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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杀人格》第二章 酒鬼杜兰

2023-03-11 21:15 作者:ERPDA  | 我要投稿

第一位通过申请的玩家杜兰(Duran),英国人,未婚,31岁……,末一边走边看着资料,不知道是第几次看被安收走了信息球

“第一天不用那么赶,去杜兰的酒吧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安朝前走了几步,末一有些犹豫不知是该跟上去还是自行离开回酒店。

安转身停下说道“先要了解玩家们珍视的东西,才能给他们想要的设计,你必须身处他们的环境,短暂地把他变成你自己,看他所见,想他所想,爱他所爱。做好事先的调查,尽可能了解关于玩家的一切,不管是台面上还是私下里。” 安迈了两小步走到末一面前,双手搭上她的肩膀,微微低了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这绝不是浪费时间。”

末一感到两人的距离太近,有些拘束的抬眼看她只觉自己像个闯入她的香气之中不速之客,一时不知该后退还是在原地

在这样的距离之下,末一看清了眼瞳那是是不加一丝异色的纯黑,静止不说话时透着神秘和忧郁,一开口带着天然的锐利和不容置疑,语调却保持着温和。

末一收回观察的目光瞥向别处随即轻快地点了下头,在安放开她的同时后退了一步,逃开了香气的包围深呼吸了

末一反应很快地接过安来的信息球后转身,只觉放了什么有重量的东西在自己肩上。

 

末一仰头看着以他名字命名的酒吧招牌“Duran”——一个用各种花朵连起来的字母这得有个几百种色彩的花朵

酒吧侍者带着往内部走走廊的墙壁上、天花板上全是花朵图案,在光影交错中交叠着轻微抖动,末一在想都是些什么人会来这类装潢风格过于绮丽花哨,视觉感受不是很舒服的酒吧。

进入到酒吧内部却是很平常的风格,末一感到庆幸,感觉再被视觉轰炸下去,自己晚上做梦可能会溺死在花海里。

找了几个年轻人聚集的角落,可以看到舞台中心的烟雾花朵之中唱歌的女人,旁边的木头机器人用一边只有一根的手指打着架子鼓。

半小时后,酒量不错的末一肚子里已装了几杯,她露出放松的神态,留神地听着周围人的闲谈

向四周张望时,才发现自己打扮得太过一丝不苟,没有怎么打理过的长发垂在胸前,单调的裙子,造型平常的配饰,在这个场合显得有点刻板。

附近的人的装扮都极具个人特色,张扬着自己的个性来吸引同类族群,她像是奇异的服装秀所包围那些在她看来只能欣赏却穿不出去的衣服,但在这个场合下,一点都不感到违和,与杜兰的花朵相得益彰地衬托着酒吧的风格。

相比之下他们的谈话则逊色不少,很是无聊,讲着一些让她兴趣乏乏的话题

几次想要加入其中把话题引到酒吧老板杜兰的身上的尝试屡屡失败,心想可能自己提出的话题根本引不起别人的兴趣,想要离开这桌的时候,看到安和几个人一起从大厅经过

安也看到了她,回了一个很平常的微笑,转身准备上楼

的表情才放松了些,刚是有点怕过来的,刚才进来时就有很多人在看若安朝自己这走过来,这里不一肯定会凑过来很多人,自己就不能那么自在地观察了。但是,安来这里做什么?

她决定不再想这些了,安来这里肯定有它自己的理由,身体向前探去朝上看了眼,确定安已经上楼后,拿起手边的朗姆一饮而下,靠实了座椅,加入了周边几个人的话题,不时地插几句话,想着再留一会……

 

睡前杜兰会在脑中虚构出一个人物……一个不嗜酒意识清醒的人,让他自行做些什么,来拯救自己因为恐惧和酒精戒断反应辗转难眠的夜晚,但今晚不同,连臆造出的人物都开始分裂,进而透着焦虑,在半梦半醒间踩着本就衰弱的神经踱来踱去。

他放弃了挣扎入眠,起身抓过窗边立着的吉他,毫无章法地乱弹一气后开始平静下来,手在弦上轻轻扫着,是带点东方风情的忧伤曲调。

早已不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会哼的调子是谁教的,只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在焦虑难安时脑中就会自行奏响……

早上醒来时一半的脑袋痛得厉害,他在床头的抽屉里翻找着,伸手摸到半瓶酒后急忙甩开,拿起柜子上的药胡乱地吞了两颗,揉了下蓬乱的卷发,走向衣帽间

换了件衬衫,把松散的衬衣扣子往上扣了,手指停顿了片刻,又解开两颗露出部分纹身对着镜子做了好几个鬼脸放松紧绷的肌肉,左右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强打起精神试了几个问好的动作,尝试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个典型的酒鬼。

瞥到镜子上闪烁的日程提醒,开始用滑稽的腔调一遍遍念着“为您找到人生的出口、为您找到人生的出口……为您……”

穿过满是玻璃酒柜的客厅时,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只要将眼睛对准第四个酒柜眨两下眼,所有酒柜的锁都打开

他可以拿到他想喝的任意一瓶价格不菲的酒,来当清晨的开胃饮品,然后倒在客厅新晋艺术家设计的视觉错位地毯上呼呼大睡或者边吐边睡。

他皱了下眉觉得空荡的胃在紧缩,挥了下手不再去建构自己在那块地毯上的场景起码今天一定不适合睡在自己的呕吐物

杜兰用手在衬衣上将汗抹干解锁,吹着口哨出门,踏出一只脚又收了回来,转身张开手掌,信息球从楼上飞下落入掌中,轻捏了一下,信息球以极快的速度重新折叠变成平面被放入口袋。

他摇头晃脑地跳下别墅外通向院子的楼梯时踩翻了一大碗水,水打湿鞋面,渗进鞋里。

他不耐烦地仰头用舌头舔了下上排的牙齿,该死,是谁在这放的?心想一定又是清洁人员在这不知道哪里跑来的流浪猫

口袋里的信息球回答“监控正在筛选,即将为您调取画面。请确认。”

没有理会信息球的提示,杜兰拿起碗走向一旁的喷泉,一只手插兜,拿碗的手朝水流伸了伸,连腰都没弯地接好水

转了一圈后,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刚想倒掉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还是放回了原位。

周围因为刚才动静躲起来的流浪猫狗此时都跑了出来,有一胆子大的狗直接往前挤了挤试探性地一边舔水一边抬眼看着他

向后退了一步轻轻蹲下,摸着被挤开的最小的一只,想起了一些小时候喂流浪狗的片段,有着热度的干燥记忆冲击着他戒酒后敏感的神经,疲倦感卷土重来,他在楼梯上坐了一会儿调整状态才离开。

 

杜兰看到安和末一等在乐器行的门口时,手上的三明治吃的还剩下一半,他下车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箱,车子自己关上门后驶向了旁边的车库。

他的手在裤子侧边抹了几下走向安,伸出手犹豫了下又了回来,直接去开门

末一初到时看到与酒吧门口相同只是尺寸稍小的招牌时倒吸一口凉气,进来参观一圈后才小声嘀咕,好在不是那么艳丽。

安和末一跟着穿过装修考究的展示厅,绕了几个弯后他转身邀请她们入座

末一看向坐在对面红色皮质沙发上的杜兰正面看着他宽肩很宽,但侧身单薄有些微微驼背,个子很高

穿着红色底的花衬衫,印花是类似纸浮雕的奇异花朵,衬衫领口开得很低隐约可以看到胸口纹身的边缘,一条浅色中裤用皮带系着,扣在最后的那个孔上还是略显松垮

末一心想,他可能只有一百十斤左右吧。略微前倾接过他递来的水杯眼睛扫过他青筋凸起的手臂他的手指细长,发白指甲边缘有些崎岖。

杜兰重新坐好,手指交叉微低着头用手转动着小指上造型独特的戒指

卷曲的黑色头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层叠的小卷遮住了一半的眉毛,黑青色的眼圈悬在瘦削的颧骨上,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病态,除去这个他的五官还是很耐看的。

安看向他说“你是第一位受访者,今天的访问对于‘世界乐园’的新游戏《13A》很重要,感谢你今天的准时。”

此时末一还有些分心地想着昨天安去杜兰酒吧做什么上楼后都见了谁都说了些什么

听到安的开场白后快速地回神,立刻拿出信息球准备记录。

在找回工作状态时听到杜兰低沉如闷鼓的声音“作曲冲动,并不意味着作曲才能,我可能只是个卖乐器的,卖不出去自己的音乐,在自己的酒吧放都没人会去听。”

末一看他有些自嘲的表情,突然有些愧疚,自己不该太过苛责他的时尚品味,可能缤纷艳丽的花朵能安慰到他吧。

“那你觉得你音乐中缺的是什么呢?”安很直白的发问。

是一个人还是是一个影子,我已分不清,我没有她的消息很久了。

在戒酒互助会上我们认识的,当然她不是酒鬼,只是在周末会去帮忙的义工,她是那么地温柔、善良,是我一开始就不该触碰的人。他无奈地耸了下肩

“她周围的人都告诉她,不该爱上一个酒鬼,他会掏空你的,可是那时我们爱得热烈,她什么劝告都听不进去。她喜欢躺在我的臂弯里,让我哼我的曲子给她听,我的手摸着她柔软的红色卷发。”他表情看得出来在回想她时舒展了些。

“后来呢?她离开——安话还没说完就被迅速地打断。

“不,不……不是,是我推开了她。”

他抓了下卷曲蓬松的头发,低下头,额前的头发挡住了眼睛,像是在下定决心讲述让自己痛苦的回忆

“我犯了大错,过早地和她谈论了我会戒酒成功,其实还只是初始阶段,我并没有自信这次会成功,这次不一样的地方也只是多了一个她,一个让我想要脱离原先生活的人。”

他抹了把脸继续说着,“我决定说出来是不想让她产生我没在努力的感觉,进而预判我会一事无成然后离开我。

“但我还是搞砸了,我被酒精完全的控制,在酒精面前我是个卑微的奴隶,只能投降,我不喝会疯掉的,我脑中的声音会让我疯掉,你知道吗?

“最终这一次的戒酒也已失败告终,我感觉很羞愧,在她眼中我变成了一个夸夸其谈,绵软无力又时而狂躁的真正的酒鬼。

我同她交流时总是回避她的眼神,怕看到那怜悯与厌恶的眼神。”他把手指放在了嘴边,咬着指甲

末一看他微微颤抖的手和嘴唇,感受到了对面此时正被焦虑裹挟

他抬起头看着安问道“你知道那种眼神会让人发狂吗?于是我喝得更凶了,为了让她不会有那样的机会看我,我开始拒绝的好意,让她走,想着就让她当我是个混账好了这样的结果才是最好的,她可以继续自己的美好生活,我则继续暗无天日的过下去,这样是最好的。

他用手抹了把脸颊,深吸了两口气等情绪平复了些继续“在很多人看来那些不值一提的痛苦,当时却狠狠地折磨着我,让我痛不欲生。从那时候开始我转而向内心一遍遍地寻求着答案,短暂的从醉酒中醒来,整日地写着旋律,在一段乐曲到另一段乐曲中寻求着答案。”

他苦笑了一下“这样很卑鄙吧,在她走后,我才能写得出旋律。”

“你音乐中缺少的,可能也是你人生中的空缺,同样也是你学习的最好方法。她的离开使你产生的情绪正好填补了那块空缺,在这方面,她是成全了你的。”安说。

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能作曲是因为她,不是因为她在,而是她的离开,缺乏她爱与关怀的日子真实的影响到了你的情绪,调动了你的感情,这次的失去让你刻骨铭心,这也许正是你向内心寻找的原因,使你发现了你音乐中隐藏的感伤这是一个新的方向。

安用温和的语气“你没有再尝试找到她吗?”

“她可能已经在喜欢的地方开始了新生活,那是我不能触及的幸福。”杜兰说着苦笑起来,“她的事已经没必要让我知道了不是吗?不论怎样都比在我身边要来的好。

 

杜兰在完成整张唱片后再一次地远离真实情感的危机中找不到自己赖以生活的深度与自主性,又一次地失去了作曲的能力。

日日积累的徒劳感压着他,酒精对于他的麻痹效果也失去了作用

虚无的恐惧中他猛灌自己,在脑中点燃酒精失去理智,用生活中仅剩的金钱和酒精,变着花样的消遣来驱散内心的不安恐惧,在不知道谁的床上醒来,身边躺着一个个不认识的陌生人,空酒瓶和衣服散落在地板上。

至此沦落到生活边缘的他,迷失了方向,以一种腐化肤浅的姿态活着,又利用盛满酒精的河流将痕迹从记忆中洗去。

他受累于被爱,无法与恋人建立长期的健康关系,也唯恐对方认为自己对感情不负责任,就先斩断一切可能与他人产生连接的绳索。

 

“你一开始酗酒的真实原因是什么?”安问。

“我有着一段不知是遗忘的记忆还是根本不属于我的记忆,在折磨着我。”

末一来了兴致,她已经完全的感受到自己加入《13A》游戏项目后,这个游戏有意思的部分在慢慢的显露出来。

 

杜兰的讲述开始变慢,他说自己遗忘了很重要的事情

睡梦中总有爆炸的声音将惊醒,哭声、尖叫声在耳边回响,声音逐渐尖厉,之后变为耳鸣,成为可怕的寂静,似乎闻得到空气中的焦糊味。

并不总是吵闹的噩梦,也有安静的梦,在温热的阳光下他推着秋千,看着秋千一下下地荡得很高,耳边传来欢快的笑声树沙沙的声响。

他的父母从承认那段记忆属于他,去世之后给他留下大笔遗产,除了几处房产还有一些生意,他对经营毫无兴趣,就把公司卖了,开了个小酒吧和乐器行让自己有事可做。

在此之后,不用顾虑父母的心情开始寻找线索,他知道那些噩梦一样的场景一直缠着自己肯定是有理由的,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在他过世祖父母的庄园的一个储藏室里,也是他父母留下的遗产之一,他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废弃的信息球。

朋友帮忙恢复数据后,他在一众商业聚会的合照中发现一张不寻常的照片,父母牵着一个男孩的手和两个陌生人的合影

备注信息是“2217年7月17日,于亚洲联合福利机构中国分部。”

仔细的看着那个男孩,虽然他对于童年的记忆总是很模糊,大部分都是在庄园中的回忆,但他还是认出那就是年纪更小肤色更黑一些的自己,这明白自己是在中国被领养的

他看着自己的皮肤,想象着它原本的颜色,一时间他感受到失望、受伤、和强烈的背叛,最信任的家人们一直都在欺骗自己

于是借着要捐款的名义亚洲联合福利机构搭上了关系之后与中国分部取得联系,但机构说有严格的保密条例拒绝透露任何信息给他

在线索的指引下走到了死路,思考了几天后决定去找一个朋友,让帮自己进行一次催眠诊疗他希望借此凭自己那微弱如星光的零碎记忆回忆起过去。

 

“你的医疗记录里是有你去过心理诊室的记录,是为了治疗酒精依赖症。”末一说。

“那是我的借口,我想知道在领养之前,我的童年时期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听说过联合福利机构会清理掉孩子们的记忆,以方便他们能够快速融入新的家庭。”

“这是触犯法律的行为,记忆清理对于成年人尚且高风险,何况儿童。你多虑了,那段记忆也有可能是你主动忘记的。”安说。

“接下来就是加倍的噩梦,我是被福利机构清理记忆或是出于自我保护选择性遗忘,都不重要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在催眠室度过的短短十五分钟,我经历了比之前所有梦魇更为恐怖的体验,漫长而又痛苦。此后我就陷进了记忆的泥潭里不分白天晚上的酗酒,分不清现实和幻想,我再次成为了那个无助的男孩,不哭不闹,表情呆滞的站在满是断臂残肢的荒原上。”

末一看他的眼神因为悲伤而晦暗,过度啃噬的指甲边缘开始有渗出血迹

 

“那个红发的美丽女人温柔地伸出手想要拉泥沼中的我一把,但每每被我责备,我责备她不该破坏泥沼的安宁与秩序,已然在痛苦中深陷的我甩开了她的手,进到更深的无法回头的地方,而她的手上也沾满了我带给她的污泥。”

杜兰的手颤抖的幅度比之前更大了些,牙齿放开了咬着的指甲,双手抱拳抵住下巴

“所以我必须放手,让她走。我不能让她淌进这片黑色污泥里,让黑色在她身上覆盖蔓延,让她在我的泥沼里窒息。”

杜兰看着安没接话,“你不问我接受催眠后都想起了什么吗?”

“你太隐私的部分或者秘密,不用说也是可以的,都会自然地融入到你在游戏世界里所选择的细枝末节上,玩家进入游戏通常是去逃避或发泄真实世界中的问题,但《13A》是不一样的,会给带给你全然不同的体验和治愈。”

“你们对经常搞砸事情的我有信心吗?”杜兰问。

末一看他表情凄苦,使劲地点了点头想表现出对他的鼓励。

“《13A》会帮你定位被压抑的感情和记忆,带你深入到负面情绪的根基完全地感受它们并表达出来,释放而不是反抗它直到它消失来疗愈被压抑的记忆与情感

面露笑容自信的阐述着想帮杜兰消除疑虑,找到根系后其它的旁枝末节将连根拔起,彻底消失,这种治疗效果是强大且迅速治疗一个溃烂了几十年的伤口,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三人都互相点了点头。安最后说“我从不在没有希望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在车上望着杜兰转身离开的背影,“安,你确信这样做不会漏掉关键的部分。

末一有些疑惑地小声问道,你之前说过关键是倾听,要了解玩家的方方面面,包括恐惧,玩家深藏的隐秘情感可能是游戏中的关键。”

你说的也没错。”

安继续解释,“但如果现在倾诉出来,这份情感就有人分担所能引起的情感波动不再强效,我还是希望他能在游戏中循序渐进地完成治疗,这样更能够验证游戏科技与心理治疗的结合可以改变‘命运’的朝向更能验证《13A》的成功。”

 

几天后,杜兰家

末一走进他家后,就一直在心里感叹,这像是个小型博物馆,有着很多造型异样的展品整体也没有统一的风格,但不杂乱,在空间上分布得还算合理,经常会在某个转角发现小惊喜。

三楼走廊中心有个圆形的空间,两把吉他面对面地挂在墙上,征得屋主人同意后末一拨动左边吉他的一根弦时,对面另一把吉他上对应的弦会振动,产生相同的音调,她感到很有意思,每次路过都要轻轻的拨弄一下。

会客室墙壁里镶嵌着的等比例黄金面具复刻品让末一比较在意,之前在做其它的游戏项目时曾参与过埃及元素的设计

视觉效果图中黄金面具上法老前额有两动物,右边秃鹰和左边眼镜蛇分别代表上、下埃及的守护女神和鹰合二为一象征着下埃及的统一

这个复刻品的前额只有一条蛇,末一想多半可能是杜兰醉酒被骗,买到假货。

 

杜兰和安在阳台的藤椅上喝茶,末一在一旁逗着跑来的小

起身倒茶时杜兰的领口敞开的更多了些,末一用余光瞥见了纹身的一角他因为太瘦,突出的肋骨让纹身有些变形末一猜测着是个什么象征物呢?

“我以为你会用客厅的酒招待我们。”安抿了口茶不经意地说道将嘴角的碎发捋到耳后。

杜兰坐直了身体,表情认真起来,“我严格遵守合约,保证意识始终清醒的参与游戏,只要你叫得上名字的酒,或者你说出任意生产年份,我这里都有,只是一瓶我也不会去碰,因为我相信你们所说这个游戏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帮助我。”

“这也证明了你不是真的想当酒鬼。”末一停下了撸猫的动作,朝这边走来,同他们坐在一起。

“你让我穿上人形外衣”杜兰用手比划着做了穿衣的动作一挥手“不对”伸出右手从头顶一抓,将抓的空气送到杯子里

他举起了杯子晃了晃又放下,“让这个电子脑有了我的意识,也就是我的意识穿上人形外衣。”说着将杯子下的餐布系在咖啡杯上,用手托起展示给安和末一看

他的动作吸引了猫的注意,猫以为他要丢什么出去,瞳孔微张注视着他的手部动作。

末一看着他的纹身随着动作露出得多了些,像有一半的机械手掌。

安没有接话,将自己茶杯也系上餐布,放在了他的杯子旁边嘴角是隐藏不住的笑意,有着游戏设计者看着作品即将成型的兴奋感

她用手指沾了沾自己杯里的水,在桌上的杯子周围画了一个圈,“是小于等于13个角色一起。”

随后心情不错的捞起早已悄悄潜过来在一旁的猫咪放在膝盖上轻抚着,心想猫咪的毛发是这种感觉啊,暖暖的、软的、滑滑的手感

看着猫咪圆圆的脑袋继续说,“你选择进入这个圈里就是朝痛苦直行没法转弯的

“我的游戏人生脚本不都自己编的嘛,我自己选择的,也就不是什么受害者心态了。”

说完和安一起看向信息球全息投影正展示着选择的形象和人生脚本的脉络。

他选择在《13A》中成为一个老年人,差不多是原本样貌老了之后的样子,年轻时在灾难中失去了妻子和孩子后开始酗酒,此后一直一个人生活经营着全自动机械化农场。50岁时患病,失去了语言能力并得了手颤症

 

“身边都是些极其温柔的人,会显得自己尖锐而刻薄吧。我自觉说了很多伤人的话,为了把关心我的人推开,所以选择语言功能受损。”杜兰说。

对自我价值的贬损需要更多与陪伴、支持与照顾,既然这样,建议你失去语言功能的同时再加上运动神经受损,行动受限的你不得不困在轮椅上,这样就无法躲避他人对你的照顾和关爱了。

安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杜兰,在想他会答应吗?

在你周围会安排一个NPC,最好是女性角色,她充当c,能够承担照顾你的责任对你表现出爱意,因为你的病情让你在身体和语言上都无法拒绝。

看他沉默半晌,于是安又说,“让你得以在《13A》游戏中学着接受别人的陪伴与照顾,同时也通过所经历的痛苦事件催化内心想要改变的欲望。”

“我缺少相信的力量,总是心事重重地避开。这样的安排确实更好,希望这次能放下受伤的记忆对身边人的怀疑和对自己的失望,不再只用酒精去麻痹自己,逃避责任,对于此人生脚本我全部接受。”

安对于杜兰的话感到满意,收敛了嘴角的弧度

“游戏在一个秘密的空间进行,因为你是第一批玩家,为了保证《13A》游戏能在定好的时间正常启动需要你在游戏开始前一周就到‘世界乐园’总部报道,接受统一的封闭管理。末一补充道。

好的,这些完全没有问题。

你酒吧的那些朋友,不打算说声再见再离开?”安问。

“朋友算不上,也就是对我有些许同情的相熟之人,其实也明白我不值得同情。如果我没回来或者更惨,他们也许会在生活类游戏中相聚为我举行三分钟的模式化葬礼,充点钱给黑色漆面棺材装饰我喜欢的花朵图案,变成华丽样子。这样就不会灵魂落魄了。

“《13A》游戏安全性有绝对的保障,虽然我的职业不该有绝对这个词的出现,但希望你对《13A》有信心,倒不必表现再也不想回到有着切实痛感现实模样。”

还有她呢?问。

谁?杜兰疑惑。

只有你是我夜晚最欣喜的悲伤回忆的琴弦割伤手指滴落血色的音符全是你的记忆里晕开——”安的语速刻意放缓念出了这段话。

杜兰忽明忽暗的脸色搭配他的身高,像在凄清发冷的夜里故障的路灯。

安往前探身,抬头看着杜兰“我之前去了你的酒吧,楼下一直在放的那首歌是你写给她的第一首曲子。”

末一疑惑的看着安,杜兰的酒吧那天一直放的是纯音乐,安是如何知道歌词的呢?难道安和她认识……

安自顾自“她知道你没有放弃她,同样没有忘记你,只是还不确定,同样你自己也不确定会不会重蹈覆辙,所以抓紧我们的手吧《13A》帮助你。

……

回程的路上末一思考着杜兰的话“我失去了9岁前的记忆,得到了优渥的生活,可能这就是代价你怎么能够确定这个游戏在达到目的后不会让人付出相应的代价呢?”

末一觉得他看到了开发者在这个游戏中忽视的问题,觉得很有意思。

优秀的玩家总会制定游戏攻略或者发现游戏bug也许自己被杜兰颓废的表象所蒙蔽,忽略了他强大的感受力。

“为何在杜兰这边多留了几天呢?在三天前差不多已经完成了相关的工作不是吗?”末一问

“还记得我之前叮嘱你的话吗?”

“设身处地,看他所见,想他所想,爱他所爱。”末一毫不迟疑回答。

“对,但你在设身处地的时候,真的有很好的适应他的精神视角吗?”

末一对于这个问题还不知该如何回答才算完美。

安继续道,“在将自己变成玩家的情感转换过程中,设计者很容易带入自己设计游戏迷宫时的复杂思考,最终会变成怎样呢?”

成为上帝视角。”末一答。

“没错,游戏设计者,也就是上帝忘了把自己变为玩家思维,所以要完成这个情感转换过程,需要你持续地保持注意与警惕。”

安说完末一开始反思自己后几天精神上的懒散,有些不甘心地开始回想,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不易察觉的细节。

“这是不能松懈的一点,你只是警惕性不足。他们既参与了《13A》人生脚本的设计又同样玩家,花时间与他们在一起,自然地观察他们,建立交流,想象成为他们后你会怎么。在这一点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安轻拍了拍末一搭在扶手上的手臂,但是如果你能够无障碍地移情,变成任意类型的玩家,就能为你的游戏拓展受众,因为你的设计囊括了其他设计师所忽视的人群。”

末一内心充满感慨,“世界乐园”能在二十三世纪异军突起,成为世界顶尖的游戏研发公司不是没有理由,肯定有很多像安一样的优秀游戏设计师。

末一冲安点了点头,又似在给自己打气。

“27岁就能参与《13A》这种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游戏项目,已经证实了你的能力与天赋,从现在开始积累经验,不断你一定能够走得更远。”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末一觉得安并不她心中所想的那般冷淡,初遇时的瑟缩才慢慢舒展,为之后安可能会成为自己良师益友般的存在而感到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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