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 ⑤ 虚惊一场 (冬天的刀子,你们舔舔,甜的呢)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在了房间的地板上。旅者揉了揉眼睛,看着陌生的房顶发了一阵呆。突然想起这里是哪里。
昨天晚上因为魈失去了意识,变成了小鸟,大家分开的时候钟离先生把魈托付给了自己。他捧着小鸟从传送点出来,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盯着房门口一束清心花愣住的菲尔戈黛特。
“再见到您真的是太好了……上仙的房间?这间就是……可上仙好像还没回来……他再见到您一定会很高兴的。”菲尔戈黛特是真的因为再次见到空而开心,不过还没来得及更高兴一些,一只黑猫突然从夜色中蹿上了旁边的花架,用尾巴扫了一下花盆,门上的结界解开,吓了菲尔戈黛特一跳。
本来正打算尝试带魈会旅店凑合一夜的空面对此情此景只好解释说是魈让他们去房间等,菲尔戈黛特才放心下来。仙人的房间没有仙人的准许其他人也进不去,她不觉得空是在撒谎。
面对热情的给他拿来洗漱用品和新的被褥的老板,空不安地摸了摸鼻子,确实是[魈]允许的,但是可能是几百年后的[魈]。应该最多只算隐瞒吧。
“唔……咕。”把小鸟放在床上,空总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又尝试给他放在枕头上,小鸟蜷着爪子,看上去有些不太舒服。
今晚[魈]一反常态地沉默着,一声都没吭。看到“自己”现在的情况,那张紧绷的小猫脸上面无表情。空无奈,主动问他现在自己该做些什么,[魈]这才回过神来,思考了一下,他用尾巴拍了拍床:“太晚了,就在这休息吧。”
空愣了一下,本来已经忍住不去回忆的大脑突然想起了在宴会厅的那个带了些安抚意味的啄吻,脸颊猛的泛起红晕,他挠了挠脸,又看了看床上的小鸟和外面漆黑的夜色,有些迟疑:“那我……打个地铺吧。”
竟然就这么一觉睡到了现在……空抬手扭了扭脖子,总觉得身体好像哪里不太舒服,于是他想起来活动一下。这一动,他就体会到了哪里不太对。
他抬头一看,自己的胸口卧着一只黑猫,可能是因为微凉,它蜷成一团,尾巴搭在毛绒绒的头上。
在它肚子那里,有一抹绿色。翠鸟缩在猫的环绕中,身体随着猫的肚子轻微起伏。
[你醒了。]轻轻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黑猫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他,再次合上。[时间还早,可以再睡会儿。]
空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被阳光映射的地板,原本自己铺好被褥睡下的地方现在干净整洁。黑猫并没有想解释的样子,只是抬起头来懒散地甩了甩耳朵,用尾巴按了按小翠鸟圆鼓鼓的身体:[他可能还醒不过来,第一次喝酒,度数还是高了些。]
小翠鸟被微微压扁又弹回来,却还是闭着眸子。黑猫用尾巴骨碌它,把它推到空的肩膀上,魈也没有醒来。空微微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小翠鸟就窝在他脖颈处,可能是稍微被惊醒了一些,但用小脑壳贴了贴他的脖子,又安静了下去。
把小鸟弄走,黑猫也就伸了个懒腰,从他的胸口跳下来。[我去寻点吃的回来……你就在这里陪着他吧。如果他醒了有宿醉的症状,让他再躺会儿便是。]
说完尾巴一甩,悠哉悠哉地抬爪推开了门,临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空从那双赤金色的眼眸里看到了浅淡的促狭。
[你已经不用再吃药了。]
听到这句话,空呆坐了半晌,黑猫贴心的给他关上门。单纯的旅者怔愣地盯着魈房间干净的墙壁,粉色逐渐爬上脸颊,直到突然爆红。
昨昨昨天发生了什么?魈……魈亲了他?他还在魈的床上睡着了?跟魈睡了一夜吗?
而且不是说魈要给他喝东西的吗?为什么闹到最后变……变成了一个亲吻,魈又说了一句不准喝?
这这这……空抬起颤抖的手,迟疑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这……这如果等他醒来就不是[不敬仙师]的问题了吧!这是会被灭口的吧!更何况……空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盖着魈的被子???
“唔……别闹……”低低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肩膀一沉,空用一种极度震惊的表情突然坐直,僵硬地面对着的墙上的一副画——看上去好像是朵蒲公英?“头痛……”
耳边的呼吸逐渐平稳下去,居然还残留着蒲公英酒清爽的香味。空足足呆滞了半刻钟,才缓慢的扭头看过去。魈恢复了人形,保持着跟他一样半躺的姿势,靠着他的肩膀。酒精还没从仙人的脸上褪下,魈的表情有些乖巧,却藏不住眉眼间的不适。空想起来,刚刚[魈]说过,那是他几千年来头一次碰酒。
滴酒不沾的人一般喝酒都是循序渐进的,魈第一次喝酒就直接灌了一杯……很难受吧。空轻轻的贴了贴那墨绿色的头发,抬手摸了摸他有没有发烧。
感觉手心的温度好像没有发热,空也就放下心来,正准备思考一下对策,肩膀上的人突然动了。应该是枕的地方有些硬,魈露出了一个不舒服的表情,随后自己调整了一下身体,找了个安心的姿势,再次沉沉的睡过去。
旅者却是完全僵住。魈滑落在枕头上,靠着他的胳膊。因为床不是很宽,少年仙人只能半蜷着贴在自己身边,柔软的发丝垂落,睫毛乖顺的贴合着,模样褪去了冷漠,因为醉酒有了几分烟火气。
难得看到他这样的表情,空还是心软了,动作很轻地靠回枕头上闭上眼休息,没有叫醒他。
在他没看见的地方,魈的耳根一片通红。赤金色的眼眸睁开了些,里面虽然还含着一些未睡醒的混沌,却大半都是清明。因为自己轻薄了人,而且好像还把人带上床了这件事现在非常懊恼的仙人狠狠咬了一下嘴唇。
在门外站着的黑猫甩了一下尾巴,似乎是没眼看的样子,转身走了。
望舒客栈楼下的露台,几位朋友围在一起,悠闲地品着茶。
“魈上仙身体如何了?”凝光正对着望舒客栈的电梯,看到黑猫从上面散步下来,主动开口问。[魈]抬了抬眉毛,似乎对刚刚小动作有些不屑一顾:“百年前的酒量就算再糟糕,用些仙力也能化解,何至于到第二天还控制不住变身的地步。”
不过就是占便宜嘛,我们懂的。刻晴给甘雨倒了一杯果汁,也给自己满上。不过上仙,你这么直白地说百年前的自己……真的合适么?
人设会崩的吧!
“晚上能起来吗?还想邀请旅者去璃月港看看,昨天……不是没看成今年的小吃街吗?”钟离放下茶杯,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派蒙往嘴里塞着零食,跟着一起疯狂点头。黑猫蹲在一旁,听这话有些兴致缺缺:“下午就行。”
说下午,真的就是下午。空睁开眼的时候,魈已经坐在床边,捂着自己的额头,似乎还是非常不舒服的样子。但是很快,魈就察觉到他的目光,回头向他看过来:“醒了?”
空僵硬着身体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要怎么跟魈说,他现在其实很紧张,紧张到又想咳嗽。但是他不想让魈发现他病没好彻底……如果他酒后忘记了就好了。
忘记了就好了……他还是望舒客栈那个清冷淡漠的魈仙人,护法夜叉。自己也还是自由自在的旅者。没人记得他对他的觊觎之心。除了他自己。
“……空?”轻轻的呼唤声把旅者从呆愣的状态下唤醒。空猛的回神,却看见魈精致的容颜在面前突然放大。“你还是不舒服吗?”
“!!!”心脏突然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后就是突然涌上的咳意。空突然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让他一时间直不起身。
赤金色的眸子突然瞪大,魈那一瞬间脑子里飞快滚过一圈可能。但是他身体做出的第一反应是把人护住,轻轻的给他顺着后背。
空咳嗽了半天才缓过神来,魈皱眉拿开他的手,看着他手心的一片红,心陡然沉到了谷底。
“没事……慢慢就会好了。”空有些害怕看到魈的这个表情,还好这次没有咳出来花瓣,不然那么多的清心花,他真是百口莫辩。魈抬眸看着他,突然低低的一叹:“忍了一整年,你伤到根基了。”
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就看见那张脸突然在自己面前放大,嘴覆盖了一层凉意,但是有什么东西却碰了一下自己的唇,温暖的,微微带了一点湿润。空睁大眼睛,呼吸都凝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终于再次看到了魈的全脸,但是仙人是微微皱着眉的,似乎在打量着他的表情。
“呼气。”
“啊?哦……唔!”眼睛突然被捂住,直到舌头被那湿润的东西碰了一下,空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朦朦胧胧间,空的脑子里闪回的是,魈昨天晚上还没这么熟练的……
“专心点。”
这次是微微离开,低哑的声音回荡在耳边。空下意识的主动张开嘴。眼睛上的手指被拿开了,随后自己放在被子上的手被人轻轻的压住,魈把人按在了枕头上,尽量温柔的和他交换着肺里的空气。空被压在一片柔软里,能感觉到魈的气息铺天盖地,一时间整个人都酥麻了。
他在吻他……在酒醒了的状态下……吻他……
空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回应来的太过突然,他的大脑和肢体都僵硬得像个木头。魈微微抬了抬头,给他喘气的时间,那一瞬间,旅者看到了他平静脸庞后面藏着的耳朵,红的快要透血。
“还想咳嗽吗?”仙人问的一本正经,空眼眶都红了,里面氤氲着雾气,看得人心口一跳。魈沉默了几秒,还是选择不让他开口回答了。
会忍不住的。
还好这次持续了不久魈就放开了他——空的肚子叫了。
空浑浑噩噩地被人拽起来,魈把他按在桌子边,看了看他的长发,又努力回忆了一下他的平时的模样——
“诶呦疼!别拽别拽我自己来。”
[魈]说他们几点出来还真的就是几点出来。众人面前的旅者肩上顶了一只圆滚滚的鸟,跟他的脖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黑猫发出一声轻笑,熟练地迎上去,直接蹦进了空的怀里。
“!”翠鸟突然就炸了毛,不过黑猫懒散,在空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趴下了,理都没理小鸟。翠鸟绕着空飞了几圈,当着众人的面儿,狠狠地啄了一口空的耳朵。
“哎呦!怎么了?”正在跟凝光说话的空突然耳朵一疼,有些茫然地偏头。魈扑扇着翅膀在他肩头蹲下,赤金色的眼睛狠狠地盯着他怀里的猫。黑猫悠然自得地用尾巴拍了拍他的手臂,根本没管那只幼稚鬼。
这是空第二次看到海灯节。站在码头上,曾经的旅者用不一样的心情,看着面前的繁华和欢声笑语。明天就是正式的节日了,今天的港口热闹非常。空低低地咳了两声,转头看了看小翠鸟:“有想吃什么的吗?”
翠鸟蹲在他肩头,有些恼火地把头扭了过去。黑猫眼睛都没睁,压根不想跟他计较。空心里一动,把另一只手腾出来,伸到魈的面前。翠鸟一愣,看了看他,空对他轻轻的笑:“嗯?”
看着翠鸟盯着面前那只洁白的手掌犹豫。黑猫笑哼了一声,鄙视了一眼绿色的小东西,从空的怀里跳了下来,愉快的追上了走在前面的钟离先生。翠鸟被他这套动作弄得一愣,随后就听到了空的忍俊不禁。
空笑了,翠鸟抬头,直愣愣地看着他的脸庞。空抬手抵住嘴唇,对着他笑的清爽又干净。那是他整整一年都没有再见到的笑容,他甚至可以看到空眼角笑出来的水花。等空笑够了抬手擦了擦眼角,翠鸟才突然蹦了蹦,把身子埋在他的掌心。空抬手捋了捋它的毛发,看到派蒙飞了过来,就又把翠鸟放回肩膀,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璃月港:“想吃什么?”
[仙人不重口腹之欲……你逛吧,我在这呆着。]翠鸟刚想闭目养神。又闻到空身上散发出熟悉的花香味儿。它再次睁开眼,偏头看向旁边的男生。空刚好给派蒙买了一根烤肉,金色的眸子被摊位的灯笼照得明晃晃,终于不是从稻妻回来刚刚苏醒时那暗淡的模样。
他突然想起那年海灯节,空找到自己的时候。他身上的业障都爆发出来,被魔神的诅咒折磨得没了一丝耐心。但是面对眼前的人,他还是忍住那滔天的痛苦和杀意,让他离开自己业障侵蚀的范围。为了不伤到眼前的人,他用最直观疼痛保持清醒,如果空的观察力再敏锐一些,就看到和璞鸢的枪柄上,他的血顺着往下流。
现在想来,从那个时候,或者更早,他对旅者就不再是普通的欣赏或者是在意了。那天他出现在望舒客栈开始,就注定他俩要此来彼往,纠缠一生。
魈悄悄地往空脖子的位置挪了挪。如果那天他知道他说的话会伤了人的心,会让空受到这么久的折磨,他还会说出那么重的话吗?
不会,他宁愿被人拿枪捅个对穿。
“魈?”察觉到夜叉的动作,正在排队的人歪了歪头看向他。目光落在空的薄唇上,那里看着就很软,吻上去也嫩嫩的。翠鸟愣了一下,扭过头去不看他。“?怎么了?不吃么?”空拿着刚买到的一支烤吃虎鱼,在他面前晃了晃。翠鸟不吭声,空怕他是在外面吃东西不习惯,就给他把东西装进了袋子。
魈一直看着他的动作。直到钟离先生抱着那只黑猫,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旅者,要不要去尝尝那边的椒柏酒?”
“要喝要喝!”派蒙欢呼着绕着空飞来飞去,翠鸟似乎不怎么感兴趣,椒柏度数低,如果是少酌两口也……
“呼……”魈忍着太阳穴突突的跳动感,看着面前一帮幸灾乐祸的人。这才叫风水轮流转,昨天他是被坑了喝了一杯酒,今天空是被他们忽悠了。椒柏虽然度数低,架不住后劲大。魈护住靠在自己身上的空,因为是钟离先生叫旅者去尝尝,他不能对钟离先生不敬,于是魈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的黑猫,俯下身把人抱起来。
“子时,别吵醒他。”黑猫补了一嘴,又获得了一个眼刀。等到夜叉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众人表情才不约而同地收敛。
“今夜诞生的魔神,竟然能逃脱我之前多年的监管,倒算他有几分本事。”钟离先生脸上散去了温柔和煦,那无上的威严之相让一旁的花草都垂下了头。黑猫恢复人形,抬起手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没好彻底的伤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必须要把它镇压在那个孩子体内么……”萍姥姥微微皱眉。
“大圣已经背负了千年的业障,虽是按照契约守护着这方土地,却从未出过一丝纰漏。”旁边落下两只仙鹤和一头麋鹿。“再把魔神束缚在他体内是不是有些……”
“所以,他需要他的[空]。”[魈]垂下睫毛。“此后百年,只要魔神有动静,对他的影响都是最大的,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人陪着。”赤金色的眸子温柔了些,这么久没回去,希望家里那位不要太担心了。
“也就是说,百年以后,这个魔神会再次……”移水叠山真君脸色难看了几分。[魈]摇了摇头:“百年以后,他的力量反而成为了我的助力,祝我突破……不过我突破后的虚弱期让他从我体内破体逃出,还好帝君和诸位仙家等在外面,利用法阵镇压了他……但是他被镇压之时,有一股力量把我传回了如今,我不清楚那个法阵把他镇压在了哪里。”
“……那就只能……委屈那两个孩子了。”
望舒客栈内,空被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魈的动作轻缓,生怕弄得他哪里不舒服。
“咳咳。”旅者发出两声轻咳,酡红还在酝酿。魈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贴了贴他有些发热的脸颊。随后他低下身,轻轻的落下一个亲吻。如果今天晚上他能解决那只魔神,那么明天。
“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