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分钟哲学】主体和实体的关系（从康德到黑格尔）
1. 过康德之桥Ⅱ：主体和实体的关系——从康德到黑格尔
“康德认为，关于客体，并不像经验主义者所认为的那样是给定的，因为思想不是简单地重复经验所提供的东西，而是主体对它进行了再加工的结果，这就是主体对客体的规定性。无论是主体还是客体都是在认识的过程中获得自己的规定性与实在性的。也就是说，在认识过程之外，来谈论主体和客体的实在性与规定性都是非法的。对那种尚未获得规定性的对象, 即纯质料（pure material），康德称为自在之物（物自体，thing in itself）；而对于尚未获得规定性的主体，即纯形式（pure form），康德称为先验统觉（transcendental apperception）。”
康德的主体性是先验统觉，它是一个空旷的、虚无的框架。如果用计算机来类比，那么先验统觉就是把各种底层数据活动加工成人可以理解的信息的机制，它赋予了底层质料以形式。主体通过先验统觉整合了实体（物自体，thing in itself）所不停涌现的各种碎片，形成主体观察到的世界。现象世界是由实体所支撑的，而实体是现象之下的“黑箱”——主体离开先验统觉就无法把握实体（物自体），而只能面向现象世界。康德认为，只有上帝才有洞悉物自体的能力。
这种有限者的姿态保证了康德的伦理学。还记得《极简哲学史》吗？
康德：“这是游戏服务器的自我保护机制。人类不能获得破解服务器数据的能力，否则人类的理智就能够反向破解整个游戏的终极代码，知道上帝的一切计划。破解了网络游戏服务器底层代码，就相当于获得了作弊能力，生命就会变成毫无乐趣的一键99999，失去了任何意义。”
在康德这里，主体（subject）和实体（substance）是分裂的，中间夹了一个先验统觉。
那么，黑格尔呢？（我们跳过了费希特唯我论和谢林同一哲学。）
黑格尔有一句名言：“实体是主体化的（Substance is subjectified）。”我们已经讲过何为客体化（对象化），即先验主体性（操作系统）把物自体（原初数据）变成在现象世界中显现出来的一个物。就像贵妇人不会看到宰杀动物的血腥场面（“君子远庖厨”）一样，主体也看不到物自体是如何被加工为可被理解的现象的。但黑格尔要问，为什么要有实体和主体的二分呢？
这是康德（Kant）的实体和主体的关系的图示。主体就是现象和实体之间的界线，就像一片滤镜。主体只能面向现象世界，而永远不能朝向其背后的物自体。那么，主体背后的物自体在哪呢？康德无法给出答案。主体性是无根（rootless）的。在这个意义上，康德式的主体既无法把握到物自体，也无法把握到其存在的根基，这是一种无能的主体。
在黑格尔看来，实体是上图中的“现象＋主体＋实体”，而非物自体。也就是说，实体正是“实体创造出一个主体性的中介，再显现出一个现象世界”的这种运动。而主体的无能，正是实体认识自己的无能；主体对实体的认识，正是实体的自我认识。概括地说，实体是以中介化、主体化的方式认识自己的，主体是实体自我认识的一个环节。
然而，要指出的是：实体并非通过主体简单地认识自己，而是把自己认识为一种不可能性（impossibility）；也就是说，主体只能把握到现象世界，而不能把握到实体本身。在主体的认识中，实体是超越认知的。例如，虽然我们在用科学理论解释整个宇宙，但是仍然有许多现象是尚未得到充分解释的，而且也不能说理论等于实际。——总是有实际超脱于理论的把握。
另一方面，上述整个结构的运动就是实体的运动。因此，主体并不是纯中介的。黑格尔有一句名言：“主体不是实体，实体是主体。”主体不是实体，而是实体自我认识的一环。主体是实体对自己的否定（关于这一点，以后再谈），而实体是主体化的。实体通过这种迂回地认识自身的运动，可以“升级”它自己（例如产生科学、艺术、宗教和哲学），而这个运动叫做绝对精神（Geist／absolute spirit）。
弗洛伊德（1856—1939，精神分析学派创始人）指出，实体在自我认识的过程中会出现bug（机器故障、程序缺陷），而我们可以通过研究这些bug（精神病理学症状），来反推与人的意识有关的机制。马克思（1818—1883）指出，这个实体认识它自身的运动必须以生产劳动为基础。[1]用一台电视机做比喻的话，前者就是通过研究电视机运行时的错误，来反推电视机的运行机制；后者就是指出电视机的运行必须插电。这两者都是对黑格尔的超越，但黑格尔是这两者的基础。
本文参考了《【二十五分钟哲学】主体和实体的关系（从康德到黑格尔）》（2020年11月26日）。
[1] “正像达尔文发现有机界的发展规律一样，马克思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即历来为繁茂芜杂的意识形态所掩盖着的一个简单事实：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所以，直接的物质的生活资料的生产，因而一个民族或一个时代的一定的经济发展阶段，便构成为基础，人们的国家制度、法的观点、艺术以至宗教观念，就是从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因而，也必须由这个基础来解释，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做得相反。”（恩格斯《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