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珠夫人》【帝旭x缇兰】互为怨偶

        两个都不想活的人，不会和解，也分不开的故事，字数2.3k

       缇兰体弱，凉药伤其根本，又一直不肯吃药，身子日渐衰弱，即使后来帝旭以医佐的性命要挟她乖乖治病，也因为她求生意识不强，病情好转十分缓慢。

　　她的话越来越少了，整日沉默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淑容妃病成了哑巴，帝旭倒是常来探望。缇兰知道他是怕她偷偷死了，真可笑啊，一个曾经说着自己不想活还动辄就要处死她的人，现在竟然害怕自己死在他前面。

　　如今的帝旭总是和她说话，她病着起不了身，他便坐在她的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讲，其实大多也是一些小事，比如朝堂上无聊的国事，今日宫里的膳食，有时甚至会讲起以前的紫簪，大多时候，她都是不回应的，不过偶尔也会努力笑一笑，表示她一直认真在听。

　　缇兰身上的暮气太重了，帝旭总是害怕下一秒，缇兰就会咽气，甚至在缇兰熟睡的时候，他都听不到她的呼吸，以至于他时常要去试探缇兰的鼻息，用这种方式确认她还活着。

　　想让一个人死，有千百种办法，可是想让一个人活，的确让他束手无策，毕竟连他自己都极度厌世，只是在这人间苦熬，他只能像对待别人一样，给予缇兰更多的荣宠与特权，让她可以不守规矩，也不用强行前来侍奉，如果她愿意，他可以满足缇兰想要的所有，可是缇兰好像已经没有了欲望，只是整日里昏昏沉沉，勉强吊着一口气。

　　后来，帝旭来的少了，或许是他觉得缇兰见到他反而心烦，便嘱咐旁人细心照料，自己只是夜间前来探望，他还重新让愈安宫养了兔子，甚至还准许方大人前来探病，渐渐的，缇兰终于缓过了这口气，能够下床，甚至出门走走了。

　　其实缇兰知道帝旭时常在夜里来看她，她睡的浅，又对帝旭的靠近本能的畏惧，所以每次他刚一走近，她就醒了，帝旭在夜里来的时候，不像之前那样说话，而是一直沉默着，以至于缇兰时常不知道他是还在还是早已离开。

　　她能感觉到帝旭在夜色里看着她，甚至有几次还握了握她的手，不像从前那样粗暴的攥紧她的手腕，只是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指，轻到有些痒，渐渐的，她实在等不到他松手，只能再次沉沉睡去。

　　有一天晚上，突下暴雨，帝旭来的时候，身上还沾了雨水，缇兰照旧醒着，只是装睡，可今夜的帝旭有些奇怪，他握着她的手，安安静静的，可是缇兰忽然发觉有水滴落在了她的手上，她初时以为是帝旭从外带进来的雨水，渐渐的，她听到了帝旭压抑的哭声，比起那晚在紫簪画像前要轻一些，可又已然足够哀伤。

　　缇兰想问他“哭什么，我还没死呢”，又觉得他可能是遇到了别的难事，自己又应付不来这种场面，便只是假装做梦，悄悄回握住了帝旭的手。

　　帝旭的手有些许微颤，他趴在缇兰床边，眼泪逐渐浸透了他的衣袖，今日方鉴明呈报昶王似有反意，他本是不信，以为又像上次一样是歹人诬陷，可是方鉴明找到了新的证据，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

　　霎时间，他忽然觉得孤独，父母早亡，兄弟阋墙，妻子早逝，挚友成为自己的“柏奚”，让他连求死都不能，他还伤害了无辜的缇兰，差一点就连最后的亲近之人都要失去，终于，他小声说“缇兰，恨我也好，求你了，别死...”

　　在夜里人尚且会显露脆弱，天一亮，一切都恢复如常，帝旭仍然正常上朝，而缇兰每日刺绣，散步，逗弄小兔，她的病大好之后，帝旭却很少再来见她了，只是赏赐经常进入愈安宫，彰显着这位帝妃在宫里的分量。

　　帝旭的赏赐缇兰平日里是不碰的，只有重要的宫宴才会华贵加身，和帝旭一同出席，这也是他们平日里为数不多的相见，可是即使并肩站立在高台之上，他们也相视无言，要不是某次缇兰险些摔倒，帝旭瞬间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还以为这位皇帝要一直假装不认识她。

　　后来，帝旭突然起了急病，按理说，他有“柏奚”，是不会受伤和生病的，可是医佐查来查去也找不出病因，只有方鉴明知道，是昶王的罪证确凿，帝旭起了心病，他整日里在宫里歇着，也不叫嚷着杀人了，他起不了身，也睡不着，只是呆呆的看着屋顶，一天天的苦熬着。

　　就这样一日日过下来，一直都没有好转，终于在某一天傍晚，缇兰煮了甜汤，前去探望，这是她自上次生病以来，第一次踏入帝旭的殿中。

　　帝旭的情况不好，眼下乌青，头发散乱着，缇兰拿了汤匙想喂他饮下，可帝旭头一偏，哑声道“吃不下”

　　“陛下这就捱不住了吗”

　　帝旭定定的看着她，想看清她此刻到底在想什么，忽然，他开口讥讽道“朕若是死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到时宫中大乱，你趁乱去找你的小方大人，或者是汤将军，不是更好”

　　可是缇兰依旧平静，她说“陛下说笑了，您不久前刚赏赐了柱辇金银财帛，若是陛下归天，下一任君主可不会像陛下这么好说话”

　　“柱辇弹丸之地，真应该感谢生了你和紫簪这样好的女儿”

　　缇兰顿了顿，手里的汤碗已经有些凉，她索性不喂了，而是忽然开口，“像柱辇这样的小国，都有数万百姓安居，夏季闹洪灾，房屋被毁，饿殍百里，疫病横行，父王再荒唐，也会把天启赏赐的财物用于救治洪灾，安置难民”

　　缇兰平日里是不会说这些的，可是今日她却平静的，一字一句，想要述说更多，“柱辇尚且如此，天启疆域辽阔，千里绵延，你刚刚提到的小方大人，父亲死于“珠害”，也是死于暴吏苛政，你在时尚且如此，若你不在，到时皇位空悬，战乱四起，天下哪里不是人间炼狱”

　　听她讲了这么多，帝旭不怒反笑，他问“帝王之术我比你听得更多，你何必多费口舌，你就没想过吗，没想过去问为什么来和亲的人是你，为什么被困在这里出不去的人是你”

　　空气中又沉默了下来，他们是最了解对方的人，见过对方最狼狈的样子，做过最亲密的事，也多次互相怨怼，他们深知对方的弱点，却总是在最后关头，希望对方活着，不管是因为孤独，大局，还是同类相惜，两个都不想活的人，却都在劝对方活下去，他们不会毫无芥蒂的和解，却也不想让对方死在自己前面。

　　终于，缇兰叹了口气，她说“你就这么着急和紫簪阿姐团聚吗，可她估计不想这么早就见你的”

　　说完这句话的缇兰，重新站起了身，临走时，她低头帮帝旭掖了掖被角，最后说了句“放心吧，世间万般事，捱着捱着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