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回来的乔哈里窗（3）

　　你指了指玄关旁的那间卫生间，让大块头和外星小猫抓紧进去洗个澡。 　　“别脏兮兮地进我家门！尤其是它，”你指着宇宙怪猫，“它也得洗澡，外星生物应该不至于洗个澡就生病吧。——花洒往左拧热水、往右拧冷水。我家没新毛巾，所以你就在浴霸下边烘干了再出来吧。衣服……衣服我找找有没合适的，要么你就就待到你的衣服烘干之后再说。” 　　说着，你就继续想着怎么鼓捣午饭去了。现在还加了只外星的猫……外星猫不知道吃什么的？要不给它也先吃扁豆泡饭试试？ 　　——话说，啧，早知道就不丢那袋子东西了，反正都是来源不明的、配在一起不是正好嘛！简直都可以送给他当行李了！ 　　打开水随便冲了冲自己还在淌血的手，你拿上小菜刀继续鲨黄瓜大业。不知为什么，那个大块头进你家之后感觉心就放下来不少，甚至你还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在哼小歌。 　　今天是什么怪日子？那一般人家进了个陌生的大块头男人都要尖叫说“有强盗”，怎么到我这里就成了傻乐呢？当社畜的戒断反应？？——你再次严肃地把自己嘴角的笑意压下去。 　　不多时，你已经切完两根黄瓜，马上准备转战扁豆战场，但到现在你才突然发现居然一点儿水声都没听见。——搞什么呢？不是说让他们赶紧洗一洗吗？ 　　你也没放小菜刀、保持着理智上的警惕往浴室去。从能映出人影的磨砂玻璃门上能发现那个男人压根没动弹，外星小猫也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你想了想，进去之前还是先敲了门： 　　“喂——你还穿着衣服吧？你干什么呢还不洗？” 　　里边有问必答地说“还穿着”和“不好意思、我不太会用”。你眼皮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干脆地持刀open the door——而后跟里边看起来正研究洗手池的男人大眼瞪大眼。 　　你艰难开口：“……你什么意思？” 　　大块头诚恳地答了句：“我不太会用这些，而且——这个长得好像很像什么危险装置？” 　　（远在光之国的希卡利博士手上正修整最新力作的时空穿孔仪【或许有那么点儿像水龙头、但外貌上明明比水龙头多了精密表盘与触屏装置】、突然觉得很不爽。） 　　你看看他，又看看水龙头，再看看外星小猫，紧接着看回自己手里的菜刀。 　　你错了——对这个家伙使菜刀什么的都浪费了菜刀！他真的是21世纪的人吗！？或者该说他真是地球人吗！？——还是说他这个貌似失忆的模式杀伤力这么强、把他自个儿的生活常识都一口气清空了！？ 　　“……这个地方是洗手的！这里一拧不就开了嘛！”你捂脸并演示起开水龙头，“什么都不会发生！只是水会出来！” 　　大块头抱着猫点点头，认真得像个小学生。你大概是看他要多乖有多乖，大发慈悲耐着性子问他“花洒会不会用”。 　　“……花洒？”大块头混血男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 　　你：“……你知道什么是花洒吗？” 　　又是一场令人窒息的大眼瞪大眼。你默默地抬手去指那杆为了配合你身高而刻意调低了些的花洒头，并且好心地为常识失足少年解释说“你洗澡要用那个东西——洗澡，人类的、一种清洗脏东西的方式”。 　　“不过，你不许用浴缸！听到没有？那是我的浴缸！不许进！”说着说着，你猛然想起这档事、于是认认真真地给他标记出了“绝不能碰的禁断区域”。 　　——好在他看起来听话，好在他看起来乖，不然你真的会谢！ 　　现在看来也不能指望他自动自觉洗衣服自己烘干了，但这堆脏衣服放在浴室实在是碍你眼…… 　　“那就这样吧。”你莫得感情地下令道，“你过来跟我学洗衣机！” 　　——想得倒是美！休想我帮你洗衣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去吧你！！ 　　大块头似乎还是觉得手里的外星猫会很容易撒手没，愣是抱着它凑过来。你家哪里都小，卫浴当然也不大，这个自称“杰诺”的家伙光是礼貌保留距离站在你旁边——你都觉得这屋里仿佛多了头大象似的。 　　妈呀，真是好挤……但是他不过来的话也根本学不会。你为了不莫名其妙白给人洗衣服、宁愿忍一时之时也非要教会他不可！ 　　不过显然有点儿本末倒置——老实说你现在有点儿后悔，但按钮都教完一半了，剩下一半不教还蛮亏的。 　　杰诺就安安静静地听，偶尔把怪猫要伸向你的触须不动声色地拽回来塞进自己的另一只手牢牢固定住——这一切你都不大清楚，就是越发觉得“怎么这么个大块头家伙居然跟小绵羊一样无害”，实在有点冲击你的价值观。 　　难道这就是经久不衰的“反差萌”……？ 　　——也不知道怎么这个词儿就戳中了你向来奇怪的笑点，总之你噗嗤一声笑出来，结果又是这样！身边这个家伙也跟着开始笑！ 　　“怎么了？”他边笑边问你。 　　“谁知道。”你试图憋住，但是一看他这张傻脸（——还算挺好看的傻脸）就还是压不下嘴角，“——杰诺、把你脑袋给我低下来！别看我、看按钮！” 　　“是是，这就看。”大块头顺从地点头，但顿了两秒却又疑惑地看向你，“‘杰诺’？——你给我取了名字吗？” 　　这回你不笑了，你懵了：“……哈？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 　　然而杰诺那双满是迷茫的眼睛表示他并没有故意搞你心态。你想起兜里那张莫名其妙出现的备忘条——字写得清清楚楚、还是你自己的笔迹。你边说着“等在这儿”边几步走到玄关挂衣服的地儿、伸手往衣服口袋里掏。 　　你掏啊掏啊掏……你本来以为被拿出来过一次的纸条那肯定是最好拿捏住的，然而这次不同寻常：备忘条不见了，就像它悄无声息地进了你的口袋一样、它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无踪。 　　不知为何，这个事实反而让你本能地松了口气。有什么过于抽象的东西就此离你远去。 　　洗澡的事儿姑且算是比较完满地解决了。你也不惯着新入的大块头，反正饭菜均匀匀成三份、你率先解决了自己那份，而后剩下的就丢在桌上随他们便。 　　外边的雨果不其然是越下越大，你把门窗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而后才安安心心地躺倒在沙发上摆弄电视遥控。——同时，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久，你对大块头的戒心莫名下降到比那只外星小哈基米还低的程度，大概也是由于他的确老老实实蹲在浴室等衣服甩好烘干才慢吞吞穿完出来。 　　嗯，他穿衣服倒是没什么大问题的样子，至少整整齐齐出来了。你抱着个抱枕上下打量他的装束：其实蛮正常的，既不杀马特也不中二病，就是普通的运动系两件套、有点儿登山客的风格，看着还挺保暖；胳膊腿的形状啊数量啊都跟常人没差。 　　你一向有话直说、遥控器还在使就开口问了：“——你应该不会是什么外星人拟态吧？”——不过就算是也没关系，这不是很帅嘛？家里待着个外星人可比上下班emo循环有意思得多！ 　　这次大块头倒是很干脆地否认了：“不是啊，我应该住在这里的……应该。” 　　你以为他说的是这条街或这个城市，也就没多在意。紧接着，你的目光转到那只从一开始就成了焦点的宇宙怪猫身上： 　　“那第二个问题——这个，你哪儿搞来的？这个总不可能是什么地球产物吧，除非是你从那个傻逼排放工程的池子里捞出来的超变异品种？” 　　对于这问题，意外地他也没怎么犹豫：“它确实是外星生物。很危险，你最好别靠近。” 　　“什么意思，你就不危险了？”你从沙发上直起腰来、抱枕还塞在你怀里，“普通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抱着外星生物就在街上乱走……你做什么的？防卫队？外星生物研究所？还是从哪台爆炸了的火箭里爬出来的落难宇航员啊？” 　　大块头貌似是在你说出“防卫队”这三个字时有了反应。过了半晌，你从他很不确定的口中模模糊糊地知道了一个貌似叫做“DASH”的地球防卫军组织。 　　这个组织老实说你也有点儿耳熟，好像小时候有听爹妈讲过。这么一想你干脆直接点开手机键入搜索——了不起，还真有有关这个组织的信息：是在父母那辈才正式归隐幕后的一个部门；据说在那个时代，地球上还有怪兽灾害存在。 　　当然现在一根怪兽毛也看不见、更没在新闻报纸里看到过宇宙人踪迹，他们就像是一口气消失在了这个宇宙中一般。 　　同样再也没见过的是曾被称作“奥特曼”的巨人。哦哦，当初大家还给取了好多花名，什么“大猫”这种离谱的名字也有、显得相当有那时代“摩登感”的外来词“Xenon”也有…… 　　……嗯？ 　　“‘Xenon’……‘杰诺’？”你狐疑抬头，看向一脸无辜在茶几旁小马卡龙矮凳上规规矩矩坐着的大块头（那凳子对他来说太“纤细”了、显得他有那么点儿反差拉满的弱气感？）。 　　你再低头看手机上po在帖子里的报纸实拍——那个时代还是报纸的天下，相机设备也不及21世纪先进，拍出来的成品有点儿毛边模糊，但还是看得出是个比当时的摩天大楼还高的巨人。 　　巨人有一双大大的眼灯（叫眼灯……吧？），以及让他被叫成“大猫”的元凶——朝上方及两侧交叉耸立的头部结构。 　　你看了半晌——嘶、这个难道不是更像狼吗？他看起来可壮实了不是？哪门子哈基米往这个风格长的啊！ 　　说是狼还差不多。——你在心里想。 　　“你……应该不会哪天突然变成7、80米高的超大巨人在城市里跟怪兽摔跤吧？” 　　虽然觉得这样问哪怕他真有这本事也不会承认，但事实证明讲真话还是讲假话还是有微妙差别的——比如这大块头，就是那种满眼诚恳、别人压根看不出一丝恶意的类型，这种人根本不会说谎！ 　　他说：“……这个我从没想过。” 　　反倒是他臂弯里一直压着的外星猫猫忽然激动起来——然而激动没啥用、依旧被无情镇压。你偷瞄看了眼：混血男一双臂膀看着就比什么钢筋铁骨还邦实，偏偏又是满脸风轻云淡…… 　　你看看自己的小细胳膊，在心里啧了一声。 　　秀个屁啊！我多去几次健身房也能练出来！——我可是有年卡的！ 　　（咳咳……虽然作为室内派一年也去不上几次。） 　　你问了半天也没问到什么有用信息，分给这部分的耐心基本上磨没了。你摆摆手示意大块头别挡你电视机：“……行吧。——午饭放桌上了，自己解决，不过碗得你洗！” 　　大块头虽然貌似失忆还有点常识崩坏，但礼节还是没少给你。你目送他转移到桌上干饭，在筷子和勺之间选择了勺，跟个小孩儿一样。 　　也有可能是他忘记怎么用筷子了？你看他迟疑了一会儿才拿了勺。——不过，也都不关你什么事儿。你现在唯独就担心这家伙会不会把你碗给打了。 　　你转眼回来继续看电视——新闻还没结束，上边报告台风登陆下边报告地震。什么多灾多难的日子。 　　看了没多久，你又转头看向杰诺（管他的、以后就这么叫了），发现他那么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不管外星哈基米就管自己干饭——好嘛，跟你是一个类型：总之先把自己管饱，之后再说。 　　——虽然也不排除那只怪猫自己不配合。那不配合当然得饿着，到了你家就别想当祖宗，毕竟一家只能有一个祖宗。 　　——你家祖宗当然是你这个屋主了，想啥呢小猫咪。你就算是什么仙女星云、猎户星云来的物种，也要老老实实守这家户主的规矩！ 　　不久后你看杰诺左手猫右手碗去了洗碗池，并成功克服莫名其妙的抵触心理、成功开启水龙头。但猫毕竟很占手，他于是直接把猫搁两脚中间卡住，而后相当熟练地开洗。 　　业务挺熟练啊小伙儿？……但是为什么会那么清楚我家洗碗布放哪儿的？？——你又发现今天一个不寻常。然而人麻了躺平后任再大波澜都不惊，你只要当这是魔幻一天的魔幻日常，也就这么翻页过去。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反正别说年假还长着、连今天还要好一段时间才能度到明日去呢。你又躺回沙发靠背，想着晚上饭点要是没下雨，你就去超级市场广积粮。 　　……至于这个杰诺大块头，他没地方去的话、留他一晚上也不是不行。你家没有洗碗机，但多一个人也成，总比请钟点阿姨便宜、也比你只一个人住时爽。 　　以后碗都给他洗。——不知道他会不会做菜？会做的话饭也丢给他做。我家不养闲人。 　　你打着小算盘地开始规划，完全没留意“把陌生人留在家里住还要求人家做家务”这事儿根本就不是你平素能做的蠢事。然而，它就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