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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公益,正迎来最后的辉煌||泰山三日谈一

2023-08-11 22:21 作者:环境调研  | 我要投稿

在最近举办的一期“泰山民间论坛”上,一些有见识的官员型专家、专家型官员,就一针见血两针达心三针要命地指出,中国的民间公益,基本上到了最后辉煌的时刻。哀歌唱罢,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估计中国不再有民间公益。虽然有一些套着民间公益外衣的机构或团体在零散地出没,以示不屈和顽强,但也完全阻挡不了,民间公益即将消亡这一历史大潮流。


几年前,那么多公益人还理想满满,情绪昂昂,好像世界上没有了他们,就没有前行的希望。结果没想到,眨眼之间,民间公益所有的鲁莽激情美梦、青春美貌才华,在这个国家全部灰飞烟灭。导致民间公益这几年以罕见的速度,奔赴消亡的原因是什么呢?当然是社会需求的全面下降。表面上看,政府的管控与清理,商业和入侵与替代,民间公益同行互相的侵轧与贬损,自由公益公民的崛起与泛滥,似乎都是原因和理由。但这都是表象,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社会需求全面消退了。需求不再了,当然就如情感断弦了,上上签的出路,就是体面分手。




这些外在的原因为什么不是主因

政府的管控和清理,是显而易见在加强的。这几年政府花大力气清理了大批的“合法组织”,更是敲打镇压了一大批“非法组织”。社会组织本来都有一个自由浪漫的时期,这个时期其实是没有非法性的,只是尚未按政府要求去登记注册而已。


同时,一系列法律纷至沓来,出台了大批民间组织必须党建化、做公益必须党员化的明确政令。另外一些“潜规则”的办法,尤其让民间组织防不胜防。比如轻微过错就上纲上线化,比如动不动以营业范围来指责民间组织超标运营,比如以跨区做公益为由要求民间组织整改。“营业范围”这个说法多法还有些合理——对商业也是这么管控的,只是商业公司的营业范围可以设定得无边无际,怎么经营也不会超纲。“跨区经营”就完全是远远落后于时代了,于商业来说,村办企业都可以把商品卖到美洲欧洲大洋洲南极洲,可在“设区的市”注册的民间组织,却只能局限在本市区只做公益,这显然摆明了政府的态度——你民间公益头上长着的是反骨,最好不要出生,要出生就必须被限制活动范围;否则,万一哪天没管控好,飞龙在天了俺们怎么办。


商业的入侵与替代也非常的火爆。在一些专家看来,“政府购买服务”其实就是在把公益项目商业化。敏锐的民间组织,热衷于套取这些业务的时候,自身就已经陷入了商业的牢笼里不可自拔。当一个社会问题,可以用“项目化”方式来解决的时候,某种程度上表明,这些项目丧失了公益特性,完全可由商业手法来逐步解套。很多公益人热衷的领域,仔细分辨下来,发现此领域早期的公益性已经荡然无存,到处充斥的都是商业化的解决方案。而经商,恰恰不是公益人的能耐,让公益人去经商,就像逼迫一条鱼去爬树。公益人经商必然是大败局的,这样好处是,正好给纯粹的商业人士让渡出来了搏风打浪的闯荡空间。


民间公益行业自身也携带着太多的“败坏基因”,公益人像是被诅咒了似的,在某个阶段就会整体塌陷。一个团队的业绩稍微做得好一点,团队内部就会出现很多小山头和大意见,互相指责团队其他成员贡献不如自己。一个团队的业绩稍微冲上几条热搜,行业其他团队就开始嘲讽和讥笑,并且猛烈暗示这个团队是在追逐名和利,是表面在做公益,暗中在分钱财。这样持续萌发的败坏酵素,侵蚀了公益的机体,让民间公益只能偶然闪光,而无法持续引航。最为严峻的是,民间公益当以个体面目呈现时较为税利,一旦体系化之后就严重拖尾;民间公益松散化联动时配合协调,一旦组织化之后就磨合失灵甚至失控。公益人一直想建一座巴别塔,但肯定因价值观厮杀而只能搭建出一堆废墟。


但这些原因,都不是民间公益走向消亡的主因。真正的主因只有一个,就是社会需求真的下调了。


哪些“主流”民间公益,不再是社会刚需了?

有一位专家举救灾信息对称专家郝南为例。他说,在我看来,郝南在固执着甚至偏执地做着,很多其实已经没必要的工作。信息对称这种事,在某一阶段确实是有价值的,但在人工智能与大数据迅速覆盖所有应用的时候,当强悍的政府已经全面扑过来的时候,纯手工或者简化的搭建模式,除了拖累自己和参与的志愿者之外,估计起到的救灾效果微乎其微。


另一位专家对“蓝天救援队”的前景表示担忧。他说,中国最强大的救灾团队当然是武警消防体系,以及应急管理部门的相关战队。无论从业人员数量、训练专业度、工具物资配备强度,还是当前的响应速度以及党政职责的要求,他们都远超蓝天救援队的规模和能力。此前,党政体系缺乏的只是社会活跃度,但救灾凭的不是社会活跃,而是在关键时刻解决急需问题的能力。这位专家铁口利断地说,未来几年,蓝天救援队必然萎缩。


同样的,养老行业、大病救助行业、残联人权益保护行业、罕见病救治行业,有的要么全面政府接管化,有的要么绝大部分商业化,只有极少数的疑难,可能还需要民间公益的鼓与呼,但只要问题被识别,政府和商业也将快速会接管。比如,孤独症正在废除民间托管组织,要求医院全面肩负这方面的责任。


国人最为偏好的支教和助学,在今天也已经逐步进入了尾声;原本极为吸引公众关注的大批的助学机构已经转型为其他方面的“扶助”,支教对很多年轻人来说已经成为出国镀金的一个粉饰。此前社会极度关注的留守儿童问题,虽然到今天仍旧没有得到有效解决,但互联网创业+本地创业,正挽留不少年轻人回流家乡。同时,政府在强化基层备案型的社区公益网络,基层社工站的网格化、防性侵态度的强硬化等,都在扭转此前社区失灵、基层失控的难堪局面。


环境保护与野生动物保护,也在日益找不到有效的倡导锐利点。一方面污染企业明目张胆排放的越来越少,志愿者感知与“侦破”案例的难度越来越大。一方面中央生态环保督察组的能力的威望,为民间环保组织可望不可即。野生动物保护方面,以前是民间野保志愿者举报无门,现在是公安部门相关工作团队天天向民间野保人士讨要线索,他们破案的主动性越来越强,社会的野保高压线越来越低。更为快速的是舆情全面监控后,生态环境方面的信息得到政府的高度重视,环保人士稍微有点表达,就有可能被当成寻衅滋事、造谣诽谤来公然进行打压。


一个社会永恒的主题是自由、民主、博爱。这些词汇与其内涵至今不会过时,只是其搭载的路径在不停地变化。自媒体与每个人相依为命的新社会,或许让原本难以搭载的一些权益得到了实证,也让一些原本需要冲击的障碍完全不再需要冲击和震碎——它们自然而然就地消逝了。社会的进化方式就是这么神奇,它总在你意料之外的地方,以你意料之外的方式发生,并成功地登陆了人们的思维与行为。


最为严峻的是,民间公益的生存基础崩塌了

民间公益的生存基础有三个,一是社会的需求,二是组织的合法性和自由度,三是筹款的便利性。


理论上说,一个社会在公益方面是永远有需求的,无论社会多么发达和繁荣。甚至可以这么说,社会越发达和繁荣,由政府和企业共同营造出来的社会问题就越多,越难以觉察和解决。此时,民间公益恰恰扮演的就是双重角色,一是社会新问题的发现者,二是社会新问题的解决者。


但奇特的是,中国的社会似乎一直就有把社会问题强行抛给政府解决的习惯。新型的社会需求一旦产生,即便民间公益有所发现,其最后的“宿命式结局”仍旧是——此事必须移交由政府来解决。于是政府当仁不让地成为了社会问题的主要解决者,民间公益人士最多只是线索提供人。连基本的政策建议能力和执行辅佐能力都没有,更不用说想要发挥“监督与指导”的独立第三方作用了。


最近几年政府对民间组织的生存合法性进行了全面的质疑,民间公益稍微某方面惹政府官员的不顺意,就有可能招来被取缔的风险。而奇怪的是,声称要参与社会疑难问题解决的民间公益人士,在自身面临冲突与危机时,往往选择的是投降与妥协,匆忙逃避与跑路。这就给政府“处理”民间公益提供了大施拳脚的好机会,民间公益组织在这样的集体逼迫下,即使侥幸保得了组织机构的法律身份,也丧失了原本挥洒于天地之间的那股豪气和自由意志。


至为可悲的是民间公益已经难以筹措到运营资金了。一方面是社会需求的下降导致公众对民间公益存在的必要性心存疑虑,自发自愿的捐赠——无论是小额还是大额,无论是明面还是私下,都在明显落潮。另一方面,民间公益赖以仰仗的互联网公开筹款平台,腾讯、支付宝、抖音等大平台,其筹款顶流已经完全被商业模式所侵占,有专家犀利地总结说,当前,“支付宝靠消费券,抖音靠投流,腾讯靠关系”,这里面已经完全没有了偶发的、散落的、草根的、野性的、自由心证的民间公益的存身立命之地。以前一个项目上线,不需要怎么打理,多少能有些自然流量。现在,上线一年,上线两年,上线三年,可能只能筹到一百块钱。在互联网的信息海洋里,你一旦被淹没了,你就终身被埋没,再也没机会出水喘气,更没机会抬头见天。


这么说似乎好像深陷于悲观。民间公益就真的完全没有希望了吗?当然有,自媒体平台的全面普及化,给了每个人随机参与解决社会小问题的机会。而每一个真实触目的社会小问题,一方面可以通过这些志在成为网红的流量冲击者以极大的工作动力,同时也会席卷和吸引更多的需要话题来制造流量的“互联网创意商”。当社会有新问题时,一定有新势力和新解法。只是有些脉络还不清晰,趋势还不明朗,难以抓取和分析而已。


或许,今后的社会将不再需要建制化的民间公益组织,但仍旧一定会有民间的、泛社会化的、以互联网为生存基地的新型民间公益模式。人人都是宇宙流的中心,人人都将引爆公益的新炸弹。公益本质上是自由人性的挥洒之所,任何外力都不可能逼迫它消亡。压迫得越凶残,反抗得越激烈。内心还残存着公益梦想的民间人士们,赶紧上网冲流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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