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译练习】《剧终如期而至(思い通りにエンドマーク)》 26
斎藤肇 著
26
在阅读遗书前,我决定先揭开案件的真相。
我想这也是我身为侦探应尽到的本分。
听众只有明智先生一人的确稍显冷清,但要我当着美佐绪的面道出事实未免太过残忍,而对胤婆婆解释这些也只是白费唇舌罢了。
案件结束了。
只要将遗书交由警方调查就好。这就足够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明智先生颤抖着问道。
我自然要回答他,要向他阐释案件的全貌。
“嗯,稍等,容我整理一下头绪。”
稍作思考后,我开始了阐述。
“首先得从案件的背景说起。
第一起案件发生时,最让我难以置信的当然是那间密室。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也给了我相同程度的困惑。
不是别的,而是家中的夫妻二人为什么要分房睡呢?一般来说,夫妻不是都应该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吗。也不是说分房睡有什么不好,可是怎么会分得那么彻底呢?我觉得不太正常。”
这便是破解案件中谜题的关键。其他的一切都可以称之为障眼法。
“有一种可能,夫妻二人已经决裂。不过我来访的那天,夫人显得特别沉稳大方,完全看不出有类似的迹象。”
“这和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明智先生一反常态地多起话来。看来他的神经果然进入了某种兴奋状态。
“没错,这对夫妻间的关系令人匪夷所思。也正因如此,我才一直在犹豫,始终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
可事实上,破解密室之谜的钥匙就藏在夫妻二人的关系之中。”
我适时地稍稍抬高了音量。
“因为我思来想去,再也没有其他办法可以破解这间密室了。
你也知道,角馆夫人的卧室乍看之下是密室,其实却暗藏有密道。但密道是单向通行的,只能出不能进。所以凶手只能从房间的正门,从那扇普普通通的正门进去。——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明智先生重重点了点头。
“那么凶手的范围就被大大缩小了。整间屋子被一分为二,被走廊上的门分隔成了靠洞窟一侧和靠玄关一侧,凶手只可能处在玄关一侧。因为不出意外的话,当时并没有人穿过走廊上的那扇门。我说得没错吧。”
这套理论我已经颠来倒去地重新组织过好几次了吧。
“换言之,符合凶手条件的有我、明智先生、宇城,还有胤婆婆四人。即与这个家族没有血缘关系的一群人。
可是……”
不等明智先生作出反应,我便继续阐述自己的推论。
“可是凶手还需要满足另外一个条件。假定凶手利用密道逃离现场,就必然会去到屋子里更靠近洞窟的一侧。也就是说,条件之间出现了矛盾。
面对这两个条件,我只能给出一种解释,凶手是某个不为我所知的人物,行凶前出现在玄关一侧,而在行凶后又能去到洞窟一侧。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去调查洞窟。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案件的迷雾就能被拨开。
但我的算盘最终彻底落空了。那是因为假如事实果真如此,有一件事情就说不通了。贴在我房门上的恐吓信该怎么解释呢?”
明智先生点头表示肯定。这是案件的关键要素之一。
“如果凶手是个身份不明的人,要在我的门前贴上恐吓信想必是极其困难的吧。毕竟这么做的前提是对方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晓我下一步的打算。
只有身在这个家中的人才有可能办到。
或许张贴恐吓信只是犬泽先生自作主张,单纯是在设计威胁我,其行为与案件并无直接联系。又或者凶手还有共犯。这个问题也让我有些犯难。不过就在刚才,胤婆婆给出的证词让我排除掉了那些可能性。她说夫人被杀当晚,她听见了两次玄关门被打开的声音。
假如凶手来自外部,那他不必发出两次声响。是有人先出门切断吊桥,然后再折返回来。所以才必须两次打开玄关。”
“可是,这样的话……”
舞台仿佛只属于我一人。我已然坚信,自己的推理毫无破绽。
“没错。问题又回到了原点。由于两个条件相互矛盾,无法确定凶手的身份。”
“嗯。”
“当然,我可是苦苦琢磨好一阵子。怎么才能出其不意地击破这条冷冰冰的理论,我的推理到底是哪里存在疏漏。”
可以说案子所有的谜团都集中在了这里。如今这个问题得到了解答,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终于,我还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理论中想当然的部分。单向通道。我一直以为从凶案现场通向外界的那条密道是严格的单向通道,利用它从隔壁房间进入凶案现场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我错了,事实上它并不是单向的。”
“是有什么特殊的开关吗?要是有的话……。可是咱们被困在里面的时候,也确实没找到回去的办法呀。”
“不,不是那种机械式的诡计。所以我才会被蒙在鼓里。那是一种高度利用人类心理的诡计。其实当凶手穿过通道时,两侧的门都处于被打开的状态。”
“啊?”
“是啊。一般来说,假设眼前有一条密道,我们会习惯性地去思考如何让它在关闭时能够掩人耳目,根本不会去想象密道口竟然可以光明正大地敞开着。可如果不这么想的话,密室的问题根本就是无解的。而一旦顺着这条思路推理下去,所有事情就都能完美地符合逻辑。
那条密道自始至终都敞开着的。是丽子夫人亲自打开的。为的是什么……。答案只有一个,是为了把情夫招呼进自己的房间。”
明智先生惊讶地直翻起白眼。
“当然,我无法推测角馆先生是否早在这个阶段就已经起了杀心。不过特意安排你这种听觉敏锐、不会漏过任何细微动静的人睡在走廊门前的房间里,以便为后续阴谋埋下重要伏笔,也是极有可能的不是吗?”
没错,动机被运用到了诡计当中。当晚二人相约幽会,所以密道才会被打开。正因为密道处于开启状态,反倒让密室的构建成为可能。
何其神机鬼械的犯罪啊。
“原来如此……”
“好了,这样一来,另一起杀人案也能毫不费力地破解了。那起案子里原本就没有什么称得上谜团的地方,只是用了点小伎俩罢了。
从动机角度推测,就能知道凶手之所以痛下杀手,是因为他是自己妻子的情人吧。两名死者虽然明面上是姐弟,但也不能一口咬定说他们之间不存在我说的那种关系。不同姓氏的背后,多半也隐藏着诸如此类的理由吧。”
“可是你还没解释文字处理机的问题吧。”
“对,这件事反而揭示出了凶手的真实身份。说起来,这个家中只有那一台热敏打印式的文字处理机。想要打印出恐吓信,就只能使用它。能够用它打印出恐吓信的人,不是持有设备的犬泽本人,就是能够进入那个房间的人。
而这第二个人,非角馆先生莫属。我猜他是假借名义,说要评判一下几天前完成的小说,实则趁机进入房间打印出了恐吓信。我想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使用那台文字处理机。……至于墨带上为什么没有留下恐吓信的痕迹,仔细想想不过是用了个简单的手法。他在打印那封恐吓信的时候换掉了墨带。
当时他具体是如何制造出可乘之机的,事到如今我不得而知,可如果不是这样,墨带的问题就无法解释了。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我猜是想要通过委婉的暗示,诱导我们以为凶手来自外部吧。”
“原来如此。”
如愿以偿地圆满完成了推理。看来这下子,我总算挽回了颜面。
“走吧。”
我开口道。
猛然想起身前的那具尸体。事实摆在面前。无论我的推理是多么慷慨激昂,多么滴水不漏,他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宇城很快就会带着警察过来吧。还有救护车,说不定连吊车都有。”
忽感一阵落寞向我袭来。到头来,我侦破的案件还是以所谓的情杀收场,总觉得特别难以释怀。
鬼怪的传说也好,与传说息息相关的杀人手法也好,一切都是为了掩盖真实动机而披上的伪装。
我不再看向尸体。唯有这具尸体平平无奇,与鬼怪的传说格格不入。
星星点点的沙土从洞穴中散落下来。
转念一想,这一切或许也是冥冥之中,鬼怪传说的力量使然吧。
我已经无法继续思考下去了。
午后时分,警察与救护车赶到现场,我被送往医院。
先是回答了警方的讯问,又接受了报社记者的采访,忙得我焦头烂额。
多半是听了明智先生的说法吧,不知不觉我就被众人视作了名侦探,尽管有些惭愧,但无法否认,自豪感或多或少也是有的。
不过风光如我,在某些场合还是会紧张不已。那是宇城带着美佐绪来探望我的时候。
见美丽动人的她满面的阴郁和哀伤,我便开不了口。而她却向我深深鞠躬,为父亲刺伤我一事道歉。
“对不起。”
真是位美丽的少女。比起宇城,我还是更为这位少女而倾心。
“对不起……”
不知为何,我顺口说出了同样的话。
就连我这个外人也清楚地明白是宇城在给予她支持。哪怕再不甘心,我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天生的一对。
从今往后,才是骑士履行他真正职责的时候吧。这份骑士的重任也许将伴随他一生。
“你还好吧。”
“嗯,没什么大碍。”
“抱歉,让你受连累了。”
“也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的发言或许会伤害到美佐绪的内心。我得再多顾及一些她的感受才行。
“都是机缘巧合啦。受伤也是没办法的事,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伤。”
说罢,我勉强地挤出了笑容。
事后,我读到了遗书的复件。
很可惜,其中几乎不存在相关记述足以证实我的推理。
岂止如此,那封遗书可以说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内容。
遗书是用文字处理机打印出来的,采用的是所谓点阵撞击式的打印原理。
据警方调查,似乎在角馆先生的书房里找到了储存有相应文档的软盘。由此可推测,遗书应该是他在自杀前夜留下的。
所有事情都是我干的。
已经逃不掉了,我认命了。
想来也是困惑不解,我为何要对那二人痛下杀手呢?这或许亦是那可怕的血脉招来的诅咒。
但愿一切能就此收场。至少让我的女儿能得到幸福。
私心妄念,惟望幸许。
读完遗书后的片刻,我沉浸在莫名的哀伤之中,心中不禁许下了与之相同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