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关于新人的故事》第五章 新的人物与结局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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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快乐、和睦地生活,工作与休息,享受生活的乐趣。他们并非没有顾虑,但是他们有根据坚信未来将来会比现在更美好。他们就这样度过了前年、去年,今年也是如此。今年的冬天即将过去,积雪开始消融。薇拉·巴芙洛夫娜问道:“还会不会有寒潮来,让我们再搞一次冬季郊游呢?”谁也回答不了她的问题。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派解冻气象,冬季郊游的希望日益减少。可是,它终于给盼来了!正在失望之时,突然天降大雪,而且是真正的冬雪,不仅不会解冻,还弥漫着爽人的寒意。天空晴朗,晚上一定很好—郊游!郊游!事不宜迟,无暇召集别人,就来一次小规模的、不邀请他人的郊游吧。
晚间,两部雪橇驶出去。一部雪橇上有说有笑,另一部雪橇上的人可真要不得:雪橇刚刚出城,他们便放开嗓子唱起来,瞧他们唱的吧!
有个姑娘刚二八,
走出了新门的家。
那是械木新门的家,
那是还有栅栏的家。
我的老爹叫人怕,
对我总把威风耍:
不许我游耍到天黑,
单身小伙儿不理他。
只要小伙儿心中乐,
我才不听老爹的话。
……
没说的,他们真是找到了一首好歌!只不过如此吗?他们慢悠悠地走着,落后了四分之一俄里,但是,他们又突然纵马奔驰,又把许多雪球抛向那部欢乐而不失庄重的雪橇。那部不失庄重的雪橇吃了两三次亏之后,决定自卫。他们让那狂放无羁的雪橇跑在自己前面,抓起一把把新雪,由于做得十分小心,那辆狂放无羁的雪橇没能发觉这一切。这时那辆狂放无羁的雪橇又跑得慢下来,落在了后面。但是,不失庄重的雪橇十分狡猾,虽然他们预备了“弹药”,并且追上去,但不露声色。狂放无羁的雪橇上又大吵大嚷起来,赶过来,不失庄重的雪橇准备给它来个出其不意,狠狠一击。然而,这是怎么回事?——狂放无羁的雪橇若无其事地拐向右方,越过一条小水沟——从相距只有五俄丈①的地方飞驰而过。“啊,是她猜到了我们的意图,她亲自抓着缰绳,在那驾驭雪橇,”不失庄重的雪橇上有人说,“不行,不行,赶上去!报仇!”“不顾死活的狂奔。能不能追得上?”“能追上!”不失庄重的雪橇欢欣鼓舞地说。“不能追上了。”他们又有些灰心丧气地说。“能追上!”——他们又重新活跃起来。“要追上咱们了!”狂放无羁的雪橇泄气地说。“追不上!”他们又雀跃欢呼起来。——能追得上,还是追不上?
在不失庄重的雪橇上坐着吉尔沙诺夫一家和毕蒙特一家;在狂放不羁的雪橇上——坐着四名年轻人还有一位太太。她可以说是那辆雪橇的狂放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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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1俄丈等于3俄尺或2.134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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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好,mesdames、messieurs(太太们,先生们)我们十分十分高兴又看到了你们。”她站在工场门口的台阶上说,“先生们,帮助女士下雪橇,”她又把脸冲着同伴补充说。
“快,快点进屋!严寒把大家的脸冻得通红!”
“您好,老爷子!可是,他在我们中间根本不显老!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您怎么对我们乱说一通,好像他真是个老头?他以后还会追求我呢。您会吗,亲爱的老爷子?”——那辆狂放不羁的雪橇上的太太说。
“要的。”波洛卓夫说,他那灰白的连鬓胡子让她亲热地抚摸了一下,这真叫他着了迷。
“孩子们,你们允许他追求我吗?”
“我们允许,”其中的一个青年说。
“不允许,不允许!”有三个青年喊道。
然而,那狂放不羁的雪橇上的太太为什么穿一身黑衣服呢?她是在服丧,还是一时心血来潮?
“不过,我真累了,”她说,然后就扑在土耳其式沙发里,那张沙发同大厅的墙一样长。“孩子们,再拿几个椅垫来!不只是为我一个人,别的太太肯定也累了。”
“是啊,您把我们搞得精疲力尽。”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说。
“路上坑坑洼洼,在您后头追跑,把我们害苦了!”薇拉·巴夫洛芙娜说。“好在那段路离工场只有一俄里地!”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说。两个人都瘫软地在垫了椅垫的沙发上滑坐下来。
“你们是老外!你们大概很少坐雪橇跑吧?你们如果站着,像我那样,那就没事了,有坑坑洼洼也不怕。”
“连我们都累得够受。”吉尔沙诺夫替自己和毕蒙特说道。他们都各自坐在自己妻子身边。吉尔沙诺夫搂着薇拉·巴夫洛芙娜,毕蒙特握着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的手。真是一幅田园牧歌图!看到美满的姻缘是喜悦的。可是穿丧服的太太脸上掠过一丝阴影,那是短暂的一瞬,谁也没有发觉,只有她的一个男旅伴觉察到了。他走到窗边,盯视着湿气在玻璃窗上轻轻画出的霜花。
“mesdames,你们的故事很有意思,可是我听的不全,但知道它有趣,动人,结局美满,幸福,我喜欢这个。那个老爷子在哪儿?”
“他正在忙家务,准备吃喝,这总是他爱干的事。”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说。
“吸,那就随他的便好了,请你们讲吧,不过要短,我喜欢短小精悍的故事。”
“我准备讲个很短的,”薇拉·巴芙洛夫娜说,“那就从我开始吧,按顺序,大伙都讲。但是我事先提醒一点,在我的故事结尾有个秘密。”
“那好办,到那时我们把男士赶走,要不要现在就撵他们?”
“不,现在他们可以听。”
于是薇拉·巴芙洛夫娜开始讲起来。
…… ……
“哈、哈、哈!这个可爱的柔丽!我非常喜欢她!她可以向人下跪,也可以破口大骂,我行我素,无拘无束!乖乖!”
“好啊,薇拉·巴芙洛夫娜!‘我跳楼!’真棒,各位男士!”穿丧服的太太热烈鼓掌,在她的号令下,青年们使劲鼓掌叫好,“布拉瓦!”
“乌拉!”响成一片。
…… ……
“您怎么了?您怎么了?”过了两三分钟,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惊讶地问。
“不,没什么,不要紧,给我一点水,不用担心,莫索洛夫已经把水拿过来了,谢谢您,莫索洛夫,”拿水的青年就是先前站在窗口的那个旅伴。她接过水来,“你们看,我把他训练得多好,他什么都预先考虑到了。现在我全好了,请继续讲吧,我在听呢。”
“不行,我也累了,”过了5分钟左右,她又说,同时静悄悄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要休息一会儿,睡上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你们看,我可不客气了,先走一步。走吧,莫索洛夫,去找找老爷子,他会替我们安排好的。”
“对不起,为什么不让我去做这些?”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问。
“还要劳您大驾吗?”
“您要丢下我们吗?”一个青年拿出悲剧腔说道,“要是早料到这一招,我们随身会带把短剑的。现在我们可没东西自杀。”
“等小吃上来时,我们用叉子自杀好了!”另一位青年怀着突然遇救的喜悦喊道。
“噢,不,我不让,我不愿让祖国的希望们英年早逝,”穿丧服的太太用十分庄严的语气说,“放宽心,我的孩子们。莫索洛夫,把那个小垫放在桌子上!”
莫索洛夫把垫子放在桌子上。穿丧服的太太以庄严的姿态站在桌旁,不紧不慢地把一只手放在垫子上。
青年们恭敬地吻着她的手。
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安排疲倦的女客人睡觉去了。
“不幸的女人!”她们离开大厅之后,不失庄重的雪橇上的三个人齐口同声地说。
“她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三个青年说道。
“对,对!”莫索洛夫满意的说。
“你同她认识很久了吗?”
“三年左右。”
“你跟他①也很熟吗?”
“很熟,请你们不必担心,”他转向不失庄重的雪橇上的三个人,补充说,“她只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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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这是指穿丧服太太的丈夫,他在监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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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拉·巴芙洛夫娜怀疑地和丈夫、毕蒙特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摇摇头。
“请您说实话!累了!”吉尔沙诺夫说。
“我向您担保。是累的,就是这样。她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莫索洛夫冷静地使人放心地重复说。
过了十来分钟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回来了。
“怎么样?”六人同声发问。莫索洛夫却没有问。
“一躺下就困得不行,现在肯定已经睡着了。”
“您看,我不是和您说过了吗,”莫索洛夫说,“不用操心。”
“不管咋说,怪可怜的人!”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说。“以后当她面我们男女分开来,我和你,薇罗奇卡在一块儿,查理和沙夏在一块儿。”
“不过,这一点儿也不会妨碍我们,”莫索洛夫说,“我们照样可以跳,可以唱,可以喊,她睡觉很沉。”
既然她已入睡,既然无所谓,何必介意呢?
穿丧服的太太在那一刻钟使人伤心的印象已经过去、消失,甚至被忘却了——不能说全部,只能说差不多。她没有参加晚会,晚会仍像以前的样子进行着,不久就完全恢复了正常,愉快地进行着。
愉快,但也不能说十分愉快。在晚会上,至少太太们有五六次以沉重、惊恐的眼神互相交换着。有两次薇拉·巴芙洛夫娜偷偷地对丈夫耳语:“沙夏,万一我要是出了这种事会怎样呢?”吉尔沙诺夫冷不丁不知如何回答,吱唔了一下,然后说:“不会,薇罗奇卡,你不会出这种事的。”——“不会,你相信吗?”——“是的。”同时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也在偷偷地两次同丈夫耳语:“我们不会出这种事吧,查理?”开始,毕蒙特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并非使人愉快,不能让人放心,接着他说:“大概不会,大概。”
然而这只是瞬间引起的涟漪,而且仅仅是在晚会开始时产生的。总之,晚会开得还是很愉快,过了半小时,晚会已经相当热闹了。大家在一起闲聊,做各种游戏,唱歌。“她睡得很沉。”莫索洛夫保证说,并且带头玩起来。事实上晚会也确实不会妨碍她休息,她睡觉的房间离大厅很远,在另一半房间的一端,当中隔三个房间、一条走廊、一座楼梯,然后又是一个房间。
晚会完全进入状态。
青年们像以往一样,时而和其他人聚在一起,时而分开,有时是全体,有时不是。毕蒙特有两次特意找他们,薇拉·巴芙洛夫娜有两次把他们全体从毕蒙特和认真的谈话中引开来。
他们谈了很多,很多很多,大家也聚在一处讨论,但是这样的时间很少。
大家都围坐在一起。
“呶,好了,但是结果如何,是好还是坏?”先前那位用悲剧腔说话的青年说。
“凶多吉少。”薇拉·巴芙洛夫娜回答说。
“为什么呢,薇罗奇卡?”——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问道。
“无论如何,没有它生活无法应付。”毕蒙特说。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吉尔沙诺夫强调说。
“越坏就会越好。”原来发问的年轻人做出了结论。
另外三名他的同志点头说:“尼基丁,太好了。”
青年们坐在一边。
“我不认识他①,尼基丁,你大概认识吧?”莫索洛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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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他们谈话指的是拉赫美托夫。为此上面有关穿丧服太太的丈夫在狱中情况的隐约谈话就很容易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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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过,不过那时我还是小孩子。”
“那你现在怎么认为,根据回忆,他们讲的都当真吗?没有因为友情而夸大其辞?”
“没有。”
“在这之后再没见过?”
“没有。不过毕蒙特当时在美国吧?”
“对啊!卡尔·雅科夫利奇,请过来一会儿,您在美国碰见过他们提到的那个俄国人吗?”
“没有。”
“正好是他该回国的时候。”
“对。”
“多妙的念头在我头脑里油然而生,”尼基丁说,“他跟她①真是天生的一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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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指穿丧服的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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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先生,谁愿意和我一起唱歌,”薇拉·巴芙洛夫娜说,“竟然有两位?那更好。”
只剩下莫索洛夫和尼基丁了。
“我可以让你看一件有趣的事,尼基丁,”莫索洛夫说,“你以为她真的睡了吗?”
“没有这么想。”
“千万别讲。往后你跟她熟了,你可以直言,对别人可千万别说,她会不高兴的。”
宿舍的窗子很低。
“你瞧,亮灯的地方一定是窗口吧?”莫索洛夫看了一眼。
“是窗口。你看见了吗?”
穿丧服的太太把扶手椅拉到桌旁坐在那里。她的左肘支在桌子上,手腕撑着稍稍偏斜的头,压在太阳穴和一部分头发上。她的右手在桌面上,手指机械地上下起落,好像在演奏一只乐曲。太太的面庞纹丝不动,陷入了沉思,一派肃穆多于悲伤的神情。她的眉头时而微微锁起,时而略略舒展,在抖动不停。
“她总是这样吗,莫索洛夫?”
“你看到了吗,不过咱们该走了,不然会感冒的,我们在窗口这儿站了一刻钟了。”
“你真是个硬心肠!”尼基丁说,他们在通过前厅的一盏灯旁时,尼基丁专注地盯视着他的同志的眼睛这么说道。
“我是看惯了,老兄,你是头一回。”
上来了夜宵小吃。
“这伏特加肯定是上等的,”尼基丁说,“劲真大!弄得我都喘不上气来了。”“你像个小姑娘,连眼睛都喝红了。”莫索洛夫说。
大家都拿尼基丁开心。“我不过是喝呛了,我酒量还是有的。”他为自己辩白说。有人问现在几点钟了。才11点吗,还可以聊它半小时,忙不了。
过了半小时,卡杰琳娜·瓦西里耶芙娜去叫醒穿丧服的太太。太太早已睡醒,正在门口伸着懒腰迎她。
“睡得好吗?”
“好极了。”
“身体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本来就对你们说过,没事。我只是累了,因为闹得太凶了,从现在起,可得消停点了。”
但是,她想消停可没有做到。才过五分钟,她又在那儿捉弄波洛卓夫,指挥调动青年们,还用两只叉子柄在桌上敲出进行曲之类的音调。虽然,她急着要动身,但是其他人见她重新豪放兴起,倒不急于起身了。
“马车备好了吗?”她从餐桌旁站了起来。
“还没有,刚刚吩咐他们套车。
“真讨厌!既然如此,薇拉·巴芙洛夫娜,请您给我唱点什么吧,别人对我说您有副好嗓子。”
薇拉·巴芙洛夫娜于是唱了一支。
“以后我要经常请您唱歌。”穿丧服的太太说。
“现在该您了,该您了。”大家都缠住她不放。
不等大家缠她多久,她早已坐在钢琴旁。
“好的,只是我不会唱罢了,可是这也挡不住我,没有什么可以挡住我!mesdames、messieurs,我的歌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的孩子们,我的孩子们,不要笑话妈妈啊!”她弹弹和音,自己配了一支伴奏曲,又说:“孩子们,不准笑我,我是凭感觉唱的。”——于是她尽量提高声调,开始唱起来。
一支灰蓝的小鸽子呀……
青年们没有料到是这支歌,都忍不住笑了,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连歌手也忍不住要大笑起来,但是,她竭力抑制自己,加倍提高了嗓音继续唱下去。
他在日日夜夜悲泣,
呼唤那恩爱的小伴侣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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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这是诗人兼寓言作家德米特利耶夫(1760-1837)所作的《小鸽子》中的一段,第四句为“已经远远飞去”,这首歌曾被谱成曲,流传极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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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到这句时,她的嗓音真的颤抖起来,随后突然中断了。“唱不出来了——这倒更好,真唱不出来了,也不该唱出下边那句——唱点别的吧,听着,我的孩子们,听妈妈的训导,不要恋爱,你们要记住:你们是不应该结婚的。”她接着用雄浑的女低音唱道:
我们村竟出俏姑娘,
星星落在她们眼窝闪闪亮,
甜甜蜜蜜爱她们——你的运气真是强!
但是,
“这个‘但是’很讨厌,孩子们,”
但是,青春的自由更美妙,①
“这个异议的原因不在这里——这个异议很愚蠢——可是你们知道为什么?”
听我的话,小伙子,
千万不要娶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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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是莱蒙托夫《当代英雄》中的诗句,译者根据原文重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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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后来都是胡说,对不起,真是胡说,可以的,孩子们,可以恋爱,可以结婚,只是要挑好,不要欺骗,不要欺骗,孩子们。我要给你唱首我的出嫁歌,这是很古老的浪漫曲,要知道我也是老太婆呀。我坐在我们的达尔顿城堡的阳台上,我是个苏格兰人,长着浅黄头发、白皮肤,附近是森林和布林嘎尔河,我的爱人一定在向阳台走来。他很贫穷,我却富有,我是男爵的女儿,贵族的千金,但是我非常爱他,我对他这样唱道,”
布林嘎尔河岸峻峭而又美丽
环绕的林海翠绿无际
我和我的爱白天藏在那里
因为我知道他的天要躲起来,而且每天都要变换地点。
它比父亲的屋子更可爱。
其实,父亲的屋子也实在谈不上可爱。于是我对他唱道:“我要跟你一块走。”你们想想看,他怎样回答我的:
愿做我妻子的女孩
你愿忘掉门第与身份
“因为我本是贵族,”——
但你可要先猜好
上天给我安排怎样的命运
“你是个猎人?”我问。——“不是。”“那么是个偷猎者?”——“差不多让你猜中了。”他说。
当我们这些歹徒聚在一起,
“因为我和你们,孩子们,mesdames和 messievrs都是些歹人,”——
假如相信我,我们就该忘记
我们过去曾做什么
如今我们还要怎么做,——
他唱道——“我早就猜到了,”我说:“你是个强盗。”——真的吗?他是个强盗。他怎么回答的呢,诸位?他说:“我不配做你的丈夫。”
我的姑娘啊,我不是一个好爱人
我只是荒山野岭一野人
“这是真话,他确实是荒山野岭中的人,所以他告诉我:不要跟他走,”
我的人生将充满危险
这是因为在荒无人烟的森林中有野兽,——
我的结局一定十分悲惨,
这可不对,孩子,我们的结局不会悲惨,当时我就这么想,不过我还是这么回答说:
布林嘎尔河岸峻峭而美丽
环绕的林海翠绿无际
我和我的爱白天藏在那里
它比父亲的老屋温暖惬意
“确实如此。这就是说,我终生不悔。我可以说:他把未来的路告诉了我。既然如此,我们可以相爱,可以结婚,我的孩子,没有欺骗,你们只是要善于选择。”——
月儿升起了,
安祥又平静,
年轻的战士,
马上要出征,
骑士备好枪,
姑娘有话讲:
我的心上人,勇敢向前闯,
任凭劫难来,我们去承担。
“跟这样的姑娘就可以恋爱,可以结婚。”
(“忘掉我曾经和你说的,沙夏,您听她的!”一位太太紧握他的手,对他低语。——“我为什么没和你讲这个?现在我要讲。”另一位太太低语道。)
“我允许你们爱这样的姑娘,并且祈祝你们,我的孩子,”——
我的心上人,勇敢向前闯,
任凭劫难来,我们去承担。
“跟你们在一起,我真是高兴极了——哪里有欢乐,哪里就要畅饮。”
喂,卖酒的老板娘,
倒点蜜来,倒点酒,
“我们这里没有蜜,可是它不能从词中削除掉——还有香槟酒吗?是吗?那就开瓶吧!”
喂,卖酒的老板娘,
倒蜜也倒酒,
喝上心头暖,
真是乐悠悠!
“谁是卖酒的老板娘?我就是卖酒的老板娘。”
乌黑眉毛的老板娘
铁掌钉在靴跟上
她猛地站起来,用手抚了一下眉,顿顿脚跟儿。
“我已经斟满了,准备好了,mesdames、messieurs、老爷子、孩子们,喝吧,让我们心里乐呵呵!”
“为老板娘干杯!为老板娘干杯!”
“谢谢!为自己的健康干杯!”——她又坐在钢琴旁,唱道:
让忧愁烟消云散!
“一定会烟消云散的,”——
让不尽的欢乐
流进新生的心
“一定会是这样,这是非常明显的,”——
不祥的恐怖,像是一个鬼影
在白昼的光芒中逃得无影无踪
光明、温暖和芳香
迅猛地驱赶黑暗和寒冷
腐败的气息越来越稀薄
玫瑰的芳香更清纯……