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论一个人如何被朋友改变)
下文简要记述了这一年多帮助我成长的朋友,他们的言行举止是重要的言传身教,点击了我成长的加速键。
婷婷是唯一一个我成功安利去教堂的室友。室友共六个,我给她们推荐过很多次可以去附近的教堂参加一下活动,但是,有些室友至毕业也没去过教堂活动。
有一次和婷婷去友人国际参加活动,我们站在一张桌子旁边,其他几张桌子旁,有人在擦桌子。婷婷递给我一张纸说“擦呀”,我才想起来要这么做。经常性地,我没有在当时做出更好的行为,如果当时没有婷婷提醒我,我可能就傻站着,等着其他人(都是来得早的参加活动的人)把活干完。有时候我和她一起出去活动,结束后她会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我说的哪句话不得当,在某时应该做什么而不是什么,从她的指点和教导中,我受益颇多,总感觉是被大师提携着打怪,迅速地增强战斗力。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能遇见这样的朋友——帮你变得更好,友直友谅友多闻,还“友带巧克力”(她之前去德国,回来专门给我带了一根巧克力)。
除了婷婷,还有教友等人我想重点记录一下。她们都是情绪稳定,心得善良,有强大精神力量的教徒,和她们相处,我时常感觉自己在其场域力量的笼罩下。
暑假的时候,我“经常请吃饭的姐姐”简经常带我参加她的家庭活动,她开车带我去了很多地方(基本上是没有车我就不太可能去的地方),我就观察她怎么带两个女儿,怎么和孩子交流和互动。平时,我们一起去了教堂之后,会去海洋村的天气勺子吃饭或者他们家吃饭,然后在海洋村转一圈,或者我和他们的女儿玩游戏,比如下象棋,玩大富翁什么的。从和她的家庭的相处中,我学会了怎么跟家人表达自己的需要和情感。
我一直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周日家人”,后来送圣诞礼物的时候我跟他们说了这件事,他们回礼物的贺卡上说很开心我能加入他们的家庭。总之,他们是相当暖心且友爱的一家人,你根本不能明白他们心中源源不断的爱意从何而来,除非你能信主或者了解基督教——这是我的理智告诉我的唯一的理解方式。我一直觉得自己需要一些正常的家庭教育——家庭成员之间如何良好沟通、如何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并且给予他人带有同理心的反应。我初中时,家里的争吵很多,我曾经暗示我妈“好像我们家的争吵比较多,争吵声比较大”,我妈说别的家庭也这样,也是充满了吵闹和矛盾。我一直不相信这话。我一直认为存在理性且克制,文明且得体,温柔敦厚且怨而不怒的家长和夫妻关系,我父母的关系当然不是理型,更有可能是处于众数和中位数中的样本,它不属于极好的那种,但也没有血腥到无可救药毁天灭地。我试着通过看书发现一种好的家庭关系模式,但是我还没有读到过(可能是我看到太少),倒是讲因为种种原因而导致家庭破裂的书和电影看了很多,收获当然是有的,比如有些行为很可怕或者代价很大,所以不应该做。
(后来我租到了一个大房子,房东两人的关系很好,我看到了他们怎么交流互动和分工合作——他们给我展示了一个很好的婚姻生活样板,我一直想从他们的相处之道中发现些什么,但是可能因为这是一部按照现实时速播放的真人电影,所以我目前还没有重大发现。如果只说发现的话,可能“有钱对于维持老年生活的质量很重要”吧。)
房东是很有趣的人,和我之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女房东的生活方式和我的很不一样,至今还让我惊讶于还有人这么做事!比如她家里日常的卫生程度是我家接待客人时的卫生程度,她做饭几十年了但是还是喜欢照着食谱定量做饭,“定量”的意思是拿量杯和电子秤计算称重,她给自己的不锈钢咖啡壶做毛衣外罩,她种各种花花草草还能让它们维持旺盛的生命力,等等。虽然我看到了她如何生活,但是我总感觉自己理解不了她。尽管她的生活在我面前真真切切地发生,我却分析不出来人物形象特点及其动机。思维层面的东西我达不到,但是我能学习她如何做事,比如,给出远门学习的邻居家孩子饯行,给生日的朋友办聚会,召集朋友来家里做烘焙,等等。这种热情好客和用切实的行动表达对他人的支持的行为,是很好的。(所以我房东有很多朋友,并且他们也经常被别人邀请吃饭。)
圣诞节的时候,因为房东去他们家三个儿子家轮流过圣诞,所以,我得以有场地来邀请朋友们来家里吃饭,因此我便邀请了好几波人(大多是刚来英国没机会和其他人过圣诞的朋友),其他时间如果房东外出,我也会攒局。后来我想我为什么喜欢起办派对来了,除了有场地,我发现这是受我的朋友的影响!之前苏菲经常邀请我去她家吃饭,后来是简带着我去他们家吃饭,然后是陈老师经常给我们查经班的人举办各种节日庆祝,而我现在的房东(一对六十多岁的退休的英国夫妻)经常招待朋友们来家里吃饭。鉴于我这个主办聚会的行为不太可能从我妈身上学来,我觉得这个行为只可能是受到了我周围朋友的影响。(题外话,之前看过好几遍伍尔夫的《达洛维夫人》,我是这半年才理解了为什么一本书的故事主线可以是一个上层社会的主妇举办一场晚宴的这一天的事情。)
中文查经班的陈老师每周五会带我一起去查经,那是某一次在她车上,一种熟悉感袭来,很久之后,我才确定了我为什么感觉熟悉,因为这根本就是我爸为我做过的事——初中高中时,我爸为了让我“见世面”,他会带着我参加他和朋友们的饭局,我在那里不只是吃饭,还会在成年人的饭局里察言观色,因为吃完回家之后,我爸会跟我分析某某某在什么时候说了什么话或者接了什么话,他的弦外之音是什么。简言之,就是分析中文的博大精深。而查经也是一种对于文本的解读,陈老师(以及查经班的其他大师)因为多年的学习,体悟远甚于我,她有些考虑到的点是我目前还不能感知到的,或者短期内通过理性而分析不到的,有时候我觉得她努力地在向我传达某些重要的信息,但是我却收不到她的信号。有的我接收到的,我便觉得这分析着实精妙。她在促进我的成长,像我父母对我的付出一般。
我们新年聚餐,吃完后朋友们在群里表示感谢和赞美厨艺,我没有回复(纯粹是我懒得在群里发信息)。但是隔天我收到陈老师的信息“你昨天吃的聊的开心吗?”然后我就说开心。我反思了这件事:首先,陈老师很顾及每个人的感受,体贴入微。其次,我需要表达自己的态度和感受,给别人以反馈。最后,我的结论是敏感细致且怀抱热情是一种好的品质。后来我邀请朋友来家里吃饭,也会问“今天吃的还行吗”——的确是从朋友身上复制粘贴出来的行为,但是我觉得这是一种好的行为。如果我也这么考虑问题,也做这些事,那么,我也会逐渐成为这样的人,我想。
中文查经班里的人都很善良,平和,沐浴在祂的光辉下,有着“不图什么”的善良(陈老师,2022)。站在他们面前,我时常自惭形秽,毕竟那点不能自欺的自知之明时刻都能捕捉到他们比我更好的言行,故而常觉力有不逮,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脱胎换骨,可幸的是,我觉得自己已经且正在被爱感化,我处在转变之中,并且我肯定这不是“格里高尔变成甲虫”式的坏的变形。
包括今天晚上去华人教会包饺子,我包了一些后,就开动了,然后再也没去擀个皮包饺子,而其他的教会工作人员和活动的主要负责人,都在干活。我并不是很心安理得地吃饭,但是我也没有继续帮忙。(我原本可以不是被善意施加的对象,但是我却得到了恩典,而我很清楚他们本不必这么做,即牺牲自己的过年时间来陪着我们过,并且还投入最多的时间和劳动,但是他们却做了,那这意味着什么呢,如何理解这一系列行为呢?如何在得到大量的来自周围人的“不图什么”的善意之后,来理解我所经历过和正经历着的善意?当我遭遇一套不同的利弊计算和利害分析的规则时,我如何统合已有的和现在的对人情世故的思考方式?如果现在你的一个朋友因为关心你而怕你要是不信主便不能拥有永生,那么,你要怎么接受这样的好意?如果你的一个朋友拿出了她所有的论据想来说服你,你却以你所以为的“真理”之名,拿出你智力的极限来反驳她,你至于吗?如果你看不到也不能通过理性感知到祂,但是你能从祂的信徒的身上看到祂的形象,那这算不算祂切实存在的证据?)我的脑告诉我我的行为是不恰当的;我的胃要我别动,继续吃。当我能反思到自己的不足之处却做不出改变的行为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离一个言谈举止都恰如其分的成人还差得远。
当学生大使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些新同学,大多是国人,我对他们最多的建议就是“交友要慎重”“可以去教堂看看”“不要限制自己的社交圈子”。有时候我并不清楚我的信息能不能畅通无阻地传输到对方的大脑并且整合到其掌管“正确的行为决策”的脑区,我很想告诉他们,“朋友是你选择的家人”,他们给你的改造不亚于父母对你的影响。有时候我们需要一个好的模板展示在自己面前,才能知道什么是得体的言行,怎么温柔体贴地把善意带给对方,如何体察到别人的失意和痛苦,等等。有些言行,通过看书看剧来学习是很有限的,它最快的学习方式可能是通过生活中的人来模仿习得。
我觉得自己非常幸运有朋友帮助我变得更好,很多心理健康问题都能随着建立健全稳定的关系来改善和治愈。从“士为知己者死”到伯牙断琴,从“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到管鲍之交,好朋友很难得,但是,一旦遇到,他们便可以成为那些重要的长期作用于我们的人。
PS:推荐三本书: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和《白痴》。《登天之梯:一个儿童心理咨询师的诊疗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