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黑——莫里斯·布朗肖
我认为必须谈一谈《奥斯蒂纳多》,应当谈一谈。但是在一门因为缺失而令我困惑的语言中,却找不到话语来谈论。
《奥斯蒂纳多》是一部乐谱,一段没有变奏的旋律,一个往复不断的强烈动机。阿尔班·贝尔格在舒曼的音乐中听到了,我也听到了。这个独一无二的音调似乎一直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回响,却无法前进。
这也是列昂纳多·达·芬奇的“固执的严厉”。年轻
的保尔·瓦雷里决定只保持其严厉,而承受其中的魅力。
然而,关于路易-勒内·德·福雷,我们碰到了一个巨
大的困难。我猜想一场巨大的、无止境的、无法挽回的灾难降临在他的生命之中。深渊,绝对的灾难。于是,他丧失了写作的天赋。我不认为这是一句誓言:“我不再写作了。”一句不需要被宣告的誓言。在此灾难中,写作之人似乎被吞没。“您看这里,纯洁的帆布下方的角落里,灾难的残痕。”
我敢说这是真实的(叹息)。那些年里,作家不再写
作。似乎为了让这一中断显得更如命中注定,他把时间献给了其他艺术:绘画、素描,我知道什么?--或者,音乐。
那天,他如何被引向写作的苛刻要求?这种痛苦、心
照不宣的誓言以及永恒的真空都无法战胜。或许他明白了:为了不再写作,那就必须继续写作,永无止境地写作,直至终点,或者从终点开始。
唯有黑色方可突显白色,唯有言语和声音方可突显
寂静。
因这一(但这并非唯一的理由)零碎的法则,《奥斯蒂
纳多》文本中断。依据经验,我知道没有什么比缺乏连贯叙述或必要论证的写作更加棘手。倘若人们在追随着一条路线的话,那么这就是“一条盲目的路线”,任何地方都无法抵达。舒适的目的地,无论是否遥远,并不存在。格言、警句、论证的话语都远非自动写作的部分。
这是一部自传吗?或许是低估了文本,(超越时间的)
当前的叙述,指责总是以第三人称出现的某个人,但那个中性的甚至无人称的、远处的我,人们难以辨别出来。(路易—勒内·德·福雷先前的叙述往往都是以第一人称书写的,但是第一人称已经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地位--我,缺乏自我的我,在真实与幻想之间争辩、犹豫和摇摆。)
《奥斯蒂纳多》里的现在具有各式各样的特征:时而是无可比拟的记忆——悲剧的记忆——将埋藏的记忆公之于世,迫其再生,好似从未发生过,好似不得不重新承受世事;时而是显赫的信息,拥有至高无上的美丽,即便难以抗拒的意识随后努力展现其魅力——时而……但是我停住了:面对每一个继续寻找财富的读者。
我回到言说的义务、写作的义务。在长时间的寂静之后,作者所感受到的义务,如同一次判决,甚至是罚入地狱的宣判。“沉默,不,他手足无措。即使在听到他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扯高时,因为仇恨和恐惧而颤抖。不,他再也没有力气去坚持了。消逝了,或许是晦涩的,但是依然在那里,坚持,不可动摇,好像认为他缺乏警惕,将他扔到一个新的痛苦之中。”
正因为此,轮到我沉默了。我无法承受评论的缺失,
无法在话语的要素之间重新建立一个主线。正是这些话语的要素试图让我们理解最后的动词,最终的断裂。
哦,奥斯蒂纳多!哦,辛酸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