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公书」三家注前二十三卷札记
「太史公书」三家注前二十三卷札记 读前既看黄卓颖先生之概述,袁行霈所编中国文学史,史记体例,可几了然。
五帝本纪之一
01采撷「书」中言语以为一篇。其中译作汉代书面语者,可为先秦两汉文言互见。
夏本纪之二
02有「禹贡」。其言“禹子启贤,天下属意焉”,后多疑之。王国维「古本竹书纪年辑校」:“《晋书/ 束皙传》引《纪年》:「益干启位,启杀之。」”后之有心人欲附会以禅让之事实,其可忽乎? 03「五子之歌」。伪古文尚书有之。
殷本纪之三
04太史公惯用“当是时”以提携时序。此可以提起文势,贾生亦善用之,清人嘉其转笔换气。 05帝纣荒谬,虽初有资,而傲人放狂,淫而不止,此所以败。“五十二年庚寅,周始伐殷。王国维「古本竹书纪年辑校」:(《唐书/ 历志》引《纪年》:「武王十一年庚寅,周始伐商。」)” 06武王慎用兵。
周本纪之四
07周先民事迹,「诗」可以互见,如「生民」「笃公刘」等。 08慙同惭。 09此上四篇本纪,足可以见太史公学「书」之深,采择其事,考订源流,亦郅功矣。 10“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段,可见诸「国语」。 11言神龙之漦一段,乃倒叙也。后世之历史小说,宜有取法于是。周幽王有忠良贤明不用,亦过焉。或曰:取悦褒姒,此小说家也,不足信。王国维「古本竹书纪年辑校」:“申人、鄫人及犬戎入宗周,弒王及郑桓公。(《史记/ 周本纪》「申侯与缯、西夷、犬戎攻幽王,遂杀幽王骊山下。」《郑世家》:「犬戎杀幽王于骊山下,并杀桓公。」)犬戎杀王子伯服。《左传/ 昭二十六年》疏引《纪年》:「伯盘与幽王俱死于戏。」)执褒姒以归。(《史记/ 周本纪》:「虏褒姒而去。」)” 12平王以后,周室迺窘。以周室之政治参与度弱,多为一名义之象征,故太史公略言其史。偶引大事,俾有备考。如“釐王三年,齐桓公始霸”云云。 13周赧王时东西周分治。 14小国存亡难矣。周冣亦周旋之士。西周负隅顽抗,求助于山东之国,补天之功,不可逆也。其宗庙隳,亦历史之必然也。
秦本纪之五
15繆公结秦晋之好,得五羖大夫百里奚,其为秦百年基业之始。百里奚罪晋君而怜厥民,惟民本思想,且政治觉悟甚高。而晋君夷吾,背信弃义,此外交所忌。繆公善遇岐下野人,太史公特述此小事以征其人心由来也。繆公死时,以良臣为陪葬,此人之反面也。「诗·秦风·黄鸟」:“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故太史公写人,正反俱焉。明君殊非百无一失,败将殊非一无所成。 16楚地民风,或薄礼仪,楚公子哀公八年弑君,后妻太子之妻,可见。亦荒荡之君也。 17商鞅变法,触犯权贵所利。故“及孝公卒,太子立,宗室多怨鞅,鞅亡,因以为反,而卒车裂以徇秦国。” 18余观战国末秦伐六国,死伤赫赫,盖可忽乎哉!劬劳兮七国之黎民矣。此惟以血肉铺就。长平之战,四十万人皆杀之,触目惊心。又谂彼时文献,盖亦百不存一矣,待「七略」既成,其见于目录者几何? 19五十一年处摎音究,摎攻之摎者相合乎?寻求乎?
秦始皇本纪之六
20嫪毐音涝蔼。 21肇建制度,一世之君。太史公录其刻石,余以为有研究音韵之价值。后人亦言“秦世无文,惟泰山刻石而已。”李斯之言,法而酷,其驳难淳于越之复古有积极意义。其言曰“五帝不相复”云云,与「吕览」「察今」篇似。 22慕真人,与武帝略同。 23赵高擅权,翦除所阻。结党营私,以“指鹿为马”陷害忠臣,令人发指。其之骄恣,速致秦祸。云有「爰历篇」六章。太史公记此一段事极尽。至于阎乐刺杀二世,赵高见杀,张弛有度,文法斐然矣。李斯欲犯颜直谏,而后又苟且不问,此几乎分裂之人格,史公书其主次不同也。 24录贾生「过秦」。言三主之不悟,形势之变异,二世之过失。
项羽本纪之七
25眴音瞬,转目。 26项羽本有大志,亦有勇力,而失于骄纵猜忌。唐末罗隐「英雄之言」云:而西刘则曰:“居宜如是”,楚籍则曰“可取而代”。意彼未必无退逊之心、正廉之节,盖以视其靡曼骄崇,然后生其谋耳。——此略言项籍刘邦,皆视欲享君王之所享而心生谋略也,第其诚有怜众之心,一旦蹑足高位,亦已焉矣。言“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执迷不悟,终究不反。 27初,项羽有居鄛人范增,以为“亚父”,固一时之贤良也。谆谆告诫,以致为陈平计所破,可不哀与。【正义】:(疽,七馀反。崔浩云:“疽,附骨痈也。) 28破釜沉舟,与章邯约,此其谋也。夜坑士卒二十余万人,虽以形势故,亦残暴也。怀思东归,心好誉也。 29太史公虽未直言沛公之过,然数以他人语之。如范增说项羽以沛公居山东时好美姬。楚骑追刘邦,刘邦愿保一人私利而推堕妻拏,此自私之举也。此所谓“旁见侧出法”。描述项羽亦然。如「高祖本纪」:怀王诸老将皆曰:“项羽为人僄悍猾贼。(【索隐】:说文云:“僄,疾也;悍,勇也。”方言云:“僄,轻也。”刘音匹妙反。猾贼,汉书作“祸贼”也。) 30趣义帝行趣同促。 31此篇叙事紧凑,中穿插多种视角。范增、纪信虽非主要人物,亦跃然纸上。且不同历史地理环境之人物,其语言极具个性化。司马迁“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闚九疑,浮於沅、湘”(「太史公自序」)多游楚地,有楚文化老庄思想之浸润,其父崇道家者言,(见「论六家要旨」)故言楚地之人,语言鲜明,如“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项羽语),昭然焉。后之编史,其体例虽较「太史公书」完善,而格套化严重,内容趋于平实,褒贬无所见,固失所以为史矣。 小事件之穿插能扩大历史叙述视野,使之非独观乎军国纷争,而以小见大。如项王悲歌慷慨一段,极具悲剧性。
高祖本纪之八
32贳音世,赊卖也。 33耨农后切,除草也。 34箕帚妾,妻谦称也。 35啖以利,以利俾之啖,即今言用利诱惑某人也。 36「高祖本纪」中对比更甚。如沛公之还军霸上,约法三章;尔后“项羽遂西,屠烧咸阳秦宫室,所过无不残破。秦人大失望,然恐,不敢不服耳。”所以得失天下,「太史公书」不独摆出现象,而后求读者自谂之,而娓娓道来,自微言起,使读者咸知事情来由,造成结果之因由。若着重言一人,其余者亦有波磔,韩信说汉王“不如决策东向”,一则汉王信之,可见善用。二则韩信谋略,堪作长远。后汉王听郑忠计等亦然。 37及高祖始有天下,尚未料之,故进入汉之第一个时期——反思期。盖休养生息,考究前代过失,至于武帝以前,如陆贾「新语」,贾谊「新书」,晁错政疏。 38“无赖”考:起为太上皇寿,曰:“始大人常以臣无赖(【集解】晋灼曰:“许慎曰‘赖,利也’。无利入於家也。或曰江淮之间谓小儿多狡猾为‘无赖’。”)又见刘向「列女传」:“知而不言,则昆弟无赖矣。”又见扬雄「方言」:“央亡,嚜杘,姡狯也。江湘之间,或谓之无赖,或谓之㺒凡。” 39高祖晚年,异姓诸侯皆生疑,铲而除之,代以同姓。此其趋势也。休养生息,太史公曰:“故汉兴,承敝易变,使人不倦,得天统矣。”此言不虚也。 40孝惠五年以沛宫为高祖原庙,“高祖所教歌兒百二十人,皆令为吹乐,後有缺,辄补之。”此为一特殊之音乐机构。
吕后本纪之九
41吕后有功有过。一则休养生息,废挟书律,承汉大统。二则杀功臣,扶外戚。太史公自社会面貌变化出发,言“孝惠皇帝、高后之时,黎民得离战国之苦,君臣俱欲休息乎无为,故惠帝垂拱,高后女主称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良有以也。而司马贞索隐之赞言独言其过失,是偏见也。虽诚有“大臣菹醢,支孽芟夷。”而言“祸盈斯验,苍狗为菑。”我以为其下于太史公矣。 42吕后好权。其政治资本,部分以刘邦回心转意故。不欲废长立幼,故胁迫留侯张良画计,得商山四皓。(自四人之言“陛下轻士善骂,臣等义不受辱,故恐而亡匿。”于刘邦前,亦可知是互见法。)后杀赵王如意,以戚夫人为“人彘”,其用力阴狠,无能左右矣。诸吕用事,罢免王陵,幽杀少帝,愈演愈烈。 43审食其音矧异机。 44刘友所歌,乃汉初为数不多楚歌:“诸吕用事兮刘氏危,迫胁王侯兮彊授我妃。我妃既妒兮诬我以恶,谗女乱国兮上曾不寤。我无忠臣兮何故弃国?自决中野兮苍天举直!”堪为实录。汉初时诸侯亦有作歌诗之传统。 45汤沐邑,公主取赋税之私邑也。
孝文本纪之十
46宋昌言有策士遗风。 47憪然,音献然,不安状。 48孝文刘恒以德服人,宽刑薄赋,尤重农事,若据「太史公书」,其功德不在孝武以下。不轻易用兵,安抚赵佗,南越大定。“先民后己,致明之极也。”弛山泽,充分利用土地资源,以促生产,亦良策也。太史公亦以小事点出,如: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民十家之产,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此段以关键词提携法,言“金”四次,以自不用金,官吏贪金而赐之使赧,两相对比,愈显良君之风。想司马长卿著此篇时,心亦慕之矣,更有所讽喻,君不见厥言:汉兴,至孝文四十有馀载,德至盛也。廪廪乡改正服封禅矣,谦让未成於今。呜呼,岂不仁哉!
孝景本纪之十一
49略言其事。
孝武本纪之十二
50汉武帝见「今上本纪」,怒而削刻之,莫之原貌矣。今篇取「封禅书」,多言汉武帝求仙封禅之事。 表札略。 右谜瑾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