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海

你推着锈迹驳驳的小船，徘徊于新烧制成的大海。凝结的海哭似在下一个瞬间就要重重地打在你身上。你的脚掌愈来愈难以忍受渐高的温度，你扯下上衣袖子包住被烫得通红的脚底板，可这未免太滑了，你只好将身子前倾，斜撑着手臂，船猛地挺住了—你整个人被甩进了烤炉似的船中，护住面门的手背“唰”得红肿起来，你好不容易稳住平衡，忙用另一只手紧捏住扶手，小心翼翼地将身子探出船体—那是一朵微凸的鹅黄色浪花、绯红于期间流窜，又似新燃的火苗；你不无懊丧地爬出铁皮船，眼中藏不住的失望，环顾四周，你又一次尝试呼救，可一次：话语刚抵达喉口便被犹豫着连同口水一同咽下，你开始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么做并不会有用，断续的思绪如同凝滞的海波，沉甸甸地落回凹凸不平的海面，玻璃折射出的七彩光芒将思绪扎透了，莫名的难受顺着无数个细小的孔洞淌了出来，逐渐汇到足跟旁，这使得你的脚掌有些发痒；你忘记了自己被烫伤的双手正牢牢抓着还未完全生锈的扶手，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并不听使唤，你实在是太渴了，纵使内心深处汹涌着苦涩的愁意，你也不愿将宝贵的水分浪费在雨丝似斜织下来的泪滴上；你大口喘着粗气，被铁锈摸得发麻的右手轻轻顺着胸膛；被汗液和锈迹洇染成一大滩用久了的豆油的样子的后背、你甚至能感受到有油点似的“滋滋”声逃逸向四周死气沉沉的大气，可你又有什么办法呢？灼热的双足业已证明了脚下这片玻璃海的酷热更甚，你只能尽可能地蜷起身子、躲在小船淡淡的阴影中，你闭上了眼睛—面前融化的奶油似的、渐变个不停的色彩晃得你的眼睛生疼、你的太阳穴处不时传来难忍的酸胀感、你的眼睑痉挛个没完，这一片光景你早就看腻了；当你停下来、任凭自己陷进回忆的流沙中时：你仿佛在燃烧着的丛云簇拥的天际间翱翔，一转眼，周遭的一切又似生出绿叶的爬山虎、正依偎着土灰色的、嵌着青紫色水晶的古墙；这里辨不出黑夜白昼—眼前的一切总是赤条条的、忙不迭地变幻交织着；思绪连同流动的色彩缠绕在一起，你身处其间、被一层层绕起来的线团困死了，连呼吸都成了从未设想过的煎熬，汗水小河似的淌下来：你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天空，不对，是脚下的玻璃海突然黯淡下来，你像是被吸干血液的小鼠、躲在惨白的月的孤鸣里难过的直打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一个人小声说着些晦涩难懂的语句，最后只能勉强蹦出单调的词语，愈发干燥的喉咙深处传来一声陌生的呐喊—这竟然是你的声音，你茫然地伸出粉红的手指，拭去眼痕，珍珠一样掉落的晶莹泪珠蛰得手背上的伤口又疼又痒，雨丝般斜密的泪滴掉在墨绿的海浪边上，像是消失了一样。 “我到底在哪里？”你已经在心底里问过自己不下一千遍了，没有答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