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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武侠小说《天下之大》第二卷 猫仙爷02

2023-02-03 10:27 作者:楚荆风  | 我要投稿

第十二回 窥端倪千铸寻毒魔 逐白猫蟊贼闯家宅


“辛大人……。”


梁泓见辛千铸突然伏下身子,料想对方有所发现,急忙上前,正要问询,辛千铸却冲他摆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驿丞何在?”


在床边上闻了片刻,辛千铸忽然站起身来,厉声喝问道,驿站内的一干人等,早已被梁泓手下控制住,此时听到风影卫的副千户出言询问,当即有人把驿丞拽到房内,那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此时如同遭瘟的公鸡,耷拉着脑袋,一脸生无可恋。


“罪,罪官肖文炳,见过二位大人。”


那驿丞被两个亲兵推到辛千铸的面前,他劳作半生,迎来送往无数,刁钻刻薄的人倒也没少碰上,却不曾见过这等架势,他知道自己所辖驿站出了要案,生怕被人拿去顶包,早已吓得体如筛糠,腿肚抽筋,站都站不起来,声音也是细不可闻。


“吓成这个样子,怕不是贼人胆虚,是不是你家贼勾外鬼,盗走宝珠‘无垢’,还不从实招来!”


没等辛千铸开口问话,梁泓就已抢先询问,之前他们过来时,那些亲兵如狼似虎,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抓,别说心里有鬼,就算是清清白白的人,也得吓出毛病来,更别说那驿丞已经五十多岁,年老体衰,一听这话,顿时急火攻心,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眼见如此,辛千铸好悬没把鼻子气歪了,要不是林建新早有嘱咐,他真想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梁泓给暴打一顿,没奈何,只得强压心头怒火,拎起桌上茶壶,见里面还有半壶茶水,一点没糟践,全都泼在肖文炳的脸上。


“大人……小的冤枉啊!”


肖文炳被水泼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抱住辛千铸的大腿,连声喊冤,辛千铸见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正要出言安抚,就见梁泓一个箭步上前,抬脚将他踹翻在地:“冤个屁,我看你是皮痒骨头贱,来人,先给我赏他三十板子。”


“行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眼见肖文炳要挨揍,辛千铸连忙阻拦,随即将他从地上拽起来,顺势瞪了眼梁泓:“总兵大人难道想屈打成招么?”


“岂敢,”梁泓见辛千铸动怒,语气当即软了下去,他在官阶上虽高于对方,眼下却是戴罪之身,下半生究竟是沦为阶下囚还是荣华富贵,全指望对方,又怎能轻易的得罪,连忙退到辛千铸的身后。


“肖文炳,我且问你,你们这间驿站平日用什么熏香?”


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驿丞,辛千铸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一点,后者发现他比梁泓客气后,也就不那么害怕,稍稍平复了一下内心的不安,战战兢兢的应道:“我们这里距离京城不远,一般没什么人留宿,不过是些小作坊里的便宜盘香,胡乱熏一熏罢了。”


似乎是为了佐证自己,肖文炳附身从旁边的衣柜下面摸出一个铜盘,上面落着些盘香的灰烬,辛千铸接过铜盘,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只觉,那香味虽然浓郁,却十分刺鼻,不知里面掺了什么鬼东西,并不是他之前在床下闻到的那股味道。


“来几个人,给我把床挪开。”


辛千铸将铜盘送还给驿丞,随即命人将床铺挪到一边,那些亲卫虽然莫名其妙,却不敢有半点质疑,几个人当即应了一声,七手八脚的把那架床搬到屋子中央,在被移走瞬间,屋内所有人都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幽幽冷香。


辛千铸不通香道,自然无法说出这香味源于何物,可他也不是乡野村夫,尽管不懂,却能清楚的感觉出,这股香味展现出的“奢华”二字,跟驿站所用熏香乃是云泥之别,绝非寻常人家用得起。


或许是驿站伙计平日怠懒,床下有不少积灰,而在搬走床榻后,可以看到地面上有串小小的脚印,似乎是猫类所留下的,这显然超出辛千铸的设想,他急忙伏下身子,凑到那串脚印前进行仔细辨别。


“猫……。”


那股冷香味道虽淡,却始终没有散去,甚至不会受到房间里劣质熏香的“污染”,而在猫爪印附近,落着几根白毛,辛千铸捻起一根,轻轻嗅了嗅,发现这毛上残存着一股不易察觉的鱼腥,再加上那一串印,基本上能够断定,昨晚有只白猫藏于床下。


“驿站内可曾养过猫?”


念及此处,辛千铸起身问询,但见肖文炳听完摇了摇头:“之前倒有几只野猫在驿站周围转悠,因为经常到厨房偷吃,罪官前些日子特地找人下绝户套给弄死了。”


“总兵大人,装有宝珠的盒子,你从始至终都是放在身上的?”


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辛千铸转头看向梁泓,但见对方面露愁色:“的确如此,那盒子我是贴身而藏,期间从未示人,更没打开过,甚至可以这么说,除了我和手下这些亲卫,再无旁人知道此事情。”


然而,此话一出,梁泓脸上的表情顿时便僵住了,他忽然想起,其实,还有一拨人知道这件事,那便是通天殿里的道士们,而他们,也的确有理由盗走宝珠,甚至是偷梁换柱,让他在金銮殿上出丑。


“彻夜不曾合眼?”


此时,辛千铸背对着梁泓,显然没有发现对方表情的变化,而梁泓在听到问话后,也收敛情绪,沉声应道:“实不相瞒,我那晚本来是在屋内休息,之后担心夜里有贼,便下去跟手下兵丁待在一起值夜,也是沿途奔波,实在太累,后半夜终究还是睡着了。”


话到此处,梁泓不禁神色黯然,他不止一次在心里暗骂自己,不过几个时辰,自己怎么就没有支撑得住,彼时若能挨到天亮,贼人势必没有机会下手,自己也就能够得偿所愿,享受锦绣前程。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人。”


辛千铸出言安慰,眼睛却始终盯着床下的猫足印,驿丞之前亲口所说,附近野猫都被他找人清理掉了,那这猫爪印显然不会来自于野猫,既然如此,便是有人“驭猫盗窃”,可这种秘术终究只是江湖传说,虽有耳闻,却从未亲眼见过。


虽然床榻外的地方已被清扫干净,可辛千铸还是注意到,猫爪印行进的方向,直指不远处的桌子,他顺着这条“线”,将目光投到桌子下面,之间地面上纤尘不染,并无端倪。


然而辛千铸并未放弃这条线索,他随即蹲下了身子,侧过脸来,将视线转移,就看见在桌子的反面,歪歪扭扭,写有三个巴掌大的字——“猫仙爷”。


“猫仙爷……这称呼瞅着有点眼熟。”


辛千铸眉头微蹙,脑子像是塞了团糨糊,愣是想不起来,虽然如此,他还是让人撤去桌上的杯具,将桌子翻过来,未曾想,还没等他记起“猫仙爷”是何方神圣,就听到梁泓失声惊叫道:“猫仙爷,是猫仙爷!”


“啥玩意儿?”


辛千铸听得满头雾水,但梁泓脸上的惊恐神色,却不似作伪,只是他身为总兵,在沙场征战多年,纵然刀尖划过鼻梁,他都不会眨眼,竟会桌子背面的三个字被吓成这副德行,不禁有些好奇:“你认识?”


“不认识,但我听说过他的事迹……。”


被辛千铸问了这一遭,梁泓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但见两颗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滚落下地,嘴唇微颤,沉声应道,“此人是盗贼中的传奇,许多年前就已身殒。”


“那就不是他。”


闻听至此,辛千铸当即批驳了梁泓的话,语气十分笃定,“生前再怎么豪横,死了便是死了,最多有人盗名欺世罢了。”


当然,能让辛千铸说出这些话的,除了自身不惧鬼神的特质,还有辛羽晟之前留给他的那封信,信上讲述了自家过往,其中就提到他的祖先,当年有着“盗帝”之名的李猫儿,此人在“称帝”之前,江湖上称其为“猫仙爷”。


“满庭霜”一案后,辛千铸得到晋升,成为风影卫副千户,再加上新年将至,需要到各处走动,之后又匆匆回老家陪亲娘过年,一来二去,竟忘了祖上名号,直到刚才梁泓看见桌面下的那三个字,失声惊叫,他才想了起来。


若是旁人,倒也罢了,竟然假借自己先祖的名号盗窃珍宝,就算没有那道圣旨,他知道以后也不会就此放过。


“其他线索最多算是巧合,可这驭猫术却做不得假,这三个字,根本不是人写的!”


然而,这些话,梁泓连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如同着魔一般,无论辛千铸如何批驳,执意认为这是“猫仙爷”所为。


“梁大人,你今天大概是累了,先回客栈休息吧!”


眼见自己费了半天唾沫,仍不能让梁泓“恢复”理智,辛千铸也没了耐性,直接向对方下了“逐客令”,梁泓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他似乎真的受到了惊吓,甚至都没坚持,直接领着那些亲兵离开驿站。


“总算是清净了。”


梁泓走后,辛千铸不禁舒了口气,自打看见桌面下的“猫仙爷”那三个字,他就像是失心疯一般,神神叨叨的,一会儿说什么“猫仙爷”复生,一会儿又说“猫仙爷”要报仇,若非自己的祖宗就是这位“猫仙爷”,没准真能被这些话给吓到。


然而,没有了梁泓的打扰,辛千铸问了一圈,又在驿站内仔细找了半天,除了那股幽幽冷香以及猫爪印和猫毛,再无更多收获,眼见天色渐晚,只得找块纱布将猫毛裹好,塞进怀里之后,便离开驿站,返回京城。


圣都,鬼街,千毒坊。


“这么早就歇了?”


望着栏杆后面上着的木板,辛千铸不禁奇道,眼下正是初春时节,天黑的早,等他来到这里时,整条鬼街都已陷入浓墨似的黑暗中,好在卢鸩吃喝拉撒都在千毒坊,就算睡了,也可以把他叫醒。


“别敲了……老卢元宵节前就走了。”


正当辛千铸准备叩响木板时,身后忽然传来沙哑的声音,他被吓了一跳,右手当即按在刀柄上,蓄势待发,却听那声音漠然道:“别紧张,若我真要下手,你现在已是死人。”


“徐老。”


话音刚落,就见一团火焰突然出现,撕破了鬼街的黑暗,紧接着,辛千铸就看见一张苍老的面容出现在火光下,在看清楚对方是谁后,他连忙躬身施礼,对方似乎很满意辛千铸的态度,当即摆了摆手:“不必拘谨。”


徐老,全名徐摩志,鬼街之主,纵横黑白两道数十载,被称为活着的“传奇”,辛羽晟在世时跟辛千铸讲过,此前也见过几面,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徐老,卢叔他何时走的,怎么不见有人操办丧事,我也没来吊唁。”


在徐摩志面前,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不光是他手里捏着鬼街众生的命脉,其本人也是不容小觑的高手,别看他已年过八旬,真打起来,七八个壮汉不得近身,即使身为风影卫副千户,辛千铸也得恭恭敬敬的。


“卢鸩又没死,为什么要吊唁。”


徐摩志莫名其妙,随即便明白过来,抬手挠了挠光秃秃的头皮,讪笑道:“他元宵节前得了信,离开了千毒坊,你以为我在避讳么?”


“原来没死,那真是太好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想请他看点东西。”


在听到徐摩志的解释后,辛千铸松了口气,之前他破了“满庭霜”的案子,知道许多不为世人所知的秘闻,还担心牵扯其中的卢鸩会被人灭口。


“那我就不知道了,”徐摩志漠然应道,说罢,他一甩衣袍,不知用什么方法熄灭了那团火焰,没等辛千铸开口,就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梁泓那家伙,今天似乎有点反常,就算是害怕,未免也‘太害怕’了一点,其中必然有些猫腻……。”


看着那几根猫毛,辛千铸不禁犯了难,但他很快就从今天的经过中,发现了端倪,自己那位“贼祖宗”在当时虽然威名远扬,可他终归已逝去了将近百年,这活在世上的人都跟着换了好几茬,单凭名号,又怎会把人吓到。


“祖宗啊祖宗,您要是在天有灵,就赶紧给我送点线索吧!”


回到家中,辛千铸打开一个荷叶包,里面是路上顺便买的猪头肉,他一边拈起猪头肉塞进嘴里,一边感叹道,足足二斤的猪头肉,没过多久便见了底,吃饱之后抹了抹嘴,正打算打点水洗漱,忽然听到头顶传来瓦片被踩动的声音,微微一怔后,当即便冲出了房门。


“祖宗当真是显灵了。”


当辛千铸冲到屋外,循着声音看向房顶时,心头一凛,随即大喜,但见皎月之下,一只通体雪白的大猫,正伏在瓦片上,时不时抬头环顾四周,尾巴也有节奏的缓缓摆动,如此从容优雅,全然不似那些又懒又馋的野猫。


眼见线索“送货上门”,辛千铸又岂能放过,他连忙跑到院里,年前为了修补房顶,更换瓦片,他特地找人借来了梯子,此时斜靠在院子角落,眼下正好用来上房。


摆好梯子,辛千铸爬上屋顶,那只大白猫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不似人间之物,他小心翼翼地接近,可那只猫却像是在逗他玩,每每要接近时,便起身跑开,却没有离太远,总是保持二三尺的距离,让辛千铸想抓却抓不住,要放弃,又觉得有点可惜。


就在那只大白猫逗着辛千铸在屋顶上转圈时,一道削瘦身影闪入屋内,此时,辛千铸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那只猫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下方的异样。


由于置身于屋顶上,为了不踩坏新瓦,辛千铸的任何动作都是小心翼翼地,偏偏,事与愿违,在他追了几次都不能得手后,耐心逐渐消失,那只猫似乎也觉得无聊,在最后一次“挑逗”结束后,甩了甩尾巴,跃上屋脊,然后伸了个懒腰。


辛千铸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也顾不上瓦片安危,瞅准机会,径直向前猛扑过去,那只大白猫显然不会想到,对方竟会如此不管不顾的发动突袭,还没来得及躲闪,就被辛千铸掐住了后脖颈,饶是它四爪乱抓,拼命挣扎,也没能挣脱。


然而,还没等辛千铸感到欣喜,就听“咔嚓”一声闷响,或许是瓦片太脆,或许是修补屋顶的工匠手艺潮了点,他方才的那通猛扑,竟将屋顶给踏坏了,刚逮着的大白猫,还未仔细端详,就随着身体的坠落脱手而出,直接跳到旁边尚未破损的地方,几下便窜没影了。


“该死……。”


辛千铸被尘灰和破砖烂瓦一同坠入屋内,好在他自幼习武,没少打熬身体,这才没有摔得太惨,挣扎着站起身来,随即觉察到房内有异。


但见一人立于身前,尽管对方穿青挂皂,一副夜行人打扮,脸上也遮着黑纱,只露出又黑又亮的两只眼睛,但他依旧能从她的身形上确定,来人是个女子,而且年龄不大。


对方显然没想到辛千铸会以这种方式“登场”,吓得愣在原地,直到他站起身来,才如梦初醒,正要脚底抹油,就被辛千铸抢先扣住左手脉门:“小贼,看你往哪里跑。”


“救我!”


不料,那女子忽然开口呼救,与此同时,目光直直盯着门外,辛千铸以为她有同伙,急忙回头,却见门外空无一人,回过头时,那女子已然趁其分神时得以挣脱,然而,大门被辛千铸堵着,硬闯肯定不行,她只得利用屋内陈设,和他周旋。


“你到底是谁,所图为何?”


二人在屋内你追我赶,那女子时不时推倒房中家具,给追逐她的辛千铸制造障碍,眼见好好的房子被糟蹋得乱七八糟,后者气得厉声喝问,可那女子对此却是却置若罔闻,甚至变本加厉,将杯、盘、碗、碟之类的瓷器充作暗器,时不时对着辛千铸扔几个。


然而,这样的闹剧并未持续太久,随着能用的家具和瓷器越来越少,那女子最终被辛千铸逼到了角落,眼见无处逃遁,只得放弃抵抗,将双手腕子并拢,伸到辛千铸面前:“难道要我自己动手吗?”


为了防止那女子再搞出什么幺蛾子,辛千铸直接解下了自己的腰带,用衙门里面的手法将她双手捆住,这是一种极为高明的捆绑方式,如果不懂解扣,除非用利器割断,否则,在犯人挣扎时,只会变得越来越紧。


“你到底想干什么?”


忙活完以后,望着一片狼藉的屋子,辛千铸不禁问出了发自肺腑的疑惑,普天之下,就算是再不开眼的蟊贼,也不敢招惹风影卫,更别提闹成这样,此时,那女子脸上的面纱已被他扯去,露出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再加上略显削瘦的身形,看着也就十五六的样子。


“劫富济贫,有意见?”


那少女翻了个白眼,语气中透着不屑,辛千铸看她年幼,强压心头怒火,沉声道:“你从哪里看见我富了?”


“风影卫新晋的副千户,年前破了连环杀人案,朝廷可没少给银子,咱这都有账,搁这跟我装穷,有意思吗?”


少女嗤笑,“你们这些鹰爪孙,平日就会欺负穷苦百姓,说实话,我是不信你能破了那连环杀人案,到最后,还不是随便找个人来顶包认罪。”


“胡说八道。”


辛千铸愤然道,可他随即想起来,由于牵扯到玄衣社,呈交的案卷,都是指挥使林建新亲自“润色”,在赵信忠的“配合”下,足够糊弄皇帝,却经不起仔细推敲,只是御史和刑部官员碍于“大大人”的面子,这才强行结案,所以外界所知晓的案情和实际确有差别。


纵然如此,辛千铸也是问心无愧,他见那少女虽然年幼,却应答如流,有着与年龄不符合的老成,显然个“老江湖”,这种人被称为“滚刀肉”,软硬不吃,想撬开他们的嘴巴,光靠强硬是远远不够的。


“看来,你对风影卫还是不够了解。”


想到这里,辛千铸敛起心中怒意,淡然一笑道,“风影卫虽为朝廷鹰犬,却与那些官员不同,我们这些人,底子干净,人际关系简单,最重要的,对当今圣上绝对忠诚,虽凌驾于三法司之上,却从不会徇私枉法。”


“那可未必,前朝的两厂一卫,对皇帝也很忠诚,结果又有几个好鸟?”


那少女漠然应道,在她看来,只要和“朝廷”二字沾边,便没有好人,“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们,没那么干净!”


“你应该听过诏狱吧?”


辛千铸听罢,脸上笑容忽然变得愈发“灿烂”起来,“北镇抚司下属的一个地方,主要掌管刑讯,那里面的花样可多了,纵然是铜铸铁打的汉子,也得刮下几层皮,像你这样的小姑娘,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让你后悔生在世间。”


“官府衙门的牢房,我也蹲过,你别想唬我。”


尽管那少女仍旧嘴硬,可她在说话时,声音中已经显出几分怯意,辛千铸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附身从地上捡起一根筷子,用小刀在一端削出尖来,而后捏在手里,回到那少女面前,似笑非笑道:“风影卫有先斩后奏的特权,更何况,只是略施惩戒。”


话到此处,辛千铸上前猛地攥住那少女的右手,将那根削尖的筷子,戳进对方食指的指缝里:“咱这里的条件有限,先凑合弄弄,明天再让诏狱的兄弟们好好伺候你。”


说话间,辛千铸的手上稍稍加了点力道,却没有下死劲,那竹筷被削得极其尖锐,指缝瞬间被刺破出血,虽无大碍,可那少女已经疼得双目噙泪,全身都跟着颤抖起来,却是贝齿紧咬,死活没有开口。


“你到底是谁?”


辛千铸见对方仍在“负隅顽抗”,心下也有些怒了,手上不由自主的加了些力道,厉声喝问道,整张脸上的皮肉都跟着抽搐,双目圆瞪,大有不死不罢休的气势,那少女登时疼得惊叫出声,她不知道辛千铸的心思,也不敢再死扛,当即松了口:“招,我招!”


“何必呢?”


辛千铸嗤笑道,他并未急于询问那少女,而是丢开那支竹筷,从房内翻出伤药,往她指缝中倒了点,又用纱布裹好,方才拖了张椅子坐到她面前,沉声问询道:“姓名。”


“李喵喵。”


那少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心里已将辛千铸祖宗十八代骂了几个来回,嘴上却不敢再胡说些什么,老老实实交待了自己的名字。


“今年多大了?”


见对方终于妥协,辛千铸也收起脸上的凶恶表情,李喵喵虽然夜闯私宅,搞乱屋子,却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若非为了逼她就范,根本不用做到这个程度。


“十五。”


李喵喵一边抽泣一边回应,辛千铸见状,不禁叹了口气,他虽然嫉恶如仇,但本性却十分良善,尤其见不得别人哭,看到李喵喵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登时心软了,声音也随即变得柔和了许多:“为什么要偷东西?”


“劫富……,”李喵喵脱口而出,却在触到辛千铸的目光的瞬间换了说辞:“我自幼便是无父无母,原先以乞讨为生,之后有幸拜了高人为师,学了点手艺,便靠着偷窃过活。”


“这样说起来,你是惯偷啊!”


辛千铸嗤笑,这少女貌似柔弱,却是个老江湖,小偷小摸固然算不上什么大罪,就算送进大牢,也关不了几天,可他扫了一眼乱糟糟的屋子,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快,便出言吓唬李喵喵道:“既如此,可不能轻易放过!”


“狗官,招也招了,罚也罚了,你还想怎样?”


李喵喵一听这话,脸上登时变了表情,当即破口大骂,嘴里脏词乱飞,从祖宗到子孙后代全没落下,挨个“问候”一遍。


辛千铸越听越恼,本来还想着,要是这妮子服软认错,自己还能放了她,现在被骂了这许多脏话,当即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找了块油渍麻花的抹布,团起来,塞进李喵喵的嘴里,然后将她拽到房子的正厅。


“今晚你就给我在这好好反思!”


先找了根绳子,将一头甩过房梁,另一端系在李喵喵的双手上,然后将她吊离地面,却并未吊得太高,如果把脚踮起来,还能勉强够着地面,这是诏狱里的惯用手段之一,人犯吊在那里,双手被身体坠着,时间久了肯定吃不消。


双脚踮起来,虽能缓解痛苦,但体力有限,时间一长,撑不住,又要坠着,如此循环往复的折腾,一般人用不了几个时辰便会崩溃,辛千铸也是被骂得火起,想出这个损招,打算把李喵喵生生挂上一夜,看她还敢不敢再胡言乱语。


将这一切都忙活结束后,辛千铸伸了个懒腰,走到床前,吹熄油灯,连衣服也没脱,倒头便睡,没过多久,便鼾声如雷了……


翌日清晨,习惯早起的辛千铸翻身下了床,打着哈欠走向正厅,他估摸着,李喵喵被活生生地吊了一夜,应该踏实了,可当他来到正厅时,却不见了李喵喵的踪影,只留下绳子还挂在房梁上。


“竟然能脱身,莫非有同伙相助?”


辛千铸以为自己没有睡醒,急忙揉了揉眼睛,确认无误后,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他仔细检查了绳子,发现上面没有利器割断的痕迹,很显然,李喵喵是自己挣脱而出。


“反正与此案无关,区区一个蟊贼,跑就跑了吧!”


虽然心有不甘,可辛千铸还是得接受现实,就在他自我劝慰时,忽然瞥见地上有一串猫脚印,周围还落着几根白毛,与之前驿站房间内的极为相似,心里登时一凛,随即趴在地上仔细观瞧,没过多久,便抬手猛捶地面,肠子都要悔青了。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犯下如此大案,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回想起李喵喵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辛千铸咬牙切齿道,这才叫作“阴沟里翻船”,不管是运气使然,还是祖先保佑,案犯昨晚就在面前,可他偏偏走了眼,竟然把对方就这么给放过了。


念及此处,辛千铸不禁斜指门外,愤然立誓:“上天追你凌霄殿,下海追你水晶宫,纵使佛爷头上金翅鸟,亦要拔你顶门三根翎!”说完这些后,辛千铸也顾不上洗漱,顶着鸡窝似的乱发,狂奔出门……


话是这么说,可要想在偌大的京城中,找一个人,却需要不少运气,眼下,现场遗留线索少得可怜,而昨天夜里出现在自家屋顶的大白猫,很可能就是破案关键,至于李喵喵和那大白猫是否有关,就要等抓住她再说。


然而,接连走过了几条街,都未见到李喵喵的身影,辛千铸心中怒意也被消磨不少,此时冷静下来,他才觉得自己犯蠢,人海茫茫,像没头苍蝇一眼乱窜,无异于大海捞针,仅凭他自己显然很难捉到李喵喵。


“来,都瞅瞅,这是什么?”


就在辛千铸心气全无,打算“鸣金收兵”时,他忽然感觉到什么叫“祖先保佑”,之前逛了几条街,连个人影都没看到的李喵喵,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街边的饭庄内,她踩着一条长凳,用没受伤的手,举着一块铜牌,向着周围同伴炫耀着。


“你真行,咱们哥几个今天算是开眼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的老大!”


围着李喵喵的人,都是些十六七的半大小子,成天不务正业,四处坑蒙拐骗,前些日子和做贼的李喵喵发生口角,争执之下,双方竟然打赌,要是李喵喵敢偷官府,甚至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风影卫,便将她奉为老大。


或许是因为年轻气盛,李喵喵竟然满口答应,如今得了手,自然要拿出来炫耀一番,那些人见李喵喵果真办到,倒也不吝赞叹,却不曾想到,对方因为招惹风影卫,已然是闯下了塌天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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