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馋她的身子
艾笛是个建筑材料制品厂的工人，他并不特别聪明，长相也不出众，更没有任何特长，艾笛只是个老实肯干的工人，老板说什么就干什么。平庸的艾笛已经25岁了，某天，他的父亲把他叫过来，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儿子，你应该娶个女人了。”“可我的钱还不够。”艾笛到了年龄，怎会不想女人，可他的工资太少，还注册不起一个最便宜的女人。“把我那辆飘浮车卖了，它至少值5500元钱，加上你的积蓄，应该有10000元，够在婚姻注册局注册一个最便宜的女人了。”老人说。艾笛卖掉了父亲的飘浮车，再带上自己的积蓄到婚姻注册局去注册妻子。那天的天气格外好，日头不艳也不淡，空中浮着一条条棉絮似的云彩，风把它们拉得长长的。高达五层的悬空街道被清洁机器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层一层地依次穿过那些映着蓝天的巨大的镜面建筑。街上的行人很多，女人柔细的头发或披散开或梳理起来，像阳光下的瀑布一样晶莹地闪着光。女人们轮番着地的双手和双脚洁白而且柔嫩，一屈一伸非常有弹性，就像是一只只漫步的雌兽。她们温顺地跪在男人的脚边，脖子上都系着漂亮的项圈，银色的链子从项圈坠下，优雅地弯成一道圆弧，握在她们的丈夫手中。艾笛望着她们出神，想到自己也将得到一个，心里说不出地兴奋，宽阔的大嘴不自觉地咧开了。这时候，一群喧闹的示威者从侧面的小巷子里冲出来，他们高举着拳头和写有“NH”字样的标语牌，防暴警察正在制止他们的游行。艾笛赶紧加快脚步，生怕被卷进是非里去。 婚姻注册局位于一座完全由玻璃建造的建筑里。艾笛很远就可以看见里面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和适龄的男人们，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已经给办完注册手续的妻子穿好衣服，正要领出来。艾笛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衣领，僵硬地迈着八字步走进大门，然后按照指示牌来到注册大厅。注册大厅的右侧是长长的一串柜台，每个柜台后面都有一名身着褐色制服的男性工作人员。一个身上挂着5号牌，还蓄着花白胡子的工作人员友善而热情地招呼着艾笛。艾笛说明了来意又出示了证件，5号就打开柜台后面的门，让他进去。门后是间很小的房间，空荡荡的，正中摆着一张椅子，正对椅子的墙上镶嵌着一个显示屏。“依据《宪法》第一条第一款规定，在领取妻子之前，每个公民都必须接受婚前教育。”5号一边示意艾笛坐在椅子上，一边按下屏幕下方的开关。“好的。”艾笛是个相当守规矩的人，总是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从来没有异议。屏幕上出现了21世纪的街道景色。“上个世纪的人类和现在的人类存在很大的区别。那个时候，女人和男人一样都是直立行走的.....”5号照本宣科地开始讲解。艾笛茫然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这与他生活中的常识完全不同，但艾笛是个老实人，他想既然是法定的婚前教育，就是应当要学习的。“早在两百年前，生物学家就指出:脑容量的多少是人类进化的重要标志，人比猿聪明的决定性因素就是人类的大脑更大，更复杂。所以人类要在进化树上继续向上攀登，必须要有更大的脑容量。“但是生物学家也告诉我们，人类脑容量的增长存在一个极限。主要原因是女性的盆腔不够大，如果婴儿的头太大，根本不可能分娩。为了提高下一代的脑容量，因此有必要修改人类的基因，扩大女性的盆骨，虽然这样会使女性的臀部会变得异常宽大，身体重心下移，完全不能直立行走。但对于人类的整体进化而言，这是一个可以承受的代价。“最初，当政府提出这项促进人类进化的伟大计划时，冥顽不化的女权领袖与守旧分子拒绝社会发展的潮流，社会一度陷入动荡之中，局部地区甚至爆发了内战。在镇压反动分子逆历史潮流的暴行之后，政府进行了深刻的反思，终于在公元2115年成立婚姻注册局，彻底改变了人类社会的婚姻形态，以维护人类进化的成果。”屏幕上出现了第一座婚姻注册局大楼的图像。“婚姻注册局在全国各地建立了若干'妻子养成基地’，有计划地对所有女性进行洗脑，用催眠术对她们进行人格塑造，在催眠中学习各种成为一名合格妻子所必需的知识。因此她们会绝对忠于自己的丈夫，会耐心抚养自己的孩子，会永远遵守法律和道德，成为真正的贤妻良母。屏幕上出现当代女人的形象，她们不但美丽，并且总是笑容满面。“因为有了以上这些革命性的措施，社会环境愈加稳定，我们的世界终于进入了太平盛世。现在，所有的适龄男子都可以到当地的婚姻注册局领取自己的妻子，即使是薪水最低的阶层也注册得起。尽管还是有个别人不满意我们现行的政策，但那也只是一小撮反社会分子在无病呻吟罢了。”艾笛非常认真地听完5号工作人员的讲述，他从心底由衷地赞叹政府的英明和果断，宽阔的脸上再次荡漾起憨厚的笑容。“好吧，现在我带你去挑选可心的女人。”5号按下门口的一个按钮，小屋子立刻升起来，艾笛才意识到这屋子只是架电梯。到了二楼，电梯稳稳地停住，门向两边拉开。艾笛看见门外是个拱顶很高的礼堂，半球形的，上面画着油彩的壁画，墙边上摆着一圈竖起的水晶棺，大概有几千个，里面全是闭着眼睛的女人，头发披在她们的肩上，几千只精致靓丽的小鼻子里插着管线，那真是个非常壮观的场面。艾笛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在呼吸，他张大嘴，呆呆地随同5号跨进礼堂。5号指着女人们说:“你可以任意挑选，只要你所带的钱够多。她们的相貌并不一样，价格也不相同。价格越高的功能越多，比如这个99999999元，她在催眠中学会了包括中国功夫在内的所有格斗术，如果总统娶一个这样的妻子，他就不用再请保镖了，哈哈.....这是中档的，她会弹钢琴也会画画，还是大师级水准......"“我只有10000元。”艾笛脸红红的，非常羞涩。“没关系，10000元的虽然是最便宜的，但我们起码有八个，你还可以八选一。”
艾笛付了钱，走到那8个女人跟前，她们安详地立在水晶柜中，全身泡在营养液里，皮肤微微发着红光。品和就这个吧，这个脖子长一些的。”艾笛指着其中一个说。5号马上吩附技术人员把柜内的营养液抽走，把选中的女人抬出来，再往她身上披了一件白色的睡衣。5号熟练地撸起女人的衣袖，将某种药水注射到她的血管里。“她马上就会苏醒了。”5号说。果然，女人的眼皮抽动一下，眼睛缓缓地睁开，艾笛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从没有过的兴奋激荡着他的脉搏。“她将属于我啦!”一个声音在艾笛的脑海里快乐地喊着。然后艾笛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房间里突然弥漫开紫色的烟雾，雾的核心是闪烁的金黄色，它像花朵一样张开，就在一刹那......艾笛感到浑身生痛，好像有人在切割自己的皮肤。他的眼前模糊一片，有些声音在朦朦胧胧地呼喊着，他被人扶起来，胳膊被扎了一针，有液体融进了他的血液里，这使他舒服了很多。艾笛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燃烧过的破碎的瓦砾，里边还流淌着鲜红的血水。很多工作人员正忙碌着把那些焦黑的躯体抬出去，艾笛的前面摆着他的女人，闭着双眼，皮肤已经暗淡无光。“她死了......”5号失望地说，他的胳膊也受了伤,他一只手捂着伤口，胡子上沾着血迹。艾笛的脸变得惨白:“怎么回事?什么爆炸了?”“是恐怖袭击。NH组织，也就是NATUREHUMAN(自然人类组织)干的。”“为什么?”艾笛碰了碰女人，可她像木偶一样歪曲着身体。“他们一直跟婚姻注册局作对，在各地进行破坏，目的是把人类的繁衍恢复到过去的样子，生育出和男人一样直立行走的女人。”5号僵硬地说。的确NH组织一直是婚姻注册局的死对头，在一百年间制造了无数次恐怖事件，他们的成员都怀有可怕的信仰。艾笛没有反应，身体冰凉，刚才还沸腾着的热情，那种被原始的欲望唤起的热情转瞬间变成了冰水，他辛辛苦苦许多年才换来的成果付诸东流。“他们为什么这样?”他迷惑了，那个NH组织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要违反法律去破坏自己和别人的幸福!一种叫愤怒的东西搅动着艾笛的肺腑，于是他恶狠狠地喊道:“我要去问他们!”不久，艾笛参了军，专门请令参加剿灭NH组织的作战任务，他只有一个目的，找个NH组织的成员问问他们搞破坏的理由，他们凭什么毁了他的幸福!从此以后，艾笛专 心于艰苦的军事训练，两臂慢慢鼓胀起来的肌肉里蕴藏着愤恨的力量。时间一天天过去，后来，他终于等到了机会。这一天的傍晚，淡黄色的晚霞被狂风撕成了碎条，槐树的枯枝不断敲击着民居的破烂玻璃，一群蒙着面手持突击步枪的人跨过小巷里的随处摆放的杂物，悄无声息地向黑暗的深处走去。艾笛就在这群人中间，他们正在执行一次围剿NH组织据点的任务，这也是艾笛头一次参加实战，心情就像第一次去婚姻注册局似的紧张。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士兵们不断打着手势，渐渐逼近目的地--座木板搭建的二层小楼。一个矮小的老者被线人领过来:“他是房东。”“让他去敲门。”军官命令道。老者敲响房门然后用沙哑的声音喊了一声，里边传来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了。就在橙黄色的灯光泄出来的那一刻，艾笛领头冲了进去，开门的小男孩被撞倒在地，屋里围桌子坐着的几个人一愣，就被七八个蒙面的军人刹那间放倒，椅子摔在地上，震起薄薄的尘土。艾笛扑上二楼，咯吱作响的楼梯上有一个影子迅疾地闪过，在窗口一晃就跳了出去。艾笛纵身跳下二楼，那影子继续在前面晃动，艾笛拼命地在后面追。他的同伴隔着窗口喊他，他没有听见。艾笛只听见脚落在地上击起细碎且急促的声音，还有对方和他的喘息声。沙子随着汹涌的风打在脸上啪啪作响，艾笛感到自己的脚已经离开了地，他飞了起来，像一只扑食的老虎。两个人旋转着摔了几个跟头，逃跑的人利落地腾空而起，身体歪斜了一下，但还是像炮弹一样向夜色中射去。艾笛趴在地上，脸朝向前方，枪拿在手中。“砰!”一股血雾张开，四散到整个巷道里，艾笛站起身子，擦了擦脸上的血和沙，缓缓地走到那个人的跟前，他们都喘着粗气。“为什么?”艾笛望着对方从胸部汩汩冒出的鲜血、破碎的眼镜和扭曲的脸质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炸婚姻注册局?为什么!你们杀了我的妻子，你们这些疯子!”将死的男人回答了他的问题。任务结束后，艾笛就退出了军队，又回到工厂工作，再没有娶过妻子。在夜深人静的黑暗中，他偶尔还能想起那时的情景--那个NH组织的成员望着艾笛，目光越过他的头顶投向那无底的天空，血从嘴角和鼻孔流出来，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似有似无，却又是那么清晰地在巷道中回响:
“你爱女人......因为她们的身体，我......我爱女人.....是因为她们.....首先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