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执的爱恋,终究逝去的东西

——1
正值寒假,我久违的离开了家。鞋子已经有些不合适了,我打算年后去买一双新的。确认了蓝色的旅行箱里的东西之后,我拿起钥匙,关上了门。
这是周六的清晨,早上六点,我坐上了第一班电车,去到了离我家有十三个站的,位于大山深处的一家疗养院。我本人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我只是去探望一位…..关系很好的朋友。
大山里的味道很清新,有一股让人气定神闲的土腥味,树木的檀香味和不知名花朵那微醺的香气。如她所说,这里真的很安静,除了大山里的鸟鸣和吹拂过的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远离城市,远离社会,远离一切的地方,或许真的会比较适合她。
她进入这间疗养院的时间大概是两年前,高中的最后一年。
缘由有些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她心爱的恋人——临野,在一个晚上难忍学习压力,割腕自尽了,,发现他的时候,白色的衬衫上满是猩红的痕迹,气味让人难以接受。
当然,我们也都参加了他的葬礼,那时的她看起来也很正常。在她成人的那天,我被她邀请了,结果,那是一场只有两个人的成人礼,我和她。我们吃了不合尺寸的蛋糕,喝了她家里所有的红酒,白酒和啤酒,聊了很多我们平时从未涉足过的话题,直到夜晚十二点,她也没有结束的意思。
当晚,是我第一次在女孩子家里留宿。
我本想打地铺,但是被她拒绝了。
我们躺在一起,第一次抱了她,第一次感受到女孩的体温,身体和那股淡淡的清香。
我把手搭在她的腰间,她的短发在我的下巴蹭着,我偶尔会发笑道:“你的头发让我很痒啊。”
她没有回答我。
“呐…..临野他,过得怎么样啊?”她突然开口问我。
“嗯…..应该很好吧?”
“真的?”
“毕竟,还有我们会记着他。”
“嗯。”
那是我们第一次,在临野死后谈起他。我们总之避开这个话题,诚惶诚恐的过着每一天。那个晚上,那是她第一次主动谈起临野。
“我想和你做一次。”
“诶……?”
“不行?”
“倒也不是。”
我脑袋很晕,身体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她赤裸着身子躺在一边,我替她盖上被子。
“你能等我吗?”
“等你?”
“嗯。”
“当然,无论多久。”
“你真的喜欢我?”
“喜欢。”
“临野知道吗?”
“我想是不知道的。”
“那得去告诉他才行。”
“嗯…….”
此后,我与她失去了联系,电话也打不通,我给她的老家里写了一封信,直到春天过去,才收到了回信。内容很多,最重要的便是:“玲奈已经离开了家,地址是XXXXX。”
那是一家疗养院,精神疾病的恢复疗养院。
——2
这里并没有医院的感觉,没有病号服,没有消毒水的呛人气味,没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入门如同景点般,种着紫阳花和樱花,想必四月的时候会很美吧。我走到了如同学校般的区域,矮小的房屋的白色外墙早已经泛黑了,瓷砖上的颜色和纹理也已经褪去不少,院内种的应该是果树,树枝上挂着一颗有一颗的青色小果,我滞留在原地,等待她。
“雅也,这边。”
我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随后便是呆滞。她变了,从齐肩的短发变成了长发,本有些丰腴的身材变得苗条,当然,作为女孩该发育的地方也都发育了。
“干嘛…….盯着我看。”她撩起耳边的头发,将它们别好,露出一个微笑。
“你变了好多。”
“是吗?”
“嗯,气质和身形都变了。”我走到她身边,“以前的你,看上去有些幼稚….嗯,不对,是有些童真,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女人了。”
“毕竟…..过去了那么久了。”
“抱歉,一直都抽出时间来看你。”
“别在意。”
她变了,气质上真的变了。以前的她的微笑,是甜美的,是因为内心的快乐而笑。现在的微笑,看起来更像是习惯,是掩藏,是伪装。她的眼睛也是,之前的她盯着你时,会让你感受到炽热的视线,乌黑的瞳孔如同潭水般将你包围。而现在,她如同看着很远的地方,看着并不存在的身影发着呆,而瞳孔也如同褪色了般泛着白光。
“今晚我就住这里?”
“嗯,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你不介意吗?住一起什么的。”
“不介意,当时我们已经一起睡过了嘛。”
“哦…..哦。”我有些害羞,将行李箱打开,整理衣物。
“大学怎么样?”
“很好,舍友也很友善大方,老师也还不错。”
“没交新的恋人?”
“一直都没有。”
“是我影响了你吗?”
“嗯…..或许吧?”我转过头来看着她,她抬着头,瞳孔还是泛着光泽,我可以看见我的倒影,但她….依旧好像望着远方般,看着我。
“其实你可以离开的。”
“那天我答应你了,我会等你的。”
“尽管我现在是个精神病人?”
“我不介意。”
“尽管不知道多久才能好?”
“多久我都会等。”
“尽管我没办法忘记临野?”
“我也不会忘记的。”
她把脑袋依在我的肩膀边,双手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是冰凉的,没有温度般的冰凉。我把下巴轻轻的抵在她的头发上,闻着那洗发水的茉莉花香,我们什么都没有说。
——3
我们在院内的食堂吃了晚饭,我难得的见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小奈!”我闻声移开了视线,发出声音的是一位挂着温柔微笑的中年女性,也穿着白大褂,身份牌是“医师”,名字是——小林双叶。
“双叶……”
“他是……男朋友?”
“暂时还不是。”
“男孩,你的名字是什么?”她问我道。
“叫我雅也就行了。”我回以一个微笑。
“雅也啊,你好,我是双叶,小奈的医师。”
“你好。”
我同她握了手,她问我这里如何?我回答了一句:“很有世外仙境的感觉。”
她微笑着,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我想去一下南院那边,可以在这里等我吗?”玲奈起身,指了指南边。
“可以。”
在玲奈离开后,双叶她突然叹了口气:“你知道小奈的情况嘛?”
“不算清楚。”
“想听?”
“自然。”
她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一本棕色的本子,缓缓的翻开。
“玲奈她……是抑郁症重度,同时有焦虑,幻听等症状。”
“嗯……”
“刚入院的时候,她不愿意和别人交流,总是把自己囚禁起来,拘泥于‘要快点好起来’这一点,总是过于配合治疗,逞强。”
“有原因?”
“是的,她说外面有人在等她,是你吧?”
“我不知道,但我说过会等她。”
“你们…..做过吗?”
“啊……嗯。”我有些害羞,但还是诚实的回答了。
“她总是说自己很愧疚,对不起死去的恋人,说是和别人做了却没有和恋人做过。不过,你不需要介意,也许也是因为有你,她才愿意配合,愿意治好自己,愿意早点离开。住在疗养院的很多人,都已经抛弃了外面的生活,有些人进来之后一住就是五六年,玲奈算是比较积极的。”
“那就好。”
“你爱她吗?”
“我想我是爱的。”
“你和别的女孩交往过?”
“没有。”
“这么执着于玲奈?”
“并不是执着,是我答应了她。”
“你是个好男人啊。”
“希望她也会这么认为。”
“我觉得她会的。”
当我们谈完这些,玲奈就回来了,抱着被单和枕头。
“为什么不叫我去搬啊?”我接过这些,跟她一起走着。她挽着我的手臂,这一次,她的身体是温暖的。
“双叶好像有什么想跟你说的样子。”
“哦…..确实,聊了一些你的事情。”
“病情?”
“也有一部分吧,大都是你在这里的情况。”
“肯定跟你讲了很多我出丑的事情。”玲奈她噗嗤的笑了,这一次应该是真心的。
“没有诶,你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没有!”她气嘟嘟的加快的速度。
回到房间,我掏出了吉他,弹起小曲,大部分都是我自创的曲子,她总是拍着手说:“好听,好听。”然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天色渐渐暗了,房间内也无法依靠微微的光点看清彼此了,我提议开灯,她却拒绝了我。
“这样的朦胧感,不觉得增加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嗯,确实。”
眼睛适应了黑暗后,漆黑中的玲奈确实多了几分光亮下看不出的姿色,身体的轮廓也明显了。她的眼睛…..依旧如同望着远方般,凝望着我弹吉他的样子。
“怎么了?”
“嗯?我没事啊。”
“总感觉你…..好像不是在看我,而是看着别的地方一样。”
“没有没有,你的错觉而已。”
我弹错了一个音,手指也有些发麻,玲奈没有出声,脸上也没有笑容,而是闭着眼睛,摇着头,长发随她的动作飘动着。
“可以了,我有些累了。”
“要睡觉了?”
“嗯。”
她打开了灯,拿了些换洗的衣物,走进浴室。
今天下午很匆忙的出了门,现在正值闲暇,我仔细的打量了玲奈的房间。堆在床头的小说,有些凌乱的衣柜,散落在地面的化妆品,我总觉得和之前那个房间不太一样。就如同…..不在意自己身边环境般,有些乱却不会让我觉得她不爱干净。
木门开了,她穿着一件大号的睡衣从浴室内走出来,白皙修长的大腿,黑色的头发湿哒哒的还在滴着水,她依靠在墙边,有些柔弱。我看着她,不过几秒,她便渐渐坐在了地上,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容。
“怎么了?”
“有些使不上力…..哈哈~~”
我走到她身边,手穿过大腿和背部,将她抱起,皮肤的弹性差点让我惊呼出声。两年前的那天晚上,她的皮肤就如同将死之人般,干燥粗糙。
“这里就好了?”我将她放在床上。
“嗯。”
“那我也去洗澡了。”
热水清洗着我的身体,将汗渍,污秽和疲惫全冲洗了。
唯有在洗澡的时候,我才能确认自己的存在。确认自己是真实的,是可以被水流过的,是可以感受到温度的。自从临野死后,我和玲奈都变了很多。
我没有交朋友,并不是不想,而是不愿意。临野的死如同伤痕一般,刻在我的心上的某处。我想,这一趟来到疗养院,来到玲奈身边,也是为了拯救自己吧。
当我走出浴室,玲奈坐在床边,靠着床木质的挡板,将腿伸直,眼睛依旧是呆滞的看着远方,我悄悄的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你洗完了?”
“嗯。”
她扭动着脚,让两个大拇指相碰又分开,又相碰。
“可以喝酒吗?”
“当然。”
我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微微倒上一些,她双手握住杯子,嘴贴在杯沿,却没有喝。
“怎么了?”
“你说…….临野现在会在哪啊?”
“嗯….天上?”
“他会看见我们现在的样子吗?”
“不知道,也许会吧。”
“他会不开心吧?”
“因为我和你在一起?”
“嗯,他很爱吃醋。”
我撇开了眼神。
临野死去三年了,我和玲奈都没有忘记他。
“我也忘不了他,但是我们总得继续下去。”
“嗯。”
“玲奈….我….”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诶……?”
“你以前都只会叫我‘你’的。”
“我也该….提起勇气叫你了。”
“要表白?”她转过来,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嗯。”
“我猜也是。”
“可以让我说完吗?”
“不可以。”她说罢,靠手撑起了身子,移动了一步,坐到了我的大腿根部,嫩白的大腿让我全身一紧。
“我不想听那些话,现在你身体的触感,温度就可以告诉我很多了,别再用语言表达爱意了,好吗?”
我没有回答,她靠着我的身体,手中的酒杯缓缓倾斜,朝自己的身子倒去。
绯红的葡萄酒从她的锁骨蔓延到大腿,白色的睡衣上染上了颜色,同时也渲染了葡萄酒的香气,她将酒杯丢在地面,把手指上的酒舔去,转过头来,换了一种姿势正对着我。
“你到底怎么了?”
“我?”
“感觉很不…..开心。”
“没有,没有,你来了,我就会很奇怪。”
“为什么?”
“不知道,以前也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去玩之后,我和临野回去之后总会更享受,没有你的话,我甚至可能不会湿。”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苦笑道。
“不知道,我和临野独处的时候,无论他怎么爱抚我,我都湿不起来,很干。”
“可以暂停这个话题吗?”
“不可以。”
“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啊,没什么……”她说着低下了头,手环绕在我的脖颈。
之后,她去换了衣服,无力的躺在床上,四肢摊开,如同游泳般滑动着。
我重新拿起吉他,随手弹了几下,现在的心情不适合音乐,更不适合继续想关于临野和玲奈的事情。
“呐……如果我以后每次见到你都这么奇怪,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看着躺在床上的玲奈,想起了她说的话,我走到床边,她正闭着眼睛。我把手放在柔软的床单上,低下头去吻了她的唇。
“哈哈哈~~~你果然很聪明。”
“只是记忆力好一点而已。”
“要久违的做一次吗?”
“现在吗?”
“嗯。”
我们亲吻着,手臂环绕着,纠缠着。玲奈的身子比起两年前更温软了,皮肤弹性十足,那没有赘肉的细腰让我有些抱不住了。我从她的大腿吻到额头,在筋疲力尽之后,躺在她的身边。如同那晚一般,替她盖上被子。
“我是你的负担吗?”
“你?当然不是。”
“但我不能做的唯一。”
“嗯。”
“我忘不了临野。”
“我也是。”
“我没办法丢下他,成为你的唯一。”
我嘴角扭曲,眼泪有些止不住,但是我没有出声。
“没事的。”
“你的告白,答案很重要,但我无法回复。”
“不重要,答案什么的,只是一个象征,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真的不重要?”
“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有多喜欢我?”
“全世界都要融化了一样。”
“哼哼~~~~”
“鹿群飞奔,全身扎满了爱心的箭,恨不得把你的照片贴满世界的街头。”
“哈哈哈~~~~”
“恨不得把你呼出的气息全部吃掉,把你的味道填满鼻腔,或者做成香囊,每天都挂在身边。”
“但是我无法回应……”
“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4
当我醒来的时候玲奈已经不在身边了,也不在浴室。我穿好衣服,连忙跑了出去,在食堂,又一次见到了双叶。
“你看见玲奈了吗?”
“诶?没有,没和你在一起吗?”
“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双叶听完,脸色一沉,拿起对讲机嘟囔的几句后,叫我别担心,院内的工作人员会找到她的。
这间疗养院真的很大,有四个居住区,林子,山,和池塘。
我被工作人员带到了北边,玲奈正在一件铁皮房里面,她锁上了门。我走到门边,敲了敲。
“别进来。”
“你没事吧?”
“……”
“我很担心你。”
“.…..”
“玲奈!”
“对不起…..雅也,真的很对不起。我到最后还是忘不了临野,我还是没办法成为你的唯一,没办法…..没办法……”隔着铁门,我听着她的哭腔,还有那抽咽的声音,我握紧了门把。
“我都说了很多次了,答案不重要。”
“对我来说很重要!临野死前问我的问题,我没有好好回答,我没办法回答,到现在,我有答案了,但是我已经说不了了,说不出口了……….”
“你打算干嘛?你要干嘛?”
“.……”
“你也打算用那样的方法死去吗?你也打算就这么离开吗?对自己的生命一点都不负责的,忽略自己的朋友是否会想念自己的,抛下一切的离开吗?”
“.……对不起。”
“你也打算学那个混蛋临野吗?你也打算学他一样,抛下我吗?”我忘了自己有多用力,耳边传来金属制品的响声,拳头很疼。
“好吧,好吧!”我深呼了一口气,眼前满是眩晕,我仿佛看见玲奈在里面蹲着,拿着一把水果刀对着自己的手腕,临野站在她身后,搭着她的手,鼓励着她。
“临野你赢了,真的,你赢了,你从我手中把玲奈的心拿走了,彻彻底底的拿走了,我赢不了你,我玩不过你。你告诉我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哭了三天,我还要如同一个朋友般,假情假意的祝福你们,你却把我当成傻子,邀请我一起出去,一起去约会,还跟我将你和玲奈的事情,我每次都很难过,你却只会读不懂气氛的继续下去,持续折磨着我。我忍不了,真的,你死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玲奈终于属于我了,终于可以让我陪着玲奈了,但是………我为朋友的死而感到开心的自己,而恶心,而羞愧,而难过。我不敢去接近玲奈了,临野,真的,就算是你死了,我也永远的失去了主动接近她的勇气,我怕了。你知道,她邀请我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你知道吗?你不会知道,因为你死了。但你根本没有离开,就算是我和她独处,你也没有离开。我们当晚拥抱着的时候,她呼喊的……仍是你的名字,你的名字。”
眼前的视野十分模糊,我只能靠着稀疏的颜色辨别地面和墙壁,膝盖被小小的石块刺痛了,我只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我的眼眶里逃走。
“你赢了,临野,真的,就算离开了我们,也仍停留在我们心中无法散去,存在感甚至比之前更强烈。我做不到喜欢你,但也恨不了你,你正当的让玲奈爱上了你,我没办法。但是,求你了………….不要把她带走,我知道她属于你,但是…..别把她带走,真的,我求你了。”
喘不上气了,呼吸不再急促,变得缓慢,头很晕,视野朦胧的如同呆在浴室内,眼前的日光从视野的两年散开,变作白色的光晕,闪耀着,靠近着。我想,这光芒应该就是我心中散不去的临野,死不去的临野。
视野完全化作黑暗,脑子里如同被抽空了般,什么也不剩下,我如同呆在一片漆黑没有地面的世界,沉浮不定,身体很软,无法决定方向。有什么东西流过身边,有什么东西从身边经过了,我也看不清楚,总觉得临野在附近,玲奈也在附近。我的嗓子发不出声音,呼喊不了他们的名字,就和我无法在临野面前叫出“玲奈”一样,我怕叫出她的名字会暴露自己膨胀的爱意。
我害怕的逃避着。
我虚假的认为,只要不叫出她的名字,她就还没有属于临野。她就还没有离开,她就不会离开,那天也不会到来。
只要我不去面对,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但我忍不住了。
我在疗养院里,看见那样的玲奈,我忍不住了。
我害怕再不开口就晚了。
我已经预知到了,玲奈会做这样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但我无法去阻止。她把水果刀藏在书包里,我也发现了。但我不敢说,我只敢看着这样的她,发着抖,听着她呼喊临野的名字,却和我相拥,相吻。
醒来时,已经过了两天。
纯白的床单,床头柜那盆白色大丽花的淡淡香气,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我可以移动自己的手了。
我身边没有人。
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双叶来了,见我醒了,她拥抱了我。
“玲奈呢?”
“她?她已经没事了,你说完那些之后,她就打开门了。现在正在接受治疗,而且昨天医师告诉我,不过几天,她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不是安慰我?”
“不敢骗你,全然是真的。”
“心结….解开了。”
“是的,玲奈现在也会笑了。发自内心的。”
“我说的是我的,我一直不敢开口,一直没办法面对临野,现在,也许……可以了。”
“她也可以了。她昨天告诉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想要补偿你,想要忘记以前的恋人了。”
“真是太好了。”
“我真的很怕,临野会把她带走。”
“所有人都很怕,也很担心你。”
我疗养了几周,双叶很善良的帮我去学校请了假。我和玲奈还没有见面,但是偶尔会在回到病房时,看见她给我留的小纸条。
——5
“你醒了?”
清晨,我睁开眼来,眼前是一位身着白裙的女孩,齐肩的短发,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
“玲奈……”
“抱歉,让你久等了。”
“多久都等。”
“真的?”
“不假。”
“那以后,就让我等你吧。”
“不想让你等。”
“雅也。”
“嗯。”
她站起身,和我接了吻。
“别用语言表达爱意。”我笑了。
“嗯,你还记得啊。”
“一辈子都忘不了。”
“真的喜欢我?”
“喜欢。”
“有多喜欢我?”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
“仿佛全世界都融化了般,鹿群飞奔,全身扎满了爱心的箭,恨不得把你的照片贴满世界的街头,把你呼出的气息全部吃掉,把你的味道填满鼻腔,或者做成香囊,每天都挂在身边。”
“你想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自然。”
她面带着微笑,走到窗边,短发随着拂来的微风缓缓起舞。
“临野…….!永别了!”
回过头来的玲奈,眼眶挂着泪珠,却噗嗤的笑出了声。
“看来你好好告诉他了。”
“嗯,说我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事情,他听完有些难过,哭丧着脸挽回我,但我拒绝了他。”
“然后就来这里了?”
“嗯,刚才他还在的,不过现在估计在家里哭着呢,要去安慰他一下吗?”
“正好,他当时没有安慰我,现在我可以去安慰他了。”
——6
我们将花朵摆放在大理石墓碑边,用水为他洗去了沉积的灰。
临野死去三年多了。
我第一次和玲奈一起去看他。
我跟他说了些话,大都是安慰的话。
“那,临野,我们走了哦,玲奈,我也带走了哦。”
玲奈笑着,我们牵着手,刚走没几步,我仿佛听见风铃般的响声,清脆而优雅,突然从耳边响起。
我和玲奈同时回了头,确认了是彼此神经过敏之后,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