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鹰坠崖时

虽然失眠到两点,但五点起床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烦躁,内心里更多的是平静和潜伏着的不知所措。
我听说人死前的感受是如此。今日以后,我明白了,不仅是死别,生离也亦是如此。
简单的洗漱过后便随父母乘上小轿车,方向盘由舅舅把控。
虽说是小轿车,但其实它并不小,反可以标致形容。电视银幕大的天窗深得我心。天空的壮美常常使人迷惑:头顶的东西到底是窗还是屏幕?但其实窗外的天与屏幕中的又有何不同?若你说后者是虚假而前者为真实,那真真假假又有何区别呢?以上不过是些唯心的无病呻吟耳,就此打住。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天空是雅俗共赏的唯一。
天色还暗着,我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灯火阑珊,心里没什么感觉。恍如梦醒,思想从车窗逃离后掉头一看,发现前座的父亲和同排的母亲仍深陷其中。当时觉得有一丝怪异,如今后知后觉地一看,我们大约是都被痛麻木了,本能地运用起相对论,延长多一些时间吧。
白漆的灯杆吊着微弱的火球,橘黄的光柔柔地打在父亲身上,画面美得像幅油画。但它也可恶:打弯了父亲的腰背,还在脸上留下沟壑。我看着这个曾经潇洒的男人如今的样子,不由得感叹一番。Ed Sheeran歌词中的「Loving can hurt.」诚不欺我。是爱,让世界亚军背上我的梦。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放在此处再恰当不过。
我把手搭在母亲的手上,随后十指紧扣,暖流席卷全身。如果可以,我希望此刻永恒。但现实不如诗,总将人捉弄。四十五分钟为何放在此刻便化为刹那?钢筋水泥悄无声息地告诉我机场到了。
简单的托运行李和父亲一如既往的浮躁在空气中消散的很快,留下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一家人吃一顿早餐。真是奇怪,明明肯德基的汉堡那么香,为什么吃到嘴里变化成忧郁的苦涩?我一边看着父母手里凉了的豆浆和两个手心小的包子,一边好奇。
中式与西式的包子都被一口一口吞咽完了,喉咙的抖动像是离别的钟声。是时候说再见了,你们的鸟儿要高飞了,你们开心吗?新的生活在等着我,机会与风险并存。数年后的我,或成功或失败,但这都不重要。我永远都会记得父亲灯光下的脸、母亲在电话里的那一声声哽咽以及你们冒如此风险,不求回报而为我铺的路。我想,这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二零一九年十月八日 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