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²】暴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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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宴上，孔吉表演的大戏赤裸裸揭露买官贩吏的时弊。涉事的吏部判书吓得当场失态，李陶趁机发难，将其处置。而后宫廷下钥，将一众王公大臣全部扣押在大内。

是夜，李陶在寢宫召见戏子阿仕……

崔善对阿仕一向严苛，却也不可抑制带上一丝对必死之人的怜悯。他心知，无论叔侄二人谁胜出，这少年都逃不过兔死狗烹的结局。但在那之前，他不该承受更多的折磨了。如今情况，只要阿仕对王上有钉点善意，那他就根本活到李尹平起事。无论是后宫争宠，还是朝堂忌惮，都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但崔善做不了什么，他只能劝诫阿仕，莫要对王室抱有任何幻想。只要他心志坚定，该逃跑的时候，就不会有任何羁绊。

孔吉面圣时心中忐忑，谎言被李陶轻易拆穿，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想王上轻易放过了他。

李陶虽没有证据，但从崔善的态度看出，这戏子阿仕可能是侄子的人。他甚至还有些羡慕李尹平，羡慕他能找到与孔元恩如此相似的人。再想到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遇到过，或许是自己与孔元恩真的没有缘分，连个替代品都没有她儿子找得顺利。

再看阿仕，便更加怜爱，哪怕确定他是个细作，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悸动。当然，他也不屑于跟一个以色侍人的戏子计较什么家国大事，李尹平与他的斗争，并不是一个棋子能决胜负的。

这一晚，李陶没有抱孔吉，两人只是单纯的一个唱曲，一个听曲。而与这厢和风霁月相对，深宫之内的另一端，清洗朝堂的腥风血雨才刚刚拉开帷幕。

经刑讯彻查，由吏部判书口中牵出的腌脏勾当几乎让内阁全军覆没。最终，几个目无王权的一品大员当晚就被斩首。这一番血腥屠杀过后，朝中文臣武将再无人敢借律法与李陶作对。

第二天，当李尹平看到城门外那一排高悬的头颅时，终于意识到李陶的可怕之处。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尹平有点怕了。

他发现之前的计划，对于这样一个杀伐决断草菅人命的人来说，是多么的简单幼稚。一切力量在面对一个能够实际掌控政军大权的王时，都显得那么弱小。

而在李尹平当前掌控的诸多力量中，最有可能被轻易毁灭的，就是阿仕。

李尹平立刻与智囊们商议，重新制定计划，将简单的逼宫，改为相对保守的“谋反”。而反对一个王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是让他失去民心。

屠杀大臣虽然显示出李陶身为君王的权威，却也让民众对他产生了恐惧。这种恐惧利弊参半，此事若利用得好，李尹平就可以联合反对势力将其拉下王位。

暴君与仁君的对抗，没有人会站在仇人的一边。

李尹平走访了都城周边几个城镇，也陆续接触了几家被屠杀、抄家、流放的罪臣之后。反对李陶的势力逐渐因李尹平团结起来。

在这期间，一直让李尹平有些疑惑的是。都城周边的小村落里，一直有首传唱于孩童中歌颂思彤世子事迹的歌谣。

经过探查，李尹平确定这歌谣流行起来已经有将近十年。谁也说不出这歌谣如何起源，但在诸多传言中，最可信的就是“由戏子们最先唱起来的”。

李尹平不知为何就想起了阿仕，可能是他这样读过书的戏子实在是凤毛麟角，也可能是李尹平潜意识中希望他就是那个为父亲抱不平的人。

可算起年纪，阿仕那时还是个孩童，怎么可能会编出这样朗朗上口又广为传唱的歌谣呢？

两个月后，李尹平准备完毕，心中却一直惦念着被扣留的阿仕。于是带着新台本，偷偷潜入宫内。

当晚，孔吉睡得不太安稳，似有所感，起床出来散步，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李尹平吓了一跳。可未等孔吉面露喜色，李尹平一句话就让他的心凉了个彻底。

李尹平状似轻蔑的调侃，让孔吉十分难过。要知道他这段日子如何担惊受怕，出不去王宫，又得不到李尹平的消息，还要时不时承受李陶带着审视的目光，每天都怕再听到李尹平的名字是从李陶口中说出的缉捕噩耗。

孔吉很生气，脾气上来也刺了李尹平两句。

看着一向唯唯诺诺的阿仕突然发作，李尹平也有些恼怒。自己不顾危险进宫来探望他，这戏子竟如此不识好歹。李尹平气自己就不该管他死活，还去想什么能留他一命的法子。

不过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李尹平将新台本交给阿仕，让他照做，并承诺一旦外面准备好，就会接他出去。

孔吉看了几页台本，便知道李尹平的用意。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开始在乎自己的命，却还是告诉李尹平，如果失败，不要为他涉险。

看着阿仕离去的背影，李尹平突然感到心尖抽痛，那一瞬间，甚至想现在就带他离开王宫。可理智再一次占了上风，李尹平沉默离去。他不敢想这会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交谈，因为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