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奇谈2019十一特别赛入围9号《无芯无迹亦无猜》

1.本居小铃的推理才能
铃奈庵,午后的悠闲时光。
租书屋的看板娘本居小铃半趴在前台长桌上,脑袋侧枕在手臂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中已看过几遍的《福尔摩斯探案集》,打了个哈欠。
长桌的末端,稗田家的大小姐阿求一本正经地坐着,左手按纸、右手轻轻握笔,在纸上快速移动着,留下了密密麻麻地小字。
“呐,阿求,给我看下呗,”小铃有气无力地声音传来。
阿求略微停下笔触,抬头看了她一眼。
“明白明白,又要说什么『小说家把完成之前的作品拿给别人看就如同当着别人的面分娩一样』这种话了吧……”
“你要是困了就去小睡一会,我可以帮你看店。”稗田阿求摇了摇头,再次把注意力转回笔下。
“我倒不是困啦,只是太无聊了……手里的小说总是很快就看完了,外面流传进来的小说也好、某人的推理小说也好,相同质量的推理小说倒也不强求了,单说数量也实在太少了啦!”
“小说虽然好看,整日沉浸其中也会成为废人。”
“这可不像是整天宅着足不出户的名推理小说作家克里斯蒂Q会说的话呢。”
“我是正因为时刻把目光放在日常的细节中,才能经常获取到笔下灵感的。”
“明明我也一样很喜欢看小说,为什么写不出阿求笔下这种程度的故事呢?”本居小铃半是自言自语道,“说起来,阿求确实很注重生活质量呢,难道说……意外的是因为『生活派』的加成?”
“这是什么奇怪的组织?”稗田阿求摇了摇头,“留声机的轻音乐和午后的红茶确实有助于我的思考,但更多的时候,靠的是一种习惯。”
“什么嘛,不就是所谓的『天赋』吗?”
“如果说习惯去留意生活中各种细节也属于天赋,那这么说倒也没错。”
本居小铃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站了起来,似乎在活动筋骨。
忽然一个侧身,挟风雷之势移动到了阿求的身边,“嘿咻”地夺过了一页放在旁边草稿,看了几眼、皱起眉头。
稗田阿求不为所动,笔耕不辍。
“什么啊,根本就不是在写小说啊。”
“寺子屋的新教材,我负责起草其中一部分,”阿求暂缓下笔速度,“即使是在外界、教材也是在不断改进的,我们条件不足、但也不能落于人后。”
“神秘兮兮地,害我白激动一场。”
“是你先入为主地认为我神秘兮兮、此后做的判断都因此丧失了客观。”
阿求看了小铃一眼,停住了手下的动作。
把毛笔搭上笔山,熟练地进入了说教模式。
“你之前复述我的原话有误。”
“小说家的创作期如同分娩期,此时的作品如同呱呱落地的丑孩子,只在小说家一人的心中显得可爱。”
“当小说家对她的孩子精雕细琢,使其慢慢成长,才有了将他示于人前的勇气。”
“这正是我曾和你说的。”
“而我既有言在先,以小铃你刚刚的行为、假如真的是小说草稿被你看到了,会发生什么呢?”
“阿求……生气了?”本居小铃小心翼翼地靠近,戳了戳阿求的脸颊。
“你觉得呢?”稗田阿求微微一笑,风轻云淡。
“如果真的是小说草稿被我偷看到了呢?阿求会生我的气吗?”
稗田阿求摇头:“不知道。与其为难于坏事酿成的恶果,不如想办法防患于未然。”
说罢嘴角微微勾起:“所以我从来不在铃奈庵写小说。”
小铃鼓腮,作生气状。
阿求不顾,重新拿起笔。
“说起来,阿求今年又打算去寺子屋客串老师了?”
“一方面是慧音老师的请求,一方面确实有客观原因……”
人类倒还好说,毕竟有严格的家长令其自律。但对调皮捣蛋的小妖怪而言,如果上课的内容不有趣、就完全没有听讲的意义了。
“真羡慕阿求你啊。”
“你是指?”
“即使身处幻想乡这种地方,也能完全地寻找到自身的价值与意义。”
“噗呵呵,说起来,小铃你也确实到这个年纪了,开始为了这种事情而烦恼了呢。”
“嘁,我反正是不指望能成为克里斯蒂Q这样的名推理小说家了,我现在唯一的愿望是能成为名侦探。”
稗田阿求再次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
“那你还不如把成为小说家作为愿望,某种意义上还稍微靠谱点。”
“连阿求也觉得当侦探很难吗?”
“当然很难,写推理小说和当侦探是两码事……况且推理小说里也未必一定会出现侦探角色。”
“这么说来,虽然我没有写推理小说的才能、或许意外地有当侦探的天赋呢?”
稗田阿求失笑,瞄了一眼适才桌边合拢的《福尔摩斯探案集》,想了想,说道:“或许你有华生级别的才能。”
本居小铃张牙舞爪:“阿求坏心眼,华生也只是普通人等级的才能吧。”
“相较于福尔摩斯算是普通人,但实际上、面对死亡与暴力能保持冷静,算是普通人中出类拔萃的了。”
“即使这么说我也高兴不起来呀。”
“其实华生的最大优点,是慧眼识人——他能看出福尔摩斯的伟大之处,并以此保持自身的谦卑。”稗田阿求微笑。
“……好你的,说了半天原来是想把自己比作福尔摩斯。”
“我可没说你像华生崇拜福尔摩斯一样看待我,这是你自己说的。”
“可恶,真想哪里赶紧发生一些命案什么的,我一定比你先找出凶手。”
“乌鸦嘴。如果在故事里这么说,之后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
小铃也吓了一跳,赶紧念到:“阿弥陀佛,有口无心,有口无心。”
“不过,现实哪来那么多轰轰烈烈,只有平平无奇的日常罢了。”
阿求的话音刚落——伴着『叮铃铃』地风铃轻震,门扉推开。
幻想乡的巫女小姐——独自一人居住在神社中的博丽灵梦,面色凝重地踏入铃奈庵中。
……
……
2.没有内容的信笺
向来泰然自若的灵梦小姐很少露出这种神情,本居小铃不由心中一紧,看了眼一旁的友人阿求。
却发现阿求并未如自己这样,而是微笑着向巫女小姐点了点头,随即垂首、再次把注意力转回笔下。
小铃重新把目光投向灵梦小姐,却见她已经来到柜台前,垂着的手中提起一本小说,放到前台上。
“小铃,我来还书了。”
《解忧杂货铺》——前阵子从外界意外流失进来的一本畅销小说,一周前被灵梦小姐借去读了。
现在想来,灵梦小姐借阅小说时,很少有这么久才归还的情况、难道是特别中意这本书的原因吗?
话说两头,在我被灵梦小姐的神情吓了一跳的时候、阿求已经看到了她手中的小说、对她的情绪有了掌握,所以才毫不在意吗?
这就是推理小说家的观察力吗?
“承惠两百円。”
借阅超过一周的时间价格会略有上涨。
“记在账上吧。”
博丽的巫女小姐一如既往的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当然、这多半也托了某位妖怪贤者的式神从者一直会帮她处理金钱相关事宜的福。
“好的,”本居小铃收好这本来之不易的外来小说,好奇问道,“灵梦小姐很喜欢这本书吗?”
“不,只是……哎,没错,这确实是个好故事。”
“很难想象连灵梦小姐这样的人都会有这么大触动呢。”这本书本居小铃也读过不止一遍,感慨于其中的温馨故事,但也仅止于此。
阿求对这本书的评价不高,用她的话来说、或许都算不上是一本推理小说。
灵梦闻言,歪了歪脑袋:“我是不是给小铃你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比如铁石心肠什么的。
“没有没有,我是说,感觉灵梦小姐平日里对什么东西都没太大兴趣的样子,只是没想到这类故事是您中意的类型呢。”本居小铃连连摆手,慌张解释道。
“明明毫无关联与来往的陌生人们,因为几封信笺改写了人生轨迹,最终又在冥冥之中重合了命运,这种事、不觉得令人感慨吗?”
“写信确实是很典雅呢,听说外界的人们自从发明了更便捷的科技,都已经不怎么使用这种方式了。”
“我曾经,也遇见过类似的事。”
“诶?”
稗田阿求落笔捎停,本居小铃瞪大双眼。
“是说,我曾经也收到过这种……不知道是谁写的、写给谁的……信……大概吧,毕竟时间有点太久了。”
说罢眼睛瞥向屋内的角落、看起来一向自信的巫女小姐对自己说出的话也无法完全信服的样子。
“就——是——这——个!”本居小铃当即做出决断。
走出前台、越过灵梦的身位,拿出『今日休业』的牌子挂在门口,推合铃奈庵的大门,点燃油灯和墙角的蜡烛,回到台前,拿出纸笔、一副打算认真记录的样子。
“灵梦小姐,这其中一定蕴藏着深刻的因由和深远的意义,请您务必详细说明一下!”
“嘛,我倒不是无法理解你的八卦之心啦,但有必要连店门都关了吗?”
“因为这是很难得的气氛呀!”
“这又不是恐怖故事……”灵梦叹息。
何况有灵梦小姐在场的情况下,即使鬼故事也很难渲染出气氛吧,小铃想到。
“灵梦小姐是什么时间、在哪里,以什么方式收到了来自谁的信笺?”
既然不知道寄信的因由——When、Where、How、Who,小铃当先挑选了几个关键切入点。
“大体上,是我还小的时候吧,那时你们应该还没听说过我才对,毕竟我是这两年才在幻想乡里以『博丽巫女』的名义开始活动的。”
也就是说、这是在灵梦小姐完成巫女修行之前的事了?本居小铃思考着,在纸上写下了预估的时间区间。
“具体的时间记不清了、大概是又一次,我偶然在神社的赛钱箱里发现了一封什么字都没写的信。”
“诶?什么都没写吗?连落款之类的笔迹都没有吗?”
“是的,我当时似乎印象深刻,但逐渐地也没怎么在意了、就慢慢忘了……看到这本小说,才又回想了起来。”
本居小铃不禁迟疑。
什么字都没写的信?这种东西不应该称之为『信封』才对吗?
信之所以称之为信,正是其中蕴含了所要传达的内容。
“如果什么字都没写,灵梦小姐是怎么确认它是一封『信』的呢?”
灵梦小姐闻言,歪着脑袋沉思良久。
“对哦,我并不能保证它确实是一封信来着。”
随即叹了口气:“现在想想,或许就只是个恶作剧罢了。”
这种通常应该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的吧?为什么现在才想到呢?
小铃不禁瞥了一眼坐在长桌子末端仍在奋笔疾书的阿求、发现友人丝毫没有来救场的意思,只好尝试自行推理。
对了,灵梦小姐是一个人在神社修行、度过了童年时期的吗?
所谓『恶作剧』这种事,是一个人无法完成的。
因为年幼的灵梦小姐没有被『恶作剧』过,因此不存在这种认知吗?
想到她曾经可能遭受过的孤单与苦难,本居小铃看向灵梦的双眼不禁蒙上了一层雾气。
“虽然不是很明白,小铃你的眼神让我有点不舒服。”
“抱歉抱歉!”本居小铃双手合十,诚恳道歉。
灵梦小姐的直觉一如既往地精准呢。
“对了,我想起来了,”灵梦以拳击掌,略显兴奋道,“我之所以确认是一封信而不是信封,大概……是因为它的封口是被整齐地粘贴好、并且里面还好好地放上了折叠工整的信纸的缘故。”
“虽然里外都没有留下任何文字?”小铃提问。
“虽然里外都没有留下任何文字。”灵梦点头。
“灵梦小姐有关于谁是寄信人的线索或者推测吗?”
“毫无头绪,”灵梦摇头,再次变得消沉,“要不是偶然看到这本小说,我大概也不会记起这件事吧。”
小铃深思。
这样根本没办法进行后续推理了啊。
即使没有移动目光,也能猜到友人阿求仍在低头继续撰写着寺子屋的教材。
是因为自己说了一定会比阿求先找出答案,所以才留给我这样的机会吗?
可恶啊,这样下去岂不要一败涂地了!
“呃,没啥大不了的,我也只是顺口一提而已。”灵梦走到旁边的书架前,顺手取出一本之前没读过的小说,走到前台自行登记一下。
“灵梦小姐,我觉得这件事一定有……”
“那我先回去啦,希望这本书这本书里也有好故事呢!拜拜啦!”
“欸?!”
巫女小姐带着几分风风火火的姿态推门而出。
虽说原本在还书时,确实是有分享往事的想法,但在察觉到了小铃不同寻常的热情后,灵梦不知为何、反而变得有点畏缩了。
就这样半逃式的离开了租书屋。
3.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小铃,你失态了哦。”屋内再次剩下二人,阿求当先开口道。
“呜……”
“有关刚才提及的那封信,毕竟是灵梦小姐的隐私。我们妄自揣度,可不是身为友人该做的事呢。”
“但、但是……既然灵梦小姐自己提起,说明她其实也很好奇才对吧?虽然她表现的好像很随意……”小铃的声音越来越小,明显对自己的推断缺乏自信。
看见友人的低沉姿态,阿求不禁停下了笔。
“关于这一点,你我有着相同的判断。”
“诶?”
“虽然在大部分人眼中灵梦小姐总是一派悠然自得的轻松模样,但我们两人作为少数可以在她非工作时间和她多次接触的人类,对她的了解可不该仅限于此才对。”
“阿求是说……”
“嗯,相比灵梦小姐她实际表现出的样子、怎么说好呢,其实更加……『不坦率』?这并非仅指对于别人,甚至也包括了对她自身而言。”
“也就是说,灵梦小姐其实对那封信的事也好奇的不得了对吧?对吧?”
看着友人如此迫切地想缓解自己的愧疚之情,阿求不禁感叹道:“大致上,确实可能如你所说。”
“但是……因为我的迫切,让灵梦小姐没有坚持下去……都是我的错……”
“没必要这么自责哦小铃,事实多半如她所说,只是顺口一提呢?”看着友人的情绪未见好转,阿求补充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动脑思考一下那封信的事,说不定能给灵梦小姐一个好的答案呢?”
阿求说完这句话瞬间有点后悔,但不得不承认、转移注意力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小铃的情绪瞬间开朗。
“我一定能找出无字信笺的真相!”说罢心虚地瞥了阿求一眼,补充道,“……我尽力。”
眼见阿求提起笔,似乎又打算开始专注于撰写教材,小铃忍不住问道:“难道阿求就不好奇吗……难道、阿求已经推理出了事情的真相?”
闻言,稗田阿求继续落笔,但口中依然回应道:“你我掌握的情报资源不对等,这不是什么值得喜悦的事。”
“啊,我的人生结束了。”本居小铃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瘫回了桌上。
“没必要这么挫败哦小铃,”阿求扯动嘴角,露出自认为暖心的微笑,“机会难得,不如尝试性的去推理一下?如果有任何情报方面的问题,都可以找我给予解答。”
看着友人发出的挑衅,小铃再次挺直了身子。
起码要死的有尊严!
拿起纸和笔,尝试性地发散一下思维,然后呆住。
“咳,”阿求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推理的游戏,当然要从那一句话开始……”
“『真相只有一个』?”看过不少外来漫画书的小铃瞬间想到一句。
“不——『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小铃把这句话写在纸上,不知为何、瞬间思路清晰了起来。
“阿求,我记得村子里的纸坊在几年前和妖怪山交换了工艺,我们给予了妖怪山造纸的工艺、作为交换从那边获得了印刷的器具,对吧?”
这件事小铃记得很清楚。曾几何时铃奈庵除了租书、还有着『手抄原卷』的重要工作,随着近两年印刷业的发展,这份抄写工的活也逐渐没了起色。
闻言,稗田阿求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没有错,这是两年前发生的事。这件事之后,妖怪山才开始学习人类、大批量的发行报纸期刊。”
小铃总结:“也就是说,在灵梦小姐回忆的那个年代,具备造纸工艺的只有人间之里一家纸坊,换句话说、起码信笺和信纸的源头是出自这里、而非妖怪山。”
阿求点头:“继续。”
小铃深吸一口气,发散思维,发散思维!
“现今的幻想乡比起数年前要和平很多,很大一方面原因是灵梦小姐带来的弹幕符卡机制,以及伴随而来的人与妖怪的制衡,”小铃看向阿求,“在灵梦小姐之前,幻想乡里其实是很危险的吧?”
阿求点头:“今天从人间之里去博丽神社,在来回的路上被妖怪袭击的概率大约是一成……换作之前、大概是九成。”
“冒这么大风险去恶作剧、或者投寄一封纪念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的无字信笺,很难想象是村子里的普通人类所为。”小铃一边说,一边悄悄窥探着友人的神情反应。
很遗憾,向来滴水不漏的稗田家大小姐没有表现出任何态度上的端倪。
“我知道了!”本居小铃忽然咋呼一下。
“怎么?”
“寄信的人是谁姑且不谈,收信的人,很大可能性不是灵梦小姐,而是先代巫女!”
“哦?有意思,论据呢?”
“因为先代的巫女小姐已经仙逝,而与她有着过往因缘的人类、或者妖怪为了怀念她,向神社投寄了这封虽然没有任何文字、但却寄托着思念的信!”
“有点道理,但如何解释寄信人会选择神社的赛钱箱这么一个不合理的地方?按照幻想乡的风俗来说是会去坟前祭拜比较好吧?”
“这、这个……说起来,历代的博丽巫女小姐死后埋骨在哪?”
“博丽巫女多半无法长寿,年轻的尸骨仍具有灵力、不能随意安置,否则会被妖怪有机可乘——因此都是交由妖怪贤者的从者蓝小姐隐秘处理。”
“也就是说,实际上幻想乡里没有先代巫女小姐的坟墓吧?!那这样一来……”
“虽然没有埋骨之所,但在神社的后山有衣冠冢……前提是,如果当代巫女小姐有亲近的人会为她立墓的话。”
“那么……有吗?”意识到话题已经脱离自己应有的立场,本居小铃小心翼翼地发问。
“有。”稗田阿求简洁明了的回答。
“看来又是一个错误答案。”小铃叹息一声,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先代巫女有衣冠冢在后山,没理由选择赛钱箱作为投寄地点……也就是说,只剩下收信人确实是年幼的灵梦小姐、以及恶作剧这两个选项了吗?
小铃的推理陷入了迟滞,呆坐在了椅子上看着纸上写下的文字、不知如何是好。
即使可以得出寄信人多半是非人类也没有意义,因为具体的动机完全不明……
没有文字的信笺能够传达什么呢?
除了慰藉自身,恐怕什么也做不到吧?
也就是说,这只能是个恶作剧了?但唯独这个答案实在是……
本居小铃放下了笔。
“阿求,我大概只能走到这里了。”
稗田阿求点了点头。
“不能怪你,与推理才能无关,纯粹是信息不对称产生的障碍。”
“答案是恶作剧吗?”
“不是,有其他目的。”
“可以告诉我吗?”
“我不建议小铃你追根究底、幻想乡中大部分事情若去深究、多半是得不到好答案的。”
“但是我想知道,总觉得很不甘心。”
阿求叹了口气……为何会一直纠结于这个话题?或许是作茧自缚也说不定。
“想清楚问题的答案前,首先要明白一件事——”
“由于怀着爱的希望,孤独才是可以忍受的,甚至甜蜜的。”
本居小铃呆住。不太明白为什么话题忽然从严肃的推理转向了这么感性的抒情。
这种话题通常是只会由自己提起、并被执着于理性的友人阿求不屑一顾的结束掉的,从对方的口中听到类似的言论、总觉得有种不真实感。
但是,对感性比理性更为敏感的小铃很快便把握到了其中的含意。
“爱与被爱,是人类的天性。对于独自一人在神社长大的灵梦小姐而言,即使是一封没有署名没有内容的空信笺,或许也有着额外的意义。”
“没错,小铃,问问你、你觉得……爱的反义词是什么?”
沉吟良久,小铃尝试性地开口道:“冷漠?”
“回答正确。爱的反义词既非恨、也非孤独,而是冷漠。”
“虽然这么说有些逾距,但据我的前任们未对外公开的资料的记载,任何一位先代巫女小姐,从不会缺乏这种特质。”
“或者换句话说,冷漠可能是博丽巫女能够在这里生存下去的必备情绪。”
“怎么……这样,”小铃喃喃自语,“但是,灵梦小姐不是这样的啊,灵梦小姐她……虽然很多时候,大概看不出特别热情、但也绝对不冷漠!”
“灵梦小姐是特殊的,”稗田阿求叹息,“或许每一位博丽巫女都曾以为自己是特殊的,但她大概是最特殊的一位。”
“先代博丽巫女呢?她是怎样的人?”
“先代巫女年轻时,我的灵魂尚在彼岸的阎罗殿未曾转生,至于她临死前的事迹,倒是听说了一些……我想,她大概也是『爱』的牺牲者之一。”
“『爱』的牺牲者?”
“加入离群索居的巫女开始对爱有了渴求,而她的内心尚未强大到足以忍受孤独时,就会开始走向通往崩坏的路上。”
“是说,先代的死是因为爱吗?”
“这么说并不过分,”稗田阿求点头,“幻想乡所需要的博丽巫女必须是人类,因此八云紫必须控制、不能令巫女堕为邪物,而她身为妖怪贤者、无法给予巫女为了维持人类理智所需要的感情寄托,有关于此,八云紫对年幼巫女的管教也在不断发生着改变……”
“给巫女教导太多有关人类亲情、爱情相关的概念,会让其产生无法抑制的渴望最终奋不顾身玉石俱焚,可倘若、完全阻隔或者反其道而行,所养成的冷漠甚至冷酷个性会让巫女变得更像妖怪而非人类。”
“必须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在博丽巫女心中留下寄托、但又不能让她的感情发酵升温,控制住她对人类感情的渴望,直到她的三观与意志变得成熟与坚强——最终,八云紫或许是选择了通过这种方式。”
“投寄一封没有署名、没有内容的信笺,在年幼的博丽巫女心中埋下一颗『种子』,一个『可能性』。”
4.凡寻找的,必能找到
“我不认同这个答案。”
终于,在沉思良久后,坐在一边的本居小铃仿佛闹别扭一般挤出了这句话。
稗田阿求看出了友人的情绪低落,但究其根源、这并非她所能宽慰,甚至是由她本人造成的。
“真相是容不得掺杂个人感情的客观事实,即使你不愿意接受也无法改……”
“我一定能找到实际的真相!”
“哦?这么说,小铃认为我的推理是虚假吗?”阿求不自禁露出了招牌式的挑衅微笑。
“哼哼,阿求你才是福尔摩斯的笨蛋助手华生,我会证明这一点。”
不知是否忽然间想通了某个关键点,本居小铃自信满满的做出了胜利宣言。
“噢?那我不得不洗耳恭听了。”
小铃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从桌斗中取出纸笔,开始提笔在纸上整理线索与思路。
她并没有急着说结论,而是向阿求提出了一个问题。
“灵梦小姐似乎从以前开始就很受小妖精们的欢迎吧?”
阿求点头:“也正因此,即使如今村子通往神社的大路上已经安全了很多,依然不会有人选择去参拜……路上虽然风险不大,但其目的地可能、或者说时常会盘踞着各路妖怪,实在算不上个好去处。”
小铃接过话头:“正如此,灵梦小姐被妖怪们喜爱着——而妖怪们有很多并未接受过人类的教育。”
阿求想了想:“我懂了,你想说、是不识字的小妖精或者妖怪向灵梦投寄了这封信以试图传达自己的感情?”
“没错,就是这个!”
“但问题是,这些小妖精与妖怪可从来不懂得如何克制情绪与含蓄表达,以我的了解,她们如果想表达什么、不可能会选择投寄信笺的方式。”
“这……或许是某种不可抗力、不得不这么做呢?”
“小铃,这推理太刻意了。”
“我就是无法接受那封信笺是妖怪贤者为了欺骗灵梦小姐安稳她的内心而投寄的这件事,”本居小铃理直气壮的承认,“我是因为喜欢灵梦小姐所以希望她能有好的际遇啊,难道阿求不喜欢灵梦小姐吗?”
“不讨厌。”这是矜持的稗田阿求所能做出的回答,对于一个崇尚理性的人来说,喜欢这个词是没办法轻易说出口的。
“所以,我说的这个推测,其实也有可能是真实答案吧?”
“你的推理很不错,刮目相看了哦。”
“哼哼。”
“但我有反驳的依据。”
“……说说看?”
“小铃还记得不久前的永夜异变吧?”
“嗯,当然记得。一觉醒来还是黑夜,白天仿佛无法来临,那时村里的大家都很恐慌呢。”
“那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慧音小姐研究异变历史的源头、察觉到发起异变力量十分强大,为了保护可能遭受危险的村子、她将整个村子的『存在历史』从外人的认知中抹去了……这是我记录在《缘起》中,并未发表的部分。”
“慧音老师,竟然会为了村子做到这种地步吗?”本居小铃不禁陷入沉思。
“有关这份能力,才是我反驳你的理由。”
说到这里,稗田阿求再次面露难色。
“如我所说,这不过是你我所掌握的情报差异而已,我实在不该提起这个话题,因为它已经偏离了推理的主题。”
“知道了知道了,我没有在消沉啦!快点讲!”
“幻想乡中,并非只有善意和中立的妖怪存在。”
“那些恶意的、恐怖的妖怪们,一直以来都十分忌惮博丽的巫女……而巫女虽然强大,但毕竟也是人类,也有迎来死亡的一天。”
“而把新任巫女在成长起来之前就扼杀在摇篮里,自然成了杜绝外患的最佳选择。”
“所以,为了保护每一代尚未修行完成的年幼巫女,慧音都会使用能力,在巫女年幼时、抹去『博丽巫女』的历史,让人与妖怪们暂时将其忘记。”
“而根据灵梦小姐所言,她收到来信的时间、尚未来到博丽巫女的历史再次被人们『回忆起』的关节点——因此在那之前,不可能有其他人能记得起巫女小姐的信息,并给她投寄信笺。”
本居小铃陷入彻底的沉默。
这是何等有力的一击,甚至让她觉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适才自己那些自信满满的推断,在这份情报的映衬下全都变得脆弱不堪。
没有人能记得博丽巫女,因此不会有人给她来信。
这么想来,灵梦小姐的童年未免也太令人伤感了。
本居小铃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摒除杂念。
“不对,有破绽!”
“噢?”
“阿求你说,慧音老师抹除的是『博丽巫女』的历史吧?但灵梦在成为博丽巫女之前,未必不能有其他人以其他身份结识她——”
“你是想说……”
“对!如此一来,即使巫女的存在概念被隐藏,以其他身份认识灵梦小姐的人也依然会不会忘记她!”
稗田阿求摇了摇头:“灵梦小姐是作为博丽巫女而出现的——成为博丽巫女之前的她,这段历史并不存在。”
“这也只是阿求的臆测吧?你有证据证明灵梦小姐在成为巫女之前、没有认识过任何人吗?”
“我虽然记录历史,但不会详细到这种程度,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所以阿求也不知道吧?”
“嗯,我不清楚,我并未据此询问过灵梦小姐,并且将来也不打算这么做。”
博丽巫女并非依靠血脉传承,被选中的年幼巫女多半都是孤儿……有关这点没有出现在任何记载中的必要。至于同情心泛滥的小铃,也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
“看吧,现在我们打成平手了!”
“在未经询问过当事人灵梦小姐与妖怪贤者之前,我们谁也没办法说服对方。”
“而且,所谓的『隐藏历史』这种能力、是有着明显破绽的——只能建立在隐藏不被抱有强烈情感的目标基础上。”
“对于被深爱着的、被强烈憎恨着的存在,『隐藏』是无法成功达成的吧?永夜异变那时,正是因为原本就没有人打算对村子不利、才让村子成功在众人的视线中消失的吧?”
本居小铃的思路逐渐清晰,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小铃你有得出这些结论的依据吗?”连阿求的气势都被盖过了几分,“还是说单纯地依靠猜测?”
“现在要提出依据的不是我、而是你哦,阿求小姐——”小铃深吸一口气,让激动的情绪平复,“你需要向我证明、慧音小姐那『隐藏历史』的能力,对于无论有多么强烈羁绊的人来说都是有效的这一点!”
“这是做不到的,对吧?因为……”小铃微微一笑,“这是『恶魔的证明』。”
在逻辑辩论中,证明『没有』比证明『有』要困难很多倍,将其发展到极限、既是所谓的『恶魔的证明』。
穷举法在实际中是没有条件达成的,既是是幻想乡这弹丸之地也依然如是!
小铃深吸一口气,冷静陈述自己的结论。
“真正的爱会突破时间与空间,会打破枷锁和禁锢!即使在『隐藏历史』的能力面前,依然无所遁形!”
“这只是小铃你的一厢情愿吧。”
“但阿求也无法反驳我吧?因为这是『恶魔的证明』!”
现在,轮到稗田阿求沉默了。
为了让自己的理念不被彻底扼杀,小铃竟然做到这种地步吗。
看来还是有些小看了、小铃她对于『真善美』的憧憬与期待啊,天真的少女心、或许正是自己所羡慕的感情之一。
在幻想乡这残酷的地方,抱以这种天真的情结存续下去究竟是好是坏?稗田阿求审视内心,发现自己并没有给予定论的能力。
即使拥有传承数代的知识,她也无法对此类非理性的立场得出结论。
崇尚理性的自己心中原本非黑即白、容不得灰色的暧昧,但现在却没法张口继续陈述了。
最终,稗田阿求不得不发出一声与自己年龄并不相符的叹息,随即露出苦笑。
“我无法说服你,是你赢了,”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应该承认这一点才对,稗田阿求不禁想着,“你的理由更加充分,或许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Yes!Yes!”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事关灵梦小姐的私事,我们即使有各自的推断,也不应该因此去打扰她才对。”
“这个我当然知道!”小铃只为自己罕有地战胜了认真状态的友人阿求而喜不自禁。
伴随着小铃雀跃的欢呼声,阿求以失败者的姿态收拢草稿,含笑退场。
……
下午时分,寺子屋中。
稗田阿求收拾教案,路过隔壁屋子,里面的顽童们已经打作一团。定睛一看,就能发现没有一个是人类。
这是由上白泽慧音老师负责单独教授的“妖怪班”,是从两年前开始就定下的一个长远计划。
让不谙世事的小妖精、小妖怪来人间之里的寺子屋上课,给她们教授知识,从一开始起就遭受了非常大的反对声讨。
孩童般的小妖怪三观未定,表达喜恶的方式非常直接,而人类却并没有承受其抒发感情的能力——让它们出现在人类周围,实在是太过危险。
但最终仍以提高警备力量的方式把计划坚持了下去,因为、学习了人类文化而成长的妖怪、其情感与三观必定会偏袒向人类。
这是从外界的文明大国会以文明逐渐同化周边的蛮夷土著这些历史中汲取到的经验。
正打算继续迈步,眼角却瞥见了一堆孩童中的那个金发身影。
名叫『露米娅』的食人妖怪,她曾是被反对最多的几只妖怪之一,甚至连自己也曾有过动摇。
曾经对妖怪们的第一课是由自己上的,为了由身为人类的自己而非慧音老师亲自确认这些妖精与妖怪是否具备危害性、那节课的课堂外面是全副武装的自警队成员与随时准备冲进来救场的藤原妹红。
身为稗田家主的阿求自然知道在这孩子身上曾发生过什么,在那节课上对她发出提问——
“露米娅,你认为什么是家人?”
“家人?那是什么?”
“家人是自己喜欢的、绝对不能伤害的人。”
“家人!灵梦!喜欢!”
“只有喜欢并不足够,只有让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才能称之为家人。”
“呜——”
不知是否听懂了自己在说什么,食人妖怪发出了苦恼的咽呜。
那时自己曾想,或许这孩子也有自己的苦衷。
但这已不是自己有立场去评价的事了。
名叫露米娅的小妖怪对灵梦小姐抱持着极高的热忱,而她也的确不识字。
如果被小铃知道这码事,肯定又会叫嚷着说自己的推理才是正确答案吧。
如果不是那封信笺原本就是自己委托慧音小姐投寄在神社的赛钱箱里,说不定连我也已经被小铃的推理说服了。
我自身不敢也没有立场去为素昧平生的灵梦小姐做任何多余的事,我之所以行动、仅仅因为她是博丽巫女而已。
这丝毫算不上恩惠,甚至毫无疑问是一种欺骗。
因此,除了给与自己同龄的灵梦小姐寄去一封无芯的信笺,再往后就什么也做不到了。
可惜啊,小铃你的确有推理的才能。
但你既然不是华生,就应该发现我才是莫里亚蒂才对。
身为大侦探福尔摩斯的你本应把所有人都纳入怀疑的视线中,你疏忽了身边的嫌疑人。
虽然这么想着,却因为自己辜负了友人的信任而无法感到丝毫得逞的满足感。
说到底,自己已经不对八云紫的培养方式抱以丝毫期待了。
这个妖怪贤者是否只是单纯地培养着一位又一位博丽巫女,把她们当做看管大结界的工具呢?自己没有直接质问八云紫的勇气。
唯独希望的是,这一任的巫女小姐不会太过冷漠,太过疏离人性,无数血的先例表明,这会让人类开始向妖怪靠拢。
寄信人的初衷正如向小铃所说的一般无二,这一点、没有掺杂丝毫谎言。
唯独不同的是,隐瞒了是自己而非八云紫这个事实。
滴水不漏的妖怪贤者,为了不留下把柄,明明可以在信中写下更多的话语以供年幼的巫女寄托情怀,但却没有。
真是可笑的说辞,或许也能博得在暗中偷听的妖怪贤者一笑吧……没有留下任何内容,只因自己无法下笔罢了。
不论是关心、鼓励、亲切、体贴,所有的感情都是虚假的……自己与灵梦小姐并无交集,所期望的唯有这一任的博丽巫女是个『正常人』。
明明没有任何贡献却对对方报以期待,以匿名投寄信笺的方式不负责任地给她留下一个没有回应与未来的期许,自己才是小铃口中所说的『欺诈犯』。
自己一门心思的引导小铃向这个答案靠拢,是否是想从她的眼中看到那份本该属于自己的鄙夷与不屑,好让自己能不动声色地获得让自己心安理得的下场呢?
直至最后也没有说服小铃认同自己的看法,她所认可的答案才能成为她心中的正确答案吧……真好啊。
已经够了……无论何时,感性的世界里都充满了矫情与无可奈何。
这些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再怎么说、自己并非优柔寡断患得患失之辈。
走进隔壁的课堂,打开备案,预先准备好的讲义由课代表分发给全班。
自己虽不擅长教授知识,但比较喜欢讲故事。
“上堂课的文章,《挪威的森林》告诉我们,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它的一部分存在。”
“既然死是生的一部分,那么与死亡达成和解,对于生者而言尤为重要。”
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
『情书——岩井俊二』
“承接这个话题,今天所要讲的,是一个有关用信笺来传达真爱的、生离死别的故事。”
“偶偶!”台下有意料之中的起哄,对于青少年来说这是个敏感的话题,何况自己的年纪并不比他们大多少。
稗田阿求微微一笑,开始了今天的授课。
5.那含泪播种的,必含笑获享收成
傍晚时分,燃着油灯的神社前,巫女小姐例行检查着空无一物的赛钱箱。
明明对着钱财没什么概念,也明知最近一段时间根本没人来参拜过神社,灵梦却依然保持着每日检查赛钱箱的习惯。
真是的,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呢?
灵梦摇了摇头。
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拎着油灯,来到了神社后院才仓库中,翻找起了胡乱堆放的杂物。
“有了。”
从一堆没什么用的怪异涂鸦和胡乱堆砌着不知是谁从哪里收集到的古怪面具当中,找出了自己曾提及过的无字信。
唯一不同的是,这样的信摞在一起、总计三封。
“说起来,那时候在赛钱箱里找到的恶作剧信笺不止一次啊,怪不得到现在还有印象。”
食指回扣轻轻一弹,灰尘抖落。
打开信,取出塞在其中的、无字的信纸。
果然没有内容的恶作剧信笺并不会因为放置得久而产生什么意外的变化,但即使没有写一个字,那也足以让这东西称之为信而非信封了。
“真是受欢迎啊、小灵梦。”
不知何时从旁边打开隙间窥探的妖怪贤者单手托腮,发出一句感叹。
似乎早已习惯对方这种登场方式的巫女小姐不为所动,把信纸塞回信封装好。
“紫知道这些是谁的恶作剧吗?”
“不是恶作剧哦,大家都是有好好地在给灵梦写信呢。”
“那倒是给我好好写啊!”
“我还以为灵梦已经忘记这码事,所以都没打算说来着了,”隙间中年伸出另一只手,其中捏着两摞厚厚的信纸,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中,也能看到其中布满了墨痕,“这三封信其中的两封,其实原本是有内容的。”
灵梦仿佛呆住了,没有预想到事情会向这种情况发展。
“或许你不会原谅我,但我也有自己的苦衷。”
“现在你已经成年,可以自由选择读或者不读其中的内容了。”
“这是曾经居住在这座神社的人,在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时,不约而同地怀着悲悯之心、为你留下的文字。”
灵梦没有伸手接过,只是站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难道说,要我来念吗?倒也不是不行啦……咳咳。”
『给十年后的小灵梦,你成长为一个可靠的巫女大人了吗?』
读了一句,随即、更换到另一封信。
『如果说阿妈这一生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那就是……』
“停!我并没有让紫你来读这些内容吧。”
灵梦即使出生,打断了八云紫并不算情感深刻的朗读。
“怎么,要自己看吗?”
灵梦却依然摇了摇头。
“我不会读的。”
“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我相信我的直觉。”
“这样真的好吗?说不定会是重要的人的重要嘱托呢?”
灵梦迟疑了一下。
她转过身体,正视着八云紫。
“我有一个问题……”
“我让她们失望了吗?”
似乎是意料之外的提问让八云紫愣了愣,随即露出并不怎么常见于这个妖怪面容上的浅笑:
“没有,你比她们期望的做得更好。”
“那就足够了。”
“那么这些信?”
“替我好好保管者,如果有一天我想要看,紫却把它们弄丢了,我一定要你好看。”
“啧,还以为欣赏到小灵梦哭鼻子的表情……真是,变得游刃有余了呢。”
说罢,也不管灵梦的反应,妖怪贤者从隙间中钻回半个身子、凭空消失,仿佛从一开始就未出现在那里一样。
博丽神社后院的仓库中,立刻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死寂。
油灯的火光无风微动。
站在阴影中的灵梦小姐,手指摩挲着古旧面具上的裂痕。
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卡片标题:信笺;赛钱;离别;童年
——无字信笺,何从何去?一切终将黯淡。唯有被爱的目光镀过金的日子,在岁月的深谷里永远闪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