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rry向小说】云霄 特别篇.年夕
“从前···”
“又是这种老套的剧情，公子也不整点新意。”
“靠，老子还没说呢。听着，从前——”
太古时期，有一只凶兽，叫做年。年占领了一座村落，唤勾莹。它以人的自私为养分，常年盘踞在勾莹村后的山峦上，时不时给村庄带来破坏和恐慌。为了摆脱这样的生活，村民每天都去破败的寺庙里祈祷，希望上天能够降下使者驱散年兽。为了回应他们的祈祷，一位叫夕的使者下凡降服了年兽。
故事本应该是这样。
“这里便是勾莹？”他轻轻一拂衣袖，把围在身旁的云彩掸开。眼前积满灰尘的寺庙连座完整的神像都没有，更别说香火和贡品了。连最基本的木门都被蛀虫腐蚀的只剩一座框架，也难怪没什么神仙愿意光顾。他先是叹口气，找着能够落脚的地方。
沙、沙。
不知何时在寺庙口出现一位佝偻的老人，见到他赶忙伏拜下来，嘴里念念有词。“墨瞳、兽面、赤脚、白袍。您一定是来救我们的神仙啊！”
“不必多礼，老先生快起来。”
“您可千万要给我们做主啊。”老人家哭哭啼啼地站起来，手指向寺庙后面的群山。一头身长数十尺的青色巨兽游走在山峦间，发出恐怖的嚎叫。“那怪物霸占这里已有数十载，村里的人连个安心日子都过不成，每天提心吊胆。就怕哪天像那活畜一样，被它生生吞吃了。”
看着老人的模样，他心生一丝怜悯。“放心好了。先带我去村落看看吧。”待安稳了老人的情绪，他决定先去村里打探一番。
“这····还请神仙在这稍等片刻，我去通知一下村里的伙计，让他们准备准备。”听了他的话，老人竟有些畏缩，后退几步往村里跑去。他也不着急，就在寺庙附近溜达起来。
沿着寺庙周围的杂草长得很茂盛，看上去都有半身多高，石阶上长满了青苔，稍不留神可能就栽倒下去，门口存放香火钱的祭坛似乎用来散养一些家畜，散发一股难闻的气味。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那老人才颤巍巍的回来，旁边跟着一个孩童。
“爷爷，这就是那神仙吗，他长得好奇怪啊！”小孩指着他的脸说。老人听了他的话脸色大变，赶忙捂住他的嘴:“瞎说！神仙也是你能揣测的！”
“无妨、无妨。童言无忌。”他摆摆手，“若准备好了，还有劳老先生带我去村子查看一番。”
“中！神仙随我来便是。”
进了村内，也是一副荒凉的景象。村民身上普遍穿着沾满尘土的破烂衣衫，偶尔还有些拿着锄具的农夫路过，妇女带着孩童坐在路边，干瘪的面庞充满沧桑。原本圈养牲畜的围栏被破坏的只剩下几根木桩，留在那的巨大爪印显得触目尽心。他眉头微皱，一挥手，便有数不清的绿苗刺破干裂的黄土，带来一丝生机。
“天哪，这、这是神迹啊！这是神仙下凡来解救我们了！”
妇女惊惶的跪拜下来，越来越多人跪拜在他身前，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神仙肯定是听到我们祈祷了！”
“感谢上天啊——”
事实上，因为没有足够的香火，那些大神仙都不愿去管这样一个穷僻的村庄，结果就打发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官来查看情况。看着村民们脸上欣喜的表情，告诉他们神明瞧不上他们的破村子互相推脱，就派自己这个小官来应付？怎么可能啊。
沉寂了半天，他只好编个谎言糊弄过去：“神明不会把各位弃之不顾的，这次下凡，就是让我来告诉各位驱赶年兽的方法——”低头，看到脚边散落的鞭炮碎渣，他突然心生一计，“每逢怪物闯进来，只需要把鞭炮挂在门上，然后躲进屋里，噼啪的响声便能把怪物吓跑。”
果然，话音刚落，就出现许多质疑的声音。这别口的谎话连他都不信，更何况是这群饱受怪物折磨的村民呢。当他以为自己下不来台时，质疑的声音却逐渐变小，村民间不知谁喊了一句：“既然是神仙说的，那肯定不是假的，俺马上就回去把鞭炮拴上。”
“是呀，神仙怎么会欺骗咱们呢，俺也回去挂上。”
结果陆续的、很多人都回去把鞭炮挂到门上。他愣在原地，不知是庆幸自己没有露馅还是该笑这些村民蠢笨。不过他也明白这谎言支撑不了多久。最好的办法，便是直面那怪物。
趁着天色还早，他决定去怪物盘踞的山头一探究竟。
事实如他在寺庙窥见的一般无二。那青色怪物身体上散布的鳞片像盔甲一样闪着寒光，此刻它正惰懒的趴在山头，那如同火焰般燃烧的赤橙色鬃毛随时都可能把周围的草木化成灰烬。细看它的面庞，除了额头约有七尺高的独角外，狰狞的双目和獠牙也格外可怖。想来那群村民如此恐惧也不无原因。他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靠上前。
“呦，我这小地方居然还有神仙大驾光临。”
他猛地抬头，发现那怪物居然吐出人话。
“···你有灵智？”
“当然。”只见一缕青烟从那怪物身旁撩过，眨眼间化作一道白光。下一秒，他面前已无那怪物的踪影，只有一个与他相仿的兽面人跨过祥云，缓缓来到他身旁。“嗯··这气味。那些神仙可真是懦弱，就派你这么个毫无能力的小神官来与我交涉。”
“你这样亵渎神明，不怕报应？”
“有何不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给他打回去。”那怪物捧腹大笑，把他晾在一旁。确实如它所说，就算是那些个大神仙来了也拿他毫无办法。至少从他看，这怪物少说也有了千年道行，自己能忍住这威压以是万幸，换作常人，早就在这无形的威压下皮开肉绽了。
“哈、笑够了。说吧，找我做什么。”它摆摆手收了威压，拽了片祥云躺下来。
“是关于勾莹村的。就是你占领的这个村庄。他们常年活在你的侵占下，如果可以，我想请你离开这里。”
“····可笑。”不知怎的，那怪物又换了种气势，一声咆哮险些将他轰飞出去，“我一没杀生二没抢掠，还想把我赶走。真是贪婪。”
“没有杀生抢掠？”他一时有些疑惑，“那他们为何要把你敢走？”
“小神仙，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就来趟这浑水吧。你可知这整片勾莹都是我的领土。”看着他瞠目结舌的模样，怪物便走到他跟前娓娓道来。“这勾莹曾经是块茂盛的山林，某天突然来了一帮人，砍了我的林子建造房屋，并在这里安居下来，才有现在的勾莹村。”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把他们赶走。”
“笑话。我可不会把到嘴的食量活活放了。”
“那你还说没有杀生！果然那围栏里的牲畜都被你——。”
“唉，你等会。我可不接这莫须有的罪名。”怪物堵上他的嘴，把额头贴上去。只是那一瞬，他感觉自己身处混沌之中，数不清的杂念涌入大脑，把他淹没。
“醒去。”一声清呵把他从杂念里唤醒，他使劲摇晃脑袋，看怪物似懂非懂的点了头。
“不错，竟没被这些杂念吞吃了。不枉你算个神仙。”
“你··居然是那远古的年兽。”再看到这怪物，他才想起在天上翻阅古籍时偶然瞥见的传说。年兽，身长数十尺，通体呈青，身长鳞片，眼若铜铃，来去如风。以私念为食，居山林，力无穷，有千变万化之态。
“哈、怪不得。便如此，我也无惧了。”他看着这名为年兽的怪物，心底突然镇定下来。“自私贪婪，人之常情。你以这些为食，所以便任由他们在你的领地安居。”
“你自知便好。”年兽伸个懒腰，“接下来，你就回天上去了？”
“恐怕···不行。”他苦笑一声。
“你这—怎么回事，你身上的仙气怎么慢慢消散了？这样下去你可回不了天上了。”年兽看着眼前的奇观，那仙人在白雾的包裹下，眉间的神韵逐渐从身体上脱离。
“你不知道天上的规矩。回应祈祷的神仙若完不成凡人的夙愿，就会仙气退静，归入凡间。这不，我现在也是普通人了。”他抬手，身上那道彩色的纹路消失得一干二净。
“嗤-看来那群神仙是早就算计好了。”
“看样子，没错呢。”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先回勾莹一趟吧。指不准还能图个清静日子。”他说着，对年兽鞠了一躬，便踏上返程的路途。
年兽看着他颓废的样子，不禁撇了撇嘴：“小神仙，我还没问你名字呢。”
“···叫我夕足矣。”
“哈——无聊。”
已是半夜时分，难得有了一丝清静。可年兽一点都静不下，脑子满是那小神仙的模样。“真是怪了，我莫不是染了病。”它心里想着，翻身又爬起来。
“罢了。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去看看那小神仙的情况吧。”它刚这么想，便听到身后的林子里传来古怪的声音。“谁？”它嘶吼一声，旁边浮动的火焰把林子照亮，隐约间看到一个人影在慢慢靠近。
“是我。”
“夕？”
“正是。”
直到夕从林子里走出来，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惹得它大笑出声。“你这不是回了勾莹，怕是跑哪乞讨去了吧。”它指着夕身上灰不拉机的长袍说，眼前这小神仙哪还有早时那副仙气飘飘的样子，不被认成乞丐都算万幸了。
“啊，唉。”他搀扶年兽的爪子坐下来，连连叹气。
“咋的，弄一副狼狈的模样。勾莹村的人不欢迎你？”
“大概吧。我把变成凡人的事告诉他们了。”
“噗哈——我说你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你这一说，就表示你对他们没用了，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欢迎你吧。”年兽趴下来，让夕能枕在它的鬃毛上，“你不会一天都没吃东西吧。”
“吃了。那老先生扔给我一碗东西，我就吃下去了。”
“你还记得那些是什么东西吗？”
“一些泛灰的菜根和···好像叫麸皮的东西。还有些面糊糊。”他想了想，缓缓说，声音有些嘶哑。
“···你真的是傻的吧。那是猪饲料。难听点说，牲畜都瞧不上。你是被彻底耍了一遭。”
“无妨。饱腹就行。”
“真是····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它说着，幻化成兽面人的姿态，消散在雾气中。
“年兽、年兽啊。我叫你年行吗·····”
无人应答。
也不知过了多久，年兽回来的时候抱着一只烤熟的壮牛，手里拎了几坛酒。而夕躺在草地上，脸上十分难看。“怎么了。”把东西放到一边，它把夕扶起来，看着他长袍沾附的呕吐物咂咂嘴。“哎呀，别强撑了，我带吃的回来了。”撕下一块牛肉放到他嘴里，直到他脸色好转才缓了口气。
“这些··你从哪里搞来的？”都狼狈成这样还要质问他食物的来历，年兽白他一眼，又撕下一块肉塞过去。
“你安心好了。这是我地盘上的东西。”
“那就好。这是什么？”他指向旁边的酒坛问。
“你不会····连酒都没喝过吧？”
“酒？”
“虽说神仙不食烟火，但你这也太孤陋寡闻了吧···也好。今晚就陪我喝个尽兴！”年兽拆开坛，一股子浓醇的香气就发散出去。到后来，他也不记得说了些什么。意识都模模糊糊的醉在那儿，随手捞了一把，便躺在那鬃毛上自在逍遥。
“我和那些家伙说，遇到你啊，要放鞭炮，这样你就会吓走了····”
“哈？我怎么、嗝、会被那种东西吓跑啊···”
“我不管。听到鞭炮啊，你要躲起来。”
“好。答应你就是了。我说，你要是没地方去了，可以和我住一块。放心，我能罩着你呢。夕。夕？”
它低头。那小神仙趴在他鬃毛上，酣甜的睡了。
“看来这故事是个完美的结局啊。”道士躺在榻上歪头。
“呵。还记得我最初说过什么吗？”血狼冷哼。
“···人终究是自私的。谁也不例外。”
“你是说····”
“那勾莹村远不是表象那样凄惨。他们有足够的粮食，也有十足的牲畜。年兽不仅庇护了他们数十年，还给他们带来了福兆。就算这样，这群自私的家伙还要伪装自己。乘着夕在寺庙逛悠的一个时辰，他们把牲畜关到家里，换上破烂的衣服想要博取同情。他们做这些的目的，只想借神明之手渔翁得利。所以在后来得知夕失去仙力后，甚至敢用猪饲料来侮辱这位为他们着想的神明。而这些，仅仅只是开端·····”
那之后。夕便和年兽生活在一起。每当年去为他寻觅食物时，他便安静的待在山林里。
本应该平安无事的。
本应该平安无事的。但勾莹村的人还是把年兽视为眼中钉。他们从最初想要赶走年兽，逐渐变成想要杀戮，想要永绝后患。他们想要占领年兽全部的地盘。这个贪婪的念头驱使着他们。某天一些胆大的家伙偷偷潜入山里，发现了和年兽一起的夕。他们扭曲的观念让他们觉得夕背叛了他们。神明背叛了他们。
于是，惨剧发生了。
农历癸月戌时，本该守岁的人们举起火把，浩浩荡荡的闯进山里。他们砍伐，他们抢掠，他们烧毁这一切。可怜的夕便是他们泄愤的牺牲品。没了仙力的他，就像是等待宰割的羔羊，在众人面前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他被绑在木桩上，哪怕烈火焚烧着他的身体，他也没有叫喊出声。他只是看着远方，眼里却有一丝落寂。
年，别回来。
他这么想。他最后想。直到化成骸骨，化成灰烬，被肆意践踏。
烈火不停地燃烧，却丝毫没有温热。
就如同人心。
归来的年兽跪在灰烬旁，疯了。
自私的恶念让年兽变得比原来更大。它发狂，它撕咬，像是个野兽。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偏偏止不住涌出来的血泪。在惨叫声里，在火光里，他蜕变了，失了心、失了神。
啪、啪。
慌乱的人群里，唯独一个孩童怯生生的举起手里的炮仗，在点燃后噼啪响起来。
不知怎的，它突然就愣住了。
像是有谁在心底里对自己说话，下意识抬头，却也什么都看不见，如同过往、烟消云散。
“听到鞭炮响，就躲起来。”
它撒开爪子，跑进了深山。就这么落荒而逃，再也没出现过。
“最后，而那些村民为了驱赶想要报复的年兽，就用夕教他们的方法，每逢年兽暴乱的日子就去用炮仗的声音来刺激他。久而久之，就有了除夕夜的传说。”
“真是····可悲。”道士赞叹，却没停下动作。
“所以··看在我讲了这么多故事的份上，能不能轻点·····”
“不行。”
远在异国的某处旅馆里，小小的兽散发火光。它身旁，一位白衫的兽人陷入梦乡。
“我记得，今天好像是东方国度的哪个节日吧。管他呢。”黑豹拽紧斗篷，一蹦一跳的走出去。“喂，吃饭啦，醒醒。”
“夕。”
（番外篇 年夕 完）
顺便补上喧嚣 校会篇的预告插图（是动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