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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恐惧(In Search of Fear)——Philippe Petit

2023-04-26 00:11 作者:清水白粥omno  | 我要投稿

        这样的空虚令人生畏。作为一线之地的囚徒,你将与隐秘的因素殊死抗衡:事物的缺失,平衡的气息,来自四面八方的眩晕感,以及不惜跌倒也要回到地面的黑暗的欲望。这种晕眩来自名叫高空走钢丝的杂技,但我并不恐惧。


       经过长时间走钢丝的训练,再无困难后,那个时刻到来了。正是这一时刻使很多人殒命。但是在这一时刻,我也不恐惧。


       如果在排练中我的练习毫无成效,每况愈下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就会准备一个替代练习,以备恐慌在演出中控制我。我狡猾地,偷偷摸摸地接近它。但我总想坚持下去,去享受征服它的自豪感。尽管如此,我有时还是会放弃抵抗。但我并不恐惧。我从不在走钢丝时恐惧,没时间去浪费。


       但是你在恐惧某种东西。我可以从你的声音中听出来。那是什么?


       有时钢丝周围的天空逐渐暗沉,风起云涌,铁索冰冷,观众们都开始担心。那时我听见恐惧在冲我嚎叫。


       想象一个夜晚,我不得不放弃走钢丝,我不得不说:“我很恐惧,我遇到了圣洁的敬畏,它侵入我的体内,吸食我的血液。”我,一个脆弱的走钢丝的杂技演员,最渺小的无名之辈,会转身掩面而泣——是的,我是多么恐惧。


       在地面上我宣称无所畏惧,但我说了谎。我将自嘲地坦言,我有蜘蛛恐惧症和犬类恐惧症。因为我将恐惧视为一种知识的缺失,对我来说征服这种愚蠢的恐惧十分简单。“我这些天太忙了。”我会说,“但当我决定是时候摆脱对腿太多(或者腿不够——蛇也并非我的好友)的动物的厌恶时,我很清楚如何着手。”我会阅读科学报告,观看纪录片,参观动物园。我会采访养殖蜘蛛的人(有这种职业吗?)去探索这些生物是如何进化的,它们如何捕食,交配,睡觉,以及最重要的是,什么能使这毛茸茸的可怕怪兽感到恐惧。然后,就像詹姆斯.邦德,让一只狼蛛在我的前臂上跳塔兰泰拉舞,我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恐惧的肢体语言


       恐惧的内在运动是一本厚厚的关于老把戏的书,充斥着几乎不可视,不可闻的即兴表演——这就是为什么它不可被预测。那些让自身被尾随的阴影拂过的人发现他们笔直的前路变成了一个垂直的漩涡,慢慢将他们带入焦虑的深渊。


       恐惧的肢体语言是会传染的。恐惧的肢体语言是狡猾的。在你感受到之前,绳索已经束缚了你的四肢。你是个被用于跳舞的人偶。一切都在旋转,旋转,你从未见过恐惧本身,只有它的阴影。怀疑的阴影。它可能像隐蔽的气垫艇一样滑行,像狐狸一样蹑手蹑脚,或者像珊瑚蛇一样游移地跟在你身后。如果具有欺骗性的动作告竭,它就会当场创造一个新的。


       失败恐惧症(Atychiphobia),即对失败的恐惧,往往聚焦在身体上。这类恐惧会不惜一切代价来阻挡你的道路。它导致一些自由攀岩者在离地面几百英尺高的关键时刻却迟迟抓不住一小块岩石。它决意阻止他们继续攀升。


恐惧的味道


       Yom asal, yom basal.阿拉伯谚语忠实于生活:"一天蜂蜜,一天洋葱"。蜂蜜是甜蜜的,美味的,洋葱是辛辣的,苦涩的。当我们浅尝一口恐惧时,我们同时尝到了两种味道。


       这些是迹象。那些甜蜜,美味,在当一个想法让我们在快乐的期待中垂涎欲滴时产生。那些苦涩,可能产生于我们惊慌失措地呕吐之前,酸味与肾上腺素在我们的味觉中混合在一起。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元素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不快的混合物,由于没有什么东西的味道与它完全相同,而难以辨别。


恐惧的音乐


       期待恐惧的音乐像糟糕的恐怖电影配乐一样,门吱呀作响,蝙蝠拍打翅膀,以及来自古希腊的古老低语,实际上是个误区。有时恐惧的歌声类似于嘎嘎的笑声。有时恐惧以一种圆滑的强调说话,将你整个人从耳朵到脚趾从一种无人能理解的语调变为冰冷的语句。


       恐惧的音乐是一种充满欺骗性的混合。它可能会将一个动听的旋律与一个风格相反的曲调叠加,如同收音机卡在两个不同的频道之间般的冰冷旋律。(举个例子,从非土著的迪吉里杜管大师斯蒂芬.肯特那里取来一首强律动感的作品。将其与相反类型的音乐混合,例如,克劳斯.诺米表演的“冷之歌”。)你所听见的恼人的大杂烩就类似于恐惧的音乐。你听得越多,神志就越麻痹——想想魔笛手,想想为尤利西斯唱小夜曲的美人鱼——它引诱你交出你的理智。在这一点上,恐惧往往如此接近,它一边靠着你一边唱着歌。然后它起身离去。而你,已经听不见别的声音,跟随着它的歌声。你沿着它蜿蜒的路径走向你的厄运。


       恐惧的音乐演奏起来就像我记忆中贾马-法纳广场上耍蛇人的笛子。从一开始柳条筐的盖子被揭开然后眼镜蛇出现的时候,马拉喀什的游客就被唬住了,不自觉相信蛇的扭动是因旋律产生的。事实上,由于被笛子多次敲打头部,眼镜蛇是跟随着能发出音乐的木头的细微动作,而不是它的音符。蛇并不是在为你起舞,而是出于恐惧去躲避体罚。


       如何抵制被恐惧的肖像中的核心元素所催眠;或就此而言,被一个比生命更重要的恐惧时刻所吞噬?集聚利器来摧毁恐惧。首先,对待恐惧的反应不是掩耳盗铃,而是闭户读书;然后听从具体的应对措施。如何扰乱恐惧的肢体语言。


       在我走过从塞纳河到埃菲尔铁塔第二层的高空钢丝之前,七百码长的斜拉索看起来如此陡峭,恐惧的阴影如此真实,我十分担心。难道索具计算有误?不,我只是忘了我的期望有多高,我是多么疯狂地构想了这样一个计划。当时我通过想象最好的结果来征服焦虑:我在25万名欢呼的人群中迈出胜利的最后一步。如果想象不起作用,就转向事物的物质方面。给你自己的时限下一个最后通牒:开始倒数!是的,选择一个数字——不要太高——当你凌晨三点听到门廊上的脚步声时,通过对自己轻声说:"数到十,我就开门!一、二、三、四..."来消解你的恐惧。


       摧毁恐惧的军火库中的一个巧妙工具:如果一个梦魇轻拍你的肩膀,不要立即转身并预期被吓到。停一停然后夸大预期。表现出非常害怕,在恐惧中尖叫。你的期望越夸张,当你看到现实远没有你设想的那么可怕时,你就会越安心。现在转身。看到了吗?并没有那么糟糕——而且你已经在笑了。


如何消除恐惧的味道


       用你的感觉以及你的舌头来测试空气。由于恐惧的味道难以辨认,一旦你尝到了奇怪的、不明的、陌生的东西,就不假思索地把它吐出来,用鞋底踩在上面——像人们对待烟头那样碾碎它。这将使化学过程出现短路。不要看你刚刚做了什么;继续前进。有时,为了迷惑我们,恐惧将味道转化为气味。联想到一种气味就会迎来焦虑,导致恐惧症。有些人对火焰的气味反应剧烈;他们认为全方位摧毁已经开始。我哥哥害怕垃圾的味道。他把它与那种最终招致腐烂和死亡的分解联系起来。他看到不存在的老鼠聚集在一起,他听到它们在策划一场瘟疫入侵,他嗅到了人类的灭亡。我把他拉到最近的菜园里,为他提供了一场精心筹划的演出并告诉他一种截然不同的垃圾,即堆肥。我说服他相信这种混合物的好处,并使气味变得积极。我像他的头脑中灌入一个不同的联想:这气味代表着重生、生长、伊甸园。他现在已经痊愈了。


如何压制恐惧的音乐


       永远不要遮住耳朵。恰恰相反,正视这音乐并探索它的分层结构。有时你会发现有两个以上的音乐作品叠加在一起。不管怎么样,一个音符接着一个音符,提取落在谱子里的沉默。一旦捕捉到这些沉默,就迅速而平静地带着它们离开。你刚刚通过改动声音使恐惧无言以对。你已经做到了。你安全了。


       还有一件武器。当内心的嚎叫袭击了我,渴望逃离令人担忧的局势时,我会通过把它放大到极致来对抗恐惧的大合唱。扭曲后,它就会发出一个声音。勇气的声音,我让它向我咆哮,因为它使我更强大。


 最后,毁灭恐惧的终极武器,适用于以上所有情况


       当你因恐惧而萎缩时,不如像孔雀(和许多哺乳动物)那样:通过扩大你的身影来吓唬恐惧。把自己吹起来--在精神上--感觉牢不可破,披上犀牛的外壳一样的自信,表现出不可摧毁。致命的恐惧会立即把镰刀夹在两腿之间仓皇逃窜。


       生活中应该恐惧的是人类。而且很难避免。每次都是粗暴地觉醒。如果它抓住了你,请为你的15分钟恐惧感到自豪。就像你准备从十米高的跳台上跳下时,嗯......有了新的想法。你还是强迫自己完成,而且感觉像是自杀。你有一个选择:丢脸或自杀。然后,恭喜你,你选择了自杀——你胜利了。对于今天的许多人来说,生活在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恐惧中—介于我们目前的政治局势,这很现实。


       但生活在恐惧中,是一种恐怖,一种折磨。你已经忘记了恐惧是罪魁祸首,你已经被湮没了,被一个可耻的黑洞所取代,它代替你生存下去——抑或是死亡。


       今天晚上——在外面,一群乌鸦在空中飞舞,宣告着世纪风暴和世界末日的到来——今天晚上,生活在恐惧中将是我对死亡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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