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前的小说家 第四十四章：毫无睡意
“黎雾繁说的没错，尤卢塞娜是S国最落后的几个乡村之一。”海萨姆说道，“尤卢塞娜位于S国最南面，靠近国王港......正如白天斐艾尔二世讲的，魔星的『虎鲸计划』暴力击破了国王港的守军——虎鲸战术是3013年的事情，那时我才6岁，魔星的军队在不费一兵一卒攻下了国王港后直扑尤卢塞娜。当晚就到达了尤卢塞娜附近。”
“尤卢塞娜离国王港这么近，不需要避难吗？”暮风问道。
“我不知道......”海萨姆低声说道。
“我知道。”黎雾繁突然说道，“时任S国情报部门副长的雨弈花久——没错，就是白天台上那个长得不男不女的考官——他当时已经得到了魔星会偷袭某个人类港口的情报，但是具体要偷袭哪个港口还不清楚。雨弈花久只能根据战场上的局势自行推断，得出了四个可能性，分别是仙塞第一大港『法羽墨斯·洛阿洛基克斯港』、坐落在塔杜拉，索多伦，库瑞斯特三国海上领土交界处，为三国海上运输交通要道的『不达罗西西群岛』、吉库勒的『喀摩多迪湾』和与我们S国接壤的国王港。”
“国王港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他拥有全世界最复杂的海上交通枢纽，航线，是大陆第一大的贸易市场。但是不归任何一个国家管理，而是自成一国。因此经济体质也十分特殊，没有丝毫工业和农业，所有的经济都来自于源源不断的贸易利润。这也使得国王港在和平年代是最发达的国家，而在战争年代是最脆弱的国家。”
“没错，被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海萨姆挠了挠脑袋，“雨弈花久把国王港视作四个港口中被袭击的概率最小的一个港口，结果多玛姆下了一手险棋，从双子海峡处偷偷将一艘载有多玛姆的副舰潜向国王港，重创了国王港的人类联军防线，将魔星的根据地再度前推了七公里......而这七公里就是尤卢塞娜和国王港的距离，1月20日，S国约300万人参战，与魔星展开了激烈的阵地争夺战，最血腥的战斗就发生在尤卢塞娜，尽管长老会把我们尤卢塞娜村的人都疏散避难了......但是又有什么用呢？我所有的亲人都死在了多玛姆对尤卢塞娜发起的第一次攻击中——那时S国军队还没来，我们的村子落后而没有强大的异能者坐镇，在多玛姆面前毫无抵抗之力，我的父母当场被魔星军队杀死，没有异能的妹妹为了保护我这个家里最后的异能者，让我踩着她的肩膀从天窗逃走了。”
沉默。
“就因为这个，所以你说自己没有未来了？”星宿野说道，“你问问这个寝室里的人，谁家没有在暗黑战役中受过创伤？暗黑战役中有3.8亿人死亡，近8亿地球人被波及，也就是说每10个人中就有1个人被暗黑战役波及，每27个人中就有1个人死于暗黑战役。但是我们都没有像你一样失去希望，受过创伤的不是你一个人。”
“你这样劝他是没用的。”黎雾繁轻轻推开星宿野，走到海萨姆身边，跪了下来。
“黎雾繁，你又想到什么了？”陈世龙问道。
黎雾繁没有回答，而是自下而上与海萨姆对视着——接着，他突然伸出双手，轻轻捧住海萨姆的脸颊。海萨姆猛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但是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黎雾繁接下来的动作仿佛使他回到了那一天。他的影子在一瞬间与她重叠了。
那地狱般的一天......
砰！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炮击了，他们出去寻求帮助的父母过了很久都没有回来，怕是凶多吉少了。他们何尝没有过想要逃难的念头？但是魔星的进军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久海萨姆和海萨拉的木质房门外就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门是他们的父母临走前锁上的，他们可能也知道自己回不来了，所以用这作为最后的一道保险......只是，在魔星的军队面前，薄薄的一张木板又有何意义呢？敲门声立马变得暴力而急促了起来。
咚咚咚，敲门声
“哥哥，怎么办？”海萨拉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哥哥——她比海萨姆还小一岁，届时的海萨姆才六岁。
“没事......没事的.......”年幼的海萨姆紧紧牵着妹妹的右手，他的另一只手则举着刚从厨房里拿来的小刀，抖得吓人，“哥哥会保护你的......哥哥帮你想办法......”
咚咚咚，海萨姆的心跳声。
“哥哥，要不你先走吧！”海萨拉突然哽咽说道。
“你说什么傻话！”海萨姆显然没把妹妹的话放在心上，“要死也是我先死！你比我年龄小，大的就应该保护小的！”
咚咚咚，海萨拉的心跳声。
“可是我没有异能！”海萨拉喊道，“哥哥是有异能的，能逃得更远，能活下去！像我这样没有异能的，为了保护你而死，不也值得吗？”
“不值得！”海萨姆吼道，他转过身，环顾着房间，想找找有没有什么逃生的窗口，但是年仅五六岁的他们太矮小了，虽然窗外暂时没有魔星人，但是他们又不够高足以从天窗翻出去......
咚咚咚，留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我把椅子搬过来！”海萨姆正要说着。
“来不及了，哥哥！”海萨拉猛地拉住海萨姆，后者微微愣了一下。妹妹的手湿湿的，都是刚刚流的眼泪，“只能你先走，你踩在我的肩膀上！快点！”
“海萨拉，别闹！”海萨姆挣脱开妹妹的手，奔到那把椅子旁边，想要把它举起来......可是纵使他有异能，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又有多大的力气呢？
“Mach die Tür auf und lass dich leben！（开门，放你们活下去！）”门外的魔星士兵喊道。
咚咚咚，压迫感。
“Wenn Sie die Tür nicht öffnen, ergreifen wir zwingende Maßnahmen！（不开门的话，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尽管海萨姆和海萨拉尚且年幼，但是他们都见过魔星的真面目，也知道现在开门的后果。
“快点，哥哥，爬到我肩膀上！”海萨拉噙着泪花喊道，“你搬不起来的！”
“给我动，给我动啊......”海萨姆尽全力想要把那把椅子从地上搬起来。
咚咚咚，门外已经快要没有耐心了
“海萨姆，你听我说。”海萨拉这时不再叫海萨姆『哥哥』了，而是直呼其名，她此刻也一改害怕和恐惧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了许多。
“我年龄又小，又没有异能，我就算逃出去，也走不远的。”面对海萨拉如此柔软的话语，海萨姆似乎也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并不想这样，但是真的来不及了。
咚咚咚
“哥哥，你要活下去！”海萨姆低下头，妹妹的脸庞上淌下两道清澈的泪水，“哪怕没有了我——”
“你也一定要坚强，充满希望地活下去！”黎雾繁和海萨拉的声音重叠了，他们在海萨姆的脑海里敲响了久久挥之不去的余波，不知不觉中，海萨姆的脸上也和妹妹一样淌下了两道泪水。
“.......海萨拉......”
“哥哥。”海萨拉跪倒在地——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海萨拉用双手轻轻捧起海萨姆的脸颊，“听我的，一个人走吧.......哥哥......”
海萨姆盯着妹妹清澈的双眼——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咚咚咚
“撑得住吗？”海萨姆的双臂已经趴在窗台上了，接下来只需要将中心上移。
“可以......”海萨拉的双腿微微颤抖着。
“来，海萨拉，我们一起走！”爬到了窗台上，海萨姆向妹妹伸出一只手，想要把她拉上来，妹妹看见两个人都有逃出去的希望，也抓住了海萨姆的那只手——
砰！
大门被踹开的声音，海萨姆没有听到枪声，他近在咫尺地看到妹妹是双眼顿时失去了光芒。接着才看到她的额头爆开一朵雪花——接下来，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海萨姆在尖叫，但是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枪声在响，击毙了妹妹后，下一个就是哥哥了。海萨姆听不到枪声，他只看到妹妹的嘴唇最后蠕动了几下，发出了几乎不能算耳语的声音。
“哥哥好帅啊......”
阳光从海萨姆的身后照在妹妹的脸上，仿佛给前者的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这或许就是海萨拉所看到的最后的景象了。
孩子在森林里不知疲倦般地奔跑着，子弹与他擦肩而过，他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不敢回头，不敢再看一眼尤卢塞娜村的惨状——他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早点听妹妹的话，这样两个人都能逃出去......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大脑在那时做出了最糟糕的决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萨姆的身后再也没有追兵了，眼前的树木渐渐稀疏了起来，他的脚下也慢慢出现了一条并不明显的小道——森林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小城市，城门上刻着一个大大的『A』字。
接着，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般——事实的确如此——他倒了下去，倒在了城门下。
阿什利穆城，距离尤卢塞娜村最近的一个大城市。
......
“这样啊，原来到阿什利穆城了......”钟曾燕摸着下巴说道。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海萨姆说道，“由于对魔星登陆地点的错误估计，导致国王港被毁，魔星的根据地又往前推了七公里，长老会勃然大怒，撤销了雨弈花久S国情报部门副长的职务，派遣索尼亚斯和哈斯杰姆两位大将亲临前线，这才稳住局势，在五个月的僵持后击落了一艘母舰。”
“战争期间不是由国王掌权的吗？”叶银杰问道，“长老会不应该都忙着前线的事情吗，哪有时间和全力撤销雨弈花久的职务？”
“因为那时的国王已经驾崩了。”黎雾繁说道，“白天国王的演讲你没听吗？正是这次『虎鲸战术』直接摧毁了国王港，当时正巧在国王港视察的斐艾尔一世也死在了那里。”
“但是再怎么说，国王港也是雨弈花久列出的，最可能被袭击的四个港口之一吧？”钟曾燕问道，“为什么国王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亲自前往国王港？”
这一次，平时任何问题都能秒答上来的黎雾繁陷入了罕见的沉默中，他低着头，思索了很久才开口。
“我想......因为当时暗黑战役的混乱，国王港可能出现了某样『东西』，这样东西十分重要，以至斐艾尔一世认为这样东西的重要性超过了自己生命的重要性，所以才会前往国王港。”
“有什么证据可以作证你这个观点？”陈世龙问道，“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能瞎说。”
“斐艾尔一世生前所有公开的命令中，只有两条，是大众和众多史学家们至今也未曾理解其用意的。”黎雾繁说道，“第一条几乎已经尽人皆知了，就是要求索尼亚斯，胖子，卡洛斯和光头其沉星殇王宫里拿一样东西；第二条就是他在最危险的时候前往国王港的动机。这两条不知所以的命令很可能有深刻联系......但是这件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妹妹对我说的话的？”海萨姆盯着黎雾繁的眼睛说道——他现在似乎已经好了许多。
“只是猜的。”黎雾繁移开视线，和星宿野一样靠在了墙上，“我也不是什么很聪明的人......只是看得书比较多罢了。”
“『我也不是什么很聪明的人......』”暮风的眉毛在抽搐......毫不夸张的说，就黎雾繁目前的表现而言，还是他见过智商最高的一个同龄人。
“啊......”海萨姆伸了个懒腰，看向大家，“不过啊，谢谢你们了，愿意听我......”
“怎么样，说出来了以后的确好点了吧？”星宿野睁开眼睛，“好了，现在可以走了吧？时间真的不早了，痛痛快快去洗个澡，神清气爽睡个觉，明天会很累的。”
“......那就走吧！”海萨姆终于站起身——讲出了苦衷后，他似乎恢复了一部分白天自恋的气场。说实话，暮风他们还是更习惯这样的海萨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