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乎情而不止乎礼》第四十四章
一直到结账,掌柜对待齐衡的态度都如春风般和蔼,还在他们面前用各种词汇从头到尾夸赞了傅成勋一遍,完后看他们要回去还示意他去送送客。
也是因为花无谢和齐衡的关系,掌柜肉疼且勉强的为傅成勋的烫伤出一份补偿,希望能在这些贵客面前留下好印象。
走出酒楼,傅成勋看着他们不知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只蹦出一句:“慢走。”
他消沉和闪躲眼神显示出他整个人的状态极度的不自在,对此,花无谢也不知道怎么让他安心,只能用轻快的语调笑着对他说:“嗯,我们走了,成勋你去忙吧,下次我再来找你玩啊,今天和你见面很高兴呢。”
站在花无谢身旁的齐衡也温和的开口说:“傅公子有空可以来齐府做客,我和无谢随时恭候你的到来。今日之事傅公子你已经尽力去调解,总有不可理喻的客人,真的不必介怀。”
傅成勋喉咙有些发梗,他们安慰的话让他的心像被挤压似的,闷得喘不上气。
他知道他们在告诉他,他没有错,不是他的问题,他也想不在意,想去释怀,但那窘迫不堪的处境,羞愧不耻的心态像烙印般还历历在目。
他扯出一丝笑容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正式送别他们离开。
待齐衡抱着饱了以后有些困意的小姑娘和花无谢一起回到官府时,来接小姑娘的爹娘已在大厅焦急的走了好几遍,显然已经急疯了。
一看见抱着小姑娘的齐衡走进来,妇女视线瞬间模糊,带着哭腔的声音急切的喊道:“文文……是文文!!”
她身边的身材高大的男子扶着她软下去的躯体,紧盯着孩子的双眼红得吓人。
而小姑娘在听到娘亲的声音后一下就醒了,快速转身看过去,在看到娘亲的时候立刻委屈的扁嘴哭了,朝她伸手喊道:“娘亲……呜呜呜……娘亲!!!”
吵闹而混乱的认亲环节过后,妇女抱回哭哭咽咽的小姑娘和她的相公对花无谢、齐衡千恩万谢的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就在他们整个家所有人都因为孩子丢了而找得万念俱灰时,是他们把他家至宝送还的,这无疑是再生之恩,更何况他们还从王县官口中得知自己的女儿还差点被拐走,后怕之余更是万分感激花无谢和齐衡了!
而花无谢和齐衡跟他们聊着安抚他们十分激动的情绪,后来在县官的调解下才得以从这对热情的夫妻中脱身,走向回齐府的路途中。
另一边,呈祥酒楼里掌柜装模作样的和一众伙计谈话后,为显得自己仁厚特意长篇大论说了一通给傅成勋今天的工钱加多二十文这事,还表现得特别关怀他的伤势的样子给了他一些普通的烫伤膏,就让早已到下班点的他回去了。
傅成勋的表情有些木然,他并没有说些什么,听到掌柜说他可以回家,就拿上自己的东西回去了。
傅家宅院内,公子景一如往常的准备好了饭菜等傅成勋回来。
解除封印到现在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他体内仍旧感受不到半点灵力。而且天天待在这破宅院里,偶尔出去买买菜,这样的日子真的过得十分乏闷无聊,导致他似乎出了什么问题,总是时不时想到傅成勋,想他在做什么,想他笨拙的样子以及想起他看着他时发亮的双眼。
真是越来越闲了,他的灵力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恢复,都无聊得总在想傅成勋了。哼~他能有什么好想的,老是在脑里蹦来蹦去,一脸蠢样,笨得要死。
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弥漫,虽然心里在嫌自己总是想傅成勋这事,但他此刻坐在椅子上却时不时看着饭厅门口处,明显是在等他回来。
怎么这个时间他还没回到家,也不知道早点回来,肚子不饿吗?
终于,他听到了大门打开的声音,眉随即微微一挑,倚躺回椅背,切换回慵懒,漫不经心的样子。
傅成勋浑浑噩噩的走回家,抬眼看到公子景的那一瞬间,心里的委屈难过突然就爆发出来,泪意染热了眼眶,渴望,依恋的感情显现加深迅速扎根深入各处,融渗进骨血。
他低下头,生生将苦涩的情绪咽回去,忍住涌现的泪意,慢慢走进饭厅。
公子景转眼看向他,刚想说些什么,视线瞬间就锁定他手臂烫红的皮肤上。
“手怎么了?”他片刻错愕之后,嗡的一下怒气蹭蹭的直窜斥心房,声音冷硬的问。
傅成勋喉咙一窒,看着冷俊夺目的脸,呐呐说:“就……不小心……”
越说鼻子越酸涩,声音也正发哑,委屈的情绪如浪潮般席捲而來,像要压垮他似的,他最终没忍住,开始向他倾诉:“其实,今天店里来了一桌脾气不太好的客人……”
颤抖着的声音慢慢的将今天中午的闹剧原原本本的复述出来,只隐藏了他为了不用赔钱而松了口气的小心思,而公子景听着他的话,气得脸越发冷了的同时心幽幽抽疼,像被啃蚀心脏般,疼到泛麻。
真恨不得把所有欺负他的人除掉,让他们自食恶果,但没有灵力的他什么也做不了,难道去打一顿那些人吗?打一顿怎么解恨……傅成勋还要在那工作,他不能这么做了,会连累他。
脑里回想他曾试过在凡间工作结果遇到刁难最后无疾而终的经历,他更焦灼了。
恼火的情绪让他头脑嗡嗡的,复杂的的情感交织撕扯折磨着他。
公子景抬眼冷锐的看着傅成勋脸上黯然神伤的表情,开口说:“上工这么久,你都学不会机灵一点吗?”
傅成勋愣愣看着他,脸色发白。
“酒楼里什么样的客人都有,怎么应付这些人是你要做的事情,他们不讲理要闹事,你连躲避危险的能力都没有,还让自己受伤了!学不到半点灵活变通,你怎么做的这份工作?”他的声音很冷,一字一句直戳傅成勋的心脏,然而这还没完,他接着冷笑了一声,继续看着他说:“而且,你好像很羡慕那条小黑蛇在酒楼里的所做所为。也是,他那么肆意,洒脱,直面迎敌,一点委屈也不用受,当然很舒爽!而你,除非你再也不需要这份工作,不然这么做了就是愚蠢,自找死路!当然,你可以不忍耐,你可以洒脱,也可以甩脸就走,只要你能承受后果,你能吗?你不能,你承受不起!一点委屈都咽不下去,这么娇气,你以为你是谁!”
弄得如今后悔了……倘若那天他忍下去,有一份收入,他的小主人也不至没有退路。
他的后半段话说得又狠又严厉,看似不留情面的斥责傅成勋,其实是透过傅成勋斥责当时甩脸就走的他自己。
被恼火冲昏了头脑的公子景微微回过神时就知道自己说得过份了,再看到苍白着脸的傅成勋,他的心窒息般回荡着疼意,慌得无措却硬是装作镇定的样子。
“我的小主人啊,学聪明点吧,不要一点长进都没有,让自己受伤了。”
这个世界终究是弱肉强食,他总得自己学会去适应,就算他能护他一时,他能护他一世吗?等他灵力恢复就会离开他,更何况他也没有必要为他遮风挡雨,他将会自己生活,受挫,成长,渡过这一生。而他没必要掺和进凡人的生活里,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为他做任何事。
傅成勋一声不吭的站着,被他训斥得像是撕碎了心般,已经麻木了,其实他只是想跟他倾诉,把心事说出来,并没有奢求什么。再说受委屈而已,从小到大他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可是难过这种情绪,是不受控的啊。
他想要离开这里,傅成勋垂下眼,转身要走。
“去、去哪?吃饭了,小主人。”见他要走,公子景彻底慌乱了,声音也软了下来喊住了他。
“吃不下。”喉咙梗了梗,他答道。
他拉住他没有受伤的手,把他拉回身边,有些别扭的说:“多少吃点,刚才……我语气有些重,总之你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闹事的人,以保护自己为先。”
傅成勋听了他的话没做任何反应,只是任由他把他拉回饭桌。公子景看了看他,给他盛了碗饭,又夹了些肉菜喂到他嘴边。
傅成勋看到他的动作眼眸微微颤动,心一下被堵上似的闷得发酸。
你这是在做什么啊?公子景……
似乎是看到他眼中的讶色,公子景垂下眼一脸若无其事的说:“手受伤了,不要动它。”
他如今还在凡间,又在用他赚的钱吃饭,为他做一些小事也是应该的,嗯……有理有据,名正言顺。
“我能自己……”
“张嘴!”
“啊~”
满满当当的一勺饭被塞进他嘴里,他淡定的说:“嗯~多吃点,好恢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