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雪（一百一十九）
一百一十九
“哎呀哎呀，这就是京都啊！”大岛优子站在京都的二条大路中央，张开双臂大声欢呼，丝毫不在意旁人惊讶的目光。
宫泽佐江就没这么厚脸皮了：“优子，算我求你了，别丢人现眼了好不好？弄得跟乡下土包子一样。再说了，京都我们又不是没来过。”
“佐江……”优子换了一副深沉面孔，“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呢？我们上次来京都时是怎样一副光景？别说是逛街，在藩邸外多停留一刻都怕被人发现。再看看现在，我们这些人竟然能光天化日之下走在京都大路上，不是很奇妙吗？”
“那个，优子さん，请注意影响。”指原看看了周围人的反应，忍不住吐槽道，“你这个‘光天化日之下’说得太吓人了啊！”
“所以说假如以前我们是小偷的话，现在已经升级成强盗了吗？”秋元才加若有所思。
伏波院众弟子笑得前仰后合，欢笑的少女们构成了大路上一条明媚的风景线。
不多时，大摇大摆的伏波院一行就被人请入一所小院。院庭当中一名男子三十岁上下，长身玉立，丰采过人，正是长州志士首领，桂小五郎。见到藩中同士，桂自是十分欢喜，没想到优子招呼都还没打就开口道：“先说好，我不是来帮你杀人的。”
院中长州藩士包括伏波院弟子都是一头雾水，伏波院既然是来支援桂小五郎，怎么不是来帮他杀人的？只有桂本人略一思考就明白了优子的意思，他知道优子一向是不大赞成暗杀手段的。即便如此，优子并没有对他的“天诛”计划提出异议，现在又亲自来到京都援助他，桂小五郎也觉得不能要求更多，仍是微笑道：“那些肮脏事原就不该污了伏波院各位的手，优子さん自便即可。”
大岛优子打个哈哈：“我有什么便不便的，给你们看家护院吃闲饭最方便了。”
桂小五郎也是哈哈一笑，招呼手下安排伏波院弟子们歇宿，自己引着优子往茶室走去。众人都知道这两位藩中巨头必有要事相商，各自散了。
“桂さん在京都做得好大事啊。”优子落座戏谑道。她今天在大街上趾高气昂并非因为小人得志，而是存心想看看朝廷、幕府还有其它各藩在京武士的反应。结果无人敢来惹她，桂的手下也是大大方方请了她来，更不避忌什么。只看今日攘夷派在京都得势的情况，便知她所言非虚。
桂小五郎摇摇头，并无得意之色：“小打小闹而已。只是赶了个巧，各方势力的精兵强将恰好都不在京都罢了。现下的情况他们绝无坐视之理，下一阶段的重点不是暗杀，而是巩固现有的成果，奔走的志士们正需有人保护，优子さん来得可以说正是时候。”
“嘛，我就是为这个来的嘛。”优子收起嬉笑，“说说吧，京都的情况。”
桂小五郎早有准备，侃侃而谈：“上个月，会津藩主松平容保就任京都守护职，可以认为是幕府想要把控京都的意志。可惜了，明明是同门学艺的好友，我和他现在却不得不成为敌人。松平容保的亲兵人数虽然不太多，却都是北地锻炼出来的高手，我们不得不防。”
“松平容保是个人物。”大岛优子如是评价广岛那位处变不惊的藩主，想到广岛交手的情况，坏笑道：“我们伏波院来京的消息他应该已经收到了，现在的脸色估计挺好看。”
桂小五郎也微笑道：“广岛的事我听说了，这大概也是松平采取慎重方针的原因之一吧——主要原因还是他手下的实力不足，人数太少，不足以对我们构成大的威胁。不过江户有情报说，幕府召集了大批浪人要来京都，名义上是保护将军明年上洛，这对我们很不利。”
“消息确实吗？”优子也很重视。
桂点头道：“应该没错。将军预定明年上洛，但是‘浪士组’据说很可能提前来京，最快今年底就会抵达京都。召集‘浪士组’的是将军侧用人兼幕府若年寄——高桥南。”
“喂喂……”优子嘴角一抽，“小南现在官做到这么大了啊……那应该没空亲自管这帮人，她肯定是和将军一起上京呢……所以这支力量实际上很可能……”
“是交给松平容保的。”桂小五郎下结论道，“松平最近不发话不找茬，多半是在等这批援兵。”
“不好办啊……”优子的八字眉又撇了下来。须知当今天下人心浮动，幕府的召集令对浪人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到年底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征召到可观的人数，其中恐怕还不乏高手。
“我已经预作了安排。”桂还是那副冷静的模样，“庄内藩的清河八郎和我志趣相投而且极有才干，我拨了些人给他，目前都已加入浪士组，但是能不能影响到浪士组的运作就不好说了。”
优子眯了眯眼：“幕府动作不小啊，其它各藩呢？特别是几个强藩。”
桂答道：“水户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第一藩了，可以不论。尾张迟迟没有派人来，不知为何。西南强藩中，土佐已经和我们结盟，目前有好几个土佐高手还在进行‘天诛’，可惜不是我能号令的；肥前还是置身事外；萨摩最近在为‘生麦事件’头疼，也没什么动作。”
“杀了英国人的那件事吗？”优子皱眉沉思，“不对，萨摩费那么大力气加入公武合体，不可能半途而废的。大久保利通可能在应对‘生麦事件’，但是我的同门只能在维护萨摩和京都的联系上出力。由纪那家伙……搞不好已经来了！”
“同门啊……”桂小五郎长声一叹，不知是在叹息自己和松平容保，还是在叹伏波院和澄月院。乱世之中，人人身不由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