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NAF：安全漏洞【133】

【133】不要阻止复仇（其三）

维多莉娅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她知道自己应当前往何处—前方，只有那处地点在露出光亮，四角星状的光亮，纯粹到有些刺眼的白光。周围也并非只是片灰色死漠，这里是草地，长满绿色嫩草的广阔草地。

维多莉娅开始奔跑，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草原上奔跑。她的意识在疾驰中变得逐渐清晰起来：圣诞节的中心商业街，爆破案与三名头戴骷髅面具的恶徒，这些她全都想起来了。可自己现在又是在哪儿？

难道说，这里就是时候的往生世界么？维多莉娅不敢相信，她也不想相信这一切。她知道事实是什么：那些暴徒在公寓的木制地板下安置了炸弹，想要来个玉石俱焚。现在看来，他们真的成功了—如果这里真的是来世的话。

这片往生之土，与维多莉娅从小所听过的神话故事相比较，竟无一点重合之处：没有天使，没有洁白无瑕的云朵与上帝，好在这里也没有恶魔与地狱犬。所以，那些暴徒们最终真的成功了么？维多莉娅，她已经在爆破现场牺牲了？

这又让奔跑中的维多莉娅陷入另一场思考游戏中：既然如此，那现在的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如果她死了，她的意识就不可能依然存在，这根本不符合科学常理，更不符合她眼中的客观世界。

草原，草原与黑暗还在继续延伸，那处光就像是空中的星星，每当维多莉娅以为自己能够追上它、跨过它时，它便会变得更小，变得更远。可轻易放弃终归不是维多莉娅的人生信条，每当光点离她而去，她都会尽一切可能地走出失落，并以更快的速度继续尝试她的追逐—

奇怪，为什么越是加速，身体反而越变越轻，越来越感受不到重量与疲劳了？不，这里不是往生世界，维多莉娅认为，自己应该还活着—没有根据，她也找不出任何根据来。

可是，充满希望地活着，哪怕是给自己一块幻想饼干也好，那也好过用绝望去勉强果腹。维多莉娅的头脑变得愈发混乱，就在她认为自己即将陷入黑暗深处的究极疯狂之时，她抓住了那颗光点—

光点所释放的烈焰，也将一股炙热的刺痛如瘟疫般在她的躯体中流转—还有痛觉和疲惫感，她可不认为这是鬼魂能感受到的事情！

尽管如此，可这里究竟是哪儿？她要怎么做才能回去，回到庞顿中城，回到自己所熟悉的地方去呢？这一点还有待调查，维多莉娅松开手中的光点，光点的体积在她面前缓缓增大，很快便化作一道尺寸足够的白色裂隙。

尺寸足够，刚好能让维多莉娅斜身穿过。在这之后，维多莉娅那混乱的意识中再次改变了自己的思路：也许，她真的死去了也说不定。因为现在出现于她眼前的景象，这令她感到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童年记忆中的影子。

是的，草原，她怎么能忘记这一切呢？在自己成为庞顿中城地一名警官之前，在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儿的时候，她最喜欢手拿风车与玩具飞机，在小镇郊外的草场与林地中奔跑，跑到全身是汗，被拿着猎枪的护林员戏称为“假小子”和“小牛仔”。

枫叶镇，她的故乡，一个陪伴她度过了整个童年的地方。这里的地人，这里的景色，这里的一切，与过去那个幸福快乐的自己。维多莉娅没能躲过一个向着滑坡飞速奔来的女孩：那是过去的她自己。五秒钟后，女孩身后的金发男孩也以相同的方式穿过了维多莉娅—维多莉娅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只是个不可视的幽灵，无声无息。

过去的她并不像现在看上去这样冰冷，过去的她也不需要那撮银白色刘海来遮挡左眼部位的伤痕，过去的她，还比较喜欢留着一头直到腰间的直发。那时的她与其他女孩无异：头戴粉色方格配饰地蝴蝶结发卡，碧绿的束带系于腰间，被粉色小腿袜包裹的双腿在草地上跳跃嬉戏，一对薰衣草般的紫瞳中充满天真与梦想…

直到，直到—这件事，就不必多说了，父亲的死，她早就该放下了。她不想再看这些伤口上的盐粒了，想到办法离开这里，这才是她当前的首要任务。

光点再次出现，回忆仍在继续—越是向前奔跑，身边的影像便越是与维多莉娅脑中的回忆相重合，从父亲的牺牲到她的转变，最后考入警校，告别枫叶镇。在警校中的那段日子，在她看来，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二处转折点。

在那里，她邂逅了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忘记的朋友—雷诺斯•达米安—如果对方现在还仍将她当作是朋友的话。几多年后的现在，当维多莉娅回想起自己对雷诺斯所做的事后，每回忆一次，她对雷诺斯的愧疚感便会加重一分。

这也是为什么，在这个圣诞前夜，她拒绝与对方相认。当初，是她在二人之间劈出了一条鸿沟，是她对他说出了拒绝。她看着他将花束投入身边的喷泉，她看着对方背对自己抹去眼角的泪水—维多莉娅的内心，又怎会是湖水般的平静呢？

她的心在滴血，可她知道，她当时自认为她知道的是正确的，她认为自己不该有那些多余的情感—她拒绝去把握幸福，拒绝去追逐那些幸福，她将自己包裹于现在这副不苟言笑、冰冷深沉的躯壳之中—不去得到，也就不会失去。

是的，拒绝，当初，她是怎么对他说的来着？维多莉娅来到二人分别时的喷泉边，手持水罐的圣女石雕正在二人身后见证着一切，几只麻雀与鸽子在圣女的肩上与水罐上停歇。雷诺斯手捧花束，他知道今天是分别的日子。

因此，他要做的事就是阻止分别的降临。维多莉娅，这个陪伴了他一个童年，又与他相互温暖的名字，他们就像兄妹一样长大，共同考入警校，还被分配至同一小组。日久相处，没有生情那当然是谎话。雷诺斯认为，是时候对维多莉娅吐露情愫了。

手中的玫瑰，它们的气息仿佛也变得额外香甜浪漫。它们正尽自己的一切可能去帮助雷诺斯—愿爱情之神向他射出神箭吧，雷诺斯•达米安，祝你好运！

“曾经恨她，可现在不恨了。她为自己选择了这样的生活…身为朋友，我应该尊重她自己的选择。再说了，她都是个大英雄了，应该也不会再需要我了啊，哈哈！”

雷诺斯坐在病床前，为床头柜的水瓶中插上一束橘色康乃馨。瞬息之前的景象还历历在目：维多莉娅的后背与双臂，它们都被血液染红。他与司机一同将她扶下车座，冲入医院大门，用声嘶力竭的呐喊寻求帮助—在人命关天的事件面前，镇定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至于为何格雷戈里、雪尔莎与吉秋也会在这里，那就要从罗克姗说起了：通过追踪维多莉娅手机中的电磁信号，她与蒙戈马利抵达这家医院，中途还碰上了正要送格雷戈里回家的摇滚弗莱迪—凭借这两位“大口袋兄弟”的出色口才，终于，维多莉娅命悬一线的消息也传到了更多人耳中。

也许，在众人的陪伴下，维多莉娅会更好一些。至少，雷诺斯自己心中的愁绪真的会随之消散—这么想也太自私了些，可更多的是自作多情。

雷诺斯抓住维多莉娅的左手，微弱的鼻息折射出一朵刚强而又脆弱的生命之花。维多莉娅，她会没事的，雷诺斯他保证维多莉娅不会出事。他明白自己的保证也许毫无意义，颗现在他又能做些什么？只有忍住泪水，去对病房中的友人进行诉说。

他回想起维多莉娅发生改变的那天夜晚，那时他不过只有十岁，维多莉娅也只是个与常人无异的女孩：死亡的重量过于沉重，无人能够将之挑起。更何况，它的面对者只是个女孩而已？父亲的方碑，在那一天起被立于维多莉娅心中。

那一天，女孩在男孩怀里哭了很久。在这之后，女孩站起身来，对男孩表示感谢。从这之后，二人共同嬉戏的草场成了男孩一个人的草场。取代过去那些欢乐的杂质，则是漫长的未知与孤独。

这些未知与孤独，伴随雷诺斯走过小学与中学，最终，他考入一所警校，并在自己的书桌前与维多莉娅重逢—那名近乎消失于他的记忆之中、现在却又被重新唤醒的银发女孩，女孩早已褪去当年的单纯与天真，那头迷人的银色长发，也被她修剪为恰好顺过脸颊的短发。

那时的他，偶尔还能与她说上几句话。他还能劝说自己保持乐观，他会将在操场独自拉练，结果不幸摔伤的维多莉娅背去医务室，他可以陪她在训练馆练习打靶直到最深的黑夜—维多莉娅的天赋或许欠佳，可她所付出的汗水与努力，是其他人根本就无从设想的天文数字。

“维多莉娅，她是我见过最努力的人。当时我还在好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小时候的我，独自一人坐在草地上时那样。我思考她为什么再也没有出来过，我思考她为什么要这样努力。可是我愿意陪着她，哪怕在她眼中，我只是个过客…”

“这就是…爱…吧？”格雷戈里与雪尔莎一起坐到雷诺斯身边。雷诺斯则陷入又一段沉思之中：爱？果然还是这个答案么，就连倾听故事的孩子都会做出这种回答。爱，雷诺斯差点忘了，许多年前，他也不过是个这样的孩子—

那一天，正值二人毕业前夕。雷诺斯为维多莉娅献上一束玫瑰。可她拒绝了他，拒绝时所使用的华丽词藻，雷诺斯早就把它们从脑中刷去了。可是她拒绝了他，他并没有失控，只是默默地将花束放上喷泉的石台。她应该对自己说过，类似于二人不太合适这类的话？他记不清楚了。

记录欢乐，忘记苦恼，这是雷诺斯的处世之道。在他看来，这个方法简单耐用，未来他还会继续这样做下去。只是，只是—他的内心一直无法放下这件事，为什么，为什么维多莉娅会拒绝自己？

当雷诺斯回到枫叶镇后，他在思考与调查中消磨时光。维多莉娅曾经并不是这种人，是什么让她的心被蒙上一层冰纱，又是什么让她彻底变了？她父亲的死亡，让她选择取成为一名警员，她知道这会让自己与他人处于危险之中，因此她才会封闭自己，以金属般的“冷酷无情”面对众人。

她不敢对任何人，包括自己的母亲帕诺拉在内，她不敢对他们吐露心声，她害怕自己再次形成依靠，她害怕这种依靠受到伤害，她害怕自己再次失去—就像那起爆破案过后，自己失去了她的父亲那样。

同时，她又不想让更多人受到伤害，她不想让更多人经受自己的痛苦。因此她开始训练自己，以最严格的要求对待自己。她让自己成为一台执行机器：一台打击不法、惩处罪犯地人形机器。想到这里，雷诺斯的眼眶再次变得湿润，他不想再回忆下去了。

可是现在，他的选择依然未变：他从报纸上看到了与维多莉娅有关的消息，他赶来这座城市去寻找她。他的愿望不算太大，只要远远看上一眼就好。他想看看自己的朋友现状如何—尽管在对方眼中，自己可能根本算不上什么朋友。

“维多莉娅，你一定要好起来…”

雷诺斯在心中为自己的朋友祈祷。这声祈祷会得到回应么？如果友情真的有力量，那他希望这些力量能够显灵：不早不晚，就是现在，哪只有这一次怕，也足够了！

这一次，他的祷告得到了回应。

“傻瓜，别再哭了。真的很吵…”

他眼角的泪水，被一根纤细的手指抚干。当他看到维多莉娅瞳眸中的光芒与泪水时，他的泪水也无法再继续压制下去—维多莉娅，她终于醒来了。她说自己是傻瓜？傻瓜就傻瓜吧，那也好过昏迷不醒！

“可别忘了，就是你眼前这位傻瓜，把你送到这里来的！”

他们开起与对方有关的玩笑，一如既往。

就像是，小时候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