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兰同人小说]欲念之火 第九章 优雅的白鸽壁咚兰花
「当你对我说了“谢谢”之后,总觉得难过;即使说“再见”之后,魔法仍未消失,有点些许苦涩。」

“兰!你看到今早的报道了吗!基德大人回复了!他要复出了!这次是货真价实的基德大人呢!哦神啊!他是不是听到我的呼唤了?”铃木园子将一份报纸重重拍在正在吃早餐的毛利兰的面前,双目炯炯,满是期待。
“我看到啦,其实这封预告函是我爸爸今早刚收到的。警方和媒体的行动还是这么迅速。”思及早上光景,她不由一笑——自家父亲抓耳挠腮冥思苦想的样子,让她不禁想起他还是柯南时寄住在这里的样子,和他总会不经意间点了父亲迷津,让一切迎刃而解的犀利。
“奇怪……明明是对一之濑财团挑战状的回复,怎么会寄到小五郎叔叔那里……?”铃木园子挑眉一惑,坐到好友对面。
“爸爸说,就像盗取《向日葵》时一样,基德是知道了他被一之濑财团委托,才将预告函直接寄到了事务所。”脑海中浮现起父亲挑舌大笑充满自信的招牌性动作,她无奈笑笑。
“可是,兰你似乎不这么认为哦。”铃木园子望着她的眼神中有相知相解的洞彻,“你刚才的眼神,可是超~级像新一那家伙呢!”
“有吗……?”她眼神微有闪烁,茫茫垂眸,一时沉默。
“啊……对了!据说这次基德大人的目标是一块名叫‘不如归’的宝石呢!好像还是产于中国的珍贵玉石,真想看看呢!”显然不欲她为难,铃木园子主动扯离话题。而现状似乎不需她继续努力——“啪”的一声,是什么坚硬物体敲撞桌子的声音,好似颇有分量。二人看到桌上包裹着美丽丝织物的不明物体后,视线再顺由拿着这不明物体的手臂向上,正是话题当事人的一之濑兄妹。
“小光秋!我们正说到基德大人这次的目标呢!这是……?”铃木园子看到娃娃脸的女生后径自发问。
“‘据说’中的你家基德大人这次的目标,我们家的传家之宝,宝玉‘不如归’。”满目清灵,一之濑光秋闲闲作答。
“唔哇!你这……未免太随便了吧?我们可以看吗?”铃木园子的吐槽脸亦遮挡不住通常女人见到宝石时的满眼期待。
“请便。”一之濑光秋将包裹于玉石之外的精致蜀绣层层拨开,好似美人落纱,三分玩味外更见七分跃然。
最终呈现眼前的,是一块小巧的扁圆状玉石,外侧通体鲜红,唯中心一点苍翠,赤、碧边缘泾渭分明,成色洁然无瑕,借光一映可见内里如繁星耀目,却是天工妙手亦难成的精致。
“好……美丽……天呐,我也见过不少中国美丽的玉石,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铃木财团见多识广的大小姐亦不由真心慨叹。
“相传古时蜀地之王杜宇治水有功,号曰‘望帝’,而后与妻子一同遭奸人迫害,含冤化鸟,是为杜鹃。年年啼血,句句凄切,声声只道‘不如归’——这玉便是望帝啼鹃之血所化,恨血千年土中碧,不外如是……”
铃木园子翻着白眼嘴角抽搐地看着已沉浸于神话传说的自我世界中的一之濑光秋,决定放弃找她解释的愚蠢想法。
“其实不过是卖了个神话的关子。家父看这玉巧夺天工,非常喜爱。又因它在中国蜀地出土,形似啼鹃之血,便起了这么个名字。”一之濑崇弘看到她们一脸如在天外的茫然,耐心将胞妹的话译得通俗易懂,“这也是认为‘不如归’是基德目标的原因,他的预告函中有提到‘啼血意’与‘思帝乡’,倒是跟‘不如归’的来源传说相照应。”
“真是的,基德大人这次居然不接次郎吉伯父的挑战,反而回应了你们,警方又从来不公布基德大人的预告函……兰,一之濑,你们都没有把基德大人的预告函拍下来吗?”铃木园子颦眉不满。
“没有哎……因为爸爸根本没留给我看的时间……”毛利兰无奈摇头。
“我倒是有拍下来哦。因为作为外籍人士,基德的诗歌写得还真不错——”说罢,一之濑崇弘掏出手机戳戳点点,便将一张照片放大后摆到她们面前,上有印刷体的文字和基德标志性的Q版头像:
“闻卿怀美玉,我心素承芳。
莹润入柔泽,双日裹月光。
拳拳啼血意,凿凿思帝乡。
朝熙来攘往,暮踏月留香。”
“这是……基德大人的……预告函……?”铃木园子看着屏幕里的文字,似乎拆开也无法认全,更何况拼在一起。简直头晕脑胀,一个大写的问号。
——还真是个吹毛求疵的完美主义者。
毛利兰翻个白眼,默默按捺下心底的吐槽,转头询问身边的天然智囊:“这个……是中国的古诗吧?可以拜托一之濑解释一下吗?”
“没问题啊。你们看前几句,表面读起来只是单纯的赞美,诗中的‘我’听说这里有美玉,触手柔润,光可鉴人。而后几句引用典故,简单翻译过来,就是‘杜鹃啼血情深意切,思念望帝之乡的心绪深沉不变’。看起来……似乎也只是简单的用典?嗯……而最后一句……大概就是说,‘早晨任你繁忙,到了晚上我就来取走我要的东西’吧。”自语的同时不忘解释,一之濑崇弘谦和地附以自己的猜测。
“这个‘踏月留香’是……?”总算不至于一头雾水的毛利兰尝试理清线索,继续发问。
“是中国武侠小说中的人物,‘踏月留香’算是他的标志吧……说得简单一点,他就是中国的怪盗基德。”一之濑崇弘耐心解释,然而话音未毕便被胞妹斜眼一瞪,眸光中晶亮可见的霜雪冷了他接下来的语言,让他一晌僵持。
“‘公子伴花失美,盗帅踏月留香’,他倒是很懂啊。”一之濑光秋语气森冷,却又挑起随意的弧度在唇角,让人望之生寒——
“别介意……因为踏月留香的盗帅是光秋的偶像,其实这次……”
“要你多嘴!”
一之濑崇弘讨好式的解释被胞妹一脸不满地打断,只得堪堪住嘴。而明白了大概的铃木园子仔细研究半晌后,又生混沌:“这么说,基德大人除了这次的目标,根本没说时间地点嘛!”
“不,他说了。”一直处于冰冻三尺状态的一之濑光秋终于开口,“‘双日裹月’,写作中文是这样。”解释的同时,以笔勾勒,白纸上娟秀的正楷渐出两字字形:明、日。
“明日?是あした的那个‘明日’吗?原来这就是‘双日裹月’啊……真的是两个‘日’字包一个‘月’字呢!”铃木园子焕然一醒。一之濑光秋点头,唇线仍携几许笑意:“没错,这个完美主义的大盗既然把预告函做到这份上了,当然也要按中国的习惯解读了。”
“这么说!明天晚上我就可以看到基德大人了?太好了!”激动之下铃木园子抱住身边的毛利兰,而她却未被友人的兴奋渲染,只是盯着屏幕上的诗体预告函,若有所思。
“快斗少爷,宝石的秘密已经破解了,您已经没有必要……”衷心的老助手依旧是他每次“变身”前一脸担心的样子,而今回他没有不耐烦,而是心情很好地啧嘴,摆摆指头——
“不,很有必要。”转身之间,已是银白映月。“没有比女孩子一片心意更珍贵美丽的‘宝石’了,怪盗基德怎能错过这样的宝物?”
——兰小姐,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翻身一跃,匿于月光,逝于夜色。
“少爷……你果然……”
早过半百的人生前辈似有洞彻。
——总觉得……哪里不对。
毛利兰专注思索心事的同时,不忘将书架上的《中国古诗意象解读》取下,并在向来满员的图书馆中寻到了合适的位子坐下。
——那封预告函……不应该寄给爸爸啊……爸爸真是的,只靠“啼血意”与“思帝乡”就判定是接受一之濑财团的挑战盗取“不如归”,也太草率了。
一边仔细分析预告函中诗句深意,一边研读书籍,只需意会不可言传的中国古言对她来说有些难度,然而执拗的毛利兰照旧拿出她的倔强与韧劲儿,与眼下难题较起劲来,浑然不知窗外月将上梢。
——“闻卿怀美玉”……“卿”字,中国古代多用以表达尊敬或爱意,亦可作朋友、夫妇间的爱称……若是真的指一之濑财团,基德该不会用这么……这么亲昵的称呼。
似被思路所牵,她顺带想起了一些“不堪”的往事,于是摇头将那些回忆赶走后,继续纠结于预告诗句。
——如果真的按照中国角度来解读,“玉”也有多重隐意,玉人更是对美丽女人的代称,结合“卿”字来看的话……不对!
毛利兰灵犀一闪,手中的书本被大力合上,带起的风力吹散她额前碎发,清清凉凉。而她顾不得这些,抬眸一望,已近日暮。焦急之下还了书本便要跑走,却被迎面而来的铃木园子抓住——
“兰!你不去天之苍美术馆吗?‘不如归’现在就在那里,一会儿基德大人……”
“园子,基德要的不是‘不如归’。现在来不及解释了,抱歉园子,我先走一步!”
“哎?那不是毛利吗?她这么急是……喂!光秋你去哪里?”
“笨小弘,我想达到目的,当然要跟着兰了。你现在的任务呢,就是乖乖赶去天之苍美术馆好好做戏,把那帮警察绊住,懂?”
毛利兰用出她向来引以为傲的脚力,终觉不足,在校园门口叫了出租车——
“去毛利侦探事务所,麻烦您快些!”
——不对,不对,不对。“暮踏月留香”,不是指傍晚来取,应该是傍晚便已取走才对……
车上的她因焦急紧攥衣脚,不经意间齿啮唇的力道让唇线周围亦开始泛白。
——那封预告函不是给一之濑财团的,而应该……是给我的!基德的整首诗都取了隐意,所以“美玉”也不能只看表层……“美玉”的意象,在中国可指绅士德行,或女子心意……一个“卿”字显然说明是针对后者来的,“啼血意”正是对诚挚心意的呼应,而“思帝乡”只是指引,让我们以中文的角度去解读……接下“不如归”的挑战大概只是烟幕弹,任大家想当然去误会,他真正想要的……
“如果真的能再见基德一次,就好了。”
——大概是我的歉意吧……

毛利侦探事务所,一袭银白悄然飘入,不为人知。
漆黑房间空无一人,仿佛一开口便有回音的空荡并不适合这个有她一般温暖的地方。
——再不来就迟了哟,兰小姐。
出色的夜视力让他已经适应了眼前暗景,符合她风格的摆设与上次相见时并无变化。
带着白手套的指掠过椅背、衣橱、书桌、台灯,与桌上摆设的、笑得灿烂的他们的合影——轻点而过的力度蜻蜓点水,漾出心底几波绵绵,以此而生的意绪复杂而悠长。
躲藏在阴影下的唇线漂起一抹弧度,怀念,兼隐几丝萧瑟。
未及沉溺,桌上似乎未被收好的带锁笔记本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便由好奇心驱使拿起来细细打量,随便将1412的密码输进去试着玩,笔记本却很给面子地“啪”一声打开,以出乎意料的厚度不经意绽放在他手里。
——所有家具作证!我可不是有心打开看的……
方欲将本子合好放回原处,窗外车辆经过时的灯光耀入玻璃将本子上娟秀的字照个分明。
他无意的一瞥却成了视线就此胶着的契机。
笔记本上,她清晰地写着:
“直觉猜测2:三次遇到的那个与新一相似的男生,就是怪盗基德。(世上怎么可能同时存在三个这么相似的人呢!)
(P.S:这个男生大概就是江古田高中毕业、现在同校的魔研社社长黑羽快斗。)”
跟上面已露旧渍的笔迹比起来,下方P.S之后红色字句字体更小更新,显然是刚添上不久。
——到现在,还有补充吗?
那是鬼使神差一般的不由己控。
他将本子翻到起始,一页又一页地翻看,不少地方可发现如方才一般刚写不久的新字。他一词不跳,一句不漏,仿佛入魔般专注地凝视那些几经心血由她亲笔写成的字句。
“4月22日,事件结束后的第一个星期一,上学的路上又一次遇到了他们,男孩子似乎有些感冒——而新一提起过,怪盗基德消失在船上,会不会是他游泳逃走了(直觉猜测)”
“事件结束后,扮成新一,出现在事务所。
P.S:大概是为了报救那只白鸽的恩而出手给新一解围?”
“P.S:明明已经脱险获救,最后又扮成急救人员混了进来(是不放心旅客们吗?基德的本性似乎很善良?)”
……
“又被基德救了一次,他飞过来取走了落在Super Snake最后座位上即将引爆的ID。”
……
“后来,他拦下我跳出飞空艇救了新一,他似乎真的很珍惜新一这个对手呢。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对决,不乏乐趣吧?”
……
“最终确认,夏美小姐想破坏她认为是赝品的《向日葵》,而基德则是为了保护《向日葵》——至于为什么保护……?是出于怪盗的爱美之心?或者是被什么人委托就不知道了呢……
P.S:又被他救了一次。”
……
“我并没有丢失什么,基德在这里却停留了很久,似乎还说了“以后再来看我”之类的话——是因为新一的事情在担心我吗?果然,基德是个很善良的人。”
……
“以下仅为直觉猜测:或许第一代基德突然销声匿迹,连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遭遇了什么。于是急于探寻他下落的,他的家人第二代基德重操旧业,目标对准宝石的原因大概也跟第一代基德的失踪有关?”

——咚咚,咚咚。
那是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的声音。
仿佛是做了坏事不想承认,一直被负罪感所困扰的孩子,终究被发觉、被发现、被严厉地批评,又被温柔地接纳。
那些用眼用心凝就的字句若一把纤小却锋利无匹的利刃,每读一句便在他紧紧隐藏的心扉某处劈开一道缝隙。而他执着地读了下去,那把利刃亦始终杵在那里跟他一样执着地镌刻下某些深可见骨的东西,然后在那些曾经坚硬而已无所遁形的罅洞中,开出花来。
单片眼镜后的眼眶有些温热在踯躅不去。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
他有点,感动,或者说不仅是有点。
是要高兴哭了,被她这么详细发觉、专注凝视的自己。
如今,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跨过他心中那道名侦探的影子,让毛利兰这个名字得到最深刻的标榜——这个重新振作起来的、坚强的她用崭新的姿态,将他心底的她再一次镌刻得更加鲜明、独立、深可见骨。毫不留情地以她原本就已日渐浓烈的存在感,在他心底耀武扬威。
——情况……有些糟糕。
“基德!”

打断径自专注无意自拔的他的,是呼应他脑海中映像的声线。
不是来自于录音或窃听器的,真实的,她的声线。
熟稔而怀念的声线。
“哟!兰小姐。好久不见。”回身,曲肘,掌抵前胸——标准的西式礼仪,是惯来的潇洒。
瞬间清理不合适的心绪,亦是他此时身份的专长。
“你想取走的果然不是‘不如归’,怪盗基德……或者我该叫你,‘黑羽快斗’同学?”只见她以单手撑住门框,一边极力平复尚未恢复的急促呼吸,显然她方才竭力奔跑过。
他有些莫名的开心,便生了戏谑的心思。
“称呼的话,随你高兴。”对她努力得出的正确结果,他并未否认:“而‘不如归’虽是难得的宝物,但跟它比起来,还是这边的宝物更让人心动。”
话尾处一个微挑,许是无心,许是刻意,一如挑衅,却似邀请。
音色虽相似,却是迥异于工藤新一的声调起伏。
她从不会将他们混为一谈。
“兰小姐一片至诚的追逐之心,更胜于世界上任何金珠宝石,不是吗?那么……兰小姐的‘美玉’,我便收下了。”唇线轻挑,连配合而出的字句亦染了笑意,随之转身,自□□中射出绳钩,借力一跃,若纵云而飞,利落地上了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屋顶。
“等等!基德这家伙居然把笔记本……我叫你等一下!”毛利兰为了节省时间,便借着自身优势自窗侧几个攀爬,一撑一跃上了顶部。有幸,那抹银白未曾走远,只是收手而立。素色披风鼓风生浪,伫立间仿佛与一片月色融作一体。
他径自不动,似在等待。而发觉她上来的速度却是出乎意料的快时,又生逗趣之意,方欲展开滑翔翼——
“我不是说了……请等一下吗!”彼此间尚有不短距离的毛利兰生怕这个一直以来为道歉而辛苦追逐的家伙就这么飞走,焦急之下看到脚边的塑料桶,便是一个机灵,足部运力,使出近来练习足球的力道与准度——
“嗖——!”
“真危——”正将力道巨大飞旋而来的足球堪堪闪过,一语惊叹尚未成形时,瞥眼却望到她疾速逼近的身形。于是他只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在脑海中积极运作起之前铭记于心的、寺井为自己准备的《空手道化解十二法》。
——如果真想抓我,她一定会出脚。
电光火石间,他飞快分析面前形势。
突然他一个晃神间她已突近,横劈一掌。
——呵,是掌吗?
那他便将计就计,承她的情。
一个响指,她挥掌的袖口有什么鼓鼓而动,随之是白鸽飞出,惹她不由分神。他便趁机凭借自身优异的反射神经和男性略胜一筹的力道,佐以手部巧劲,以自身手掌向着她掌心拍去,化了她力道的同时,她五指不由轻张,他便见缝插针地顺由力道,以带了白手套的指一一插入她的指缝,再屈指合拢,反手一握,扣住她的手。
她没有余裕在乎这样的动作有多少缱绻挑逗的深意,只是顺从多年来攻击的本能。却哪知她再抬脚时,他便瞬时旋身上前,步步紧逼,以面贴面、两人鼻尖相触的距离挡下她的攻势,再以执枪的手穿过她的腋下,扣动扳机,便有绳钩再次飞出,勾紧稍远处墙壁上的凸起。借由绳索收缩的力道,他圈紧她的腰,带她飞起短暂的距离。至墙壁处为止,她回神过来已是背抵坚壁。而面前是他放大的脸,单片眼镜完美配合着他一双席卷了深不见底意绪漩涡的晦涩眼神,让他整个人愈发暧昧难明;颈子右侧是自己的手,被他以十指相扣的形式,压在墙壁上;左手却被他握紧了腕部,扣在头顶处;穿着一尘不染白色西装的长腿一屈,膝盖便固定在她双腿之间,完美将她全部的活动限制住。
——壁……壁咚!?
毛利兰临危不乱的冷静亦被眼前状况逼出了裂痕。此时此刻透过纤薄的白色手套,因十指相扣掌心相贴而传来的、他的热度,是胜于以往若有似无伴他而生之缱绻的真切。那份温暖仿佛透过细密敏感的十指神经导向遍体,争先恐后、积聚着涌上面颊,顺便堆砌于此,经久难散,催生热度,便如颊染胭脂,栩栩生动。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她根本不想抓他而手下留情,根本不会有让他得手的缝隙。而他更义无反顾地利用这缝隙刚柔并济、步步紧逼,直至一举击溃。
“兰小姐似乎有话要说?”近在咫尺的唇齿吐气如兰,附耳而出的低语让她措手不及,颈侧亦可清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吞吐间仿佛有几万只小虫来来去去,牵引出近似过敏的反应——微痒而灼热。
她想推开他保持安全的距离,然力道却敌他不得。
终究无可奈何。
“抱歉——”她自暴自弃,便干脆将心底压藏许久的歉意娓娓道来。“上次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非常抱歉。”
他心头一动,眉眼愈发和缓,暗道一句果然如此。
“兰小姐无心之语,我并未放在心上。”他继续任语息喷洒在她的颈部,以探查她细微的反应为乐。而她甚是倔强,咬紧了唇,敌不动,我不动。
他心曰可惜。
不过——
她一脸倔强的样子,却是他所熟悉的她。
方才她踢起足球的利落,与眉目间依稀可见的洞彻,是她身上陌生的、属于名侦探的痕迹。
而他彼刻至今稍显出格的举动,却是无心之失。反应过来时便已这样做了。究其原因,不过是他不想从她身上看到太多名侦探的影子。
更不希望看到她变成他。
于是他尽力去将她眼角眉梢那些原本不属于她的神采驱散。
细视现在的她,终于满心爽朗。
然而更深层次的原因他尚未来得及去究察,便被她呢喃而出的细语打断——
“语言是把利刃,使用不当就成了凶器。你可以不在意,但是我应该,而且必须道歉。”
“我还真是拿你没办法呢,兰小姐……我接受你的歉意。”他低笑出声,馨香的鼻息就这么撒在她鬓侧发间,辅以夹些许鼻音的磁性,酥可入骨。
于是她终于开口——
“基德先生……”
“嗯?”
“你似乎忘了……”
“什么?”
“我还有脚啊!”
下一瞬间她卯足力气向他脚的位置踩下,而同时禁锢她行动的力道被尽数卸了去。得了自由的她横腿一踢不留余地,而他大力后跃,险险躲过。
一晌之间,渊渟岳峙。
——又是这样的局面啊……真遗憾。
任凭不是工藤新一的怪盗基德再如何倜傥如月风靡四方,锦心绣口优雅似王,玲珑字句是久经晕染的缱绻,足以惑人,然一切总会在她一双空色眼眸下尽数被打回原形。
她至今不会用看异性的眼光看他。
相反,她不跟她的父亲以及中森警官他们同仇敌忾来抓他就不错了。
他有些郁闷。
然而,彼此只是一时静默,他不动,她亦未再紧逼。
“要抓我吗?”他昂首出言。而听闻话语的她蹙起眉峰,空色之瞳深处若灵石定定——
“那种事……怎么可能。”
他欣慰一笑,缓步上前,摘下礼帽轻鞠一躬的动作优雅地仿佛19世纪的英国绅士越过时间的缝隙款款而来。
“这还真是……我的荣幸。”
他一打响指,手中的礼帽消失不见,下一刻却出现在她的臂弯中。
“Happy Birthday.兰。”
下一刻同时发生的事情,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堵满毛利侦探事务所街前的警车,警笛鸣响、红光闪烁。
礼帽中突然冒出的满满的红玫瑰,借月一映,万物失华。
一袭银白高高跃起伴风入云的身影,披一身夜华,以上弦月作了终曲的谢幕,径自飞起的身姿仿佛踏月而去。
随他一并飞起、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白鸽群,缓缓落下的绒羽散发幽香——细看来,却是铃兰飞花。那是宛若五月飘雪般天人弄巧的盛景。
“送人玫瑰,铃兰余香。却真真是‘盗帅踏月留香’一般风流!平成年代的鲁邦我没有概念,但新世纪的楚留香却是当之无愧。我的目的达到了……果然不虚此行。”
通向顶楼的门口处,一之濑光秋缓步走出,满眼赞叹。
“光秋?你什么时候……!”她不由有些惊慌,不知方才被她看去听去多少。
“从‘我的荣幸’开始……真遗憾啊,没能早一点赶到,兰的体力真让人佩服。嘛,不过总比那帮警察要快些就对了……话说回来,那里似乎有掉落的卡片,你不看一下吗?”一之濑光秋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让向来寡淡的娃娃脸生动起来。
她闻言捡起那张画有基德头像的卡片,上方字体为预告函常见的规范印刷体,而下方P.S之后的一排小字却并非一般字体,而是出自手写。
张扬洒脱、笔画流畅的字形,让人不由想到那一般自信骄傲的字的主人——
“囊者承人之托而不负,玫瑰为名侦探之礼。谨以铃兰作雪,贺兰小姐生辰。
怪盗基德上
P.S:不妨亦试寻“思帝乡”之深意。”

“嗨~?‘思帝乡’吗?”一之濑光秋语音含笑,似看透了什么般瞟着她,而毛利兰只是将那张卡片仓皇收起,“光秋不要看啦!”
于是一之濑光秋不再捉弄她,只是貌似真诚地瞪着大眼睛,一眨一眨,无辜而真诚——
“兰,要我帮你解读一下吗?‘思帝乡’是中国古代的词牌哦~以这个为词牌,有一首很有名的词哦~!”
尾音绵延而上的声调怎么听怎么不单纯,但对此积累不多的毛利兰只得硬着头皮姑且一闻。看她一副就此算了般放弃治疗的表情,一之濑光秋奸计得逞般笑得开心:
“算啦,不耍你。其实估计他想说的,也只有最后一句吧——纵被无情弃,不能休。翻译过来呢,就是‘即使被狠心无情抛弃了,我的这份感情也无法停止’。”
——纵被无情弃,不能休。
“这算什么啊!”
有些久违的心绪在心底耸动,终被生生压抑。
——不过……
月辉遍洒,徜徉满地,铃兰芬芳。
素衬玫瑰,绯之愈甚,吐蕊尽妍。
——谢谢你。
“再见,基德。”
屋檐旁,一只白鸽啄啄羽翼,翩翩飞去。

“哦呀哦呀……这可真是……了不起的手稿笔记,能为快斗少爷做到这一步,毛利小姐真是不简单。”寺井黄之助认真翻看自家少爷难得没有归还的“战利品”,佩服地赞叹。
“我没说错吧?她简直倔强得让人刮目相看。”黑羽快斗一脸满足笑唇如月,仿佛方才得了夸奖的是自己一般。随后他心情很好地接下窗边刚飞回的白鸽,解下腿上的窃听器——
“乖,辛苦了。”
白鸽咕咕几声,小脑袋蹭蹭他抚触的指后便飞飞离去。
“正好让我看看,我走之后她都说了些什么呢~?”尾音激扬带着唱腔,小调式的愉悦彰显他此刻心情极佳。
然而当他听到录音中她的话时——
“再见,基德。”
两道眉弯就此挑作倒八字。
一晌无话。
哪知沉默让动摇的心旌愈发焦灼。
“啊!真是的,我这是被讨厌了吗?我承认是有些过火……”他有些躁动不安地挠乱自己乱翘的黑发,“真是搞不懂女孩子……刚才还笑得那么开心……”
“快斗少爷,我觉得应该不是这样。”寺井黄之助以一副过来人的聪慧含笑开口,仿佛是开导困于难题的子孙般满是慈爱。
“那是怎样?居然说再见(さよなら)……什么的……”他佯装不在意地瞥眼看向寺井,语气却是难隐的殷切。
“少爷啊,那句话,也许只是毛利小姐对希望你过回正常生活的寄望。”老人家的笑眼眯缝,看到自家少爷难得困扰到孩子气的样子,确是开心的。
对于从小就承担了同龄人敬而远之的重担的少爷而言,这样轻松地去思念
一个人的样子,太难得。
思虑良久,寺井黄之助终于将徘徊嘴边的结论说出来——
“快斗少爷,是喜欢上毛利小姐了吧……”
“哈?!”他仿佛刚扔进油锅的虾子般一跃而起,好似刚才听到的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天书而一脸抽搐,瞠大的瞳仁亦在表露他切实的惊愕,“你说什么?”
“喜欢啊……就像方才少爷那样,因为她的一句话左思右想,自我烦恼,或喜或忧;或者是……看到她的笑脸,自己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看到她的难过,自己控制不住想第一时间冲上前去让她依靠;在她身边的时候,恨不得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好看到她更多的表情:她被笑话逗乐而展露的笑容,被自己恶作剧成功时、皱眉生气的表情,因故意的暧昧亲近而动摇时、紧咬唇线的纠结,因想着谁亲手制作礼物时、染了红晕的羞涩……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成了暖心的悸动;看不到她的时候,牵肠挂肚,时时刻刻都担忧她会不会哭了、受伤了、需要帮助了,她的快乐是不是需要一起分享;回首跟她共同经历过的困难,历历在目,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细节都能清楚地说出来,时不时拿出来回忆一下,也能被当时共患难的感情温暖得笑出来;而那些有她在的、快乐的回忆,却被当做珍宝一般藏在心底,当作生活的养料,拿出来缅怀时,却不经意间有了泪意……即使不在她心里,只要能在她眼里也不介意;为她破除原则再多次也无所谓……在她身边,心甘情愿……”
一番话娓娓而述,缓慢、轻吟,仿佛在记叙一个经年累积的美丽故事。每个字在心底几经回环,以唇齿一稔,倾诉的是一片连剥开翻看都不舍得,只得与心对酹独自酩酊的寂寞与温软;那是以己身为祭亦心甘情愿求之不得、珍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由岁月发酵而浸入四肢百骸的,对那个她的一片希冀与执着。
那是一片无可言的馨香。
那是一颗将她写为本能的真心。
他想起《向日葵》一役时老人家的委托,仿佛明白了一切,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
明白的是他人之情,未解的是自己心意。
到头来,仍是旁观者清。
——喜欢……吗?

翌日,满心凌乱的黑羽快斗打着呵欠踏入校门。
昨夜他只知道自己被寺井黄之助厚积薄发的、对于那个她的情意深深震撼。
却来不及梳理自己已起波动的心绪。
老人家那般朴实无华的语言,听起来却如此美丽。可惜那到底是别家之事,他试图将那些文字慢慢消化,却难以领悟。当他再向寺井问起这些事时,老人家只是微笑,告诉他,等他再见到那个她时,他就明白了。
——啧,一个一个的都喜欢装模作样。
中央广场不远处,一个他熟稔不过的身影缓缓走来,旁边有谁相伴,他并不在意。
重要的是,他看到那个留着短发、精俏妍丽的毛利兰向自己迎面而来,然后唇角轻扬,在雅致的唇线之上掠起一泓月色,再将它渲染到眼角眉梢,弯起的眉眼让她整个人愈加生动——
“早上好,黑羽同学。”
她说。
声线清雅,是他习惯的音色。
——“少爷啊,那句话,也许只是毛利小姐对希望你过回正常生活的寄望。”
似被她的笑意感染,他亦轻轻地笑起来,回应她:
“啊,早啊,兰。”
——“喜欢啊……就像方才少爷那样,因为她的一句话左思右想,自我烦恼,或喜或忧;或者是……看到她的笑脸,自己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
——好像……可以理解了。
——喜欢……吗?
——似乎也不错。
肝了一夜的文,这不值得三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