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2)开心就好
游者的头昏昏沉沉,思绪很乱,发生的事清太多了,她需要点时间来理清楚这一切。 上辈子不愧是大老爷们,看也不看,双手一撑,一屁股就坐在了布满灰尘的木箱子上,亏她穿了件这么好看的衣服。 “首先,自己死了,这是另一个世界,自己变成了女孩子,新的人生,新的开始。” 游者陷入沉思。 异世界本身就是一个无法达到的幻象,正因为无法达到,所以才充满幻想,如潘多拉魔盒一般诱人,而现在自己达到了,达到了,幻象成为了现实,也就失去了梦的着色,有一种失落之感,就像某个从未见过西洋舞的评论家见到了真正的西洋舞,开心的同时也难免有些伤感。 “算了,想点务实的事情吧,比如这世界肯定拥有所谓神明之类的能够理解人类思维的存在,不然我的祈求也不会实现,不过祂的意图和手段暂时不清楚。” “身上这件衣服不错,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虽然自己未曾设想过,算是自己未完满境界幻想的具现化,看来祂的理解形式不局限于语言,很可疑。” 游者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才发现坐在了这脏兮兮的箱子上,不过她丝毫没有在意。 “异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有魔法吗?就如同那几本小说里那样?废话!都是异世界了,这些肯定都有啊!” “这个变态的感知能力是怎么回事?明明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却又没有什么异样感,如此自然。” 果然是有魔法的。 “我要和原来的自己划清界限吗?这是新的我,还是原来的自己的传承?新的身体,世间不曾有自己存在过的证明,不同的性别,不同的关系回馈造成的自身认同,将塑造一个新的自己。” … 可能是嫌麻烦,游者索性放弃了思考,一切不如实际行动来的快。有的时候理论要是出不来,不如先去实践。 “无所谓了,管他什么大苦大难的,开心就好!” 游者40多年的人生经历这么告诉她。 “不过给自己起个新名字吧,不然现在这个样子用原来的名字太别扭了。” “游者,自己生前的外号,谁也说不清是怎么来的,但却异常贴切,算是第二个名字吧。想当年还是小学,起英文名都靠音译,不如就叫薇泽特尔(visitor)吧!完美!小学的梦想如今实现了,就希望接下来的生活中使用起来不会太尴尬。” “游者”,这个外号对于它的主人来说有两层含义,一层是游山玩水,喜欢新鲜事物的人,另一层则是漂泊流荡,没有归宿,不断寻求意义的“异乡人”或者“局外人”。 游者,同时也是薇泽特尔,她站了起来,习惯性地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别说,还挺软和的。她感知到,这条小巷绕出去就是街道,人多且杂乱,应该是集市。 她径直走出小巷,准备好面对这个陌生的奇幻世界了。 有些事情发生了,有些事情正在发生。 耀眼的阳光洒下,却没有让才从阴暗小巷出来的薇泽特尔感到不适。 吵吵嚷嚷,确实是热闹非凡的集市,薇泽特尔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失落感暂时被一扫而空。 熙熙攘攘的人群,其中不乏有精灵和亚人的身影,就是没看到矮人。人们的衣着怪异,对于薇泽特尔而言是不小的冲击:大胆创新,富有幻想且兼具实用,色彩极致,充满异域风格。就像是欧洲穿礼服的绅士,遇到了中东穿奇异长袍的阿拉伯人一样,或者文明社会的人看到了原始部落的怪异着装,不过眼前这种衣服在人类的社会中找不到原型。 “精灵耳朵居然真的这么长!亚人的身体居然真的和兽类混成一体!天呐,那像狗一样的厚重的毛发真的就覆盖住他的全身,它不热吗?真像长眼睛会移动的抹布!” 相比于生前司空见惯的人类,这些“怪胎”就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在薇泽特尔面前,竟让她有些生理不适,甚至还出现了恐怖谷效应。 有些时候,亲眼看见某些东西,比在电视上看到,在小说里构想更加震撼!看来人确实是视觉动物。 精灵确实是金发或银发的,大多都有冷峻的外表,高挺的身姿,不管长相如何,或多或少都有一种儒雅的气质,走在路上轻快如一阵风。不过也有那种衣着破烂,披着麻布斗篷,风尘仆仆,看上去失魂落魄的精灵,不过在他们的眼睛中几乎看不到灵魂闪烁的光辉。 相比于数量稀少的精灵,亚人的数量就普遍较多,且有很多类型,刚刚见到的就有十几种,确实也有传统意义上的兽耳娘,不过长相如现实般参差不齐,有好看的也有一般的,更多的是半兽人那种。不知道有没有魔物娘。所谓的福瑞也有,不过实际看到的福瑞比想象的相差太大,浓密的毛发,类人的身形,从爪子那里能看到异色的皮肤,有一些还拥有纯色的眼睛,看不到所谓的“眼白”,让人难以揣摩他们的情绪,同时感到毛骨悚然。亚人他们的衣着应该是根据自己种族和身形制作的,款式不一,风格不一。 薇泽特尔微微皱起眉头,忍住视觉冲击带来的略微不适,放宽步伐,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正常些。看来自己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来使自己的固有审美适应异世界了。真奇怪,自己一个无感主义者,明明之前面对那么触目惊心的画面都无动于衷,现在却因为这种问题导致心里不适,看来自己是疯了。不对,自己早就疯了,疯子怎么能揣测自己的精神呢?算了,管他呢!开心就好! 薇泽特尔放弃观察行人了,转而仔细打量环境。街道虽然破旧,却也稍加修葺。两旁都是类中世纪风格的木屋平房,木头有些腐旧发黑,最高不过三层,第一层基本都是对外开放的小商铺,店牌也是脏兮兮的,现实中有的异世界里也有,各式的饭店、杂货铺、水果摊、小旅馆… 现在是白天,就能听见饭店里喝酒碰杯的欢笑声,也有老头坐在躺椅上看报纸,应该是摊铺的老板,还有那种游手好闲的街溜子,几个人围一块蹲在小角落里抽烟,其中还有个人拿着粉末往烟叶里面裹。 不知街道两头连接何方,来回走动的人群踏过街道,卷起黄色的,打着旋的灰土。也许是太阳带来一丝燥热,她感到额头在微微发烫。 向上望,密集的建筑挤占天空,只留下零零碎碎的蓝色。低下头,被油污沁透的地面,阴暗潮湿处的苔藓,牲畜的血水,到处都有的垃圾碎屑。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味,混着水果的清香,发馊的潲水恶臭,鱼鳞的腥味,辛香料的刺鼻。 这一切,带来的感官冲击都和原来的世间无异,或者说,是平凡现实的投影,除了组成的人不同,没有太大的差异,只有几棵会发光的树装点着异世界。 人!日常!生活!美好的黄金年代! 薇泽特尔的内心被震了一下。 不过她注意到了一点,有一些图案反复出现,渗透到了大街小巷的每一个细节。其中一个图案的形状像是盾牌,上面有一些花花绿绿的更小的图案。可能是商标,但看上去并不像。这种现象整体带来的感觉有一点熟悉,不过她暂时想不起来了。 薇泽特尔穿梭在人群中,面状怪异的异界之人与她擦肩而过。可能是她的服装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她感受到了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目光。 也许是变成女孩子后的心思细腻多了,又或是自己发生了些许变化。 另外还有一点之前都忽略了,自己从来没有穿过裙子,一时间不习惯双腿从裤子里解放的感觉,下面凉飕飕的,总有风灌进来,最主要的是,裙子不就是一块布挂在腰上吗?下面完全是空荡荡的,这样真的好吗?而且自己在生理上也与往常不同,走路时有一种异样感,中间少了个东西。 不过她一边走着,再次陷入了对世界的沉思。 她何曾遇到过这种光景?原先的世界里自己就没怎么出过门,只有自己还年轻的时候,怀揣着满腔热血到处乱跑。心态老了,麻木了,希望破灭了,开始偷懒找理由了。有些事情,没办法就是没办法,只有老了就学会接受了。不过,难得能再活一次,为什么不好好活呢?自己还是年轻的,有相当长的时间和潜力,至少这辈子努力后再放弃。 街道上,薇泽特尔感到有些不自在,但她却因为再次看到这生命的吵闹而感动。 薇泽特尔放下了戒备,这里,应该是个温柔的世界吧。不觉间,鼻子有些发酸,两行热泪从她的眼里流下,这是新生带来的的感动。 “是啊!我还活着!活着就是希望!一切,都是有可能的!”薇泽特尔哽咽着,不住地大叫起来,这确实像一个会自杀的人做出的惊人举动。 世界安静了,时间凝固了,所有人都停下脚步盯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怪异和迷惑,俨然一副看傻子的样子。又一瞬间,所有人都装作无事发生,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去了,似乎并不想和她扯上关系。 “什么啊!说好的温柔的世界呢!”薇泽特尔捂着脸,一边跑一边扯着哭腔喊道。 薇泽特尔的第二辈子结束了,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叫出了声,看来极端的情绪下,人极有可能把握不住自己,一不留神就放空了现实。 有的人,不止会死三次。 “嗒、嗒、嗒…”小皮鞋飞快地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对一切都不在乎了,结果却因为这么点小事唤醒了羞耻感。”奔跑间,薇泽特尔如是想到,这是她活着的证明,她又感到了一丝欣慰,自己,真的变了吗? 可恶啊,不要老是自我感动啊!这很奇怪的! 薇泽特尔虽然可以凭借自己超强的感知能力在人群里闭着眼睛乱跑,不过她刚才受到的精神冲击不小,一不留神就忽略了。 不好,一个不注意,差点没有发现前方突然钻出来个人,来不及了,要撞上了。 前方那个人披着灰色的轻薄长袍,从脚到脸遮的严严实实。身高不高,也就比自己高点点,若自己的感觉正确的话,也就165的样子。她正从街边的一家糕点店的大门出来。 “啊!” 薇泽特尔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那人来不及躲闪,径直被她撞开两三米,而她自己倒是什么事没有。那人手中的东西在空中散落,仔细看,是才刚买的糕点。 “啊!我的蛋糕啊啊啊!” 一声尖叫,那是少女的声音。 那人被撞飞的同时,心里似乎只惦记着那几块蛋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