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古冈身以东,下海以南
(大野浦中,上海在松江以南,下海在松江以北。)
作者:张广天
你晓得菜青汁是怎么晕进糯米的吗?
还有那条狗,
直接从瓷器里下来,
支起浑身的毛,
以初始的神情看你。
无支祁的苦比太湖要阔深,
连着波涛和季风,
不时地撞你。
扁舟被压得与水面等高,
你行船,
不知是舟载你,还是波送你。
那些从炎帝时就来此地的先民,
还有他们从北方带来的漂亮的玉玦,
都与沿海的平地沼泽连在一起,
你一转身就遇见了,
不过是刚刚的事,
不过就是昨天。
那花儿果儿与春秋同脉,
你受的阳光也照它,
你经的湿雨也淋它,
它谢了又放了,坠了又结了,
你何尝不是?
那花儿等着你来,
你来等着它开。
你从十里洋场到古冈身才一转身的工夫,
你却一头栽入洪荒!
那叫做石首鱼的,
忽而是鱼,忽而是鸟,
在从鱼到鸟的季候里有你驻足的空隙吗?
他们的女人用阳平的语调应一声“捱”,
这是江南之水的推力拨弄声带的婉音。
或者看那茫茫无尽的芦苇,
那折断的苇管里有你吗?
你在管中有一刻静处过吗?
在里面听到了什么?
白兰花啊,栀子花啊,满天星啊!
这首歌是静谧的,
芦苇和狂风为它遮挡了城中的杂音。
城市在不远处,
它不叫上海,
它只是一层薄痂。
如果你没有遇到这些,
怎么算是来过上海呢?
上海啊!
古久的上海,
古久得在史书之外。
它无须昌明的见证,
它却见证着亘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