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说书人】伽藍堂前零番地——《白沙的水族馆》聊天漫评

这个标题，对于大部分读者而言一定是意义不明的。也罢，写这个漫评，就是为了和真的看得进去的大家说些心里话，所以我都会慢慢讲清楚的。

这个标题是一首歌的名字，HITORIE已故成员wowaka写的歌，原标题是《伽藍如何前零番地》，懂日语的朋友我讲到这里应该就明白了。动画里银河水族馆经常看到的饲养部长，叫做雅蓝洞凡人。当然了，日本是没有这么奇怪的姓氏和名字的，所以这就是谐音，伽蓝堂，指的是佛堂，也有虚无，空无一物的意思。动画里其他的人都在用常规的姓名，只有他一个人起了这么世外高人的名字，十分特别，所以我用了这个标题，很贴切我看过这部动画以后的心情。

我相信有不少观众和我一样，都是一路看着PA社的作品走过来的，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部工作少女日常系列了。那么PA这个系列作品风格，大家也是都烂熟于心的。嗯，是那种看起来跟温暖惬意的气氛，看过以后，心里都会留下温存。PA做气氛一直可以的，我至今还能清晰记得《樱花任务》里面的一个场景，在当地的一个（我不记得叫什么名字的）祭典之中，百千盏河灯的簇拥下，主角费好大劲弄来的小舟依依驶离岸边，在茂盛的杨柳树下悠悠往水中央去了。这个场景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心中始终有一股意境，为此我还特地填了一首词牌来纪念这部番：

暮光限，深寒归来春风欠。

春风欠，漫徊斗转，栖枝寄檐。

流连寸土忽经年，熙街空林尽踱遍。

尽踱遍，轻筏别岸，江灯一片。

《忆秦娥·故园》

虽然有点扯远了，但这种“轻筏别岸，江灯一片”的意境，就是我想讲的氛围感。在樱花任务之中是如此，这次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又是月下的海豚一跃，倒影二人。下一部作品里，也仍然会有令各位观众印象深刻的气氛吧。

PA这么多年的同类作品制作经验，太老道了，所以或许没有任何放心不下的东西。基本功而言，一切都是那么完美，甚至神乎其技。人物形体的作画细节，PA标志性侧颜，场景，风景的实景取材与绘画手法，光影明暗，3D制作……若不是碍于TV动画播出的工期，把张数提升上去，绝对是动画电影级别的水准。Lantis的音乐，如此到位，音响音效，每次自动门开关的声音，脚步，人声的渐进，无微不至。有一集里面，心从办公室小跑出去，被地上的封装胶带绊了一脚，这种细节已经真实自然到让经常看动画的我感觉有些不自然了——要知道，这种完全没有必要给作画添麻烦的无意义小镜头，如今的动画业界可是没人会舍得做的。没人会做的还譬如说21话，心一言不发的在乡间的小路上一个人走了足足一分钟的片段，配上懒散的三味线和蝉鸣声，这是现如今只有悠哉日常大王里能做的出来的悠闲了，不得不由衷敬佩PA的手段。

这种制作功底没得讲，那就讲些《白沙的水族馆》自身的东西吧。首先是故事走向，这个与其说是导演风格，不如说是PA这个系列一贯的传统了：人物围绕事件推进，而并不是着手刻画每个人物的个性和背景。所以有时候即便是主角，在一些集数里面也没多少镜头；并且主角团里面的大多数人，基本也都是在职场上有所互动，没有私下自己生活日常的片段。这就导致人物虽然人设鲜活，却有些缺乏饱满和立体感。举个例子，主角心和风花，这24集看下来，她俩对食物的喜好如何？日常的娱乐活动是什么？有没有一些小嗜好和习惯呢？到头来我印象最深的，除了两位的生日，就是生闷气的时候找个沙包打拳了。主角的刻画都如此，那其他角色就更没东西谈了。

虽说如此，这也并不代表PA做的不好，动画容量是有限的，侧重点不同而已。这部作品内容足够充实，实际上每一部工作少女系列都是这样的，既然每一集大家都有事情在忙，那么多人聚在一起，自然也没时间逐个仔细塑造人物形象了。

倒不如聊聊我认为这次做的不够好的点吧。不过这个要怪谁呢，不是导演，也不是系列构成，而是每集都出现在最后的剧本家：山田由香。要说在前面的是，我承认她是非常顶级的日常剧本家，此前《Slow Loop》我还在夸来的。只是她这次又做了和《New Game!》一样的事情，就是有意营造职场矛盾冲突，然后用一两集冰释前嫌。她这方面并不是很擅长，我在New Game漫评的时候就已经提到过。这种日常番里面你很难弄个坏人出来，但本质是，没有办法在大家都很温柔的世界里面描绘人性恶的一面。不少观众都吐槽说这是“异世界职场”，也难怪，职场本身就是个相当江湖的地方，有被欺负和不愉快的，有忍气吞声的，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黑暗的东西很多，负面的情绪也很多。想要避而不谈，很简单，像白箱那样做便是，没人百般刁难，只是每个人有各自的缺点，心仍然是往一处使劲的，主角也任劳任怨，有上进心，如此便好。可是这次的水族馆里怎样做：拉帮结伙，顶撞上司，擅离职守，工作纠纷。这样也能不被开除甚至被他人包容的话，那确实让人看了有些陌生。就拿我最不喜欢的一个桥段来讲，南风原知梦，自从入职就心高气傲，每天对周围的人出言不逊，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把矛盾推向风口浪尖以后居然要拿单亲妈妈这个设定来圆，甚至主角心还专门请假去体验带娃，仿佛全然不在意之前她之前阴阳怪气自己，还和自己当面吵架的事情。哎，真是个美好却没有实感的乌托邦啊。可是为什么要用“单亲妈妈”这种生活上的难处，来化解性格差，态度不好，社交能力不足呢？如果过程是风花去用爱感化知梦，让她幡然醒悟，认识到自己的缺点并和心重归于好，那我也是可以接受的。可你叫心主动放下工作去体谅一个之前各种看不起自己的人，风花去谈，三言两语又暧昧不清，结果知梦直到最后也没有承认自己的错误，反而把这种坏脾气给洗白成了傲娇属性，我是真的不能接受的。

万幸的是，山田由香基本上只会做一个这种桥段，后面就没再出现什么冲突点了，安安稳稳看到最后，总算回归了她一如既往地日常动画剧本水平。后半段的观感，总体而言是很好的。她很喜欢借物喻人，以至于每集都会多少出现一点，从开头到结尾一直都在用。我感觉用几次就可以了，用太多就有点疲劳了。

说完了剧情，我们再说说感情线的内容吧。我想讲一个总结：这部番里，没有百合的感情线。一切的所谓贴贴，不过是观众的一厢情愿罢了。我之前也谈过何为轻百，应该是一种介于友情和爱情之前的东西，越是在懵懂时期，这样的感情越是纯真率直。然而在主角心和风花之前所产生的，并不是这样的感情，而是另一种：介于友情和亲情之间的感情；心是真的把风花当做自己的姐姐，风花也是真的把心当做妹妹照顾，这在剧中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最有说明力度的一个片段是，风花问心，如果身边的人结婚了会有什么感觉，心回答说，如果风花结婚了，她一定会由衷祝贺，帮她好好筹办的。此时的风花也没表现出任何的失落感，从这段对话里，基本已经可以把哪怕一丁点的爱情元素给全部排除掉了。用俗话说，是直女营业，但其实不过是感情到了抱一下，偶尔拉一下手，前面还好，后期连营业都少得可怜。棹那边起码还有明示暗恋心，这片子想看百合CP真的还是打扰了。

后面的剧情，其实蛮沉重的，戛玛水族馆成了废墟，心的出走，找不到方向，风花两年的分道扬镳。整部作品后半段的感情基调相当阴郁了，如果是自己一个人连着几天从头到尾看完的，心里应该会闷闷的。即便是结局看到了风花的回归，大家的重聚，也不禁有些空落落的感觉吧。这就是我标题的含义，回味的是那神龛前的冲绳方言“有志者事竟成”，这是我心中的“伽蓝堂”，而最初的戛玛水族馆却已然成了无处可寻的“零番地”。旧屋旧事已然消散，在现实里没有银河水族馆这样的桃源乡，曾经的朋友早已各奔东西。

不知不觉中，夏天也旋即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