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珠残玉碎(上)【羡忘】
本章预警:羡忘,ABO,双洁,HE,小产,狗血,其他详见前言。

蓝湛还从未见过这样狠厉的臧色,冷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尽是强忍的愤怒,周身席卷着凌厉之气,犹如挂满了无形的冰刃,让人胆寒心惊。
他的手脚也仿佛被冰冻了一般,在这巨大的震惊中僵直着一动不敢动。却在下一秒,又在臧色和煦的笑颜里冰雪消融。他看清了她的口型,她说——
“忘机,不怕,阿娘来救你。”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能享有她的温柔。
这一年半的日子,他以为的她从来都俏皮,从来都宽容,从来都慈爱……原是她只给自家人的殊宠。
心里酸涩得厉害,可没有时间能再留给他感念懊悔。
恍神间,他已错过了臧色与温晁的交锋。刀剑声起,一道前来的弟子纷纷用上点睛召将之术,与温晁的亲信混战,只在眨眼间,那帮人便就滚的滚,爬的爬,死的死,伤的伤。
而也就是在这此刻,温晁祭出了阴铁,在温逐流相助下,驱动了傀儡。白瞳火焰纹,骇人的獠牙,盲目地听着指令,无知无觉地发起猛烈的攻击。
符箓提升的战力终会在心神的损耗中逐渐不支,而那前仆后继的傀儡却不痛不痒,永不疲累。最要命的是,若一不小心沾上他们的浆液,便会同被异化,失去神志。
原本已悄无声息挪到温逐流身后,让蓝湛趁乱脱身借机下手的薛洋不得不又护着人退到一旁,避开那些凶性大发的傀儡。
几片竹叶悄然飘落,悲怨的曲调从臧色唇间缓缓溢出,声音微弱,穿透力却极强,从冷器的锵锵作响中冲出重围,直击人的心弦。
方圆十里的亡魂怨灵收到指引蜂拥而至,环绕在臧色四周蓄势待发。
凄婉的曲调陡然拔高,如万马齐喑,尽显肃杀之意。红黑之气穿梭在拼杀的“人群”中,幻化出各种形态,尖锐的哭笑之声让人头痛欲裂,天旋地转。温逐流、温晁亦低头扶额,脚步虚晃,不得不以剑抢地维持平衡。
就在此时!
蓝湛手肘用力挣脱了薛洋虚虚的束缚,拔出避尘直逼温逐流命门。避尘剑灵似也感应到凶手,剑身翻涌着蓝色灵气,锐利寒凉。
然于刀口舔血之人,保持警觉为常态,何况他自见到蓝湛的第一眼,就觉得似曾相识,多留了几分注意。压制性的乾元信香爆发,温逐流一个闪身躲过避尘剑锋,转过来不及出鞘的剑柄,反手往蓝湛肩胛处用力一击,将人推出几米。
“避尘……姑苏蓝氏?”利剑出鞘,本就芝麻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仍是藏不住其中凶光:魏氏这少夫人,竟是修灵世家的男坤泽。
“忘机!快过来!”曲中间隙,臧色接连挥掷出三五张符咒,硝烟滚滚,击退一片傀儡,替蓝湛开出一条路来。
可此刻满脑都是父母惨死之状,正与仇人杀红眼的小哑巴如何看得到她的疾呼,更遑论她沁出冷汗、已有些苍白的脸色。无奈之下,只得先设下金丝障,护住那些心力交瘁的弟子,一遍遍吹响《御敌》。
终于,在佯装不敌怨气侵扰,勉力护佑着温晁的薛洋趁人不察挥出暗器中伤温逐流时,避尘的剑锋不偏不倚,正中温逐流的金丹。手腕翻转,感受到金丹碎裂,蓝湛才颤抖着拔出剑,斩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刺穿他的肩胛、腿弯,最后毫不留情地贯穿他的心脏。
直到趴在地上的人紧握剑柄仍欲反击的手重重落回地面,朝他干瞪着的眼一眨不能眨,因吃痛而大张的嘴没能再合上,最后的灵识被怨鬼撕咬吞噬,蓝湛踉跄了一步,俯身撑着避尘,大口大口喘着气,好像这一十年来所有的委屈终于寻到了出口,随着汩汩眼泪争先恐后涌出。
忘情地发泄太过投入,以至于他都不知小腹是否在隐隐作痛,江澄何时出现,臧色的唇边为何溢出刺目的鲜红,吹奏的曲子怎会不成了调。
“蓝忘机!你有完没完?”
胳膊被人拽住,像要将他骨头都捏碎,牵扯着方才被温逐流所伤的后肩,让他的牙齿都在打着颤。
一旁一直默默窥探的薛洋也觉出了江澄对他的敌意,降灾、三毒的剑光霹雳一般相撞,伴着一声刺耳的“锵”,蓝湛被大力推甩了出去,与试图接住他的臧色连连后退了数步,齐齐跌坐在地上,罩进金丝障中。
蓝湛这才摸到臧色掌心的滚烫……不只是唇角挂着的,她唇上的血色原都是…血迹。
几乎是爬上前将臧色扶在怀里,蓝湛浑身上下都在哆嗦,心头的巨石方才移开,又笼罩上了无尽的恐惧。
“阿娘…阿娘…阿娘……”
即使蓝湛能说话,此刻也定然是泣不成声。于是最后那点短促破碎的尾音,淹没在了滂沱涕泗之中。
“忘机,不怕。”吃力地抬起手抚去蓝湛脸上滚滚落下的泪珠儿,臧色仍是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笑,“没事了,不怕。”
言语苍白,或许行动有力。握住抽抽搭搭止不住哭嗝的蓝湛的手,臧色强撑着站起身,用尽气力唤江澄带弟子们速速脱身,见人回返之时,割破了手掌,凌空挥写出血咒,拍向张牙舞爪步步逼近的傀儡——
以血为媒,以手画就,肉身献灵,魂归大地。
阴风四起,黑色怨气叫嚣着渗透进了傀儡的躯体中,仿若定格了一瞬,之后此起彼伏的兵器坠地的“铛”响,再然后便是肉身倒地的“咚”声。
红色艳鬼的奸笑越发狰狞,被众弟子们的搀扶着飞出洞口时,蓝湛听见温晁惨烈的哭饶……
薛洋还在里面!
他惊慌地回头,却被江澄挡住了视线,推搡着往外走:“怎么?一步三回头的,是等着人追出来呢?”
眼见着臧色终究再支撑不住,踉踉跄跄步离山脚百米,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江澄也顾不得许多,匆匆架起臧色,欲御剑先回云梦,又怕蓝湛再生出什么幺蛾子,特地腾出一只手,提溜起他的衣领,却不想遭到了强烈反抗。
“你最好安分。”被撂开了手,江澄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怒意,一双眼冷冷地睥睨着蓝湛,“不然,我现在就替魏无羡办了你。”
握着避尘的指尖用力到泛白,面颊上挂着的泪水方才风干又被浸湿,紧绷的肌肤已有些刺痛,仿佛三魂丢了一魄,蓝湛就那样定定地站着,在江澄又要来捉他之前,紧咬着唇脱下了自己沾了血腥的外袍,踌躇地罩在臧色身上。
“阿娘…发烧了…受不得风……”
略有外凸的双唇在哭泣后更显肉感,因为想要努力克制着嘴角不要下垂而不住地颤动,凄凄楚楚。薄薄的眼睑低垂着,扑闪地那样小心翼翼,豆大的一滴泪悬在眼眶,生怕江澄连他这点关心都不许了。
“惺惺作态。”心里莫名一梗,江澄冷哼了一声,却是也脱下自己的外袍再给臧色裹上,托扶着人上了三毒,不耐烦地在蓝湛眼前挥挥手,“喂,你也上来,替叔母在前面挡着。”
“怎么伤成这样?”听到动静的虞紫鸢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直朝一旁的丫鬟们嚷嚷,“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魏夫人抬进屋?!”
同时感应到自家坤泽出了状况的魏长泽和魏婴得知二人的去向火速赶到时,虞紫鸢已为臧色输送了许多灵力,正不停替换着敷在她额头的帕子。见着魏长泽进来,也不管那人是火急火燎地闯进来,脸上的担忧自责显而易见,将帕子往面盆里一丢,冷着脸径直往外走:“连自己妻子都没护好,还有心去管别人家的破事。”
“臧儿……”
出门前,她听见魏长泽颤抖的声音,转头瞥见他握着臧色的手跪在床边起伏的背影,脚步又顿了顿:“这是染了风寒又过度损耗心神,心力交瘁了?你们修怨气的我也看不出门道,只给她输送了些灵力,你还是赶快请她那个小师弟来瞧瞧,莫耽误了。”
“已经知会了,多谢。”
轻轻带上门,一转头虞紫鸢就被齐齐冒出的四只脑袋给吓了一跳。
“干什么呢,一个个的?”
“我阿娘/臧色她/魏叔母怎样了?”
三个声音不约而同,虞紫鸢却先注意到了魏婴怀里那张红肿不堪的脸,不知前因后果只当他是真心把臧色当娘亲般关切孝顺,心下触动,嘴却快一步吼得一点儿没好气,只得赶忙避开目光,瞪向了江枫眠:“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知道?!”
在江枫眠一脸吃瘪的表情中,虞紫鸢总算收住了脾气,又瞄了眼蓝湛,朝魏婴和蔼道:“人还没醒,要等你小师叔来看过,你爹守着呢。”
晓星尘来得也算是飞快,蓝湛却觉得仿佛等了几个春秋。明明听到人说了“并无性命之忧”,可他望着晓星尘沉沉的脸色,仍是觉得心如刀绞,尤其,在察觉魏婴揽在他肩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劫后余生般长舒了一口气后,他分明跟着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弦却感受不到松动。
回到夷陵已至日暮,天地昏黄,万物朦胧。
茗渺轩内,丫鬟小厮正置备着热水汤浴,魏婴仔细地先替蓝湛擦洗了脸上溅到的血迹。
“可有哪里伤到了?有哪里伤到没有?”
魏婴不放心地还欲上下打量,腰间一紧,被小哑巴扑了个满怀。
“湛儿,乖啊,夫君看看,好不好?”
安抚的信香四溢,魏婴的掌心覆在蓝湛的后颈,手指轻轻摩挲着蓝湛的腺体,试图让他紧绷的身心放松下来。
怀里的人侧脸紧贴着他的胸膛,看不见他的唇语,自然不会回答他。也不管屋里是否还有旁人在了,手臂圈得更紧了些,生怕要和他分离似的,又渐渐抽泣起来。
“没事了,没事啊,不哭了湛儿。”极尽轻柔地用帕子掖去蓝湛脸上的泪水,魏婴心疼得直叹气,“不哭了啊,瞧瞧,眼睛都肿了,脸皮儿都擦疼了吧?明儿起来又该头疼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断断续续得啜泣怕魏婴看不清他在说什么,小哑巴“蹬蹬蹬”跑回案前磨墨,一边抽抽着一边执笔,断了线的泪珠儿将墨迹也砸得斑斑点点。
“湛儿今日…原是想去哪儿呢?”魏婴挥退了下人,跟着蓝湛来到案边,问得小心。
飞快地低了头,蓝湛握着笔杆的手却是虚晃了许多下才落了墨:“随便走走……你不在,我在府中有些无趣……”
真假参半,还算扯谎吗?
心虚地偷瞄了眼魏婴,不想那人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心慌意乱,蓝湛急忙又添了几笔:“对不起,害阿娘受了伤…我不知道阿娘会来寻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夫君。”
“好了,没怪你,阿娘那么喜欢湛儿,怎么会怪你呢。”魏婴搀着蓝湛起身,带着他走到浴桶旁,轻轻解着他的衣带,轻轻问道,“挟持你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薛洋?”
一颗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蓝湛硬着头皮点了头,魏婴的那声冷笑,让他心乱如麻。
“这种人,以后我见一次,杀一次。”

目前应该…还好?
那什么…蓝湛是在如月中泽期的时候才揣了崽(大概番外还会说),现在是如月末,小产的时候是孟夏。
还有…臧色和魏长泽并不是绝对契合,所以…温逐流的乾元信香压制不了蓝湛,但会压制臧色,臧色能撑住是因为她修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