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人间——看动画版《四谷怪谈》有感

富士电视台在2006年播出了一部动画，名叫《怪AYAKASHI》（共11话）。

这部番剧分为“四谷怪谈”、“天守物语”和“化猫”三个部分。三个故事各自独立，且画风完全不同。

其中的“化猫”（仅3话）在播出后倍受好评，制作人员遂在次年将其扩展成知名度颇高的《怪化猫》（12话）。

“怪化猫”这里不谈。“天守物语”我原本期待值很高，但看后有些失望。因为剧情有些俗套，人物设定和作画也没有太出彩的地方，唯一值得留意的是，这是桑岛法子主役的作品之一。

*天守物语女主（桑岛法子 役）

那么，抛开这两个部分，剩下的“四谷怪谈”就是我这里想重点谈的部分了。

1、剧情设计的特别之处

假如从剧情架构的角度来讲，“四谷怪谈”也不过是常规的弱势人物（通常是女性）受虐含恨而死，化为厉鬼进行报复这样的常见套路。

所以，刚开始我也只是将其作为一个类似《地狱少女》一样的普通故事来看。

但是，有趣的事情发生在第三话，剧情线索突然开始各种神展开，故事主线之外的各条副线忽然之间生发出各种意想不到的结果。

这些结果让我想到莎士比亚，想到古希腊悲剧故事里一些常见的设定，例如原本是血亲的两人由于无知和误解互相伤害，这伤害也许还是出自善意，但却造成了无可挽回的结果等等。

这些，还不是全部。故事的原作者鹤屋南北在剧情展开的过程中开始频频现身，作为画外音、画外人来对剧情进行评述和推演。

这种操作让我觉得很有意思。作者跳出来对故事进行讲解这一模式并不新鲜，甚至电影中还可以出现导演的身影，比如希区柯克。（*今天大家都很熟悉的DVD中包含的导演评论音轨也是另一种表现形式）

但这部番的模式让我感到它似乎有更进一步的地方。

首先，它的层次更多、更复杂。呈现在观众面前的、聚光灯下的，是常规的演剧舞台。

舞台之外第一排，坐着故事的原创者鹤屋南北，他通常时间和后排的观众一样，只是一个“观看者”，但后来他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时不时站起来向观众点评剧情。

更进一步地，到最后他甚至从观众席爬上了舞台，和舞台之上的演员一起成为了“表演”和剧情的一部分。

这里，作者、读者、观众、演员，剧中人，局外人的界限统统被模糊了。

坐在后排的观众，看着前排的观众突然成了演员——就像戴佩妮演唱会那位“特别”的观众。

这种模式，在小品、脱口秀等真人表演节目中也许算不得什么，但在动画番剧中却是不常见的。

除此之外，这部番的这个故事，还有一个特别之处。

在最后一话，原本“万恶之源”的恶人已被正法，死去冤魂所追求的正义获得了伸张，故事到此理应结束。

可奇妙的是，这一话的进度条才走了一半。。

后面半话，导演借鹤屋南北之口讲了这个故事在日本民间的后续影响和进一步的“发展”，其中最让人在意的是，各种事实和迹象表明，恶灵阿岩似乎并未安息，她在黑暗之中还在诅咒着后来的人。剧情中不断穿插的摄影镜头更是增强了这部分的真实感——恍惚之间，这部动画作品摇身一变，成了一部纪录片。这更一步增加了故事整体的恐怖效果。

综上所述，这个动画版的《四谷怪谈》还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的，至少从编剧的角度而言。

2、“这些事是我能写出来的吗？”

在《四谷怪谈》的一开始，鹤屋南北就反复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这样的故事，这样的事情，是我这样一介作家能写（编）出来的吗？

这个问题的言外之意我非常赞成，即现实生活远比任何文学作品都狗血、都惊悚、都恐怖、都复杂。

随着年龄增长，可能越来越多的人会认同，小说、影视剧里的那些情节、故事，只不过是对现实生活的拙劣和部分模仿罢了。

所以，沿着鹤屋南北这个思路，就引出了我其实真正想重点说的这个内容——

3、画皮人间（*“人间”一词取中日双语含义）

最近看的东西，让我忽然间感觉自己看透了一些事情。

所谓的天堂地狱皆在人间。这人世间行走着的，也是形形色色的存在。

内外一致，都堪称为“人”的，有，但绝不是全部，甚或许，只是少数。

除此之外，有各色披着人皮的存在——有猪狗、有牛马，更有恶鬼，有恶魔。

所以，各种志异、怪谈，说的其实都是真的。

各种炼狱场景，其实也都在日光之下真实存在。

就在于你是否有一双法眼，能够透过表象，看得出来。

《四谷怪谈》中阿岩的丈夫，做尽各种恶事，完全不知悔改，这样的人难道现实中没有？

说几个近期看的：韩国的连环砂仁碎石案案犯，他明显是披着人皮的魔鬼，典型的画皮者；三联周刊追访的，重庆两幼童坠亡事件。。。等等等等，不能多说了。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新藤兼人的《鬼婆》。影片中那经典的一幕——惊恐的阿婆无法取下恶鬼的面具，已经在暗示，或者说，明示着这个道理了。

*写于 202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