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鸟人(第二章,黄云城老将逞余威,昆山玉小将显道行。)
天空泛起鱼肚白,弘法缓缓睁开眼,只见黄云城立在日出方向,旁边是昆山玉,他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脚盘起,双臂向上双手合起,闭着双目,口中轻声祷告。正当弘法感到失礼也起身准备颂读祷词的时候,黄云城走向了正在酣睡的萧景,把他踢醒。在黄云城的招呼下众人收拾妥当围坐起来。黄云城一边用木棍在地上划着一边向众人讲解:“以昨日的战况来看,敌方并非中城国正规军,但又同时拥有空军和重火力。”“是商会武装。”萧景迅速补充,显然他还有些疲惫。“此番突袭猫妖并未占领城池,看来前往梧桐城的道路没有堵死。”昆山玉长舒一口气。“不过现在情报匮乏,不可掉以轻心,卑职建议取小道前往,一路上还可探听虚实。” 众人点头应和。见众人无异议黄云城随即起身道:“行程匆忙,先就近寻个驿站补充干粮。”“往南有条小路,我知道,跟我来!”萧景说罢也迅速起身,带着众人投南而去。尽管萧景不能飞行,凭借识途之能也勉强未耽误行程。 不消半日,众人已至最近驿站,情况不容乐观。驿站外没有巡哨,树屋也有多处破损,所幸仓库无明显损毁。黄云城让众人隐蔽在草后,自己抽出佩刀摸了过去。见黄云城进去良久没有动静,众人正打算起身进去看看,只见黄云城推开大门挥手向这边招呼。众人遂放心前往,走近看,黄云城正用着不知从哪捡来的破布擦拭着满身血污。萧景见状忙问:“怎么回事?”“有几个捡剩菜的老鼠,我趁其不备结果了他们。”黄云城回道,“快去准备干粮,继续赶路。”一行人穿过堂屋,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只鼠人,像破水袋一样淌了一地的鲜血,满眼写着不可置信,有的身下还护着财物。萧景倒是不客气,上去将鼠人尸体一脚踢开,把财物揣进自己的衣襟里,也许是估摸着东西太多不够放,又从胸甲里掏出包袱,把多余的财物裹了进去。没看见昨日从昆山玉那儿拿的宝石,估计是藏起来了吧。黄云城见状无奈的摇摇头并拉过昆山玉说:“去看看耗子身上有瘟疫没有。”“没有,没有,毛发油亮,身体健康。”萧景赶忙说道,“最重要的他们既无疫病牌也不是巫祝瘟医。”昆山玉还是上去察看一番,并无异常,回头对黄云城示意。黄云城随即向仓库走去,打开仓门,仓内虽已被洗劫,三四人食物还是勉强凑得出来的。众人进入仓库拾掇可用之物,准备食粮,黄云城翻找片刻找到一些稻谷和蜂蜜递给昆山玉说道:“自己拿着。”昆山玉忙接过来回到:“谢谢,太阳神护佑你。”萧景最后进来,不过收拾得挺快随意抓了些草料谷物便和众人一同出门。“蜂鸟族就是不经打,几个耗子都搞不定!”萧景哼道。黄云城没理他:“下个目的地水洞关,能在那儿碰到自己人最好。”“哦!天哪!那味道,戴胜族挨着水边都不打扫一下卫生的吗?我只去过一次就再不想去了!”萧景发现自己失言连忙咳嗽一声补充道:“金乌教的就和它们不一样,爱干净多了!”黄云城拍了拍弘法的背:“别往心里去,他就这样。”弘法回道:“小生不介……。”未及弘法说完,忽然黄云城按下弘法的头,还没等弘法反应过来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从弘法刚刚脑袋的位置飞过钉在身后墙上。“敌袭!”萧景一声大吼随即闪身护着昆山玉躲在门后。黄云城抽出刀来也护着弘法往门后躲去。数十支箭从门口射来,待箭停之后黄云城探出头来,只见门外空空如也。“哪来的敌人?”萧景怒道,“挺能躲的嘛!”箭雨并未持续,正当众人疑惑之际,门外远处忽现金光,一支金箭飞速向黄云城躲避的门后袭来。黄云城眼疾手快一把推开弘法自己向后倒去。刚才隐蔽两人的木门随声炸裂,可金箭并未停止,飞出一段距离后划过弧线又冲着昆山玉而去。萧景见状不妙提起长矛格挡,只觉手中吃紧虎口一震长矛也应声断裂。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金箭逼近昆山玉胸口时,忽而一道金光在昆山玉身前炸起,这金箭竟是被生生挡在外面。然而金箭依然没有停止还在往里缓缓深入,昆山玉连忙躲开,萧景和黄云城见状健步上前扯住金箭,那金箭似有感应炸出金光意欲挣脱二人。黄云城一个踉跄脱手飞出,萧景力大竟是生生握住了这金箭,随即用力,此物应声折成两段。萧景见其金光黯淡渐渐无力便随手掷在地上。“稚人。”黄云城看了一眼无光的金箭说道。“嚯,还是你的道友啊。”萧景打趣的对弘法说。弘法默然,昆山玉上前:“ 太阳神护佑你,感谢方才阁下施法相救。”弘法急忙回礼,“大人不必客气。”“法宝坏了它一时半会儿不会拿我们怎么样了,不过敌暗我明,还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赶紧转移。”黄云城催促众人行动。一行人绕过仓库行至后门,确认没有埋伏后向林中投去。 “水洞关去不成咯。”萧景道,“接下来得绕道了。”“去刺桐城看看,粮食应该够得上。”黄云城说道。众人倚小道前行,又是半日,黄昏已至,萧景与黄云城倒是体力充沛,弘法也可勉力跟上,奈何昆山玉已体力不支,众人不得不暂停脚步休整。所幸当空无云,想必今晚明月当空无需生火,免得引来敌人。歇息处不远有一汪山泉,萧景取下头盔打来泉水,接过泉水昆山玉取出绢帛叠上三叠,一边祝词一边滤清并用自己的头盔盛水。水到嘴边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水小心翼翼地递给众人:“诸位护卫有功,还请先饮。”黄云城和萧景对视一眼齐声道:“不必,我等自去。”说着萧景取回自己的头盔戴上和黄云城直接走到泉水边捧起就喝。见气氛稍有些尴尬,弘法起身行礼:“谢大人。”说罢接过水来一饮而尽。还过昆山玉的头盔又行一礼:“小生去给大人打水。”昆山玉立马起身:“鄙人自去。”说着走向泉水边。一面滤水一面唱着祝词。众人各自饮食,萧景起初有一句没一句地找众人搭话,发现还是和黄云城共同话题多一点于是也不自讨没趣,把弘法和昆山玉晾一边找起黄云城聊了起来。弘法和昆山玉倒也怡然自得,用餐之后各自颂起看各自教派的祷词。趁着还有点亮光,黄云城开始擦拭刀兵、检查盔甲,萧景则背过身去放下包袱取出珠宝一一清点起来,反复点了几次之后又将财物收捡。取出在仓库翻到的四个火折子仔细检查之后别在了胸甲外的皮带上。拍了拍胸甲和包袱,回过头去看见早早整理完毕的黄云城拿着亮闪闪的红色宝石若有所思的盯着,眼神柔和。“想家啦?”萧景搭话道:“很久没回去了吧?”被打断思绪的黄云城收起宝石像是自言自语道:“出征的时候没带别的,就带上了和夫人的定情信物。”“干完这票我得回去休养休养。”萧景拍了拍包袱接着说道:“你到时候也可以回家见见老婆孩子。”黄云城听言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可不如你们佣兵自在,且不论军队到时候放不放行,此役我手上的兵尽皆折损不获罪恐怕已是万幸。”萧景朗笑道:“你们行伍还有军饷,我们佣兵可是有上顿没下顿的,我可老缺钱了。趁着还干得动只能多干点。”“你佣金挺高的啊?怎么还这么缺钱?”“唉,别提了,我们那儿老穷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要不是生活所迫,谁又愿意出来当佣兵呢。”萧景抱怨道。接着他换上笑脸:“不说这些,今年我儿子要举行成人礼了,和我一样白白壮壮,还能飞,要是能混成渔龙骑士那可太好了。”说着不自主的对未来畅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记得你也有龙牌啊?没见你用过。”萧景摆摆手:“唉,老了,一身伤病飞不动了。”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见昆山玉和弘法祝祷完毕,黄云城对他们朗声道:“今晚轮流守夜,昨日是我和萧景守的,他晚上视力不好就守最后一班。各位先休息,上半夜我来守。”月明星稀,众人纷纷卧下,借着月光,黄云城又拿出红宝石,一边用手抚摸着一边轻声唱起:“春芽绿兮万物苏,播草籽兮养蚕蛹。采美玉兮饰金银,拾佳木兮作归巢。沐蚁酸兮熏檀香,顺羽翼兮佩沉香。登高望兮泪两行,伊人去兮在何方?”在轻轻的歌声中众人安眠。四下安静,独月空照,皎洁的月光均匀地抹在众人身上,没有身份地位的差别,月神和太阳神眷顾着每一个愿意接受馈赠的子民。 萧景缓缓起身,发现已是白天,身在湖边,青草茵茵,微风习习,远处还能隐约看见皑皑雪山,蓝天碧水,晴空白云。萧景清晰的记得这里的每一处景色,这就是自己的故乡啊!分明贫瘠的土地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美丽富饶了?这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景色吗?正欣喜间几只小羽人欢快的跑过来,鸭人、番鸭、鹅人幼崽们完全没有芥蒂的在一起嬉笑打闹。萧景顺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望去一眼就能看见壮观美丽的屋舍想必那些就是新建的学堂和医馆。头顶鹅型巨龙成群掠过,健康雄壮,羽翼油亮,龙吟高亢。萧景频频点头,感觉自己终于可以衣锦还乡好生休养了。萧景享受着这不可置信的安逸时光,忽然感觉有人在拍自己肩膀并从天外传来清亮的声音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萧景猛然起身,周遭景色亦恢复如前,只见昆山玉弯腰蹲在自己身旁,神色焦急中带有一丝不知所措,想必是被自己的剧烈动作给吓着了吧。也顾不得这些,萧景忙问:“什么事?”昆山玉望向黄云城,黄云城道:“首领大人刚才发现有异常。”并示意让昆山玉解释:“还请大人明示。”昆山玉站起来对众人道:“鄙人可能因饮下生水肚疼难忍故而未能入眠,本想施清心咒让诸位安睡,此咒本应如清波荡漾缓缓没过诸位身躯,然咒法真气靠近诸位时皆被挡在身外如卵鞘包裹不得近身,故而鄙人猜测恐有修道之士欲行不轨。”看来黄云城也是第一次听说,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弘法倒是马上就明白伸手入怀掏出符箓祷颂祝词,萧景则一脸茫然。“难道是午间袭击我等之人?”黄云城问道。昆山玉回道:“恐怕不是,中午来袭者所施之术乃稚人瞳术`金虎’,外加真气御箭。而此刻施术者不似稚人之技。”说着望向弘法,弘法也刚施法完毕,众人顿时躯体泛出金色微光。弘法道:“不是体外伤身之法,此咒已深入意识,还请大人试之。”说着对昆山玉行礼。昆山玉连忙站起,招呼众人过来站在身旁。只见他双手张开,口中捻诀,随之彩光乍现,众人下意识的伸手挡住眼睛。一瞬闪光之后,昆山玉向众人道:“不明咒法已祛除。”“这是什么咒法,还请大人明示?”弘法行礼道。昆山玉摇头:“惭愧惭愧,鄙人常年于庙中修习对于外界之事不甚了解。”黄云城瞟向一边不知是早有心理准备还是一时无语。“但是,这咒法并无实体也不与身体相连而是全部在意识之中。”昆山玉连忙补充道:“鄙人还发现诸位受咒法影响各不相同。”萧景一惊:“怎么个不同?我严不严重?”昆山玉接着说道:“鄙人完全没中咒法,黄校尉中咒很浅,弘法道友和阁下中咒较深。”“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你确定祛除干净了?”萧景又是一慌。“目前没有发现此咒法有攻击肉体的特性,应该是完全祛除了,方才鄙人对诸位也做了全身检查并未发现异常。”昆山玉回道。弘法先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随之又是羡慕敬佩的目光看向眼前这个充满神秘的孩子,心中暗暗道:“早觉他身份特殊恐为凤凰一族,此刻观之其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绝非凡品,必然是凤凰没错了,那为何从来不告诉外界呢?”此时黄云城对萧景和弘法说:“刚才你们做梦了没有?”弘法和萧景看向这边,一时没搞明白情况似乎想要再确认一遍,“啥?”萧景回道。“我问你们刚才做梦没有?”黄云城重复道。弘法和萧景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答到:“做梦了。”“你怎么知道的?”萧景一脸疑惑的补充。黄云城说道:“可能是猫妖的妖法,以前遇到过,它们会用这个妖法来蛊惑人心、消磨意志,更有甚者,听说法力高强的猫妖能用这个操控将士自相残杀或者让战场上神志清醒的将士快速进入梦乡。”众人还未开口,黄云城又对大家说道:“此次城破之前我就做过梦,我怀疑它们大军里面有这些妖人。”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分析的有理。昆山玉接着道:“那鄙人先施法在鄙人身上布一个防止邪念入侵的法阵,只要在鄙人身旁便可免除邪祟侵扰,然后诸位各佩戴护符确保安全。”说着昆山玉便忙着施法布阵,用指尖血和红墨绘制护符。弘法见此景心中又是一阵惊叹,这修为恐怕比自己的老师,金乌教团祭祀水平还要高出不少。趁着昆山玉还在忙碌,弘法拉过黄云城悄声道:“经过在下观察,首领大人法术高强虽然不谙世事不通治军之法但是能身居高位怕是身份极不简单,我等好生护送,届时批准黄大人告假返乡也未可知啊。”黄云城点头默然不语,只盯着忙碌的昆山玉,仿佛能从中找出他身份的证明。昆山玉时而双手合十默念咒语,时而手舞足蹈念念有词,时而咬破指尖调墨画符,彩光微微泛起,和煦光芒潺潺涌出,众人顿感肃穆,竟透出一丝神圣。作法完成,昆山玉将护符递给众人看向黄云城道:“黄校尉,我等接下来该如何应对?”黄云城行军礼道:“两番遭遇敌人出手者皆非等闲之辈且貌似并未致我等于死地,又不肯现身以人数优势包围而来,动机甚是可疑,不知其有何目的。”昆山玉似有所悟随即又低头默然。黄云城接着说:“那就继续休息,换弘法值岗,一有风吹草动再作应对,以不变应万变。”虽说如此可谁又睡得着呢?最让人焦虑不安的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危险,而是不明所以难以捉摸的险境。弘法手握符咒、萧景一手抓着刀柄一手抓着火折子、昆山玉也在催动真气胸口处隐隐泛着亮红光芒像火苗一般扭动着仿佛随时要冲破桎梏炸裂开来一般。大家背坐无言,如雕塑般放在四个方向,小心翼翼的盯着四周,就连萧景也安静了起来生怕发出声响惊动了大家。 有道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这安静的氛围并未持续多久,突然天空乌云涌现遮过皓月,在云朵的边缘留下一圈银丝般的晕色,云层中还有一块白色的如粉团一般的亮光仿佛在不服气的宣示自己月亮的尊贵地位。萧景正准备打开火折子,昆山玉已然施法周身迸出火光照亮四周,并侧首向萧景问道:“看得清吗?”萧景道:“能看清了。”“小心!鄙人感受到有一股力量意欲冲击法阵。”昆山玉刚说完,只见天空乌云处方才还皎洁的月光竟慢慢变为血红色。众人大惊。“是血月!狂王在附近吗?!”黄云城大叫,眼前这番光景让他紧张异常,让原本蓬松杂乱的羽毛一下炸开。萧景见状也立刻把佩刀横在胸前紧张的四下张望起来。黄云城稳了稳情绪立刻喊道:“快撤!”众人下意识地将昆山玉围在中间小心翼翼地顺着小道撤离。“如果情况有变你们直接飞走,不要管我。”殿后的萧景边撤边对众人说道。“不用担心这个问题,要是虎斑真想要我们的命,恐怕谁也走不了。”黄云城回道,也不知道这是为了让萧景放宽心还是让众人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反正经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更加紧张了起来。道路两边窸窸窣窣,可以见到众多黑影正在向这边靠过来。随着黑影越来越近,直到众人跟前才看清面目。原来是鼠人,它们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红光。不用细看就已经能想象出不断抽搐嗅着空气、尖嘴露牙、浑身恶臭、佝偻身子拖着长长尾巴的肮脏形象了。鼠人们渐渐围了上来,黄云城对众人说:“跟着我,一道杀将出去!”鼠人也似有感应从四面八方杀来。黄云城提刀暴起,手起刀落便是一只鼠人应声倒地,萧景抡起羽手长刀,眼前鼠人或断肢或击飞,还能腾出手来搠翻攻击弘法盾墙的鼠辈。猫妖身形在黄云城和萧景面前就已经显得弱小了,这些鼠人就更是如孩童一般,萧景伸直了脖子足足能有三只鼠人叠起来那么高。众人且战且退,虽然依靠种族的体格优势、个人战斗技巧、身着甲胄以及弘法的法盾能够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砍杀让鼠人不得近身。但是面对茫茫之多见不到尽头的鼠海,人终有力竭刀终有卷刃。想到此处,黄云城不由得也紧张起来。一阵冲杀之后,黄云城与萧景几乎同时注意到前往刺桐城的方向敌人进攻稍弱,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黄云城大喊一声:“跟我来!”随即带领众人向前冲杀。三人护着昆山玉,见围困不住渐渐向外杀出去,鼠人进攻更加猛烈,仿佛没有痛觉一般不顾生死。经过一番鏖战,在鼠人们潮水一般的攻势下,四人队形逐渐开始变形扭曲。厮杀中黄云城与萧景似乎感觉到了队形难以保持,正准备边战边收缩队形。忽然间一巨大的轮子从鼠群后面碾来,鼠人纷纷为它让开一条道,来不及躲避的鼠人直接被压过,得亏黄云城比这些鼠辈高出一截,早早便看见冲过来的轮子,这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黄云城吼道:“小心战车!”便纵身一跃腾空而起,不料地上的鼠人见他飞起,纷纷取出投石器向他投出石子。黄云城见状忙躲开袭来的石子落回地面,又几只鼠人被黄云城落地扑杀。鼠人战车骑手见一次冲撞未达到预期便调过头来再次向四人小队冲来。就在鼠人战车调头之时,昆山玉算是看清了其内部构造。原来其整个战车就是巨大的轮子,轮子中间有两只鼠人在奋力奔跑给战车提供动力,轮子上方有一鼠人一手挥鞭抽打下面的苦力一手控制方向。刚才还在惊慌无措中的昆山玉脑中闪出一个点子。只见他开始快速的手上结印口中捻诀,就在战车离黄云城只有几步远时,大喊:“打它骑手!”只见鼠人战车骑手眼前迅速升起一粒金色光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炸开,顿时金光四射,最近的鼠人骑手当即捂住眼睛发出惨叫,失去控制的战车运动轨迹也开始扭曲。黄云城一个飞身跃起侧身躲开战车,同时挥出佩刀结果了战车上的骑手。鼠人战车行动轨迹更加无序起来,在撞倒几只鼠人战士后也无力地侧翻在地上。还未等众人喘息,鼠海之中夹着几只高大个体窜了出来。弘法见状心中一惊,只见这些特殊个体头戴铁盔,身着竹甲,或红或黑,肩甲处银色羽穗。健硕的身躯将竹甲塞得满满当当。透过甲胄可以看到毛发干净且油亮顺滑,眼中迸出的红光更加瘆人,面部表情也更加凶恶扭曲。这些壮硕的鼠人比之同族明显高出一截,和弘法身高几乎相同。有了这些鼠人助阵,黄云城、萧景、弘法三人明显吃力许多,黄云城与萧景还能勉强应付,弘法一则是要施法护住众人免受刀兵暗箭,另则是自身战力确实欠缺,高大鼠人已不是自己能应付得了的,所幸黄云城与萧景兼顾着这边才保得弘法周全。就在众人忙得不可开交左右难以兼顾之际,三辆鼠人战车自鼠群中杀出,裹挟着小鼠人和高大鼠人对着黄云城、萧景、弘法三人杀来。黄云城心中惊觉不妙,大喊:“注意队形!”可为时已晚,队伍已被切割开来。鼠人见黄云城落单,一改方才无脑猪突策略掏出投石器,石子飞镖尽皆招呼过来。黄云城不慎左手被石子击中,顿觉手背一麻,心想如此损耗必将亡于弓矢。于是一个猛冲向鼠群内部杀去,一边挥刀冲锋一边向昆山玉方向靠拢。另边厢,弘法正死命护住昆山玉向黄云城方向前行。他已身被数处伤口,汩汩地向外浸着鲜血,手中短刀无力的挥舞着,如同狂风中挣扎的枯木。正在竭力厮杀之时,弘法忽听背后一声闷响,口中一丝微甜,胸口一闷,双手脱力,两足不稳,踉跄几步倒在地上。原来是一只高大持锤鼠人趁自己不备悄悄摸到身后给自己来了一下。只见众鼠人手持凶器围了上来,昆山玉见状竟冲上前来趴在弘法身上以命相护。众鼠人竟也停下手中动作面面相觑起来。高大持锤鼠人正欲上前伸手拉开昆山玉,说时迟那时快,身负箭伤盔甲上还扎着几羽箭矢的萧景与黄云城忽然杀到,持锤鼠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呜呼哀哉魂归故里。萧景丢掉火折子一把抓起弘法背在背上同黄云城一道护着昆山玉向阵外杀出。见众人又聚在一起,鼠人收起箭矢,更加疯狂的杀将过来,眼中红光更甚,但战车却再未出动。面对无穷无尽的鼠海,黄云城与萧景渐感疲惫,如此僵持几人恐将命丧于此。刚才就一言不发的昆山玉此时忽然双目圆睁,全身五彩羽毛炸起,随之一阵金光夹着暖风向四周扩散。鼠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随着金光袭来的一瞬几乎同时停下全部动作愣在原地,原本凶光毕露红得瘆人的双眼也渐渐柔和变为了黑色、褐色。虽然只有一瞬的停顿旋即又展开了进攻,但是黄云城与萧景明显察觉到鼠人们的进攻欲望不如之前强烈,甚至意志出现动摇,有一部分负伤者已然开始溃退。“就趁现在!”昆山玉大喝一声,更为强烈的金光炸起,自萧景身前一尺凭空喷出火柱如刀剑一般劈开鼠海。众鼠人或手捂双目倒地翻滚或毛发起火抱头鼠窜或全身焦熟吱吱作响。黄云城与萧景见状顺着火柱打出的鼠道快步杀出。果不出所料,前往刺桐城的人手最为薄弱,不消片刻众人竟已在阵外。见昆山玉体力不支,黄云城一把抱住他摔在背上,护着众人离开。 又走了半夜山路,见没有追兵,众人才停下歇息。昆山玉待黄云城停下,立刻从他背上翻下来跑到萧景处小心翼翼地扶下伤重昏迷的弘法。黄云城上前正欲包扎,昆山玉伸手示意道:“让我来!”黄云城随即行礼退下。只见昆山玉伸出左臂,口中祷咒,然后右手抓住左臂上的一根飞羽,紧咬牙关用力一扯将羽毛扯了下来。昆山玉将羽毛缺处渗出的血滴入弘法口中,再一边念咒一边在弘法伤处用羽毛写上咒文。随着时间推移,弘法身上各处创伤竟开始渐渐痊愈。见到此番景象,黄云城和萧景四目相对哑口无言,心想,这也太离谱了吧?昆山玉到底是何等境界的神官啊?这怕是神庙首席祭司的水准了。未及二人感慨多时,只见昆山玉起身走向二人,又是如前操作一番,黄云城、萧景身上创伤处亦开始痊愈,没入肌理的箭簇也随着伤口愈合缓缓退了出来掉在地上。施法完毕,昆山玉体力不支,一个趔趄,黄云城和萧景赶忙扶住他缓缓的让他坐在地上。昆山玉已是满头大汗,口中喘着粗气轻声向众人问道:“诸位……没事吧?……”黄云城行礼道:“多谢大人相助,我等已无大碍。”萧景挥着胳膊笑道:“没事了!没事了!”见此,昆山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才完全放松了下来,随之身上的彩光渐渐散去。萧景赶忙抽出一支火折子打燃,与黄云城上前欲询问情况。昆山玉见状,挥手表示:“鄙人…无碍,只是…略感…疲惫…。”“赶紧休息,敌人比我们想象的难对付。”望着已恢复皎洁的苍月,黄云城道。“适才鄙人所画护符都还在吧?诸位可安眠。”昆山玉气息稍有恢复。似乎是看出了黄云城与萧景的担忧,昆山玉又补充道:“我作法替诸位值夜,可防邪祟进前。”黄云城行礼道:“恕下官冒犯,方才红月夺白,若狂王逼近……”昆山玉回道:“月神下凡虎斑想必阁下已见识过它的神威了,若行不轨,即便本派教众倾巢而出,斗法也是斗不过的。”萧景听闻此事直觉脊背发凉,这虎斑他早有耳闻,相传为猫国女皇胞弟,封爵中城王,后率众反叛自立为帝,席卷天下横扫极东大陆。关于它的传言很多,虚虚实实也不知真假。仅名号就能唬住不少人:四魔童之首、中城大帝、狂王、月神下凡、月神教教宗、横绝古今的瞳术天才、光耀千古的咒术宗师、半步入圣。若是被这么一号人物盯上,恐怕是凶多吉少。“此前诸多教派同道与之隔空斗法尽皆不敌,可以肯定的是,虎斑不在附近,今次暗中施法者道行比之虎斑简直是云泥之别,至于为何红月现世则不得而知了。”昆山玉继续说道:“鄙人此次出山也正是打算与诸多同道汇合,集众派之力再次与它斗法。”昆山玉刚讲完,黄云城立即说道:“下官还有二事不明。”昆山玉回道:“请讲。”“第一是,如果大人要前去与虎斑斗法,那么敌军大可直接取大人性命以绝后患,然则几番战斗下来,敌军对于我等倒是毫不客气反而是没有击杀大人的迹象。”说到此时,黄云城一个停顿,昆山玉默然,周遭空气仿佛凝结一般死寂。阴影遮住两人眼睛看不出任何表情。“对呀!刚才那些耗子见我落单了,拿起箭矢就给我一顿招呼,可没见它们对你下狠手啊?”萧景高亢的声音打破了宁静。黄云城回过神来没有理会萧景接着道:“这第二则是方才鼠人合围我等之时,其在前往刺桐城的方向人手布置十分薄弱,似是有意引导我等前往,刻意为之恐防有诈。”未待昆山玉回应,黄云城继续说道:“下官三人皆无足轻重,敌人异常行动想必是针对大人而来,若另有隐情还请大人如实相告,如是大人执意隐瞒……”说着,黄云城瞟了一眼萧景和倒地昏迷的弘法,接着道:“请恕卑职告辞!”“对!我也觉着它们是在故意诱导我们,这其中定有蹊跷,这赔命买卖我可不干!死的不明不白的!”说着萧景就从胸甲中摸出宝石要还给昆山玉。昆山玉忙回道:“鄙人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至于黄校尉所疑……鄙人也十分困惑,不知缘由。” 黄云城并未回应只是审视着昆山玉。显然这个理由并没有让众人信服。见众人无语,昆山玉立刻接着道:“诸位只需将鄙人送到我方军中便可自行离去,届时定会重重有赏。”萧景转头看向黄云城问道:“黄老弟,你意下如何?”黄云城依然打量着昆山玉道:“他不像在说谎,况且刚才还奋力救治我们,想必也不会对我等随意加害。”说完才转过头来对着萧景道:“先送他去刺桐城,看看敌人到底玩的什么花招。”“行!”萧景一边重新收起刚刚拿出的宝石一边对黄云城答道。黄云城道:“此地不宜久留,此前接战,我等都猝不及防,侦查效果并不明显。”“不是事先隐蔽埋伏好了那就是敌人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未及黄云城把话说完,萧景便忙抢过话来:“我对这一带还算有几分了解,想埋伏我们,我看不可能!”说完黄云城与萧景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管那么多了,先出发!萧兄你背着弘法,我去前面探路!”随后又对着昆山玉说:“如果想起了什么,还请大人明示。”昆山玉默默点头。黄云城行礼后腾空而起向前路低空掠去。众人一路前行,摸着夜色往刺桐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