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
救赎我…启明者…
(Redeem me,enlighten one…)
老者的皮肤褶皱,眼球泛白,须发脱落,步履蹒跚。
他在自己的密室中垂死挣扎,他的生命在消退,血液在流失,双腿弯曲又颤抖,臂膀无力的垂下。
老者身上的衣物燃烧殆尽,露出了银白的鳞,他引以为傲的探索和进步,一点点的在腐朽,他开碑裂石的腕力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既非血肉也非金属的残破,虚弱之握。
他跪倒在镀金的三角形框架前,让自己卑微的水银般的血液被其吸收。
框架上面密密麻麻的仪器灯在闪烁,密室里莫名其妙的设备在旋转,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在老人眼里,这些都已经模糊不堪。
他不再需要那套顺来的议会动力装甲,他也不再需要那把改进型阳电子步枪,还有堆积如山的血金电池,亚特瑞尔的非卖品纯金永动机,永远发光的荒漠蠕虫牙齿……他都一股脑的扫到一边。
给最终的事物腾地方,他痛苦的笑着,笑的越来越疯狂,他的身体因为刚刚强行离开了亚特瑞尔的梦境而溶解着,他的自尊因为被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打败而分崩离析,他的灵魂因为目睹了万物的终结者而惊恐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去那个地方!”
老人吼叫着,把头靠近那个金灿灿的框架,他的头发已经寥寥无几。
“我不理解!我想要明白神的领域,这算是什么!”
老人被不存在的东西拉扯着,死死的按在墙壁上,金灿灿的框架扭曲着坍塌了,缩成了一个点。
从这个点的内部,一个人形出现了,高大,纤细,毫无任何人种,性别的特征,取而代之的,是黄铜一样的皮肤,五官七窍皆不存在,就像一个人偶。
黄铜人偶显出了不属于人类的肌肉和骨骼的轮廓,他踩塌的地方,钢铁融化,空气燃烧。
它发声了,如同厄运的大钟一样的声音。
“卑鄙,无知的蛆虫。”
老人流下了眼泪,但他的腐蚀没有停下,他的眼球在萎缩。
“我带你穿越了不可越过的墙,Tharthus的幽冥之界,亚特瑞尔的真实存在。”
“但…但是亚特瑞尔没有毁灭!它…它繁荣…繁华…人来人往…灯火辉…咳咳阿…”
“亚特瑞尔已经不复存在!它自负的高塔被深渊腐蚀殆尽,它卑劣的居民被污秽与腐烂吞没了!”
老人说不出话,他在哭泣,就像新生儿一样。
“不是同一个时间,但是是同一个地方,Naphal,总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性,Tharthus毁灭了什么东西,什么地方,而这就足够了,对于它,没有什么概率……轻轻的触碰它,你的现实就会更换……”
老人被放下了,软绵绵的瘫倒在地,黄铜雕像的怒火消退了。
他注意到自己带着的手表,时间在正常的流动,但是显示屏的颜色,大小,表带的材料在不停的改变,甚至叠加。
“启明者……这是……”
“这就是你索要的,神的领域。”
“不…不…不…不!我会化为乌有!”
“你本来就不曾存在……孩子。”
“那么多!那么多伟大的壮举,都没有完成!我还需要继续活在这世上!”
老人歇斯底里的喊着,铜像陷入了沉思。
“你作为一个假先知……真的非常出色……Naphal,我来给你一份新工作吧。”
铜像抚摸着老人,他的头发变得乌黑浓密,皮肤光滑,他的金属部分回到了该有的位置,重新支撑这他的肉体站了起来 。
“孩子,我从来没改变过任何东西的存在,我只是纠正了过去的错误。”
“所以这一切……”
“无事发生,你没有被我派去那个该死的诅咒之地,你也没遇到迷途的羔羊,你没有被黑暗的爪牙杀死,更不记得我有一个从天而降的兄弟……对于你,这些是一个梦。”
“……”
“对于那头羔羊和她的看护者,也是一个梦,不是吗?”
老人的手表在倒着走,款式变成了他曾经错过的限量款。
“不错吧?Jhon?”
“你怎么知道我的……”
“快去教堂吧,Nahal在等你……”
“Nahal?她……她还活着?!”
“我需要我的传道者幸福,家庭美满。”
老人变得年轻,以往穷尽一生的恐怖的实验和非人的战斗此时显得恍如隔世。
从来就没有什么Dr.Naphal,堕落博士。
“有的只是失去了一切的我!”
他跪倒在铜像的脚边。
“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的其他的全部,也都属于你了。”他目光坚定,仿佛一名虔诚的殉道者。
“都结束了,孩子,没人能伤害你了。”
那个年轻又充满希望的人冲出了他的实验室,并不存在的钟声响起,死去多年的新娘在等到了迟来了数十年的新郎。
这尊高大的铜像眺望着,在它的眼中,这实验室外的荒漠没有改变。
是人自己走向了书页之间的夹缝。
而在这夹缝之中,所有的存在都完美的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