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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志·楚道石传奇·昼行明焰录》(11)

2021-06-27 22:22 作者:绚梦幻音  | 我要投稿

  “照这么说,大哥是清白的?”

  白徵明烦躁地抓耳朵,楚道石替他把茶水满上:“夏凌暗示说,可能有人是在向麒王示好。”

  “或者也可以说是栽赃。”

  “这一切都晦暗不明。我觉得,也许我们只是被厘於期送来的画搞糊涂了。”

  “上面虽然说一直在查,但是据我所知,毫无结果。”素王把茶水喝掉一口,“如果断定是秘术所为,根本无从查起,任何人都有可能给关岑施术。我觉得,很可能最后就是随便找一个替罪羊,然后上面根据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让替罪羊按照他们想要的开口,这样一来就能实现既给关家公道,又能打击特定对象的目的,一石二鸟。”

  “现在迟迟不肯出结论,是因为上面还在犹豫应该打击谁和不应该打击谁吗?”

  “正是如此。父皇正在下决心。”

  “那么我们怎么办。”

  “查清楚。”白徵明站起身来,“我对上面的打算毫无兴趣,我只是有点儿犟劲。”

  只是单纯的好奇心吗?楚道石跟着站起来想道。那就没什么意思了。如果能让他更多地鼓起争斗之心……

  还没等他想完,忽然有人进来禀报:“殿下,甄府送画过来。”

  “喔。”白徵明没在意,“放去书房。”

  楚道石却猛地一激灵:“且慢。是哪位郡主的墨宝?”

  来人答道:“呃,说是有人送给旻郡主的画,特意送来咱们殿下鉴赏。”

  素王一听,顿时明白过来:“立刻拿过来。”

  等画送过来,展开一看,画面很简单,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袒怀高卧,拐棍丢在一边,状甚自得。

  “这是臭棋的画。他想说什么?”素王心中开始紧张地乱猜,“人为而无怪(拐)?谋财害命?”

  楚道石盯着画面看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不用猜那么复杂。说起来,关岑死前,去最多的地方不是济泽堂吗?那儿有很多穷乞丐瘸子吧?”

  白徵明张着嘴回头看他:“啊……对。我也想起来了。但是,就这么简单?”

  “送给旻郡主的,藏字不如藏意,而且旻旻当时不也在现场吗?应该也能明白,所以送给你看。”

  素王哽了一下,似乎很不甘心:“这个……也太……”

  “一看便知,何必绞这脑汁。”

  说完,楚道石抬腿就往外走。白徵明苦着脸试图挣扎一下,但是抗议完全失效,只好也跟着走出去,心里恨恨地想:真不知道现在谁说了算。


  在关岑死后,济泽堂也受到了盘问。但是因为满地难民,完全没有任何关于秘术的举报,且这些日子翼王似乎来得多了些,大理寺也并没有特别深入地逐个询问。而在素王看来,目前所有的调查都只是走走过场,只要能妥善地出一个解决方案,重组朝堂秩序兼安抚民心即可。

  同时,最近街上的人又多起来了,因为没有新的火烧事件出现,天启的情况正在好转。

  这次出门迎接他们的是乌世彦本人。在楚道石看来,他比几年前的皱纹要多得多了,但是精神还不错,两只大豹子眼在消瘦的脸上益发突出,眼神亢奋到不自然的地步。

  他坚持对素王行了臣子之礼,然后亲自带着二人前往看望。白徵明和楚道石草草环视了一下广场上的难民,看情况,难民的数量又增加了一些,但是貌似粮食还算充足,应该是前阵子济泽堂的努力有了成效。

  乌世彦的口气里有一丝宽慰的味道:“翼王殿下援助良多,昨晚最后关头运来一批粮食,挽救了济泽堂哪。”

  楚道石不自觉地追问了一句:“只有翼王殿下一个人的援助吗?”

  “呃……目前是。”

  说着,乌世彦脸上重新透出失落:“今夜据说还有,但是……我总有不祥的预感,最近麒王殿下查得太紧了。”

  素王对此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相随。很快,他们又来到了广场的角落,四下观望,虽然改善了些,但仍难免一副地狱变相。两个人的目的虽然是来寻找画中暗示的线索,但白徵明睹景思人,不觉叹了口气:“那个女孩……不知道怎样了。如果她知道关岑已经……”

  楚道石顺势应道:“我们去找找看。至少让她为好心人落几滴眼泪吧,也不负关岑之心。”

  乌世彦听闻,垂下了头:“尹则臻之前已经向我禀告多次,我本应该留下来见关公子一面的……”

  “事已至此,乌大人也不必自责。关岑生前殊为留意一位盲女,我们想代为照看。”

  “一位盲女?可是那个年轻的女孩,样子很不错的?”

  “哦?乌大人也知道?”

  “嗯……恐怕会出乎二位的意料,请随我来。”

  经过肢体残缺人群聚集的地方,楚道石眼珠不错地把每个都从头到脚审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半点异状——既没有丝毫杀意,更没有术的气味,与画面类似的丐者也不存在。

  秘术士心中焦躁:厘於期,你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不能亲自出来说个清楚?见素王一面就这么难吗?亏你还是个魅,无能至此!

  等终于到了瞽者聚集的角落,白徵明和楚道石却遍寻不见那个女孩,甚至连她身边原有的老者和蒙面男人,也都踪迹皆无。跟随乌世彦的指引,几个人来到几堵高墙的交接缝隙之间,找到了一块破烂的黑布,看起来,这里应该是一个墙洞,被布勉强挡上,权作遮蔽。

  乌世彦拍了拍墙壁,洞中忽然传出一声瘆人的嘶叫。

  黑布掀开,先爬出来的是那个老者,随后爬出来的是那个蒙面男。但是没有那个女孩。

  两个人的身上都是臭气熏天。楚道石捏着鼻子试着呼唤:“熠熠?”

  听到他的声音,那两个人全身一阵颤抖。

  突然,从洞中传来急速爬行的声音,一张脸露了出来。白徵明和楚道石待看清之后,几乎都是吓得心头一窒。

  这个人与之前他们看到的美貌熠熠,完全不同。三分好像人,七分倒像鬼,只能勉强分清她是个女性,蓬头垢面,脸上五官扭曲,沾满了血液和泥垢,昔日白嫩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不少伤疤,绝大多数都出现在眼睛周围,很多看上去还非常新。而最惊人的是,她的眼睛上蒙了一条厚厚的黑布,遮得严严实实。

  完全脱了相的熠熠,循着楚道石的声音,突然像野兽一样扑上来,一把捋到秘术士的袍袖,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怒吼,又抓又打。

  这太出乎二人的意料了,楚道石手忙脚乱,几乎被熠熠突然爆发的大力推倒在地,赶紧在乌世彦的帮助下使出金蝉脱壳,把外衣弃了,才躲了出去。女孩失去了目标,开始大声号哭起来,凄惨到不忍卒听。蒙面男摸索着将熠熠抱在怀中,拼命安抚。

  白徵明脱口而出:“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老者终于开口说话了:“你们……是关公子的朋友?”

  他的声音也是喑哑粗糙,似乎是经历了无数磨难。

  “正是。上次不是……”

  “你们快走吧。是你们把她害成这样的啊……”

  楚道石大惊:“我亲手让她看到了光明啊!怎么会害她?”

  乌世彦让老者呼唤蒙面男把熠熠带回去后,这才对白徵明二人说道:“二位公子,你们耳聪目明,一定不知瞽者之苦。让这位老者讲给你们听吧。”

  老者听得是乌世彦在旁边,便开口说道:“我的眼睛,是因为年轻时获罪被剜去,失明已有好几十年。虽然也说是饱览过人间美景,但到了今天,日月山水之形,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年深日久,世间万物在瞽者心中,不过空余声音味道手感,至于形状如何,早就模糊。”

  “然而熠熠与我等不同,她生来即是盲人,此生从未见过一天光明。从不知黑白,绝不晓方圆,更不辨远近,也不明面容,行动坐卧,完全是靠感觉和听觉而已。公子善心,让她一日复明,她却完全消受不起。”

  “从那一天起,她就陷入混乱之中,整日晕眩,只是哭叫光线刺眼,心情大坏,特别是平衡全失,终于无法走路,只可爬行,到后来只有用布蒙上双眼,才可勉强自理,但人已经濒临崩溃。”

  说到这里,老者空洞的眼窝不停地抽搐起来,一时说不下去。

  乌世彦替他说下去:“到后来,熠熠已经神智昏蒙,每天只是喊头痛,除了个别身边人,其他人都认不出来。楚先生……你是她这么多天来,第一个靠声音认出来的……她大概,衔恨于你吧……”

  一番话,说得素王与楚道石目瞪口呆。两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想不出半句话来。

  “你们还是不要再来了。”老者叹了口气,“我行将就木,不忍听这苦痛之声啊。”


  回去的路上,连素王都无心讲话。

  本来是一番好意,却无意中彻底毁了对方的生活。

  不但没有找到线索,就连有关关岑的最后一点回忆,也变了质。白徵明直到进了府门,才懊恼地一拳捶在门上,径直坐下来喝茶。楚道石想说点儿什么,但只是觉得扫兴,两个人就这么久久无言,各自心不在焉地想事情。素王随手又展开那张画,重新开始猜测意思。

  半晌,楚道石开言道:“其实我一直好奇一个问题。”

  “啊?”

  “那面镜子,不是厘於期留给旻郡主的吗?其实想来,他如果有话,为何不通过镜子与我们直接沟通?让旻旻传话也完全可以。”

  素王还在埋头研究画意:“非不为也,是不能也——二哥那里也不是好进出的衙门哪。”

  楚道石猛然站起来:“这么瞎猜只能搅乱我们的步调,我决定探一次翼王府,找到厘於期,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徵明惊异地抬起头来:“上次让你去麒王府,你还说危险危险的……”

  “我已经烦了。”楚道石的眼神透出怒气来,“这么长时间以来,只是他们在玩,我们至少也要主动参加一次。”

  素王迷惑地看着一直以来总嫌多事的秘术士,有点儿不认识眼前这个周身散发怒火的人了。正待他想要多问两句时,忽然外面一阵大乱,有吵嚷声传来。还没等他喝问,早有仆人气喘吁吁地过来报道:“西边廊下起火了!”

  啊?屋中的两人脸色一变,白徵明马上厉声喝道:“有人被烧了吗?”

  仆人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赶紧补充道:“没有没有!只是前阵子从坪上割的草,一直也没顾得上清理,堆在墙角,不知怎么给着了,人没事。”

  “真的只是草?”

  “呃……”仆人想了一下,说道,“要硬说别的嘛,就是厨房养的猫好像当时在旁边,被火燎了一下。”

  “那就好。”白徵明长出了一口气,为了驱赶耗子,素王府也蓄养了不少猫,这些小家伙平时喜欢乱跑,被烧一下也是难免,只要人没事就好。“灭了吗?”

  “早灭啦!就是不少烟,回头下人们一定仔细清理,绝不会再出这种事了。”

  “嗯。知道了。”等下人退出去,白徵明回头问楚道石,“你坚持要去?”

  “看样子翼王府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纵然如厘於期也难于脱身,这张画大概是他想尽一切方法才传到甄府的,殿下且认真研究,我直接去弄个明白——看看我们俩谁更快一些。”

  白徵明听到此,忽然一笑:“楚兄,你今非昔比了。”

  秘术士报以冷笑:“人都是被逼出来的,你不也一样吗?”

  “我倒觉得你有些乐在其中。”

  “不管喜不喜欢,总有人要我去做,不如就从现在省了对方教唆的力气。”

  “啊!好犀利!听得我真伤心啊。”

  “省省吧。”

  楚道石掀起帘子,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耐心等待夜晚的降临。

  在他闭目养神的半天时间里,天启城再次出现了()的牺牲者。

  这次是完全没有任何关联的三个人。其中包括一名下级官吏。

  他们在天启的不同位置同时起火,这次没有任何人试图营救,人群只是一哄而散,任由他们在街上痛苦地奔走呼号。

  那个下级官吏着火时,他的身边是怀孕六个月的妻子。她见到丈夫起火后,尖叫着躲闪,结果一脚踏空掉进了横贯天启的庆丰河,当场溺毙。

  其他为了躲闪这些火人的贩夫走卒人等,引发了大规模的践踏,有七个三岁到十二岁的孩子,被人群活活踩死,其他老弱妇孺死伤者无数。

  这些,楚道石是到了夜晚听到宵禁令才得知的。他出门时,宇文晟正在白徵明的书房里,神色紧张地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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