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迪韦纳图斯

运输机使劲倾斜，在云层中呼啸而过。当它向沃尔加提降落时，每个部件都在响动。安特罗斯担忧起机翼和尾翼哪个会先散架。

瓦特勒斯连长和技术军士加卢斯坐在驾驶舱里。加卢斯几乎是在粗暴地敲击控制装置（礼貌机魂：你吗），随着飞机向地面俯冲，警报器开始尖鸣。一串黑烟从安特罗斯头顶附近的某处扬起。

“三分钟后到达沃尔加提。”拉赛勒斯低声说，他坐在安特罗斯旁边的座位上。

墨菲斯顿痛苦地咕哝出一声咒骂。

“大人？”拉赛勒斯急忙看向首席智库。

自从他们离开地面后，墨菲斯顿就开始浑身发抖，黑色闪电每隔几秒就会划过他的皮肤，他的眼里又布满了血丝。首席智库紧紧抓住自己的左臂。随着飞机的爬升，他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我们要着陆吗？”拉赛勒斯问。“马上就要到要塞了。”

“有什么东西来了，”墨菲斯顿盯着船舱的地板说。“准备好武器，”他说。“我们需要——”

某种重物撞上了运输机的侧面。

随着飞机开始侧倾，警报器又响了起来。

“王座在上啊！”加卢斯咆哮道，竭力拉住控制杆，仪表板的一部分已经脱落了。

“那是什么？”安特罗斯透过装甲机窗观望。

天空中遍布奇异的色彩：蓝粉色的形体在他们周围盘旋。

又一个重物撞在机身上，然后是另一个。

“恶魔！”加卢斯厉声喝到，他激活了飞机的激光炮。

驾驶舱瞬间被激光炮的火光照亮，安特罗斯看到有些蓝色怪物被炸成了一摊液体。

他们的座位下方传来一阵破裂声，恶魔撞开了装甲。

控制台的指示灯闪烁着。“两分钟后到达沃尔加提。”加卢斯说。

更多的恶魔撞在机身上，这一次，恶魔们成功撕开了机舱。一只恶魔砸在安特罗斯旁边。那团粉色怪物随即向他扑来，那布满利齿的大口发出一声咆哮，霎时间唾沫横飞。安特罗斯用手抵住恶魔，它恼怒地左右摆动，试图撕咬他的脸，又顺势举起手中的华丽长刃刺向他。

安特罗斯念出《渴求之镰》中的一段咒语。一道闪电穿过他的手臂，撕开了恶魔的怪脸。它尖叫向后退却，但也将安特罗斯拖了出去。

编修员喊叫起来，惊于恶魔的蛮力，它把他从破损的机舱拽到了机翼上。这时飞机正在云层中呼啸而下，如果是凡人的话这会估计要完，但安特罗斯紧紧抓住了一根突出来的钢架。

恶魔收剑准备挥击，但安特罗斯又吼出一句咒语，将它炸成碎片。

安特罗斯把手伸向机身的裂口，但还没来得及抓住，他就看到那只恶魔散落在机翼上的残存血肉又化成了一样怪诞的蓝皮恶魔。

它们又扑向安特罗斯，用扭曲胸膛中央的裂嘴吼出狂躁的嚎叫。

安特罗斯摁住第一只恶魔，用一记灵能将它轰到机翼上。这一次，恶魔只剩下了焦黑的躯壳，失去了任何重生的机会。

而第二只恶魔将他重重撞回机舱。

安特罗斯张开四肢，将自己稳定在破损的座位上，哀嚎的恶魔猛扑向他，用爪子和刀刃挠着他的动力甲。

拉赛勒斯的剑刺穿它的脖子，深红火焰掠过恶魔蠕动的肉体，发出耀眼的火光。

恶魔向后倒下，安特罗斯一脚把它踹了出去。然后他静静躺了一会儿，直喘粗气。

运输机又遭到了一连串撞击，开始摇晃起来，更多机窗碎裂了，机舱里烟雾缭绕，噪音四起。

“飞机撑不住了，”墨菲斯顿提高了嗓门，试图盖过恶魔的喧闹。“两分钟太长了。爬升，”他说。

加卢斯猛地拉起操作杆，他们在云层中飞驰而上，后面追着嚎叫的恶魔。

“我要什么时候保持水平飞行。”加卢斯喊道，竭力想让别人听见他的声音。他们上方就是迪韦纳图斯的镜像。安特罗斯已经可以看到云层和运输机的倒影，正如恶魔发起攻击之前的样子。

“继续爬升！”墨菲斯顿喊道。

“大人。”加卢斯听起来很惊讶。“我们难道要……？”

墨菲斯顿点点头。

当他们接近那“奇迹”的时候，安特罗斯突然有种屏住呼吸的冲动，就好像他们即将沉入湖面。

然后他们穿了过去。

噪音消失了。警报声，风声，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安静下来，运输机被寂静包围。

当那些想法浮现出脑海时，安特罗斯大笑起来。一千个启示瞬间击中了他。

“下降，”墨菲斯顿低声说。

加卢斯兄弟没有回答。他的表情和安特罗斯一样茫然。“一切……”他嘟囔着，摇晃起脑袋。

瓦特勒斯连长咒骂几句，俯下身去推操作杆。

安特罗斯意识到瓦特勒斯要夺走在他脑海中绽放的奇妙洞见，怒火突然涌上心头。他倾身向前，想从连长手中夺过操作杆。

已经太迟了。震耳欲聋的现实又一次在他们周围爆发。在“奇迹”中的寂静过后，警报和乱流似乎更加刺耳了。

“我们已经到达沃尔加提了。”加卢斯兄弟困惑看着控制台。

他们被群山环绕，正前方就是沃尔加提那高耸的城门。

他们快要撞上去了。

加卢斯兄弟猛拉操作杆，但他们已经不可能在机毁人亡之前爬升起来。城垛朝他们急剧拉近，那上面挤满了战斗的身影，被几十团熊熊燃烧的火苗照亮。

墨菲斯顿用一种安特罗斯听不懂的语言喊叫着，时间突然减缓下来。

他们本应该撞到城垛上，但现在他们仿佛正被一团蠕动的东西所包裹。

墨菲斯顿手里攥着什么，安特罗斯发现那是他从德拉维斯手里抢来的东西。他正在仔细研究它。然后他抬头望向机舱外的一片朦胧。“动作快。”他看向其他圣血天使。“撞击速度虽然被减缓了，但致命程度不会降低。听我指挥。”

他们点头表示明白，几秒钟后，机舱开始呻吟，如手风琴一般缓慢压缩。就好像是被人小心折叠起来的纸张。

“就是现在，”墨菲斯顿拉开舱门，走入一片污浊的色彩。

安特罗斯和其他人跟着。这个世界犹如一幅抽象的拼贴画，没有任何实体，但安特罗斯感受到了到脚下坚实的土地，这让他松了口气。

他们走了几步，墨菲斯顿示意他们蹲下。然后他转过身去，看着那架正在坍塌的运输机，又用刚才那种晦涩的语言念了些什么。

随着金属撕裂的尖啸和燃料箱爆炸的震响，世界又恢复了往常的运转。

热浪向安特罗斯席卷而来，他发现他们正蹲在城墙的一个炮台附近——这个炮台被运输船的燃烧残骸撞毁了。不过这里已经是一片混乱，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坠毁的飞机。每一寸防御工事都挤满了战斗的双方。在离圣血天使们不远的地方，炽天使正从一座瞭望塔跃向城墙顶上的走道，乘着轰鸣的跳跃背包冲向汹涌的恶魔，她们的爆弹手枪喷吐着火舌。

恶魔跃过城垛飞奔向前，狂喜地叫嚷着，丝毫不忌惮猛烈的炮火。被激光炮炸飞的恶魔肢体拍打着石砖，有些落在离安特罗斯只有几英尺远的地方。

战斗修女的后援部队降落在城墙上，她们拔出链锯剑挥砍恶魔们，最终在离运输机残骸不远的地方阻止了它们的推进。

瓦特勒斯连长和其他圣血天使加入了战斗修女的阵线，安特罗斯和拉赛勒斯大步穿过残骸，观察着战场。修女们正被无数恐怖所包围，但她们仍在坚守阵地，无所畏惧地向潮水般的恶魔发起冲锋。

当圣血天使谨慎地向敌人射击时，炽天使打开了扩音器，齐声唱起狂野的赞美诗。

安特罗斯和拉赛勒斯冲向兄弟们的战线，灵能武器在他们越过城墙时闪耀着炽热的光芒。

直到他们开始与敌人近身搏杀时，安特罗斯才注意到墨菲斯顿已经不见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