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涅芙瑞塔】第十三章:复活!王中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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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忠孝两全曼光头 校对:曼光头的表弟
怨夫怨妇互捅刀子


第十三章
萨图沙——帝国历公元前1146年
矛尖忽然刺出,刃口旋动甩开一环尘土与烟雾。涅芙瑞塔还没来得及拔剑长矛便刺进了她身后的桅杆。木杆应声裂开一道伤口,持矛者发力抽矛复位,桅杆的裂痕又扩大了些。
杜鲁齐怨念地嘶了一声,又刺一矛,他那瘦削的身体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将长矛送向她的腹部。涅芙瑞塔抓住矛杆,在引导它绕过自己的同时挥剑撩向杜鲁奇侧身。精灵受痛向后一跃,涅芙瑞塔放低长剑眼看对手伏倒在地。
她跨过尸体向甲板上望去。萨图沙港被付之一炬,杜鲁奇在洗劫城市,寻找战利品和奴隶。更多皮肤白皙、眼眸乌黑的精灵正穿过甲板向她冲来。他们轻易屠杀了其余船员,却发现涅芙瑞塔和她的侍女们是意外难缠的对手。她以前在鲨鱼海峡遇到过这些生物。他们频繁袭击阿拉比海岸,次数多到令人泄气,还抢走了她觉得本属于自己的几艘船。现在这一切大概可以算是迟来的正义。
一个满头白发的女精灵尖叫着冲向涅芙瑞塔,声音里似乎蕴含着某种愉悦。弯刀撞上长剑,这一击的力量几乎将涅芙瑞塔击倒在地。精灵用自己液体般灵活的舌头吐出几个字节,涅芙瑞塔发力推开对手,接着像蛇一样敏捷地缠了过去,一口咬上精灵的喉咙。她小心地不让自己把涌进嘴里的血咽下,因为她刚刚看到了这血对一名不那么谨慎的侍女所产生的影响。那姑娘就像服了什么药似的昏倒了,一直到现在还没醒。
涅芙瑞塔把头一甩,扯开了精灵的喉咙。精灵瘫倒在地,紧紧捂住脖子上喷血的伤口。涅芙瑞塔吐出嘴里的肉块,把垂死精灵踢到一边。其余攻击者穿戴着鳞片斗篷和黑色盔甲,在一旁犹豫不决。涅芙瑞塔笑了,满脸是血。“替我杀了他们吧,我的小甜心们。”她说完啐了一口血。
精灵们身后敞开的货舱里突然喷出一群食尸鬼,无数黏糊糊的爪子缠住斗篷、钩扯起华丽的盔甲。杜鲁奇以非凡的沉着面对着眼前新的威胁,但突然袭来的食尸鬼数量众多。挣扎的精灵要么当场被撕碎,要么被拉进潮湿的船舱,如果她判断正确的话他们会在那里被活活吃掉。食尸鬼饿了,最近除了老鼠和被抛弃的船员以外它们确实没什么可吃的。
杜鲁奇的惨叫在她的耳中回响,她的目光滑向东方,望向高耸入云的山脉。萨图沙人称那里为世界边缘山脉。远处的山峰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涅芙瑞塔感到一阵战栗。那不过是火光在水面上的倒影吧,她这么想着。
是的,只是倒影。
然而,她还是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就在她惊诧的眼前,一团巨大的乌云似乎从山间腾起,好似一群突然起飞的鸟儿。有那么一会儿,那片云似乎化作一个人形——不,不是人,是某种更糟的东西。然后它消失了,依旧只是倒影。涅芙瑞塔转身回到杀戮中,用鲜血淹没自己的恐惧……
摩茹堪——帝国历公元前327年
涅芙瑞塔大步穿过走廊,走向觐见厅。娜埃玛紧随其后,奋力追赶。“涅芙瑞塔等等!”后者叫道,“你不能这么做!结束了!”
涅芙瑞塔停步转身,一把掐住娜埃玛的喉咙。“给我听明白了,娜埃玛,只有我说结束的时候才算结束!别人谁也不行。”
“艾博拉什正在集结摩茹堪的剩余部队。”娜埃玛抓住女主人的手腕,“他将在几个月内粉碎沃拉格的叛军,如果沃拉格没像他看起来打算做的那样提前逃往跛峰的话!”她怒视着涅芙瑞塔,毫不畏惧,“乌索然知道了,涅芙瑞塔。他知道是你干的,即使他没有证据。”
“他什么也不知道,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冠上。”她放开娜埃玛,“让艾博拉什在沃拉格身上浪费时间吧。等他回来就太晚了。我将再次成为女王,拥有我做梦也想象不到的力量。”
“你要同时跟那两人争斗?”娜埃玛说,“你要和乌索然、沃索伦以及他们的随送同时开战?我方的力量还很分散,我们留在城里的人数太少。”
“够多了。时不我待!“涅芙瑞塔的身体不耐烦地颤抖着,“该收网了。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别的东西,我们的獠牙已经靠上了乌索然的喉咙,而他毫无准备。”
“你是指卡利德。”娜埃玛吐了口唾沫。
“乌索然信任他。”
“你是说你信任他。”
涅芙瑞塔笑了。“不,可我了解他。他害怕我,又渴望着我。他会照我的吩咐去做的。”
“如果你错了呢?”
涅芙瑞塔愣了一下。“那我就杀了他。咱们得走了娜埃玛。乌索然的仪式随时会开始,我们必须在他完成仪式后立即行动。”当沃索伦收到莫拉斯找到的那本大部头时,老法师简直喜出望外。几个星期后,他似乎找到了束缚恶灵所需的东西,而今晚,巫月高悬,正是他布阵施法的不二之选。
“然后呢?”娜埃玛追问。
涅芙瑞塔沮丧地看着她。“什么然后?然后我们将有一个王国需要统治,一个帝国等待建立。”
“还记得我们来摩茹堪的第一天艾博拉什对你说的话吗?”娜埃玛绝望地说,“还记得他说的夺取与守成的区别吗?“
“王冠——”
“王冠对乌索然的影响你都看在眼里。现在看看你自己吧!我们所有的计划都将因为一时冲动而功败垂成。”娜埃玛拉住涅芙瑞塔的胳膊,“你正把我们大家都置于危险之中,为了什么——为了你既不需要也不真正想要的东西吗?”
涅芙瑞塔挣脱出来反手就是一巴掌。娜埃玛摔倒在地,瞪眼看着她。“你以为你是谁,敢对我说三道四?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涅芙瑞塔咬牙俯视着倒地的吸血鬼。“我要——”
杀了她。她对我们没用了。她竟敢训斥你,杀了她。
这声音让她打了个寒颤,就好像后背突然流过一缕冰水。这声音——这该死的声音!从多年前她第一次听到它的低语之后,事情就开始每况愈下。每过十年,这声音就变得更响、更持久,就像有一条蛆在她脑子里钻洞。自纳迦什扎回来后,它的低语变成了苛刻的尖叫,现在她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在其他任何事情上。“我要……我宽恕你,下不为例,”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向后退了几步,视野变得模糊,就好像眼前笼罩着一群苍蝇。
尽管娜埃玛的初衷是好的,但她不在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有人告诉沃拉格,说乌索然决定除掉自己那些不懂规矩的仆人以平息席卷摩茹堪和史崔格帝国的动乱。像赞多尔和加什纳格这样的家伙已经对自己的同类举起刀剑。几名边境贵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财产被烧毁或掠夺,没来得及逃走的人则被钉死在自己巢穴的灰烬中。沃拉格之所以采取行动,是因为他担心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斯特雷加也跟他走了,涅芙瑞塔有时候真的后悔让自己部下太过自主。
趁史崔格人在东部同室操戈,蛮族部落抓住机会攻击了史崔格哨站,那些没有被调去与沃拉格作战的部队如今都在忙着阻击帝国曾经的盟友。
“我们应该离开。”娜埃玛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我们可以在德雷斯卡部落寻求庇护。或者找到沃拉格。我们甚至可以向北或向西,永远离开这些山脉。”
“我已经厌倦了逃跑,”涅芙瑞塔看也不看她的侍女。她握紧双拳,爪子像猫一样伸出来。“我不想再可怜兮兮地跑进黑夜。总是这样的游戏,一次又一次,娜埃玛。我想换个玩法。“她看着自己的仆人,这个唯一她或许还能称之为朋友的人。“你又要离开我吗?”
“不。”娜埃玛说完犹豫了片刻,“不,不管怎样,我们的命运都联系在一起。”
“我告诉过你根本没有什么命运。”
“那就证明给我看,一起离开这里。”
涅芙瑞塔张嘴想要回答,却终于无言以对。她合上嘴,转身朝正殿走去。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听见娜埃玛赶来跟在身后。
其他人正在觐见厅里等着她们。蕾拉、拉夏和安玛尔站在一边,对面是乌索然的荣誉卫队,他们终于被允许和主人一起进入金字塔。沃索伦和他的门徒站在通往阿卡迪扎之墓的隧道口,莫拉斯也在那里。
其他人都没有出席,就连乌索然的核心集团也不在。他们可能正忙着决定自己要在即将到来的内战中支持谁。涅芙瑞塔的间谍确保了他们无法轻易做出选择。大多数人会保持中立,直到其中一方看起来胜利在望,然后他们才会采取行动来讨好赢家。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几个守卫以外,乌索然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她的刀已经抵上了他的喉咙。沃索伦肯定不会插手,那老畜生对他们俩一视同仁,如果莫拉斯的话可信,他大概一有机会就开溜了。无所谓,如果她今后需要那老东西,应该并不难找。
“啊,人到齐了。”乌索然对她淡淡一笑,“但愿我突然把您叫来这里没有耽误什么要事?”
“别的事都可以等,”涅芙瑞塔回答,“我很荣幸受邀来到——这该叫什么?你的加冕礼?出席的人这么少啊……”
“嫉妒与您的身份可不太相称。”乌索然说。
“就像傲慢与你一样。沃拉格一党正向东运动,他在边境地区有支持者。”
“艾博拉什在追?”
“应您的要求,是的。为这点小事就把他叫回来不太合适。”
乌索然撇了撇嘴,“不必,你做的很对。”
“您的赞赏令卑职喜不自胜。”
乌索然看着沃索伦和他的门徒为仪式做准备,哼了一声。“别阴阳怪气的。毕竟不能让人背后说我不识人善任。”
“哦,我可从来没说过。”涅芙瑞塔念叨着,“我的线人说咱们与部落间的战争进行得不太顺利?”
“哼。我们兵力不足。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
“如果沃拉格打败了艾博拉什呢?这场内战可能不会像我们预想的那样结束。有太多的贵族脚踏两只船。他们会背叛我们的,乌索然。”
“你是想让我感到沮丧吗?“他怒视着她,“难道你已怨念到这般地步,一定要为此时此刻笼罩上一层阴霾?”
“都不是。”涅芙瑞塔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我只是在做你交给我的工作。告诉你包围着你这座草包帝国的种种威胁。”
“哦?”乌索然的神情变得狡黠起来。他伸手指了指。卡利德走上前,手里端着一个用染血污布包着的东西。涅芙瑞塔吓了一跳,她意识到那块布是一件斗篷。一件矮人斗篷。
乌索然注视着她。“既然你这么执意地要提醒我,说我的统治受到了威胁,那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提一下我们这些发育不良的邻居一直在后院里乱窜呢。”
卡利德拉开斗篷的边缘,露出一把血迹斑斑的斧头;她震惊地意识到那是拉扎克的斧头。涅芙瑞塔瞪着卡利德,后者避开了她的目光。“因为我不想让你操心,我相信你们已经把闯入者解决了?”
“哦,当然。”乌索然咧嘴笑着,伸出手指扫过缠绕在斧刃上的符文,微微畏缩了一下。涅芙瑞塔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那些符文是用银线镶嵌在钢刃里的。“我亲自解决的,毕竟已经有段时间没打猎了。有时我在想咱们现行的相关法律是否还有改动的空间。”
“我们得想个说法,”涅芙瑞塔一时不知所措。拉扎克死了,她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什么圈套,“万一矮人知道他是怎么——”
“这事交给你来处理。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吧?”
涅芙瑞塔顿了顿,“什么意思?”
“沃索伦之前说矮人就算死后也会跟活着时一样勤奋工作。我是觉得有些言过其实了,但毕竟他才是专家嘛。”乌索然咧嘴露出一口毒牙,“想象一下吧我的女士。整座白银峰在黑暗中夜以继日地工作,为史崔格的荣耀打造武器和盔甲,而这一切的代价只是一点点鲜血。”他对着她的脸打了个响指,“我们将在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就好像我们克服了死亡一般。”他又敲了敲斧头。“我认为,这应当是我们最后一次去向盟友支付货款。毕竟,死人要金子有什么用呢?”
随着乌索然展开自己的计划,涅芙瑞塔可以预见到它的成效。有效,但疯狂。乌索然已经疯了。她可以从他眼中看到那疯狂的饥渴,他一直是自己贪欲的奴隶,即便大家都是如此。
银顶峰的矮人锻炉将在黑暗中永世长存,亡者的尸骨将被钢铁包裹,他们将凭此对抗日出日落,那声音又出现了,她看到无数死者像蚂蚁一样漫过大地,他们浑身包裹着金属,将一切埋葬在钢铁之下。这景象她想起圣甲虫爬过尸体,啃光所有血肉。世界将变成一座闪亮而寂静的坟墓。
她摇了摇头,乌索然扬起脑袋,好奇地看着她。“你不同意?”
“我……不,不,这是个好计划。”她勉强说道,“我很期待。”
“你很期待?我才不信。”乌索然转过头去看仪式,“现在安静。历史的尾声始于此刻。”
涅芙瑞塔仿佛被蜇了一下,她后退几步,回去和侍女们站在一起。娜埃玛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胳膊上,但涅芙瑞塔把它甩了下去。娜埃玛看起来害怕;这是自莱弥亚灭亡后涅芙瑞塔第一次看到她面露恐惧。蕾拉就像个孩子或一只受惊的动物一样颤抖着,眼睛瞪的又红又大。拉夏的表现不那么明显,但她的神情和身姿都很紧张。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就连那些更小的生物也感觉到了,而她的感官一直在恐惧中尖叫。大殿似乎开始缩小,压得人喘不上气。有个人坐在王座上。刹那间,那身影瘦削而磅礴,无名巨人身披旁人未知未见的盔甲,骷髅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王冠,绿色烽火般燃烧的双眼几乎要将她灼伤。
她摇摇头,幻影消失了。涅芙瑞塔看着安玛尔:“你那白痴哥哥在搞什么鬼?我告诉过他,在我决定透露之前乌索然应该对矮人的行动一无所知!”
“夫人,我——”
“别想护着他,丫头。”涅芙瑞塔拉住安玛的胳膊,“他到底在干什么?”
安玛尔还没来得及回答,沃索伦和他部众开始说话了,一个接一个,他们的声音交织成黑暗的乐章。这曲调在穹顶间奇异地回荡,殿内火盆的光芒随之不断闪烁,然后它们变亮了,纯洁的白色火光开始变得病态而怪异。
坟墓走廊中的黑暗似乎要伸手抚摸她,涅芙瑞塔立刻全身僵硬。大殿仿佛正因巨人的脚步而颤抖,砖石呻吟着拥簇摩擦,墙壁和地板上的裂缝里喷出缕缕灰尘,她能感觉到一股热气从四面八方压来,就像之前一样。
阿卡迪扎即将归来。
沃索伦念动咒法,甩开胳膊,一道黑玛瑙般的闪电从他手心轰鸣而出,跃动闪烁着穿入隧道内部。他的门徒们仰头向后,那老东西正从他们身上吸取力量。涅芙瑞塔眨了眨眼,她似乎看到了犹如黑曜石织成的蛛网在死灵法师的助手间蔓延,将他们捆在一起。有什么东西从坟墓里过来了,她感到血流加速。涅芙瑞塔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每一个吸血鬼脸上都有同样专注的表情——野性的欲望剥夺了他们身上哪怕最基本的人类尊严,取而代之的是饥饿动物般赤裸裸的贪婪。
光明降临,而它令人痛苦万分。一道卷曲的火舌从隧道口蹿出,泼溅在死灵法师的队伍里。其中一个法师的破袍着了火,他高声惨叫着从法阵里滚了出来,用棍子似的胳膊和纤细的手指抽打自己,试图扑灭火焰,但火焰却更快地吞噬了他。他爬过地板,身后留下一条油腻的污迹,肌肉和皮肤在高温下起泡脱落。
“他来了!”莫拉斯突然大叫起来。涅芙瑞塔看他左摇右晃,双手捂耳,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为什么。有个声音在咆哮,震的她脑袋里嘎嘎作响。那不是王冠的声音,也不是纳迦什残影的微弱低语,而是阿斯崔王子、喀穆里的末代国王被沃索伦从坟墓中拖出来时的怒吼。一个疯狂的、沸腾的、四肢如烈火的烟雾一样翻涌着的幽魂从隧道里蹒跚而出,与她心中那位温柔的王子相去甚远。他咆哮着挤进了房间,面部变成一个巨大的骷髅。
“束缚他!该死的!”乌索然竭力想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喧嚣,“把他那该死的灵魂绑起来,沃索伦!立刻马上!”
沃索伦没有回答。他那褶皱如羊皮纸的黝黑皮肤已经由于他企图达成的毁灭而变得苍白。幽灵瞬间卷起一名乌索然的卫队战士,那吸血鬼就像被卷入气流的树叶一样在空中翻腾,最终撞在了大殿的天花板上,化作一滩血淋淋的烂肉碎甲。幽灵转过身,空洞的眼窝在寻找更多的猎物。当他的目光落在涅芙瑞塔身上时她僵在了原地。他向她冲来,侍女们急忙闪开,可她却动弹不得。她能听见她们的叫喊,却无法张口回答。
阿卡迪扎停下了,他空灵的面容离她只有几寸远,空洞的眼窝凝视着涅芙瑞塔乌黑的双眼。她能感到他灵魂的热度,只要他想便可以立刻将她烧成灰烬。生前的阿卡迪扎辉煌无比。死后的他则可怖至极,数百年来涅芙瑞塔第一次感到害怕。
但他没有烧死她,也没有把她砸死在石头上。相反,他犹豫了,他的脸畸形地变化着,仿佛在试着表现早已被遗忘的表情。她又看到了过去的时光,它们就像鸟儿的双翼一般在他们周围展开,一个思想、情感和失落时刻的万花筒。一个她用生命灵药喂养的婴儿,一个她倾心培养的少年,一个她所造就的——爱人吗?那到底是爱,还是膨胀占有欲?
“我本想……”她声音嘶哑着抬起手,就好像要抚摸他的脸颊,“我本想一切能有所不同。”
她看到了他的结局。她能感觉到那把冒烟嘶鸣的剑在他手中颤抖,当那把剑砍过纳迦什高抬的手,她能感觉到那把剑也在侵蚀他,烧灼他的胳膊。她看见他蹒跚着走过群山,浑身赤裸、遍体鳞伤,而他破碎的思想竟如此尖锐,以至于将灵魂都割成了碎片。直到他的身体终于难以支撑,她看见他紧紧将纳迦什的王冠抱在胸前,长跪在冰冷的河水中,就像一具哀嚎着的活木乃伊。烧焦的血肉紧绷在骨头上,从婴儿时期就由她喂食的生命灵药让它们异常强韧。
当阿卡迪扎把王冠带进黑暗时,她听到它在尖叫,那东西扯住了阿卡迪扎的灵魂不让他离去,它想让尸体放手。她看到卡堂把那个可怕的、似魂非魂的东西重新束缚回躯壳之中,这几乎要了他的命。然后她又看到卡堂解开了那束缚,就在一只红眼怪物即将把死亡带向他的时候。涅芙瑞塔忽然明白了沃索伦想做什么,悲伤淹没了她,"哦......你为什么就不肯认命呢......"她呢喃着。
“你呢,涅芙瑞塔,”他说话了,“你会向命运屈服吗?”
她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幽灵突然抽搐起来,在他后面,透过云雾般的飘渺身影,一个可憎之物正在隧道口附近徘徊、在沃索伦法术的鼓动下爬出深渊。那是阿卡迪扎的遗体,它正渴望灵魂的回归,即使萎缩死去它也依然强健。它步履蹒跚地迈出一步,干裂皮肤下收缩的肌肉清晰可见。
“不,”她咬牙切齿,“不!”
“是的!”乌索然嚎叫起来。
阿卡迪扎也一起嚎叫着,因为他的灵魂正被拖回躯体。沃索伦的诸多追随者跪在地上口吐黑血,他们的主人正拼命反抗死去国王的力量。随着一声怒喝,沃索伦伸展双臂,阿卡迪扎的灵魂撞上了自己的遗体,像倒放的爆炸一样被吸了进去。那东西摇摇晃晃,双臂慢慢展开,手里的东西掉了下去。
王冠跌落在地板上,声如雷鸣。“现在......”乌索然咆哮着,“现在,我终于可以报仇了。”他立刻向阿卡迪扎扑去,利爪陷进他干瘪的肌肉里。“现在我要把你撕成碎片!篡位者!我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我!”
阿卡迪扎站住身形,反手将乌索然按倒在地。暴怒的幽灵虽然被克制,但尚有余力。他呻吟着,声音里饱含永恒的痛苦,接着伸手掐住乌索然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片刻之后,史崔格卫兵蜂拥而至,卡利德也在其中,开始对这个亡灵怪物一顿乱砍。既然被束缚在身体中,那么无论灵魂多么强大也无法同时面对这么多的敌人。那个尸妖般的存在被打得连连后退、方向不分。涅芙瑞塔只能无助地看着阿卡迪扎摔倒在地,眼窝里闪烁的光芒消失了。乌索然又一次扑了过来,他用力擒住干尸的肩膀,将敌人的脑袋扯了下去。
“看吧,”乌索然咆哮道,“国王已死!”他的目光落在了王冠上,“国王万岁!” 卡利德走近他身旁,而涅芙瑞塔紧张地准备着。乌索然捡起了王冠。它在他手中颤抖,发出胜利地嚎叫。卡利德的手在剑柄上徘徊,眼睛紧盯着王冠和乌索然。石壁上的挂毯已在刚才的战斗中烧毁,乌索然的战利品散发出的超凡热量荡起涟漪,似乎有奇怪的人影在大殿的阴影中若隐若现。“就是现在,”涅芙瑞塔小声嘀咕,“现在就动手——卡利德,快!”
卡利德的手垂了下去。王冠落在了乌索然头上。涅芙瑞塔尖叫着向前冲去,一击打飞自己叛变的仆人直扑乌索然。她的面容像融化的蜡一样流动,愈发邪恶恐怖,“那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她放声尖叫,将乌索然扑到在地。
王冠既不反抗也不帮忙。然而尽管它不能说话,却让人感觉正乐在其中。不属于她的记忆在冲刷着她,她立刻明白了这一切的真相。她看到了那张隐藏在铁王冠里的面孔,听到了它在设想自己前途时那贪婪的欢乐。那既不是她选择的未来,也不是乌索然的,而是那东西为他们安排的未来。
乌索然在惨叫,她抓瞎了他的眼睛,而他则猛地仰身将抱在头上的涅芙瑞塔甩了出去,她重重摔在地板上,砸裂了数块石砖。乌索然转过身,身体起伏不定,似乎要扭曲成一个新的形态。涅芙瑞塔慌忙站起,拔剑出鞘,用尽全身的力气急速向前冲去,一剑刺进乌索然的胸膛,紧接着趁势将他向后推离地面猛地撞向一根石柱。巨爪下落划破了她雪白的胳膊,涅芙瑞塔赶忙后退。乌索然被她的剑在了石柱上,正在碎石和灰尘中挣扎,如同一只被钉在木板上的虫子。他就像一只受伤的狼一样哀嚎,眼睛里闪烁着可怕的能量。
“叛徒!”一个史崔格吸血鬼怒吼着朝她扑来。
“这不是背叛,”涅芙瑞塔挥手击碎了吸血鬼的头颅,“这叫仁慈,让他死得痛快。”可就在她说话的同时,疑虑却越来越强烈。当乌索然挣扎着呼唤她时,那王冠仿佛在向她伸手。
世上所有的大门都将向你敞开,它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匕首般扎心,戴上我,你将成为女王,涅芙瑞塔,莱弥亚的女王,摩茹堪的女王,这个世界的女王,只要你戴上我。王位和王冠,涅芙瑞塔......戴上我!
涅芙瑞塔突然知道了自己的答案。她转过身,挣扎着离开了那诱人的声音,离开了那用永恒的奴役换来的强权,离开了它为她安排的黑暗命运。她会成为女王,但要按照她自己的方式。
“杀了她!”沃索伦高喊着,“拯救你们的国王!“涅芙瑞塔听到死灵法师的嚎叫便立刻转身,只见在火盆微弱的灯光下出现了大量起伏的人形,在地板上投下变异的阴影。沃索伦的大食尸鬼早已偷偷爬进大殿,现在它们正流着口水扑过来。
一只长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手臂向她抓来,涅芙瑞塔弯腰旋转移向一旁,食尸鬼的利爪在墙上凿了一道口子,而她的剑则插进了这畜生的内脏。它惨叫着踉跄后撤,早已跃起的拉夏和蕾拉从天而降,对着它一顿猛砍。
另一只猛兽猛冲过来想抓住涅芙瑞塔,前臂上刺穿皮肉的骨刺一路刮擦着地板。涅芙瑞塔回忆起这种怪物力量之强,随即跳开。她的脚踩上怪物的手腕,它下意识地缩回胳膊正巧将她拉向自己,涅芙瑞塔滑跃过怪物的肩膀,像同时像猫鼬一样敏捷地双手执剑回身一刺,贯穿了它的后脑勺与口腔。
它呻吟着、咳嗽着、瘫倒在地。安玛尔和娜埃玛对付的第三只怪物已经跪服,正吐着舌头、眼窝着火、可怜地哀嚎着慢慢倒下。
涅芙瑞塔瞥见沃索伦逃离密室,准备跟上去,这时她看到了安玛尔惊恐的眼神。安玛尔高喊着:”不!“
涅芙瑞塔刚一回头,一阵撕裂般的痛苦瞬间传遍全身。她喘息着,血从唇间喷涌而出。她低头看着卡利德的剑愈发深入自己腹中。她抓住剑刃,看着她的铁甲骑士,而他则茫然地盯着她。“什么——”她咳嗽着。
“你为什么不接受?”他指责般地盯着她,“你怎么能不接受?”
涅芙瑞塔踉跄后退,一边走一边拔出剑刃,并将它从卡利德手中扯走。在她周围,侍女们正在与乌索然的守卫战斗,但她无法集中注意力。王冠被挫败的尖叫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令她难以思考。她慢慢举起剑。乌索然......她必须杀了他。绝不能让他接受她刚刚感觉到的那股力量。
然而,乌索然已经从柱子上挣脱下来,正怒视着她,大手紧紧捂在自己的肚子上。但他已经不是乌索然了,不完全是。某种别的东西正透过他的眼睛向外观望,它恨她,因为她刚刚拒绝了它。就像卡利德恨她一样,就像她恨阿卡迪扎一样。她从乌索然的眼睛里看到了这一切的源头,不禁轻声发笑。
"你说得对,"她笑着说,“怨念,这一切都是出于怨念。”然后她尖叫起来,卡利德用拉扎克的斧头砍进了她的肩膀。她丢了剑,趴在地上,面如土色。侍女们纷纷跑来想救走自己哀鸣的女主人。
乌索然抬起手,用不属于他的声音说道:“住手。”
后来的事情涅芙瑞塔一无所知,因为曾经颇受欢迎的黑暗如今就像被弃情人的复仇一般向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