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国虫叹》第九章：黄龙遗骨（其二）

从南京到汝州，全程约764千米，纵然巧乐兹脚程非凡，也至少得两日方可抵达了，若是寻常马匹怕是需要四五日，不过途中并不无聊，并且自己就坐在“包子”上也不嫌累，就听罗慕清说了许多或大或小的新闻，其中一些，诸如：乾隆帝南巡已始，如今已入山东境内，渡黄河，转至泰安等等，这些在当代均可随手查阅到的事情，周德乐此刻听来，自然不足为奇；此外还有什么“某日东海之上雷雨交加，自海中跃出一头巨鲲，掀翻了一艘躲避不及的倭寇渔船。”像这种消息对于周德乐而言也未觉吃惊，当代普遍认为，所谓“鲲”的原形便是座头鲸——一种北至黄海，南达台海均有分布的无危级大型鲸类，体长在12至18米，是现存胸鳍占比最大的海洋哺乳动物，较为活跃，常拍动双鳍跃出海面，可在低空翻转身体，乃至短程滑翔后，落回海中，某次顶翻了倭寇的渔船，那也只能说鬼子倒霉罢了。

此外还有一些听起来不可思议，实则不足为奇的事件，诸如罗慕清告诉他说：“就在大年初一时，位于嘉兴府的一个红花会分舵，遭到空中来源不明的橙红色光束袭击，这些红光便如箭雨般不断的下落，但凡落地，必会发生爆炸，约莫持续了半个时辰方才停止，晚些时候有几名官差前去调查，说是该分舵已被完全夷为平地，但除了些许燃烧的木屑外，再无任何痕迹，询问当地百姓，竟也无一人知晓，此乃何人何物所为，所幸此番打击虽然尽数消灭了盘踞于嘉兴府的红花会叛党，但是并未伤及任何无辜，论打击之精准，仿若天神所为。”另外他还表示，“正月初三，在琼州府地界，有近百人声称，在卯初一刻，瞧见一艘庞大的舰船，喷射出一股白中透蓝的烟雾，与晨雾相结合，使得偌大船身若隐若现，是故不知其具体大小，只见那船头竖立一根旗杆，高约十丈，隐约分作五色，杆头有一大旗招展，其上图案前所未见，虽瞧不真切，但应有山峰、红日等物，并有一片赤色，造型奇特。观那船之宏伟，应当来历非凡，当时有人正欲上前瞧个仔细，却不曾想，那舰船发出一阵轰鸣，其速快过飞鸟，顷刻消失于南海，观其喷射的烟雾，似乎是朝着西南方向去了。”周德乐无需细听，也知道上述两件事情证明玉锦笙在那场“除夜庆典”后，便开始了他的第一步计划，即派遣战机扫除江南的部分帮会，同时命人驾驶蒸汽轮船出使南洋诸国，让他们承认大汉正统的地位，只不过玉锦笙造出的蒸汽轮船在海洋中居然能够“快过飞鸟”？这是周德乐之前所不知道的，当然也可能是当时目击者夸大其词，毕竟总有人喜欢吹嘘让自己感到震撼的举世罕见之物。与之相比，罗慕清所说的下一件事情倒是让周德乐感到些许惊诧。

说在前些时候，在山东的高密县城突然涌现一股着装迥异的土匪，各个穿着土黄色一身洋装，前襟七粒扣，后心有条深棕色缝隙，袖管窄且长，裤管亦为西洋式，那匪首高大健壮，短发披头，还十分狂妄，当众自报匪号‘花眼雕’，暂不知这绰号是从那论的，但听闻他确然有些邪术，配备有一种火枪，较之一般的火铳稍短些，但竟可在五六百步开外将人的脑袋打成浆糊！且射速难以言喻，仅一支枪的威力便约莫不下于一百支鸟铳，更可怕的是，那匪首拥有至少两门开口向天的古怪火炮，发射炮弹时，也是先疾射上天，而后竟可如陨星一般轰击目标，起初高密知县命人围剿，谁知官差衙役中，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那帮悍匪确是越剿越多，近来圣驾入鲁，那帮悍匪却也在高密一带猖獗，惊动山东巡抚，急调一千五百府兵，并配备三百支枪，誓灭悍匪，然而，自他们一去，至今数日，尚不知战况如何。”周德乐闻言，对所谓的“战况如何”并不甚关心，而是对于罗慕清所言的那帮土匪的装束以及军备颇为在意，西洋服装、短发以及威力不下于一百支鸟铳，射程极远、攻速极快的火枪，难道又是……想到此处，他忽然问道：“你对这帮匪类，是否另有了解？”罗慕清闻言，以一种较为轻快，如同开玩笑般的语气答道：“哦，对了，是还有点，那匪首似乎十分痛恨一个叫‘康德’的人，说他卖国求荣、恬不知耻，还说那人定是仗着什么‘小鬼子’的枪杆子又杀回来了，反正本公子可不知他所说的那人是谁，但看情况，双方似有那解不开的仇疙瘩，是了，你身为大仙，一定晓得他所说之人是何来历了？”周德乐闻言，更为确信了几分，心道：“明白了，九成是又冒出个穿越者来了，至于他所提及之人，我应该是知道的，只不过那段历史论起来属实有些屈辱，在新华时也觉难以启齿，这要是在满鞑子面前说了，好一好小命不保。”于是说道：“本大仙虽是无所不知，然有些事情无关紧要，你亦不必过问，又有些事情实为天机，万不可泄漏，若到时机恰当时，自然得以知之……”话音未落，便被罗慕清打断道：“罢了，少在本公子面前拿腔拿调的，想来那山匪如今惊动了一省巡抚，也猖獗不了几日，所说某些话语，或也是灭亡将至时的疯乱之言，不足以细究。”周德乐见对方丝毫不准备就此事刨根问底，暗暗松了口气，随着他的言语微微点头。

眼看距离目的地尚有些路程，周德乐不禁想起之前他与罗慕清一同去见朝鲜冬至使团的事，记得后来那个李儬馨又菜又跳，激怒孔倾儒而不敌，最终借一种玫红色的香雾遁走，并且当时清朝和朝鲜之人均被殃及，除去周德乐被系统紧急传送至海南，以及金菛棠一行三人有不明神通加持以外，包括罗慕清在内的一众人等均是在咳嗽中晕迷倒地，却不知后续如何。此时他向罗慕清问起，谁知后者竟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总是丢三落四的，有些地方可谓前言不搭后语，另有些地方听上去又不太符合逻辑，最终勉强说了个大概，是什么“当时他起身之后，看见四周众人倒了一片，遂欲报知官府查案，谁知行至中途，忽见奉天府知府已然亲自率人赶来，抵达之后，一众官差竟对在场晕迷之人束手无策，正欲令人寻几位郎中，然而郎中未到，那一众朝鲜人已然醒转，但无一例外的均是神情惊慌万分，询问不出任何信息，他们一言不发，竟一同丢下了贡品、马匹、车辆甚至若干官帽，齐齐奔往来时之路……”一言蔽之，罗慕清此刻所言属实有些反常，若不是之前他与周德乐谈吐无碍，眼下周德乐甚至怀疑他是否经此一役后，脑袋出现了问题。但既然月余不再出事，那么料来前番亦无甚大事，见罗慕清说不清楚，周德乐便也不再询问了。

闲言少叙，且说二人约在3月13日上午抵达汝州，处于明清小冰期中的河南，在三月中旬，高温刚刚突破10度的门槛，低温仍仅两三度，仍可让人体感到一定的寒意，较之舒适宜人的玉琼庄自是大为不及。但俗语说：“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故而途中亦可见部分春耕之人。最终，二人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座并不太高的小山丘，其上较为稀疏的排布着少许槐树和银杏，但这些并不是他们要查看的东西，二人的目标，在一株看起来年轮颇深的柏树旁，根据通报，那里便是黛紫色彗星坠落之处。此刻那里有个规模不大的浅坑，宽度和深度基本一致，均在尺余，在那坑洞上方，有一层淡淡如纱般的雪青色薄雾，好在对视线影响甚微，可以轻易的瞧见，那坑中的确有一副以紫棠色线条描绘的生物图案。

这生物图案占地面积约在一尺，卷缩如卵中胚胎般，细看起来，这生物的外形竟有些古怪，有几分像是鹤鸵之类的大型地面走禽，有一双长而强健的大腿，足上有尖爪，但体腔比例明显要细长少许，颈部与鹤鸵之流相较，倒并不算太长，有一对纤长的前肢，折在胸腔下方偏前的位置，这对前肢论造型于其说是鸟类的翅膀，倒不如说相对更接近螳螂的捕捉足，前肢末端具三指，两长一短，端部有微微弯曲的爪钩，犹以中央一根最为犀利，头部占比大过多数鸟类，头顶具一对近梯形的冠饰，吻部较狭长，端部尖锐，口中似有细密利齿，同时臀部有一条尚未平展的长尾。整体而言，若不留意四肢，外形则又与分布在澳洲北部的眼斑巨蜥有些相近，但结合鸟腿的螳螂般的前肢嘛，那么这难道是……

周德乐看了个仔细后，忽然问罗慕清道：“你可知该图案所示何物？”“愿闻其详。”后者以较为平淡的语气回复。周德乐闻言，装腔作势地说道：“据本大仙法眼所查，此乃上古之物，于一亿又五千万年以前，曾是彼时云贵川蜀一方的绝对霸主。”罗慕清闻言半信半疑道：“一亿又五千万年，天下何来如此久远的时代？”“此事我天庭自有记录，你一介凡人，不知其祥却也情有可原。”周德乐接着忽悠道：“其实，早在前明时，便已有了那通晓此事之人，于《西游释厄传》（即今日通称的《西游记》）中有云：‘佛祖听言，呵呵冷笑道：你那厮乃是个猴子成精，焉敢欺心，要夺玉皇上帝龙位？他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你算他该多少年数，方能享受此无极大道？’故此可见，数百年前之人，已然知晓这天地拥有亿载寿数之实，只是今日的你不曾知之罢了。”罗慕清一时语塞，思量片刻，又问：“倘若当真如此久远，何以作坑中图案，延存至今？”周德乐也不禁起疑：“的确，按理说应该是个化石才对，穿越前，那些考古视频我也看过几个，古生物界不定期发现些化石、足印、亦或更细致些的皮肤印痕都有，唯独没听说谁挖出一副刻在地下土壤中的图案的，且这图案仿若是荧光笔、记号笔所绘，但这些之类的笔好似是新华初期的产物，理论上来说，清朝及其之前的朝代是不可能拥有这些的，而且常人似乎也没有必要在地表之下绘制图案，嗯——还真不知道出自谁的手笔。”他心中存疑，口头不能泄露，随口忽悠道：“自是仙人之笔。”“哼，本公子瞧你这是言不由衷、心中有鬼！”罗慕清先是有些不悦的说了这么一句，而后语气又稍稍缓和了些，道：“也罢，你且说说，这图案所示究竟为何物？”周德乐依旧未曾惊慌，说道：“此图既未涂色，亦无批注，况或仙人信笔之作，故而本大仙无力定种，只能说，该图案所示之物所在的家族，乃上古之时极为璀璨耀眼的存在——恐龙！”罗慕清有些怀疑自己耳中所闻，故而再次询问，周德乐的确复述了一遍，尤其在答案上加重了语气，并告知对方这分别是怎样的两个字。罗慕清听完，不解道：“恐龙——你说这能叫龙？论及血统之正，怕是尚不及鼍龙，都说‘龙乃睥睨天下之圣主’，这其中的图案，依本公子看来，倒是形似直隶省内那个姓纪的文生所描述的一种生活于戈壁之上的大蝎虎（即壁虎，有时亦泛指某些涂色灰暗的蜥蜴，当代在北京城中仍可听见这种俗称。）”周德乐笑道：“非也、非也，你看此物双足踏地，爪似鹰隼，此乃蝎虎所不能也。”“双足踏地？”罗慕清带着怀疑的目光再次认真审视着坑中那以紫色线条勾勒的图案，发现此物的确后腿强健，前肢纤弱，且前肢与后肢在结构上也存在显著差异，似乎确然另有分工，于是说道：“你所言或许不差，此物并非蝎虎之类，然与龙尚且相距甚远，此外，你说它‘爪似鹰隼’，委实过誉，若依本公子所见，其双腿倒是仿若鸡爪，呵，可惜此物仅存于上古，假若延续至今，本公子倒想瞧瞧，命其斗鸡，观感如何。”周德乐闻言，险些笑出声来，心道：“如果让它去参加斗鸡呀，那就好像白送它一份鸡米花自助餐啊！”口中答道：“此物生前原是高大迅猛之物，非常人所能想象，若然存世，便是猛虎也得惧它三分。”“何以见得？”罗慕清有些不屑道：“眼下不过尺许见方的图案罢了，何足畏惧？莫非你曾亲眼所见这一亿又五千万载之前的上古之物？”“那倒不曾。”周德乐答道：“然本大仙乃仙界之人，昔日在天庭，曾阅读诸多与此类生物相关的记述。”罗慕清依旧半信半疑，说道：“除非你将铁证呈于本公子一观，否则切莫白费唇舌。本公子倒是知晓，这河南境内存有一庞然之物的骸骨，其生前大小，较之那东海巨鲲或也不遑多让，今日既论及此处，本公子便不妨领你见证何为真正的高大威猛，却不知你可敢去？”“那有何不敢？但只怕你所谓‘较之巨鲲不遑多让’实为信口开河。”周德乐说完，心中想到：“体型不输座头鲸的骸骨？怕是另一条搁浅多时的大型鲸类，毕竟若说陆生动物的话，即使是两种大象，体积也不过是座头鲸的五分之一左右，况且大象自古有名，而眼下满鞑子并未言明，应当可以排除了。”刚想到此处，抬眼一看，罗慕清已然乘马转向西北方去了，自己当即召唤包子跟上。

大约半个时辰后，罗慕清与周德乐再次行至一处小山之下，此处山势并不高，但东西连绵，有三四个凸起，好似波浪，又近似[M]型，每个凸起均不超过三百米。这其中，有一处凸起相对特殊，上端极其平整光滑，仿若被削去了顶部，整体呈一个常规的梯形，并且其上鲜有植被，平添几分荒凉。此时却见罗慕清眼下却正是纵马直奔那梯形山峰去的。

周德乐随罗慕清来到那平坦的山顶，这才发现，这山顶并非完全的平地，东侧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沟壑，宛如一块蛋糕上被硬生生挖去一块，整个沟壑的形状介于V和U之间，无疑是这座小山峰难以磨灭的伤痕。但是，还不待周德乐内心感叹完毕，便看见罗慕清策马冲入了沟壑！须知这沟壑虽不比垂直悬崖，但两侧也是陡峭的斜坡，深度约摸在三十余丈，得亏罗慕清武艺高强，且据其口述，也是参过军之人，故此这一路看似凶险，实则落地后连人带马无不毫发无伤。对此周德乐心中也觉佩服，但是自己肯定是不能效仿的，他所幸让“包子”起飞，继而自半空缓缓降落。

本章未完，静待下文，更新缓慢，暂定月更，穿越小说，有悖正史，随性观看，不喜勿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