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梦》连载： 050【蜀道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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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说到，林子诚吃到了养母张夫人做的豆包，十分欣喜，后又将心中悬而未决之事向张语杰倾诉……
年夜一过，第二天便是兴国立业二十六年，燕国普照元年了。
一大早，商队众人在长安城逛了一天，大伙都觉得长安确实不若燕京之繁华。尤其是张语萝，她绕着街市走了两三遍，竟有些失望了，反复念叨着长安的街市比洛阳强不到哪里去。莫冲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只是说过年期间许多商贩都回老家了而已。到第三日，大家便开始做活了——到汉廷县汉宫瓦仓库里，装货上车。
林子诚独自到麒麟阁密室之中，给上官珑拜年，并跟他说了自己要随商队去蜀地，并送他们过国境的事。
上官珑嘱咐道：“蜀地艰险，路上保重。”
林子诚道:“先生，两万两银子已经到手。这一难，算是过去了。可不知下一难又该如何？”
“你先别想那么远，这一难，才到一半而已。”上官珑道。
“怎么说呢？”
上官珑道：“商队这么多人、车、货，蜀地向来把守森严，益州官府岂有发不现你们的道理？你怎么打算出兴国国境？”
“还能怎么应付，编瞎话呗。”林子诚也别无他法。
上官珑道：“那益州统领杨昭惠，并非寻常人。你若跟他打上交道，又当如何？”
“这……”上官珑一下子把他问住了。
“你把商队的行路都计划好了，可唯独没想到，到了当地会遇见什么样的人。此一疏忽，也是不小了。凡做一事，总要想方设法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才算妥当。像你这般漏掉了‘人和’这一环，可是要吃大亏的。万一那杨昭惠见你在走私汉宫之瓦，将你和商队一行人扣下，交由朝廷发落，你又有何话说？”上官珑道。
“我虑事不周，请先生教我。”林子诚俯身请教。
上官珑微微一笑，带林子诚来到“玲珑天下”棋局所在的密室，让他在门外等候。上官珑进去之后，拿着长杆挑出身在益州的一颗红色棋子，装进一个锦囊中，出门交给了林子诚：“你若见到杨昭惠，把此物给他，他自然会与你方便。”
原来上官珑早替自己想好了！林子诚隔着锦囊一摸，就知道里面装着的是棋子，于是道：“没想到连兴国皇室宗亲，也上了你的贼船。”
“是皇室远亲，”上官珑道，“杨昭惠是兴国开国之君所生庶子的后裔，与杨俑的血缘已经很淡了。他是完全凭借军功封侯的一方英雄。他生长于益州，镇守西南多年，对朝廷修蜀汉渠、对羌人用兵等事早有不满。我年少时云游至蜀，与杨昭惠相识，那时与他交谈，总听他对朝局多有抱怨，心中十分不爽。后来第二次见到他时，大家都年长一些，也听不到他说那些微词了。可自那时起，我便知他将来总有一天，定会与我站在一边。”
“看来，你跟他讲过你的宏图大志？”林子诚问。
“年少无知之言罢了。不过，你把这颗红子交给他，他就会知道你是何人了。”上官珑策略宏达又心思缜密，仿佛有天人之智。林子诚觉得自己跟他相比，实在差的太远。
“莫冲也在商队里头，不知有何意图。”林子诚道。
上官珑道：“他应该不知道他龙鼎卫的身份早就被我们查出来了。莫冲混入兴国，定是朱再青让他来查陛下调兵之虚实。你以为，怎么应对为好？”
“不管他，让他查。他若真的能发现陛下在调用益州军，就让他报给朱再青，看看燕国会有何反应。若是燕国因此在长江中游加强了戒备，陛下知难而退，这仗打不起来最好。”林子诚道。
“嗯，也好……只是你在路上小心些，看看他还有何异动。”上官珑点点头，但心里却是有另一番主意。
林子诚道：“好。还有一事，我走后，两万两白银放在我家中。如果让常撷音明调长安守军来看护我家，我怕显得‘此地无银’；带到你这倒是安全，但路上很难不让人发觉。”
上官珑道：“就放你家吧，我会派高手暗中保护。”
“多谢先生。”林子诚道。
两天之后，商队已经把十多万斤的汉宫瓦都装好了。在装货的时候，严茶果然坐在伙计们身边，盯着莫冲干活。莫冲继承了父亲莫须应的功力之后，力大无穷，但他也没表现地太夸张，只是比寻常伙计一次多搬十来斤货物，但也足以让严茶刮目相看了。汉宫瓦还有些许剩余，林子诚为了答谢清理汉宫废墟的村民，都送给了他们。一番准备，商队已经可以启程。
林子诚让黎小多好好看家，又向县衙的诸位主簿、衙役交代了许多事。他常不放心下属，所以此刻唠唠叨叨个没完，生怕漏交代一点，别人就做不好了。待身边的事都已完全交代妥当，他才跟商队一同出发，身边只多带了杨撷湲一人。
商队自长安出发，沿着蜀汉渠尚未修好的长安至汉中一线旁边的道路走。沿途尽是正在做工的民夫，他们个个面相苦楚、肌肤黝黑。严茶从未见过这般景象，可林子诚却告诉他，此渠至汉中近六百里，每一段都是这样的景象，这只是兴国百姓的常态罢了。这渠道上的民夫，好歹有官府管一口饭吃，那流连失所的灾民，日子过得比他们还不如。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一路上，地势越来越险峻，山路也变窄了，再加上寒冬时节道路降雪、结冰。商队的镖师和伙计们有时候甚至需要抬起马车一侧的车轮走，以防马车滑落山涧。每行个三五十里，他们便能见到一些骸骨散落在山谷中，想必是修渠的民夫不慎从石壁上跌落，命殒于此。兴帝杨俑要在这样的道路旁边修建水渠，这工程浩大、艰难异常，当然是惹得民怨四起。
好在行至汉中之后，有一段水渠已经可以通航，且河道尚未结冰。张语杰雇了十艘船，连马带车放在船上而行。
林子诚与杨撷湲二人独乘一艘船，此时沿途正是两岸连山，秀美如画。
“真美！我早就想来蜀地的。我要买上几匹正宗的蜀锦，回去做衣服！哎，给你也做两件好不好？”杨撷湲笑道。
“不是把陛下赏赐的锦缎百匹，都交给你处置了吗？”林子诚问。
杨撷湲眯着眼睛道：“那些都不怎么样的。那皇帝老儿给的东西，量多质不精，我看了一遍，就不想看第二遍了。”
“你还真是挑啊！”林子诚道。
“那当然的。寻常物什，怎么能入得了姑奶奶的法眼？！”杨撷湲得意道。
林子诚道：“我也一直想来蜀地，可不是为了这个。我是想去诸葛丞相的祠堂祭拜。”诸葛亮一生鞠躬尽瘁，自古至今无人可出其右。他是天下文人士子的表率，林子诚向来以文臣士子自居，当然对诸葛亮敬佩不已。
“好啊，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杨撷湲道。
“好。蜀地还有其他许多山川秀丽之处。听说蜀山还有一种类似于熊的异兽，黑白相间、以竹为食。只是此次行程有些赶，怕是来不及一一看过了。”林子诚道。
“没关系，眼前之景，我觉得就很好，”杨撷湲说罢，站在船头，伸了一个懒腰，看起来舒服极了，“到哪去并不重要，关键是看跟谁。”是啊，只要能和心爱之人一起，去到哪里，又有什么所谓呢？
林子诚见她立于船头，如此怡人，顿时觉得眼前之人如此真实，实在是没有理由再逃避下去了。他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要把这句话说出来：
“撷湲，我答应你。”
杨撷湲听了这话，转过头来，看着林子诚的眼睛道：“你说清楚，你要答应我什么？”
林子诚从袖口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递给撷湲。那正是她之前写的：“若真有那天，我心心念念的，就是公子你不要弃我。”这纸条皱成这样，看来林子诚纠结不定的时候没少捏它。
“我答应，不论如何，永远不会弃你。今生今世，我绝不负你！”林子诚一字一句地说道。
杨撷湲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他此刻笑得如同孩提一般，一下子跳到林子诚面前，抱住了他的脖子。由于撷湲用力太猛，搞得船都摇晃了起来。
林子诚从未被姑娘家抱过。他下意识地接住杨撷湲，愣了片刻，然后很自然地把双手环抱在她腰间。虽然正值冬季，大家都穿着厚实的袍子，但他还是能觉察到随着撷湲一并扑过来的温度。
忽然，林子诚感受到一股暖意蹿入心头，蹿得他心脏痒痒的，甚至有点想微笑……原来与人相拥，是这样的感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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