漠视着扑来的巨浪，心中未有一丝波澜，即使这初次的考验曾劝退一众试驾员。虽然他也曾为之惊魂，险些丧命于此，但此刻的他肩负着父亲的宏愿，自海中重生，已然无惧任何风浪。于是狂风助力，暴雨衬形，墨龙叱咤于风云际会之间，扶摇直上万里云天；然而天上云海也是同样险象环生，数道电光划开夜幕，雷声如战鼓般声声撼天，催动九道雷霆一同降劫渡云之龙。九重霹雳命中龙首，电子设备悉数瘫痪，龙昊借助于防护服才勉强存留有意识，可墨龙却不可避免的开始失速坠落。还未反应过来，龙昊便立即下意识的采取应急措施，重启操作系统，打开手动控制器夺取控制权，在没有仪表协助的情况下凭经验操作起来。眼看墨龙不可避免向海坠去，片刻便会被怒涛撕碎吞噬，千钧一发之际，墨龙恢复动力，借助于近地效应飞跃于峰峦巨浪之间，避开群险万障，又一次剑指苍穹，定秦青云。电闪雷鸣间，一道墨影冲散阴云重重，直上九天云宫。墨龙已然渡过这最后的天劫，化作辰星，于风驰电掣间飞入明河，衔魁星，吞北斗，漫游星南汉北，俯瞰天下众生，一时风光作罢，无限感慨心生。

返航，龙体启动减速装置，龙首减小动力，龙尾反向加速，墨龙以极快速度降至指定高度。在仿生肌肉机械器官的加持下，墨龙于一收一放间精确而规律控制腰身摆动，借助着空气阻力转化着多余动能，减速至安全入海速度，看准时机，隐入一朵巨浪，随波入海。改变运动模式，水下旋桨启动，墨龙潜入海中，又重新游回了‘龙宫’。

蛟龙出海，离云伴月；金龙得主，飞龙在天。

战龙在野

在完成试飞工作后龙昊被安排至“墨龙计划”的气象干预执行部队，驾驭墨龙执行拆解巨型云团，沉默飓风雏形，抗旱防火降水以及紧急灭火作战等破解气象灾害的工作。在这期间他了解到所谓“天时计划”便是人类与自然共生中不可或缺的一环。由于过去人类过度的无序掠夺破坏式发展，地球环境发展偏离其原有轨道，大气混沌系统熵增，本应是步入小冰期的地球因人类活动而反常升温，没错，正是温室效应导致的结果；同时环境破坏也迎来了“天罚”，极端天气愈演愈烈，无数城市面临暴风骤雨的威胁，连中原腹地也天生异象，突发灾害，人工防治刻不容缓。面对层出不穷的自然灾害，中国人率先做出行动，一边着手改善自然环境，一边运用蝴蝶效应借助量子计算机“天时”的超强算力破解出化解灾难的制胜法宝。“墨龙计划”应用而生。历时数年研究出的初代墨龙本为量子AI无人机，但由于不明原因其执行能力和应变能力远没能达到其真正水平，不能适应风云骤变的天时，经上次损毁修复后彻底改装，变为人机协调操控，借此提升其执行力和应变力，由此龙昊得以与墨龙结下不解之缘。该计划中涉及多项先进技术，属于国家军事的绝密计划，相关人员舍去原有身份，甚至背井离乡，骨肉分离，一断尘缘，却从未有人后悔，为国人带来了没有天灾的五年光景，龙昊也在这五年内兢兢业业，共墨龙浪迹天涯，纵横驰援，进行气象干预工作，护得九州安宁。

天狼耀，惊涛起；荧惑燃，凶光现。在这风调雨顺，海晏河清之下，外部势力妒火中烧，蠢蠢欲动，无形烈火正在暗中燃烧。

2048年5月分中旬重庆山区突发大火，这是继“天时计划”实施以来没有被预测的少数个例 ，着火点位于重庆南部林区中央，“天眼”卫星发现时正值半夜，消防车队一时难以到达，恰好墨龙在附近执行降水疏云任务，扑灭山火立即提升为最高优先级，在军部指示下赶赴火场。但在出发前，龙昊收到了一则来自总部的通讯电话。

“墨龙，墨龙，听到请回答。螭吻已经连续三次执行任务未经检修，执行突发灭火任务，不确定性很高，风险极大。这类任务你完全有权利放弃，上面会安排妥当。你就不要逞强了。喂，你听到了吗？”

“嗯，好的，我明白了，我会注意的。”

“等等，这绝不是你能把握的住的，想想你的父亲，他会允许你去步他的后尘吗？一旦墨龙坠毁，你会和他一样葬身火海，死无全尸，千万不要恋战于此啊。”

“谢谢你，赵溟同志 ，但我并非恋战之人，只是危难当前，身为墨龙的责任不允许我退却， 守护人民是军人的使命，相信如果是你在我的岗位上，你一定也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别了，叶兄，不，叶追龙同志，祝你好运。”

“有缘再会。”挂断来电，墨龙已经到达林场边界，远处起伏的山林内，一条赤炎巨蟒正喷吐着火舌，肆意吞噬着大地上的生机，所过之处生灵涂炭，鸟兽窜逃。妖风阵阵，风火交织，火海炼狱步步逼近，整个古镇的居民无不为之惊心。

见此情景，龙昊计上心头，立即制定火力覆盖，以战止戈；画地为牢，渐次消耗的作战方案。凭借着应急携带的八十一枚对地灭火导弹和三十六枚集束炸弹，墨龙对付这种地头蛇轻而易举。

朔光开金鳞，银甲御风流。九九八十一把寒冰玉龙怒吼一声，咆哮着旋转着冲刺，剑指焰心，有如狂风暴雨般落下，又精准无比的贯透火魔的七寸咽喉，猛烈的火势旋即消退；三十六道法咒判下龙威，斩断其退路，构成人工隔离带，画地为牢，火焰全然没有反抗的余力，只得在无力的嘶吼中被逐渐消耗，自取灭亡。

然而就在冥火全灭，最后一根枝条燃尽之时，远处传来阵阵轰然巨响。地动撼山摇，风顷天欲塌，爆燃的气浪甚至能撼动身处高空的墨龙，龙昊一时惊呆，望着眼前景象愣住了神，不知所措。

只见爆燃的火球渐次引燃，滚动于林间，鬼斧大肆挥舞，在林间用火锋刻画，四向五点先后刻入，一横一撇，竟分毫不差的燃刻成一个“龙”字，入木三分。而墨龙刚全力迎击的不过是其中浅浅一点。

“这是有人蓄意引燃的山火，我们中计了！”直播场景被指挥部看到，一下点醒龙昊。

“现在情况更加复杂多变，也更加危急；保险起见，立即召回墨龙，优先保障飞行员安全。”赵长云吩咐道。

“请等一下！”龙昊打断道，“现在林火刚被引燃，而墨龙此时储备的冷凝降水因子完全充足，可以对火源进行覆盖，减慢火势蔓延。墨龙请求使用云层牵引降水装置，保证完成任务，安全返航。”他撒谎了。

听到此番誓言，指挥部乱成一团，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说他目光短浅，不懂大局为重，留得青山方才不怕无柴；有人说他勇气可嘉，但过于叛逆，结局终是铩羽而归。这一切的一切皆为赵长云所理解，他早预料到会有今天，墨龙的信仰不会让他坐视不管，即使这一切绝不合乎世俗的取向与“天时”的预测，他还是为龙昊而骄傲，为其勇气而欣慰。

“不愧是我亲自选拔的人才，当真有其父的英雄气概！叶兄啊，你看到了吗？”赵长云间不禁想到一位故人，眼中闪过一点微光。

清脆的掌声三声响彻厅堂，全场顿时肃穆庄重起来，人们望向这位领袖，等候最终指令。

“让他去吧，我相信他一定能胜利完成任务，坚持到后援到来。”赵长云一声令下，让龙昊开始了行动，与此同时，紧急救援部门被通知有重大行动，全体动员起来，整装待命。

游龙起舞，浩气成歌；神工悬笔，战意如画。墨龙在夜空里穿梭，飞向百米之外的云国，环绕云团中心飞行并释放大量磁性牵引粒子，使整片云朵带上与墨龙相反的电荷，启动牵引装置，带离大片云城。墨龙先减速上升将一部分动能转化为重力势能，随后一记神龙摆尾，完成近乎直线的大幅度转弯，龙舟挂上云帆，俯冲向数里之外的火源地。

位于火场上空，龙昊稳定下心神忆起李教官曾教他书法时的谆谆教诲：“字如其人，想要写好字，先要做好自己，把自己当做龙，写出的字才会如龙一般飘逸豪迈。”此时他已然习得其中真正奥义。接下来他要以龙身作笔，龙首为毫，垂云展纸，凝雨落墨。于天地之间，火场之上书写下属于龙的传奇。

挥毫，运笔，一钩一撇，画龙点睛。暗夜之中，天空之上，一个“龙”字已然书成。墨龙所过之处，狂风翻卷着云浪，在天地间造成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风雨。雷公助我！刹那间雷光电火，霹雳万钧伴着雨幕刺入熊熊烈火的等离子灵体，不偏不倚直取敌首。

圣水克邪火，林间的火蛇被天上的神龙所压制。墨迹行，云海顷；天浪涌，寒雨落。冰冷的雨滴从天而降，落到火焰上，抽去空气中大量能量，化为蒸汽在火焰上空形成一层由水汽构成的罩子，将明火同外界空气隔绝开来，缺少氧气的助燃，焰灵被扣于无形巨掌之下，死死扼住咽喉。嚣张的气焰灭去威风，猎猎劫火也只得束手就擒。

然而墨龙终究是耗尽精力，法力不足，再难以坚持下去；不久之后，待敌恢复气力，突破禁锢，焚火再起，墨龙将无力应对，这也是龙昊最担心的一点，可他心中还有一丝不甘，半分希望，此时他所渴求的是真正的神迹。

看着黑夜中天空下逐渐开始闪烁的火红光点，鬼火森森，龙昊开始担忧，任务失败了吗？墨龙输了吗？

不，还没有！希望，龙昊还是在高空看到了。一排排树木在林火的蔓延线前倒下，构成阻隔死神的障壁。那并非墨龙的手笔，而是......

“是他们，我们的人来了！”龙昊心中又燃起光芒无边的希望，他明白，此时此刻在这片多灾的土地上迎来了他真正的英雄。无数的黑色泥人与各类机械忙碌于火场一线，前仆后继，众志成城，那是重庆的消防队员与热心群众正在同墨龙一道，共同抗击无情的山火。他们身上有无尽的热情与能量，龙的血脉在胸腔中涌动，他们是龙的传人，真龙的化身。从来如此，齐心协力共克难关，英雄气概薪火相传，这是只有中国军民才能做到的事。

“任务完成，墨龙请立即返航检修。”通讯器响起，墨龙使命完成，开始返航。

在一片星辰闪烁中，墨龙隐于云层，趁着夜色悄然离开火场。火势在众人的齐力压制下逐步削弱。巴蜀人民再一次用勇气战胜了灾祸，如同曾经一样英勇无畏。

战龙在野，画龙点睛；墨龙书空，群龙继力。

坠龙九霄

龙昊看着显示UI界面中机体上大大小小的红块，不禁揉揉太阳穴。他能预感，墨龙在经历如此大量的机动变轨飞行，机体稳定性与连接结构已遭到巨大损害，墨龙可能真的坚持不住了。

“上苍保佑，护我平安。”墨龙躲过居民区，飞离海岸。此时龙昊已然能看到天上星辰的闪光变成微茫，而火红的希望正从海中诞生。

“终于......”龙昊已经连续飞行整整一天，在看到东方的初阳时，顿时心中有了依靠，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归家的喜悦，爱人的团聚仿佛触手可及。

开始减速，打开仪器，龙昊寻找着可供降落的海浪。突然轰然一声巨响，伴随机身的剧烈抖动，墨龙撑不住了。墨龙的躯体由于之前音速飞行产生巨量激波而受损，而此时减速导致机翼结构稳定性受损，部分因惯性脱落，进而导致机身进一步解体。墨龙在无形的巨力下被生生撕扯开来，修长的身躯碎裂成七零八落的九段，肝肠寸断，筋骨分离，龙血迸泄，在电光石火间爆燃，化作九颗火焰流星从九天星云间陨落，在浓烟烈火中又化作滚滚红尘洒落世间。天坠星陨，降世星火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激起九重冲天的浪泉。巨浪滔天，遮蔽了月光，掩盖了星芒，却留下彤云漫天。夜坠龙号，龙子的悲鸣唤起海父的惊天长啸，久久无法释怀，墨龙终是回到了大海的怀抱，龙归于海，叶落归根。

然而即使在坠机的最后一刻，龙昊仍是没有想要跳伞逃生，他的生命已经和墨龙融为一体，他怎忍心独自逃生。龙昊紧闭双眼，准备迎来自己的终局。

“龙昊，后会有期。”突然传来亲切的女声吓得他猛然睁开双眼，还没反应过来，龙昊便与座椅一同飞出，被迫抛入天空中。是她，是墨龙！她将这份生的希望留给了龙昊，却因为他的缘故而坠入万丈深渊。承载着这份生的希望打开降落伞，龙昊却无力回天的向海坠去，或许不久他也会迎来生命的终焉，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卷入海中，大脑一片昏沉，在无尽的深蓝中慢慢沉没，心中挂念的是未完成的事业，未尽的责任，以及未能再见的人。遍览九州四海天地风光，他最想再看一眼的仍是那繁花盛开如云，然而此生或许是再也不能了，他不甘就此沉沦，堕入轮回。

冥冥之中，他感到有人紧紧抓住了他求救的手，而那个人的面庞是如此熟悉而又陌生。是无常勾魂还是妈祖显灵？龙昊并不清楚。

回天乏术，无力回天；坠龙九霄，殁龙九泉。

梦龙方醒

又一次沉入无尽的黑暗深渊，周遭一切竟反常的明亮起来。仿佛置身于混沌未开的天地之间，眼中之物皆失去色彩，只留下黑白两色。漂浮于水墨之中，龙昊化作一条黑鲤置身鱼群，散发缕缕墨华。只见黑色鱼群不断汇聚，游过鬼门关口，跃然而起一道天堑，竟盘旋成一条墨龙游于无边境界，所过之处皆盛开满梨花如云，在雨中伴雪而下。而龙昊挺立雪中，青色军装落满梨花。墨龙作息，曲身盘卧在对面，墨色消散如雪中。龙昊终于得以遥遥望见她银发如雪，一袭红裳如故。他奔将过去，与刚转过身的她紧紧相拥。刹那间，黑白相融，万象咸生，世界显出其原本的颜色，淡红的桃花将二人团团围住，两人于绿坪上热吻，许下誓约，相伴一生。

“龙昊，醒过来啊，龙昊。”熟悉而亲切的声音将龙昊从沉梦中拉出，他用力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在靠病床上，林彤芸则趴在他身上啜泣。

“是你么？芸芸。”他刚醒过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终于醒了，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激动地把他揽入怀中。龙昊气血上涌，一下想起了一切。

“对了，你怎么在这？我睡了多久？这又是哪里？”

“这个嘛，说来话长。一个月前我收到了消息，得知你受了伤，我就赶来了。现在我们在你部队的特殊病房——正在辽宁舰上。”说罢，她掀开舷窗的帘子，窗外浮光跃金，一碧万顷，只有几艘护卫舰遥相守望。

正在两人相谈正欢时，病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赵将军，林教官，还有赵溟，你们怎么来了？后面那些人又是谁？”

“怎么来了？你违抗军令，还毁了墨龙，你对得起我们的信任吗！”

“赵溟！”赵长云用眼神向后示意，“不得无礼。”

“我们是来探望你的，看来你恢复的不错，这些人是当初救你的人，他们也很担心你的情况，就一起跟来了。”林教官答道，龙昊这才仔细观察了这些人，他们身着简朴，怎么看都不像军队的救援团队，分明就是一群普通的渔民。面对他们朴素而兴奋的笑容，龙昊始终以礼貌而真诚的答谢和笑容回应，他能真切感受到他们的热情。

确认完龙昊身体已经恢复，他们才放心离开，随后林教官补充道：“他们确实是民间自发组织的救援团队，当时事发突然，赵将军不惜计划泄露动用了包括民间组织的救援力量。他们当时据你最近，抓住了最佳抢救时机把你救起，是第一批赶到的救援队伍。另外林彤芸也是该组织核心成员之一，重庆山火的救援工作她也有率队协助，是我军的功臣啊。”

“爹，别说了，那没什么。”

龙昊看向她，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原来两人都在各自的领域内彼此协助，守护着大家，也守护着彼此。他瞬间明白了那个梦的含义，墨绘的鱼群，染雪的花瓣，阴阳运转，太极归一。

想到这里，他连忙问道：“那么接下来还有任务吗？墨龙计划破产了吗？”

“问得好。”赵长云答道，“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你要好好休养，墨龙的回收和修复工作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虽然计划因为你而披露给公众，但这并非都是你的问题，也有一部分我自己的考量。要知道龙之血脉的传承从不是所谓的血统，而是一种英魂的传递。英雄血，代代同，你的献身会激励更多有志青年，这才是墨龙计划能触及的更高目的。”赵长云侧身望向窗外的海空，云蒸霞蔚，一行飞白飘入眼帘，这正是他所追寻的未来。

“话说上次作战，我们的对手十分狡猾，暗中在境外操控，还利用人们对龙的信仰蛊惑信徒，进行所谓的召唤仪式。万幸的是，在各方努力下我们遏制住火灾蔓延，成功扑灭山火，并揪出了幕后黑手，无人伤亡。多亏墨龙挺身而上，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这才需要我们将关于龙的真相展露给人们，避免别有用心之人假借圣明行不法之事。”

“墨龙听令，接下来的任务非常重要，你需要尽快休养好身体，并准备一年半后的阅兵仪式；以及......”林教官邪魅一笑，兑现你和太一的婚约，墨龙可不会言而无信。”众人听罢，在病房里绽放出灿烂的笑声，只有他和她羞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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